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她道:“难道你不是也喜欢他?”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道:“我配不上他。”

我愣了一下,这回倒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也一度觉得我配不上秦衍来着。过了一会,江静瑗又说:“虽然我一直努力往他喜欢的人的方向上靠,但我知道我还赶不上那人在他心里的十分之一。”

我沉吟了好一阵,忍不住问她:“你说的这个,嗯…”斟酌了一下措辞,“他的前女友,死了?”

江静瑗的脸色变得很惊恐:“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想没有。”

我顿时淡定,宽慰她道:“那就没什么,这世界上只有回忆中的死人不能战胜。江小姐,我觉得你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黎小姐,你怎么这么有意思,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你想啊江小姐,秦衍今年都三十三岁了,与其让我怀疑他的性取向或者某些方面的能力,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他交过女朋友。”

然后就听见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怀疑我什么?”

我猛地回头,秦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后抄手站着,我说:“啊哈哈,没什么,我在和江小姐讨论你们下围棋的事呢。咦,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完一局啦?赢了吗?”

他点头:“赢了二十多目,爷爷高兴得非要晚上喝两杯,让我出来帮他醒酒。”

我愣了愣:“…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他道:“别愣着,过来帮忙。”

我说:“哦。”站起来跟着他去厨房,秦衍抬起眼睛,又跟江静瑗点了点头,对方笑了一下,我却觉得那笑颇有些愁苦。

秦衍去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又指挥我从壁橱里拿醒酒器,边开瓶塞边说:“还以为你会和她们不对盘,没想到你聊得挺好。”

我想了想说:“虽然江小姐也和你相过亲,不过她毕竟也算你家人嘛,还是要搞好关系。”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我又道:“你奶奶刚才还说让我多过来走动,我在想是不是下礼拜应该抽时间再过来一次。”

他低着头沉吟了几秒:“下周我要出差,你一个人过来不好,等我回来再说。”

我愣了愣:“啊?你要出差?可你妈妈说下周让我们去试婚纱,还要跟摄影师沟通一下。”

他将酒倒进醒酒器里:“我都可以,你喜欢就自己拿主意。”

我思量了下,说:“真的?我听说这个婚纱摄影团队很厉害,不管是你想上天去和老鹰一起拍,还是想去非洲丛林里和狮子一起拍,或者是想到海下去和鲸鱼一起拍他们都可以办到,我有点想试试,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试试?”

秦衍抬起眼皮斜斜看我,半晌,说:“我老胳膊老腿的,你给我留条生路。”

秦衍出差的那几天,我也比较悠闲。那晚廖筱非邀请我去她家住,作为文学与电影艺术爱好者,她的卧室跟个小放映厅一样大。我们躺在床上,离那个巨大的幕布有七八米的距离,效果极其震撼。我一直觉得我的心脏病能逐渐好起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时候经常来她家看鬼片锻炼心脏的缘故。

今晚照例挑了部鬼片来渲染氛围,一边看我一边给她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廖筱非听完之后深沉地思索了一下,说:“我怎么觉得你未婚夫这不世出的前女友像个修炼成精的人参果似的?”

我回忆了一下西游记里面人参果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道:“不会吧,我觉得她应该不是长成那样的。”

她朝我翻个白眼:“比喻你不懂啊?我的意思是她噌噌噌地冒仙气儿啊,你看秦家那挑剔的老佛爷,你都美成这样了她还说你离她差忒远,还有你家秦衍那姓江的墙头草,哦不,窝边草,说她还赶不上她的十分之一,这就厉害了,你确定她没死?”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美成哪样了,能具体点吗?”

廖筱非说:“…阿黎我们关注的重点能有意义一点不?”

我反应过来说:“哦。”又回忆了下:“反正窝边草是这么个意思。”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否则你就直接出局了。”顿了一下又说:“那是什么事能让他有心结呢?难不成是那女的移情别恋,把他甩了?”

