• 克死七个驸马之后/长公主只想出嫁上一章:第 17 章
  • 克死七个驸马之后/长公主只想出嫁下一章:第 19 章

这时清越一些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军难道未曾看出,那群人根本不是在追杀,而是在对假招式吗?想来若是我们不半路截胡,长公主必然也会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只是惊吓罢了,小皇帝惯常用的招式。”

他说了这番话之后,银霜月总算是根据那一点熟悉之感,还有她曾动了心思要招胡敖为驸马的事情,猜到了这个人是谁,毕竟除了银冬和她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也只能是始作俑者,劝说她对胡敖动心思的人——国师廖亭。

这劫匪的阵容颇为强大,银霜月一时间震惊不已,国师不是自请去地方赈灾了?怎么这时候会出现在皇城附近,还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银霜月一脑门子雾水,一个大将军,一个国师,都领命而去,却不去各司其职,反倒偷偷跑回了皇城附近,来劫持她,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银霜月许久没动这样多的心思,一时间乱糟糟,费力地捋顺,她记得银冬头次对着她撒癔症的那晚上,确实曾说过,在胡敖回西北的路上,设立了十二道埋伏。

可当时银冬也说了,胡敖并无污点,他没有动手的打算,那天银冬是不是故意在吓唬银霜月,是不是真的动了杀胡敖的心思,都可以不管,唯有一点,银霜月始终从无质疑,那便是倘若胡敖真的不曾犯罪,银冬绝不可能截杀忠勇之臣。

难不成银冬真的因为她曾经动的那一点心思,便不管不顾地要截杀胡敖?

银霜月根本不信,银冬曾与她一道流连在世间,民间疾苦,两人算是饱尝。他在绝境对天起誓,来日登基必为明君,绝无可能残杀忠良。

难不成这胡敖也犯了杀头之罪?

银霜月思及此,心绪复杂,她或许不懂银冬为什么偏偏对着她动心思,不懂他为了所谓的儿女私情寻死觅活,也看不上他许多极端手段,但是银霜月从不会怀疑他的本心,那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无论如何改变,本性永远不会变。

所以她只浅显地听了两句,便已经在心中给胡敖定了罪。

想来他是在被截杀的途中逃脱,满心愤恨地回到皇城,企图伺机报复,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除了胡敖和廖亭之外,第三个粗粝的声音说的那句,“用她来做诱饵”便是证据。

可胡敖是这般,那自请赈灾的国师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同胡敖勾结在一起……哦!

银霜月猛地想起了,先前她约见廖亭求取命格所解的时候,他便是极力地推荐胡敖,这样看来,难不成两人是早有预谋?!

目的是什么?利用她引诱皇帝……杀之!

那便是……谋朝篡位!

几句话的功夫,银霜月便在心中给外面说话的三人定下了诛灭九族的大罪,由于过于震惊,她挣扎间眼睛上蒙着的布巾掉了,而那三人却还在继续说话。

胡敖:“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白天那群人,是专程为了吓唬屋子里那位的?为什么?”

那个不知名的粗粝声音也附和,“就是啊,为什么?”

廖亭叹口气,“想必……是陛下已然知道了你我存在,想要引蛇出洞吧。”其实廖亭猜测,大概是小皇帝知道了他师父的劝诫,生怕长公主要出家才搞的这一出。

廖亭不可能说实话,更没有将少年天子对长公主的罪孽心思说出来,毕竟他被追杀逃脱后,偷偷地回到皇城,就是为了伺机而动,找个机会立功,再回到皇帝的身边。

半途中遇见了同样被劫杀,并且满心愤恨企图弑君的胡敖,他是假做心寒将自己说得凄凄惨惨,也欲弑君,才跟着他们混在一处,为的可不是真的弑君,是破坏他们的计划,好立功回到皇帝身边,继续做他的国师。

毕竟旁人不会看星辰位,他可是会的,帝王星亮得能够闪瞎人眼,少年天子的紫龙之气,乃是历届帝王望尘莫及的,他必将名垂青古,同他对抗,便是自寻死路。

廖亭打着这样的算盘,跟在胡敖的身边混了好久了,出一些不疼不痒的主意,好让胡敖信任他,昨日他无意间看到长公主车架上光盛庙,正巧胡敖躁动不安,想要直接杀近皇宫,廖亭怕他连累自己,便出了这样一个劫持长公主的主意,企图暂时安抚胡敖和他的副将死忠。

