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在黑暗中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然后蹙了蹙眉,我想我真是完蛋了,看谁脑海里都能浮出秦衍的影子,更要命的是我竟然还痴迷地看了很久,我真是没用。

好半晌,我终于回过神,无奈地把手抬起来,放在陆昭朝脸上拍了拍,闭了闭眼睛,我认真地跟他说:“你…就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会更得比较慢~

从廖筱非的生日聚会回来后,因为当晚在云湖山庄里她回房间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没来得及叙旧,所以我又去她家住了几日。后来等到过完元宵节,那天傍晚我在家里看飞回欧洲的机票,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嘉蓝拍卖行的,跟我说今天的拍卖会上我的画拍出去了,但她说的那个成交价却让我很吃惊,我拿着电话愣了几秒,有些怀疑地问她是不是看错了,多说了一个零。

对方道:“的确是拍了这么高,黎小姐,买家说很喜欢你的画,让我们和您联系,他想和您见个面。”

我说:“噢,应该的应该的,他不说见我我也是要见他的,当面感谢他一下,请问他怎么称呼啊?”

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对方是代理人来参加拍卖的,跟我们联系的时候也没留姓名。嗯…您看明天下午您是否方便?可以来行里办下手续,然后我帮您约那位先生。”

我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坐高铁到T市,去嘉蓝办完事,工作人员直接让我在他们的贵宾室里等,说是约了那人四点钟过来。我在贵宾室里喝茶,顺便欣赏了下那幅挂在墙上的赝品油画,莫奈的《Agapanthus》(百子莲),过了一阵,听见身后的房门打开,回过头,看见工作人员领了个一身上下亮得发光的人进来。

看到那个人脸的一瞬间,我就愣住了。

工作人员关了门出去,那个人悠哉悠哉满脸笑意地走到我跟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看着他说:“你在搞什么?”

秦朔一脸无辜地道:“我在搞什么?我在给你名片啊,Jocelyn Li小姐,请笑纳。”

我皱了皱眉,抬手接下来看了两眼,又说:“是你出六百万拍了我的画?”

他挑了一下眉毛,说:“当然,我很欣赏您的这幅《莱茵之畔》,虽然是绝世风光,但冷色调的画面仿佛透着些伶仃和寂寞,真是叫人心生怜惜呀。”

我无语了几秒,抖了抖他的名片:“这画六十万可能值,你出六百万,秦家居然没有被你这些艺术品投资的生意搞破产?”

他哈哈笑了起来:“还没嫁进来就这么替秦家考虑啊?你放心吧,秦衍很能挣钱,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也不是白痴,给你的算是特别亲情价,你要是那么心疼我,我就拿着画去找秦衍报销好了。”

我沉默了会,说:“我跟他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耸耸肩笑了笑:“不想干什么,在香洲岛上的时候觉得你有点奇怪,现在搞明白了。哎,你和秦衍出了什么问题?”

我没说话,他看我这样,又撇了撇嘴:“不说算了,男女的事不就那么回事,反正我原本只是想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我踌躇了阵,说:“那这样,你出高价买我的画,我请你吃个饭谢谢你。”

他却眯眼看着我:“我出了十倍的价钱,你就只是请我吃个饭,没点别的?”

我不太耐烦:“你该不会还要让我提供三陪服务吧?”

秦朔立马做出一副很惶恐的表情:“那我怎么敢,你可是要成为我大嫂的人,我们秦家规矩森严,这种大不敬的事儿我可不敢做。”

我说:“…你再不好好说话我走了。”

他又笑了几声:“行行行,不要生气,不逗你了。”沉吟了几秒,“嗯…不过如果你要请我吃饭,那倒不如帮我个忙,明晚陪我去个宴会。因为这儿也不是我地盘,我也是临时过来办事的,缺个有面子的伴儿,怎么样?”