我说:“我觉得这不能够吧,秦衍的向心力多强啊,方圆十里的雌性生物都围着他转,除非他的前女友是一台高速管式离心机,否则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廖筱非沉默了会说:“你画风好像不太对啊,你不是个画家吗你是怎么懂这个的?”

我说:“哦,那天我在秦衍家里看到一本国外的物理期刊好像提到离心机,就回去研究了一下。”

她又说:“秦衍不应该算是个企业家吗他又是怎么懂这个的?”

我得意地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听他妈说当年他考大学的时候还有一个得过费米奖的教授想把他收入麾下,不过秦衍没兴趣。”

廖筱非感叹道:“噢,真是厉害…”

我说:“是啊…”

沉默了一阵,她说:“我们刚纠结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我提醒她道:“纠结他的前女友是不是离心机的问题。”

她给了我脑门一下:“离你个头啊,他前女友当然不是离心机了,我们是在纠结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心结。”

我反应过来说:“哦对,是啊,能有什么理由呢?”

廖筱非用排除法思考着说:“如果那女的既没死也没甩了他,甚至连他家里也很认同她没有什么家族仇恨,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理由了。”

我洗耳恭听:“什么理由?”

她说:“要么是你家秦衍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人,要么那女的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人。”

这个论点太新颖了,但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沉默而说不出话,廖筱非也跟着我一块沉默,一时间,漆黑的房内只有凄厉的鬼叫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等屏幕上的女鬼整整叫了三分钟之后,廖筱非继续提出她的论据道:“说真的,我越想越觉得,你看啊,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你在他家留宿,你俩还睡一张床上。虽然你这身材穿上衣服看不出来正反面,但是脱了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啊。你都贴他身上了他还毫无反应,你就一点儿不怀疑?”

我顿时觉得全身都有点冒凉气,把旁边的一个阿狸抱枕抱在怀里说:“那怎么办?”

她沉重地道:“只好等他回来你再去试试。”

我忧愁:“怎么试啊,我没有经验。”

她鄙视地看着我:“这有什么难的啊?强上啊!”转头从旁边掏出一本被翻得有些残旧的金.瓶梅词话,“给,我珍藏的,足本,还带插画!”

我欣喜地接过来一看,顿时失望:“搞什么啊,居然不是校注版?!”

秦衍计划是坐三天后周六中午的飞机回来。自从那晚在廖筱非家里我们讨论出一个让我难以接受的结论之后,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他,所以那天我在电话里佯作漫不经心地提了句我可以去机场接他,谁知秦衍却说:“不用了,秘书已经安排了车来接我。”

我语重心长地劝他道:“哎呀,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是顺路去那边。你知道么,前两天我听新闻报导说中东局势不稳定,成品油供应不足,加上美元形势走弱,所以国际油价又涨了。新闻还报导说近年来世界各地的气候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严重,极端天气越来越多了,号召保护生态爱惜资源人人有责呢。少开一辆车,既能节省油,又能保护环境,这可是造福社会的事情。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你就委屈一下搭我的顺风车吧,别让你秘书特地来一趟了。”

秦衍听完后沉默了好半天,轻飘飘地说:“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意见,但我还有两个同行的同事,你看是让他们一块搭你的顺风车还是我让秘书单独送?”

我愣了下,毫不犹豫地说:“哦,这样啊,那要不还是让他们坐你秘书的车吧。”

他在那边好像笑了一声,然后把航班信息和时间发给了我。

然而到了那天,因为发生的一件事情,我终究没能去成机场。

周六的前一晚,廖筱非给我打了个电话,支吾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敢相信地问她道:“你说之前诽谤我的那个宋绮文让你帮着约我出来她要给我道歉?她该不会是被颈椎病搞得神经错乱了吧?”

廖筱非说:“我一开始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啊,但是我后来听说了件事,我估计是因为那件事她才不得不向你低头的。”

我困惑地说:“什么事?”