他当时说,长公主既然来了光盛庙,不出半月,自然还会来,只需等待便是。

却没曾想,昨日才上了香,按理说半月之内不可能再去光盛庙的人,却今日又来了,她的车架特殊,只有廖亭能够看出,要是她悄默声的倒也罢了,偏偏她的侍卫同小皇帝的暗卫假作厮杀,引起了胡敖的注意,这才有了恰巧劫持到长公主的这一出。

廖亭看了一眼关押银霜月的屋子,心中愁得不行。

胡敖听闻了他的说法之后,并没有立刻相信,毕竟他也久经沙场,并不是个心思浅的,他身边的副将闻言难以置信道,“那狗皇帝竟然用自己的长姐引我们出现?!真真畜生!”

胡敖却沉吟片刻,眯着眼睛看廖亭,说道,“国师说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么,”

廖亭心里慌慌,面上却稳如老狗,听胡敖继续说,“若皇帝真的知道了我们来了皇城,为何不直接派人围剿?”

“况且你先前说用长公主做诱饵,皇帝必定会上钩,后又说皇帝为了引我们出去,才放任长公主出来,这不合理。”

胡敖盯着廖亭,眼神不善,“况且若真是皇帝陷阱,为何没有埋伏,只有那小猫两三只保护长公主,我们去的时候,却还在内斗。”

他身边副将名为京源,是个生得剑眉星目的壮汉,只是长得精明,脑子却不太够用,双眼还总是藏着一些淫邪之气,闻言又觉得胡敖说的有道理,应声虫一样附和,“对啊对啊!”

廖亭却叹气摆手,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斟酌片刻,开口道,“将军久在西北,有所不知,当今天子野狼心肠,很多时候为达目的,莫说是至亲长姐,便是连他自己,也能豁出去诱敌。”

胡敖皱眉正欲反驳,廖亭却抬手打断,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银霜月关押的方向,估摸着她早该醒了,提高一些声音道,“将军可知,长公主乃天煞孤星,一连克死了七个驸马,甚至令其氏族也跟着陨落的事情?”

“这件事和这有关系吗?”胡敖眉头紧拧,“长公主克夫,天下谁人不知?”

廖亭却摇头道,“不然,不然,克夫便克夫,再是天煞的命格,也只是至亲死去,没道理克的三族九族皆获罪发落,永世不得翻身啊,再说将军可知,这七个驸马,个个都是陛下千挑万选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敖也不是个糊涂蛋,瞪着眼睛琢磨了一下,竟然有些细思恐极,“你是说……”

胡敖的话音顿了一下,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聊天的银霜月,呼吸也跟着窒了一下,她脑中何尝不是嗡鸣作响,即便她竭力地去忽略,却也无法阻止那些她一直疑惑,被廖亭这三言两语全部串联起来,势不可挡地茅塞顿开。

“难不成从第一个人开始,长公主便是皇帝手中利刃,假借命格之说,用以排除异己?!”

胡敖声如洪钟,声声入耳,险些寸寸敲碎银霜月的骨骼。

☆、第27章 国师救命!

廖亭再度长叹一声, 给银霜月的心头最后敲下一击,“我也曾劝说过陛下,莫要如此机关算尽,耽误长公主大好年华, 是为亏德啊。”

胡敖同他身边副将, 一时间都被这个真相给震惊到, 这固然是合情合理的说法,毕竟银霜月这个身份,配上这个命格, 铲除一些高官氏族,再合适不过。

试问这皇城唯一的长公主, 盛宠深重,娶之便平步青云, 又生得貌美秀雅,谁人能不心动?