我想了一下,说:“可我喝不了酒。”

他道:“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那儿绝对没人敢灌你酒,你就是好好打扮打扮,站我旁边当个花瓶就行了。”

我又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我跟着秦朔去那个宴会时发现那居然是个老人家的八十岁寿典,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再等到我看见那个宴会的主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旁边站着推轮椅的竟然是秦衍的母亲时,我真的恨不得把我那双九厘米的高跟鞋狠狠地在秦朔脚面上碾上两三遍。

好在那是秦衍外公的寿宴,秦朔跟秦衍是堂兄弟,倒也不算什么重要客人。我在人堆里藏着,主人致完词,宾客便自行在宴会场内交际。我到自助吧台前气愤地喝了两大杯冰水,问他说:“我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要诓我?”

秦朔就一脸冤枉地道:“我怎么诓你了?寿宴就不是宴会了吗,我也的确是没伴,我就是临时和秦衍过来这边看一个艺术园区的项目,我伯母就非要把我喊来,还说让我带女朋友。反正你说你跟秦衍没关系了,那冒充我女朋友陪我参加一下寿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还是说你很介意被误会?那没关系,一会看到秦衍我跟他解释下不就完了,他去接几个客人,晚点就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表,“怎么还不过来?”

我心说你妹啊,瞪了他一眼:“再见了。”

我转身想走,却又被他拉住,秦朔说:“哎呀,别走啊,好好好,我告诉你实话吧。”

我回眼看他,他摸了摸眉毛,说:“其实是这样,你别看秦衍外公今天高高兴兴地过寿,其实老人家身体很不好,去年听说外孙要结婚,一直想见见外孙媳妇,这不一直没如愿吗。老人家下了最后通牒了,今天必须让他见,我一想,你要是不出现,秦衍不得去找个临时演员啊?演的总归容易露馅啊,到时候老人家一生气高血压犯了怎么办?所以我就把你请来了,你看,百善孝为先我这也是一片孝心啊是不是?”

我一听更加崩溃,说:“那是你外公啊?你孝心个什么!”

他道:“本是同根生,相互帮忙那也是应该的…”还没说完就突然变了表情,叫住旁边一个服务生,指了指门口说:“哎,你看到那一群刚进来的人没有?把中间那个最帅的给我喊过来。”

我不由得跟着服务生回头看了眼,又连忙把头调过来,往旁边人多的地方站了站,觉得手上的水都凉得有些扎手。放下水杯拿起餐盘,随便拿了些水果。没过多久,听见身后有渐近的脚步声,有些淡漠的声音远远就传过来:“找我什么事?”

秦朔说:“给你介绍下我今天的女伴啊…诶,人呢?我说你跑这么远站着干什么?”

我只好拿着手上的叉子狠狠地插了一块火龙果,然后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回过头,我看见秦衍轻轻蹙了一下眉,却也没太多情绪。我走过去,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下,想了想说:“嗯…你好啊,我今天刚好在T市办事,听说你外公过寿,就顺便过来表个心意。”

秦衍却一时没有说话,淡淡看了我几眼,淡得几乎有些漠然。低了低头,又抬起眼睛:“新鞋?”

我愣了下,说:“…是啊。”事出突然,我这一身行头都是今天新买的,但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还有收藏女鞋这种变态的嗜好?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秦衍回过头,低声跟旁边的服务生说了句:“拿几个创可贴过来。”

秦朔在一旁“啧啧”地道:“她可是我女伴啊,你那么上心干什么,搞得我多没面子?”