她说:“他们宋家原先和秦家谈了笔生意,本来谈得都差不多了,结果谁知道最后秦家把合同的金额砍了一大半,就剩个百分之二三十。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秦家不想撕破脸而已,我估计他们家一想啊,肯定是因为之前把你这个秦家未来的少奶奶得罪了才有这样的下场,所以就命宋绮文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我闻言愣了半天,我说:“这事真和我有关系?”

她说:“那你去问你们家秦衍啊,我怎么会知道?你就告诉我明天你去不去吧我好回她,我正看我最爱的赫本呢她老给我发短信烦都烦死了。”

我想都没想就说:“别说道歉了,就算是她给我下跪我也不可能把另外那部分合同给她拿回来啊,我不去。”

廖筱非“哦”了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我从画室出来去吃午饭,吃到一半,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像有人拿着鸡毛掸子在我耳道里撩一样,跟当初印象中那个尖酸刻薄的音调完全不符,腻得我饭都要吃不下了,我甚至怀疑这个宋绮文是不是专业学配音的。

她是这么说的:“黎荞,我们之前有些误会,哦不,不是误会,是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屈尊来一趟,让我有机会当面跟你道歉。”

我跟她说:“宋小姐,我觉得你就别那么客气了,虽然当时我挺生气的但现在想想也真犯不着。如果说你是因为你们跟秦家的生意黄了才来跟我道歉那就更不必了,秦家生意上的事我是真插不上话,就算你跟我道歉也没用,你明白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竟带了哭腔,泫然欲泣地说:“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可我是诚心道歉的,我也可以把那天在场的朋友都叫上,当着他们的面澄清你不是我造谣的那样。我父母和哥哥的确也骂了我,他们说就算这单生意做不成,但毕竟和秦家还是朋友,以后也还是要来往的,做了伤害朋友的事,总不能一个正式的道歉都没有。”

我听得头都大了,但转头一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看秦衍父母跟她父母关系还是挺熟络的,如果因为我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的也不好。我低头看了一下表,离去接机的时间还早,便说:“那就照你意思聊聊天吧,我现在有点时间,去哪找你啊?”

她顿了一下,说:“哦,我在云廷,8217套间。”

我挂了电话便开车过去,路上突然想起来云廷还是秦氏下属的物业,宋绮文跟秦衍都已经没戏了还这么照顾他生意,想想还真是叫人有点感动。

到了云廷,服务员把我领进那个VIP套间。我一进门,扫见四周的沙发上大约坐了五六七八个人,屋内光线不算太明亮,桌上摆满了红酒和香槟。在我进来之前,整个场面像是在开party一样热闹。

宋绮文从人群里站起来,笑容亲切地走了过来:“黎荞,你真的来了。”

我看了看周围,顿时有些没兴趣,我说:“还以为就你请我喝个茶,不知道你这里这么有人气,我还是先不打扰了。”

她却一把拉住我,我回过头,宋绮文咧开了嘴笑,桃红色的唇彩晃得有点刺眼:“我不是说了吗,我把我的朋友都叫上了,当着他们的面给你道歉。”

我站在原地,静了两秒:“行,那你说吧。”

她笑了一下,跟旁边挥了挥手,就有个人端了两杯红酒过来。宋绮文把酒接过来,递了其中一杯给我:“光嘴上说说哪算得上有诚意?来,黎荞,我敬你一杯,你随意就好。”

我低头看了一下她的手,摇摇头说:“我不喝酒。”

她脸上的笑滞了一下:“就一点,来都来了,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我晃晃手上的钥匙:“开车来的,一会还要去机场,没法喝。”

她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一副苦大仇深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瞥了眼周围,觉得也不好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只好道:“给我来杯西柚汁。”

宋绮文愣了片刻,笑了笑连忙转身吩咐一个人:“阿昊,快去给黎大小姐准备。”

旁边有个画着烟熏妆穿着坎肩皮衣安能辨他是雌雄的人领了命从门口出去了,宋绮文拉我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殷切而一脸天真烂漫地同我聊天道:“黎荞,你要和秦衍结婚的消息真的是真的?”