可长公主可是在皇帝少年时, 亲手将他带大,算是他半个亲娘, 如此利用, 消耗她大好年华,令她背负克夫名声, 受天下百姓忌讳耻笑, 也太过阴损。

银霜月并不想去相信, 可是当局者迷, 她又对着银冬心聋目盲, 但她也不是个天生的傻子,一旦跳出那个境遇之中,这些话便如同当头棒喝,再是不想相信,却也无论如何去想,都确实令人心惊。

她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四肢被束缚得有些久了,已经全部麻木,血液被绳索阻隔太久,以至于她四肢开始逐渐变冷,她环视了一圈黑漆漆的小屋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廖亭说的确实是真,但是皇帝会如此的根本原因,却并不是借用弱女子排除异己,而是更加不为人道的隐秘。

而且廖亭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跟着胡敖去弑君,长公主阴差阳错被抓,他难逃干系,需得想办法营救,找准时机给皇帝那边通风报信。

这般将长公主说得凄惨,一来可以减轻胡敖的仇视心理,令长公主不至于遭太多罪,二来若是她此刻醒着,也就顺便要她知道真相,再找机会单独说话,设法让长公主同他站在同一阵营,等到长公主救出,他不光能在皇帝那里立功,又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两全其美。

而长公主得知的真相,无论是否相信,都必然会对皇上有所警惕,到那时,知道真相的他就是长公主身边的近臣,皇上在意长公主,自然也就不会轻易地动他。

一举好多得,廖亭也算用心良苦。

胡敖震惊了半晌,更加地对皇帝深恶痛绝,“这般行径,恩将仇报,心思阴毒至此,如何配为人君?!”

他手握挂在腰侧的长刀,看向皇宫方向,一字一句道,“我必手刃狗皇帝!为天下百姓除害!”

廖亭抽了下脸,面上做同仇敌忾状,实则心道就你?

他早就看过胡敖的星辰位,灰暗无光,还缠绕着不详血色,正气已然被遮盖,如何与璀璨的帝星争辉?

“可那狗皇帝如此狼心狗肺,屋子里那长公主做诱饵,真的能够奏效”胡敖副将京源再度开口质疑。

这一次不用廖亭编瞎话,胡敖冷笑一声回答道,“自然奏效,毕竟这是当朝长公主,狗皇帝那副贼心烂肺,总要在天下人的面前遮掩,况且这样好用的棋子,折损未免太可惜了,咱们只要做好充足准备,只管等着他自投罗网。”

胡敖表情桀骜,“小皇帝未免太小瞧人,沙场十几年,用那几个埋伏的小崽子们,就想要取我性命,哼,狂妄!”

京源闻言连忙顺杆爬,“大将军勇猛无双,这还未曾回到军营,若不然振臂一呼,西北军无人不应,等到咱们取了那皇帝狗命,便回西北带着兄弟们反他娘的!”

这话说得才是狂妄至极,西北军不过才几万,皇帝继位以来,已经屡次用各种理由,将各地驻守的军权拆分,现如今,可不仅有西北,还有东北,南北,正北军。

一个北边国境,一分为四,且镇守将军全都是孤绝之人,甚至相互之间还有龃龉,绝无联手的可能,军中还设监察官,无甚其他权利,专门看顾记录主将言行,二十万大军分四股军镇守西北,战时相互照应,不战相互监督,现如今其余三军早已接到关于胡敖处置的密旨,他纵使跑了,却胆敢回去,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可是听了副将的妄言,胡敖却没有阻止,面上还露出得色,廖亭垂首,掩住哂笑,也附和道,“那是自然,大将军向来在军中威望甚高,振臂一呼,将士们必然应和。”

胡敖被马屁拍得舒坦了,又有了银霜月的这个把柄,心中有了底,甚为高兴,并且真的因为廖亭的说法,对银霜月的敌意减轻不少,开口道,“既然同为沦落人,待长公主醒过来,本将亲自去同她商议联合之事。”

廖亭对于胡敖突然自称本将,牙酸不已,都是个被追杀的落水狗了,竟然还以本将自称,这是被吹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但是却还态度恭敬道,“这种事情,怎好劳烦将军,我来同长公主说便是。”

他还要找机会拉拢,并且同银霜月说明厉害,让这个大老粗去了,还不搞砸了。

胡敖却以为廖亭在奉承他,他在军中多年,确实威望极高,被奉承惯了,很是受用廖亭这幅嘴脸,笑道,“那便有劳国师。”

说罢,带着他的副将离开了。

廖亭对着他走的方向躬身,待他走远之后,极小声地啐了一口,这才朝着银霜月所在的小屋子走过去。

银霜月早就没再听外面的人在说什么,而是心中对于刚才听到的事情,反反复复假设推敲,但是无论如何,都是那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说法成立。