我在一旁装死,秦衍也没说话,斜眼看了他一眼,秦朔立马说:“好好好,你未婚妻你牌大,我要不起,我走了。”

他说着就真的走了,我低头把那银质叉子上的火龙果吃了,服务生就拿了创可贴过来。我还没反应就看秦衍就蹲了下来,然后用手捏住我的脚踝抬了抬,撕了两个创可贴贴在我脚后跟上。

整个过程中,我的脑海都一片空白。

中间的舞池场地里开始放交谊舞曲,秦衍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又顿了两秒,淡漠地说:“和我跳支舞。”

我咽了咽口水道:“啊,就算是贴了创可贴,也还是疼的啊,你还是找别人跳吧…”又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家这宴会上的花设计得都挺漂亮的,是跟哪家策划公司合作的啊,把联系方式给我,下回我也用这家。”

他严肃而漠然地走近了两步,我忍了忍才忍住没后退,听见他压低了一点声音:“你看见你九点钟方向的那几个人了没有?你爸爸近来对他们有事相求,可他们却要仰仗着秦家。荞荞,为了你家着想,你还是和我跳这支舞比较好。”

我愣了下,刚把头偏了偏,就已经被秦衍抓着手腕一把拽进了舞池里。茫然地跟着节奏走了两个八拍,我觉得有些无奈,沉吟了好一会,鼓起勇气和他说:“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把我们婚约取消的事广而告之啊,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麻烦吗?”

眼前他的下巴低了低,应该是他垂了眼睛下来,静了几秒,秦衍说:“那为什么你不先跟你家里明说?”

我说:“我怕我爸爸打我啊,不然我早就跟他们摊牌了。”

他沉默了一下:“那我也怕你爸爸打我。”

我愣了愣才抬起眼睛,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皱眉看着他:“你睡醒了没有啊,你跆拳道黑带三段你还怕我爸打你?要真打起来十个我爸也不够瞧的啊。”

秦衍低头看着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他的嘴角似乎很轻地往上挑了挑:“我不打女人老人和孩子。”顿了一下,“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也可以打我,我不还手。”

我静了会,有点气闷地小声说:“我对你哪有什么不满?”

他没有说话,又过了几个八拍,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疑惑地道:“你干什么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怎么了?”

我说:“…你、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他却仍然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往该放的地方放。”

我觉得不自在,只好把腰躲着往前移了移,可这样又一不小心往他身上撞了一下,他松开牵着我手的那只手来搂我的腰,我突然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连忙退了一步,又被他抓了手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踩着拍子走慢三步。怔了好一会,我咬了咬牙,哼了声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却低下眼睛,好像很茫然地看着我:“我哪样?”停了一下,“你说跳舞?”好像冷笑了一声,压低了一点嗓音在我耳边道:“荞荞,你不会以为交谊舞是多么高雅的艺术吧?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舞蹈是起源于性.爱的理论?在以繁衍后代为重任的原始社会里,舞蹈就是他们择偶求婚和进行情爱训练的手段。拉丁桑巴甚至芭蕾之类的舞蹈,一开始的出现都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性幻想,所以才有那么多掀开裙子的动作。”

我简直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抬眼看了他半天,他却垂着眼睛看着我,一脸正经地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就仿佛他刚才念的是段佛经。我憋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下流无耻!”

他又冷哼了一声:“你没有看过《管锥编》?钱钟书在里面引用了句古罗马诗人的话,不亵则不能使人欢笑,金.瓶梅里也这么说过。”

我结巴地说:“谁笑了?我、我当然没你涉猎广泛了,谁像你啊,就喜欢看什么洛丽塔那种…那种变态恋童癖的书!”

秦衍却似乎滞了一下,过了几秒,声音低了一点:“你怎么知道?”又顿了顿,低下头笑了一声:“赵翊告诉你的?他还说了什么?”

我愤恨地道:“他还说你特别受欢迎,说你们全校女生都喜欢你,行了吧?!”

他顿了一下,好像有些疑惑地说:“我又不喜欢她们,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也愣了下,抬头瞪着他:“关我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凶了?”