我莫名地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了才叫我过来的吗?”

她笑笑:“外界是这么传闻,我也不知道真假,那你们的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我斟酌了下,还是如实道:“秦家安排的,下月订婚。”

宋绮文又问了几个的问题,一旁的无关人等要么划拳在要么在吸烟,环境恶劣得我已经很不耐烦。好在不多久,刚才那个出去的人回来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过那人手里的西柚汁一口气喝了大半,放下杯子说:“宋小姐,你让我过来我也过来了,你让我喝一杯我也喝了,虽然到现在也还没听到你认真地跟我说声对不起,但我也懒得听了。秦家跟你们家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觉得我跟你实在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发展什么很好的关系,就这样吧,我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转身想走,却看见门口两个男的往那抱着手挡了挡,我站在大厅中间顿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笑了声:“什么意思?”

宋绮文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摊了摊手:“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留黎小姐再坐坐。”

我说:“然后呢?”

她把画成一字的眉毛皱起来:“然后?我也不知道黎小姐然后会是个什么表现,可能会像上次在温泉山庄一样,忍不住往男人身上扑吧。”

我反应了几秒,摁住心底冒出来的一点恐慌,我平静地说:“你在果汁里下了药?宋绮文,你知不知道给人下药让人丧失自控力并发生性行为是按强.奸罪论处的?”

她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样,哈哈冷笑起来:“这里谁看到我给你下药?不过你放心,等会你的样子我一定会好好地用视频拍下来,让所有人都看看即将嫁进秦家的黎大小姐在秦家的会馆里跟别的男人苟且,你说秦家的人看见这些会怎么样呢?”

我攥紧拳,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心想一定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收回眼神,我淡定地看着她说:“你策划这么多真是用心良苦了,但你以为你制造一出我的丑闻秦衍就会转而看上你吗,你就能嫁进秦家了?”

她咬了咬牙:“他看不上我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让你得逞,明明就是个婊.子,还装什么清纯少女。我哥还让我来给你道歉?真是笑死我了!”

身上慢慢有些奇怪的感觉,我也冷笑了两声,把手搭在一旁的柜子上,努力让自己站稳,尽量让自己流畅地说:“宋绮文,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和秦衍是商业联姻。我们结婚秦家是有目的的,你觉得你这么做坏了秦家的事,秦家会放过你么?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秦家究竟是什么背景,但我敢向你保证,今天你敢对我动手,明天不光是你,你全家人都要从这里卷铺盖滚蛋。”

宋绮文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原来是商业联姻,哈哈,你该不会以为全市只有你能配得上秦家吧?你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丢尽了秦家的脸,还妄想秦家为你出头?你在做什么美梦呢,我看你还是想想这艳照门要是曝光之后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在N 市呆下去…”

她后面说的话我已然无心去听,身上除了发热,还像有东西在爬,手脚有些无力发颤,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听着自己的心率忽然有些害怕,没多久,胸口果然开始狠狠地绞痛起来。宋绮文朝我走近了两步,我听不清她说什么,一咬牙,突然猛地跑过去抓过桌面上的一个空酒瓶,她吓得尖叫了声往旁边躲,我径直从她身边冲过去,把手里的酒瓶用力地砸在了报警器上。

我抓着衣服在地上瘫坐下来,背心靠在墙上,胸骨的地方越来越痛,甚至觉得窒息,周围人似乎被警报声震得有些发懵,一时竟没有反应。云廷的安保很快就推了门进来,赶到我跟前时,眼前已经有些看不清,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那人的衣袖说:“帮我叫急救…打、打给你们老板,告诉他我叫黎…”

还没说完,就再不知道什么。

小时候因为心脏病突发晕厥过去的次数不算少,每回苏醒过来,觉得好像只过去了一瞬间,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醒过来的时候我妈总是一副刚刚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每次晕过去了就有可能再也醒不来。

所以眼下睁开眼睛看见陈芊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非常感恩上天的。

旁边正在换药的护士说了声:“病人醒了。”陈芊便把额头从手心里抬起来,往我床边靠近过来:“荞荞,好点吗?”