她盯着一片黑幽的屋顶,觉得自从除夕开始,这个新年才过了这么一点,便开始各种不利。

先是多年姐弟情一朝崩塌,现如今连她一直相信的一切,也都摇摇欲坠,这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糊里糊涂,犹如白活。

廖亭打开门上的小锁,进到屋子里面的时候,银霜月还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侧躺着手脚被绳子束缚,难受极了。

可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只悬着心,吊着她摇摇欲坠的信任,煎熬地希望谁再来给她后脑一刀背,昏过去总好过如此这般的绞着心肠。

廖亭关上了门,不知从哪摸出了火折子,将屋子桌上唯一一截蜡烛点着,转头对上银霜月直勾勾的视线,吓得后退了半步。

接着扶着心口叹气道,“长公主醒了怎的也没个动静,吓死臣了……”

银霜月转动着眼珠,将视线落到了廖亭的脸上,并没如廖亭所想的那样急切询问,而只是盯着他,盯得廖亭瘆得慌。

“公主是何时醒的?”廖亭将按着心口的手放下,端起桌上的烛台,朝着银霜月走过来,“公主莫慌,想必公主方才也听到了,大将军不会对公主如何的。”

廖亭坐在了银霜月的床边,手里端着烛台,大概是想要尽量让眉眼显得温和,所以眼睫低垂看向银霜月,但是因为他本人长薄情寡义,这样眯着眼睛,不光看上去一点也不温和,反倒是他那双眼,总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

廖亭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银霜月说话,眨了眨眼,仔细观察了下银霜月,心想着难不成是被抓之后,让人给喂了药,还没过劲儿?

可若是被下了迷药,没理由这时候醒着,况且被下药之人眼神也不该这般清醒。

又等了一会,银霜月甚至不看他了,廖亭端不住老谋深算的架势,开口道,“公主有什么疑问,现在尽可以问臣,”廖亭拍着胸脯,还没忘了朝自己的身上揽功,“臣必将知无不言,”

廖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又说道,“臣必将誓死保护公主安危!”

危难时候表忠心,确实是拉拢人的最好方式,尤其是当一个女子被这般捆缚,落入贼人的手中,若是碰见了熟人,心理上更加的容易相信和依赖。

廖亭说完之后,胸有成竹地等着银霜月的反应,纵使她是长公主,纵使在上一次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银霜月气势逼人,但在廖亭看来,那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尊贵,有皇帝做靠山而已。

他见多了娇纵跋扈的小姐,个个都是因为身家背景才能蛮横得起来,家族败落之后,还不照样丧家之犬一般,只能收起一身尖刺,依附于人过活?

说到底,强横也要有底气,现如今银霜月落难,她到底一介女子,在这贼窝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堪称依靠,不朝他求救,谁又能帮她?

就算平时再是强势,今次也必然将是慌张地落泪,再楚楚可怜地对他倾诉恐惧,再或者还要许诺给他什么富贵,让他将自己给救出去。

廖亭都想好了,在银霜月许诺的时候,顺便提起让她回宫后给自己美言,再说明其中利害,这样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定然能够风风光光地再回到皇帝身边,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国师。

只不过他说完之后,等了半晌,银霜月却依然毫无反应,廖亭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等等!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嘴里快速说着,“臣该死,臣该死,”然后迅速将堵着银霜月嘴的布巾拿下来了……

“是臣疏忽,是臣疏忽,”廖亭说着又去解银霜月手上的绳索,不过才拽了一下,就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

“对不住,公主,这……臣不能帮你解开,”廖亭演得很像回事,“如今臣也是受控于胡敖那个反贼,他们只要臣来劝说公主,却并不曾给臣放开公主的权利……公主见谅。”

银霜月动了动发酸的腮肉,这才正眼看向廖亭这个蠢货,从前她只觉得国师智慧无双,会观星辰,亦会掐算,却没曾想,他竟然如此的蠢,让她听见了他方才和胡敖说的那番话,竟还以为她会顺着他的刻意引导,去相信他?