他竟然笑了一声出来:“对,你不凶,你色厉内荏。”

我又忍了忍,终于听到舞曲结束,连忙挣开他的手。在原地默默无语地跟他对视了好几秒,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傻愣着干嘛啊,我已经可以走了。就在这时,林秘书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他跟秦衍说:“先生,您母亲找您上楼去。”

他应了声:“知道了。”又转眼来看我:“走,和我上楼去见我外祖父。”

我刚想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见你外公啊,就听见林秘书似乎有半分迟疑地道:“先生…您还是自己上去比较好。”

秦衍闻言,顿了两秒,点了点头,离开前又低低叮嘱了我一句:“在这等我。”

我翻了个白眼扭了头过去,假装没有听见,他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原本已经可以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没走,又在满目陌生的场地内无聊地呆了一会儿。到吧台前去拿果汁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两个背对着我的人在窃窃私语,瞄了她们一眼,“大少爷”几个字隐约落进了耳朵里,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凑近了一点去听。

一个留着深棕色长卷发的女孩说:“你刚才没来,他跟一女孩跳舞来着,我围观了,应该那就是他未婚妻…但我觉得挺奇怪啊,我感觉那女孩不像是学芭蕾的啊,舞跳得不怎么样,你上回听说的真是那么回事?”

另一个披肩梨花头的女孩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闺蜜一朋友就在秦氏总部。当时就在他们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本来来谈生意那老板都没预约,秦家那大少爷压根就没空见他,也就是恰巧在门口撞到,就随便客套了两句。结果他一听那人说,我女儿小时候还跟您未婚妻一块儿学过芭蕾舞,顿时兴致就来了,让人家进办公室谈了半个多小时,出来以后直接说,‘你带合同了没有,交给我秘书就行’,听说后来也半点没讨价还价,直接就痛快签了,听我那闺蜜的朋友说,那单生意根本就达不到他们集团订的利润指标。”

或许是会场里人有点多,我觉得胸口有点闷,把果汁喝完,杯子递还给服务生,又低头看了看表,觉得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走了。

低下头刚想往门口走,旁边忽然走来个服务生一样的人,问我说:“请问您是黎小姐么?”

我转头看他,有点疑惑地说:“我是,你…”

他道:“秦太太在会客室,她说想请您过去。”

我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秦衍的母亲,迟疑了下道:“好…那麻烦你带一下路。”

他带我从楼梯上去,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点点头便离开了。我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果然是秦衍母亲的声音说:“请进。”

我一路上来都在做心理准备,不知道里面还会有哪些人,如果他们问到我和秦衍的问题又该怎么回答,可是一推门进去,发现会客室里竟然只有秦衍母亲一个人,她正泡着茶,回头看到我,笑了一下:“来了?快过来坐。”

我挪着步子走过去,到了她跟前,有些迟疑地笑着道:“阿姨,好久不见了…我今天正好在T市办事,遇到秦朔,他说让我陪他来个宴会,我不知道是您父亲的寿宴,就不请自来了,也没事先准备礼物,您别见怪啊。”

她抬起眼角睨了我一眼:“说这么多客气的话。”又指指沙发:“别站着,坐下喝茶。”

我只好道了谢,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来,边听她道:“秦衍在那边房里跟他外公聊天,我刚才从房里出来,在楼上看到你在下面,就想叫你过来说说话。”抬眼看了看我,“还真是大半年都没见你了,荞荞,你怎么好像比之前还瘦了?”

我没什么话讲,只好又干笑了两声。安静了好几秒,秦衍母亲又说:“你刚才说,你是跟秦朔过来的,这意思是,你跟秦衍没半点联系,你跟秦朔的联系都比跟他的多?”

我愣了下,迟疑着道:“哦,这个、这个是因为…”

她却打断我,很平静地道:“你也不用编借口骗我,都这么久了,我和秦衍他爸都看得出来,你们之间出了问题。就算秦衍怎么跟我们解释,我们也不相信你是个任性到说推迟结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推迟个一年半年的孩子。我只是希望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已经暗地里分手了?”