我转头看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我没事。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我在家里接到电话说你在医院急救,要家属过来,简直快吓死。我刚给你爸爸去了电话,他坐今晚的飞机回来。”

我点点头,她又道:“怎么会突然心脏病犯了?你不是近几年都不怎么发病了么,你没有随身带药?”

我又摇摇头,那么长的故事,刚醒过来真是没力气说。陈芊了然地没再问,只道:“我让阿姨做了晚饭送过来,吃一点你再睡,医生说最好还是观察一两天再出院。”

我应了声,又突然一愣,想起来说:“陈姨,现在几点了?”

陈芊看看表:“快六点了,怎么了?”

我慢慢撑着身子起来,到处找我的包:“我手机呢?我给秦衍打个电话,本来说要去机场接他的。”

她抬手拦我:“他一下飞机听说你出事就过来了,刚才见你没事了才走,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晚一点再来。他父亲也在外出差,让人来看过你,买了好些东西。你快躺下,医生说你现在还不好太大幅度动作。”

“哦…”我又怔了怔,才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让云廷的人打电话给他父亲来着。

又躺了一阵,家里人便送了晚饭过来,吃完之后陈芊又陪我坐了会我便让她回去,我和她说:“我妈过世后那几年我也有时会自己住院,早就习惯了,真不用陪夜。让司机来接您回去吧,明天您再和我爸来看我。”

陈芊犹豫了一下,只好离开。

我在病房内看了会手机,本来想给秦衍打个电话,可是又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想想还是没去打扰。下床出门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在墙角听见两个值夜班的护士在说话,一个说:“16号床那女的家里好像很有钱,你看她妈保养得多好,连来接送的司机都这么有派头。”

另一个说:“你下午没在,没看见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才叫那个惊为天人,比你看的那些个韩剧男主还要帅。”

“真的?有没照片?”

“我也想拍啊,不过没来得及,他才来了十分钟左右就走了。”

“啊?他女朋友差点没死哎,他就来了十分钟?”

“对啊,我也觉得,好歹等那女的醒了吧?”

我无聊地又听了几句,转身回病房,躺在床上想了一会,不知道宋绮文那帮人后来怎么样了,当时那个场面那么混乱,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心脏病突发,没人顾得上他们,想想真是生气。

就这么气着又睡了会,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了不少,隐约有影子晃动。我睁开眼睛,病房内的大灯果然已经熄了,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素白的房间里,有几缕月光穿过薄纱帘透进来。面前不过两臂的距离外,秦衍低头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我的病历在看,眉心轻轻锁了起来。

我真是头一回觉得,原来病房也能比星辰漫天的海边还要浪漫。

大概有那么三分钟的时间,我不敢动,也不敢发声,一直到秦衍把我的病历看完。

他抬起头把病历放回我床边的时候才发觉我已经醒了,安静地看了我几秒,嘴角很轻微地往上挑了一下:“心系万生的黎小姐,今天我没等到你的顺风车。”

我撇撇嘴,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

他往椅背后靠了靠:“说来听听。”

我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把实情全盘托出会不会让他和秦家都有些难办。因为说到底宋绮文恨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并且,当时的事我也没有证据。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思忖了片刻,简短地说:“我去了趟云廷,在那里见了些人,然后就突然心脏病发作了。”

安静了两秒,秦衍挑了一下眉毛:“就这样?”

我说:“对啊,然后我就晕过去了被送来医院了。”

他皱了皱眉,表情不认同地道:“你不是晕厥,你是休克。”

我没话讲,摸了摸鼻子,他又道:“另外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医生在你的病历上说,你的心动过速和心绞痛是由药物引起的?”

我又无语地抓了抓头:“哦,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