这是真的将她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银霜月纵然模样看着显小,却也切切实实的二十五……不,过了新年,已经二十六了,若是放在民间,这个岁数,孩子都不知道几个了。

她确实傻,但是能够经年骗得她心聋目盲的人,普天之下,只有银冬那个混蛋而已。

银霜月心中冷笑,却面上不显,既然廖亭想要看她娇柔,她娇柔便是。

于是银霜月垂眼片刻,再抬眼,眼中水雾弥漫,悬泪欲泣,“国师……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方才就已经醒了,全,全部都听到了……”

银霜月一副凄惶的模样,哑声喊道,“国师救命!”

☆、第28章 你还没死

廖亭眉梢一松,心下安定, 连忙上前伸手, 说了声, “冒犯公主, ”这才将她扶坐起来。

银霜月眼泪适时地滚下来, 身体带着轻微幅度的颤栗, 她的眉目本就极其的秀雅端正,平日里给人不可侵犯的距离感, 但是现如今头发有些凌乱, 眼神闪烁不已, 连嘴唇都在小幅度地抖动,在这摇曳的烛光映照下,真真的我见犹怜。

廖亭都忍不住呼吸窒了片刻, 眉角微动,心道怪不得皇帝为这女人疯魔一样,这般看来, 确实别有一番拉着神祗落凡尘的滋味。

银霜月坐了片刻,小声哀求道, “国……国师, 能否将我的手解开,背在身后真的好疼哦。”

她连本宫都不用了,是在示弱, 正如廖亭所想。

若是她蛮横, 廖亭自然会找理由搪塞, 但是银霜月这般模样,他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推辞,犹豫起来。

银霜月见有门,立刻又朝前凑了一点,一眨眼,一对滚烫的泪珠便滑下来,“国师……我知你为难,不若你帮我解开,再重新系在身前好不好?他们系得真的好紧,躺都躺不下。”

这倒是可以,廖亭却还是假作一脸为难,片刻后下决心一般说,“那我便为公主解开,公主放心,有什么事,我担着!”

银霜月听他顺势也将臣去掉,开始和自己套近乎,还不忘朝着自己身上拉可靠感,心道一声他也是用心良苦了。

银霜月十分配合地感激一笑,廖亭一怔,心道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他解绳子的时候,面朝着看不到银霜月的角度,自然也就没看到银霜月眼中一闪而逝的得逞神色,绳子系在身前,便好办了。

其实怪不得廖亭看不出她在伪装,只因为他未曾看到银冬哭起来,装起可怜来的模样。

自然他这辈子也看不到,可是他应当是听说过的,孩子这个东西,自小在谁身边长大,便就会去学习谁。

银冬对着银霜月所使的种种模样,归根究底,无不出自无意识地模仿银霜月流连世间时,利用自身娇柔获取便利的模样。

所以论起利用同情心装可怜这种事情,银霜月这个师傅,自然比银冬纯熟得多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银霜月所问的问题,还有依恋廖亭,恨不能扑到他怀中的模样,桩桩件件,全都正中廖亭所猜所想,他从银霜月的小屋子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志得意满。

屁颠屁颠地去张罗着银霜月跟他要的那些东西,干净的被褥,能入口的吃食,甚至还有女儿家的胭脂,丝毫没察觉,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保证,反倒是变成了一头被收服的驴子,喜滋滋地拉磨,还觉得主人对他好极了。

只是满心满眼都是银霜月给他画的那张回宫之后如何美言的大饼,冒着危险偷偷跑进城中给银霜月买胭脂的时候,嘴角都在压制不住地上扬。

若是有长公主美言,他再设法将胡敖卖了,立个功,先前那件事,陛下定然不会再追究了!