我闭着嘴巴低下眼睛,虽说事实是这样,可我又怕直白地把话说出来会伤她的心,踌躇了两秒,却听到她说:“其实没感情了分手也没什么,我和他爸爸都能理解,本来你和秦衍年龄上就有些差距,相处的时间又短。这样的感情经不起磨合,也很正常。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和他爸爸都不怪你。但如果是秦衍欺负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告诉阿姨,我和他爸爸一定不会饶了他。”

感情经不起磨合…我继续垂着眼睛,觉得胸口像压了很重的一块石头一样沉,可我想或许这理由是对外界来说最好的解释,僵滞了很久,我只好很轻地点了点头,努力平静地说:“没有,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跟秦衍的确是不合适,我们是和平分手的,他没有欺负我,阿姨,请您不要为难他。是我该和你们说句对不起,不管怎么说,都瞒了你们那么久。”

秦衍母亲顿了一下,低吟着说:“那就好。”

我沉默着,不断地把喉咙里的气息咽回去。沉寂了片刻,秦衍母亲又叹了一声:“知道你们真的已经分手了,其实我们也松一口气,不然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怔了怔,抬起眼睛,我预感我不该问,可还是不能控制地问了出来,小声地说:“怎么了?”

她踟蹰着道:“你可能不知道,秦衍应该也不会跟你提过,很多年前他有过一个订了婚的女朋友,后来…后来出了些事情,他们就分开了。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还以为就是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他了,前不久突然有了那姑娘的消息,我和他爸爸就去看了看她,她见了我们委屈得一直哭,我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脸色有些犹豫,又道:“我跟他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出了那种事情我们觉得…哎,虽然她是很可怜,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可是回来以后我们又想,秦衍应该很喜欢她,这么多年他在外面,我们原本都不知道他是一直在找她,那天听他一个朋友说起来才知道。所以我和他爸爸又想,是不是应该放下成见接受那孩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机械地喝茶,水有些烫,舌尖和上颚都有点痛,又听秦衍母亲回过神来跟我说:“我们试探着问过秦衍他跟你这边的情况,他说他会处理,但一直又没动静,我们想他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跟我们解释你们现在的情况,加上你们两个结不结婚,情况还有点复杂,怎么处理还有些别的因素要考虑,他应该也是在等时机。不过没关系,既然叔叔阿姨知道了,就都交给叔叔阿姨办,对你和你爸爸那里,我们也肯定会有个交代的,绝对不会让你名声上受委屈。”

我看着桌面,呆若木鸡,她又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秦衍的外公也一直记挂那孩子,所以今天我干脆就把她接来给他外公见见,秦衍也就应该明白我们的态度了…”

又沉默了几秒,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阿姨,对不起,我要先走了,我今晚是要回家的,再晚可能就赶不上最后一班高铁了。改天有空,我再去拜访您。”

她顿了下,说:“噢,好,是秦朔送你来的?那也让他送你吧,我让人去找他。”

我站起身来鞠躬:“没关系,您忙吧,我自己去找他,再见。”

说罢就转身往门口走,从二楼一直快速地走到楼下,我似乎觉得越发喘不上气,空茫地站了会,去拿了杯冰水灌了下去。我在茫茫的人群中往二楼回过头,东南角的地方,有一扇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秦衍低着头走在前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回过头低下脸,用无名指指尖小心地擦了擦眼睛,又用力呼吸了两下,我想走出这地方之前,我总不能让我的妆花了。

刚往前走了几步,旁边突然有个人不知从哪里不小心撞出来,手肘用力地撞在我胸口上,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重锤狠狠地打了一下,简直痛得快要窒息。那人笑着回过头来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惊惶。

我捂着心口生气地说:“你他妈的…胸口碎大石啊?!”终于忍不住那么持续剧烈的阵痛,脚一软,整个人摔在地上。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人大声喊了一声“荞荞”,我难过地想着,为什么在这么痛的时候,我还是能分辨出秦衍的声音呢。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坐在地上拼命深呼吸了几口气,我不知道秦衍从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能那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他把我拦腰抱起来,向旁边喊了一声:“小林,快叫邵医生过来!”

他抱着我往会场后面的方向疾走,我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想一定是因为太疼了,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他说:“我讨厌你!我要离开这里!”

他好像愣了一下,头靠过来低了低,嘴唇在我额头上轻轻触了一下:“好了好了,对不起,先不要说话。”

后面的几个字听得不太清,我闭上眼睛,终于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章都有点难搞,卡住了…

第三十章

苏醒的时候,眼前有光,不是那种刺眼的医院的冷光,而是柔和的暖光。视线有一点朦胧,我隐约看见上方的天花板,红木的装潢复古而奢华。

又闭了闭眼睛,意识慢慢清醒,我听见身边有动静,再度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人,那人的面容表情都很温和,举手投足也是很熟悉的一种感觉。他俯了一点身下来,笑了笑问我:“荞小姐,你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我看了他两秒,说:“没有。”

他又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我左边的胸口处听了一阵,然后收了回去。我回忆了一下晕过去之前的事情,问他说:“您是医生么?这是哪里?”

“我姓邵,是秦衍的朋友。”他笑了下,又轻轻耸了耸肩说:“应该是韩家的一个别墅吧,我也不太清楚这房子是谁的。”

我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来秦衍的母亲姓韩,撑着身子起来,邵医生从旁边拿了个枕头靠在我身后。听见几步之外的门被打开,我转过眼睛,看见秦衍从门外进来。他看我醒了,微微蹙了下眉,快步走了几步到我的另一边,说:“觉得怎么样?”

我看了看他,滞了一秒道:“没事。”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四周安静了好一阵,旁边的邵医生轻咳了两声,说:“那个…这样吧,既然病人醒了,你们先听我说几句,我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我抬起眼睛,他看了看秦衍,表情好像有些迟疑地道:“呃…我记得是半年前听说你要结婚的,那二位现在应该还算是新婚蜜月期吧?我下面的话可能不太中听,但还是要听听,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我希望这段时间你们在某些方面要有所节制,不要太频繁和激烈,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做好避孕工作。”他把头转过来看我:“荞小姐,结合您现在的情况,如果怀孕,几乎不用怀疑,百分之百会造成妊娠合并心脏病,那会有很大风险,为了你本人身体着想,我个人不建议这样。”

我痴呆地看着他,搞不懂这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秦衍也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他见我们都不说话,有些莫名地皱了一下眉,转脸去看秦衍,严肃地摊开手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有哪里没说清楚,需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又静了几秒,我听见秦衍沉声说:“清楚,我们会注意。”

我愣了愣,转眼去看他,注意什么啊,他今天脑子真的有毛病吧?那个邵医生又转头来看我,很执着地问:“荞小姐呢,有没有问题?”

我忍住没好气地说:“放心吧,不可能,我和他没关系,没那些担忧。”

他却好像怔了怔,脸上变了颜色,拧着眉毛瞟了秦衍一眼,又似乎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噢,那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我问他道:“说第二个吧,您想说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第二个…”他沉吟着,不明所以地又停了停,几秒后,挑了挑眉对我道:“第二个也没什么了,就是希望您今后能注意休息,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

我说:“哦…知道了,谢谢您。”

他便没再说什么,静了几秒,余光里他指着门对秦衍做了个口型,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了。沉寂片刻,我偏头看了看,手包被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伸手去拿,听见秦衍开口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今天先在这休息,明天我们再回家。”

我抬眼看他,想了下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给我家里打个电话,现在就算是你赶我走,我也要跪下来求你收留我,我没力气走。”

他看着我含了一下唇角:“我已经和你爸爸说过了,怕他担心,就只是告诉他你参加完聚会有点累,在这边休息。”

我又一顿,只好把伸出去一半的手收回来,静了几秒,无奈地笑了一下:“是么…秦衍,你什么都能考虑到,你爸妈担心你,真是多余的。”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拨了拨被子,侧对着我在床边坐了下来。我靠在枕头上,本来想叫他出去,但一想这里是他家,我现在寄人篱下,好像没那个权利,只好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