想得很美,也知道做了伪装,还是黑天,他满心地以为,肯定会没事的,却没曾想,一出胭脂铺子,他就被两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按住了。

这些人自然也不是别人,而是皇帝身边倾巢出动的暗卫,白天银冬乍然接到长姐被挟持的消息,被派去的那帮废物给气得几欲呕血,用最快的速度,将整个皇城封锁,巡城卫挨家挨户地巡查,而他的暗卫倾巢出动,所有出现在城中的可疑人物全部先抓起来盘问过再说。

胡敖他们还算精明,是借着廖亭师父是光盛庙住持之便,在光盛庙后面已经荒废的戒律堂中躲避,银冬这半天的时间,连山都搜过了,寺庙自然也派人悄悄地探查过,但是却并未明目张胆地进去搜,毕竟佛门清净之地,况且大岩国崇尚佛教,他再是君王,无所顾忌,对于百姓的崇敬和信仰,也不好轻易亵渎。

谁知这群匪徒,竟然就藏在寺庙之中。

若不是今日廖亭被银霜月舌灿莲花给鬼迷心窍,乔装打扮帮着她去买一盒胭脂,银冬没有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或许明日开始,要派快马出城,四面八方地去追捕了。

就是这么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已然入夜,夜凉如水,廖亭被抓住之后,第一时间送去了银冬在皇城的别院中,自从银霜月被劫持之后,银冬坐立难安,根本在皇宫之中待不下去,心脏翻搅着疼痛,只有夜里冰凉的风,能够令他炸裂般烧灼的内腹,有那么一时片刻的舒缓。

所以暗卫副统领压着廖亭进入院中的时候,银冬正站在院内,焦灼地踱步,这院内的门槛,今日要被一波接着一波的巡城卫和暗卫踏破,银冬根本等不及巡城回来的人去屋子里通报,从银霜月消失人派出去开始,便一直在这院中,未曾进屋去过。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回头,院中的灯火通明,银冬转头正要问来人是否找到,便看到他们压着廖亭进来。

银冬眯起眼,廖亭看到银冬之后,第一时间便跪趴在地,高呼万岁。

“你还没死,”银冬声音冷过冬夜,“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廖亭连连叩首,“陛下,臣冤枉啊陛下……”廖亭正欲对他先前对银霜月胡言乱语那件事狡辩,就被雪亮的剑锋贴上了脖子。

“你为何会出现在城中,手中拿着什么?”银冬如何机敏,见他出现在这里确实诧异,被他下了追杀令,应当跑得远远的,否则被他的暗卫发现必然会取他的性命。

可是片刻的诧异过后,银冬瞬间将他与银霜月失踪联系到一起,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未免太过巧合了。

剑锋指向廖亭的手,廖亭一紧张,便松了手,手中的胭脂滚落在地,咕溜溜地朝着银冬的脚边滚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银冬低头只看了一眼,便提起佩剑,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避开要害,刺入了廖亭胸膛。

“长公主现在何处!你的同伙胡敖呢?!说!”

廖亭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了一眼,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有多疼,但四肢都不听使唤了一般地朝着地上堆下去,吓得翻起了白眼,眼见着是要昏死过去。

银冬冷哼一声,剑锋再度向前,微微扭转了一下,廖亭顿时疼得嗷的一声,银冬身上还是玄金龙袍,只在外披了一件纯黑大氅,兜帽扣住了他半张脸,上半张脸掩盖在兜帽之中,看不清神色,但是苍白的下巴紧绷,一字一句,如索命阎王一般,“你敢闭眼,朕保证你再无睁开的机会。”

“说!长公主现在何处——”

银冬笃定这廖亭必然知道,滚落他脚边的胭脂,本是最寻常普通的,只不过廖亭身为国师,曾同他说所修之道不可近女色,他无妻无妾,被他追杀,为何要买胭脂?!

况且出现在这皇城中的时间也太过凑巧,又见了他之后眼神闪烁必有隐瞒!

银冬想到或许长姐便是因他落难,恨不能就在此地将他凌迟,可现如今必须要先知道长姐所在何处,那胡敖乃是凶煞之徒,长姐落入了他们的手中,银冬只要想想,便觉得全身颤栗。

他竟然让长姐落入了他人手中,自责得恨不能自捅千刀。

廖亭在见到皇帝的时候是不打算说,毕竟胡敖他们现如今在光盛庙戒律堂,若是直接说了,不光是他必死无疑,必定累得他师父也跟着送命。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修整几天,等到皇帝将暗卫主力都派出城追捕,这才设法利用银霜月将皇帝引出来,地点自然也不是在光盛庙,而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荒山。

今日廖亭都已经将长公主劝说好了,她已然满口答应了所有,要求不过是要一盒最普通的胭脂,说是受不了自己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若是要她继续那样,还不如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