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直接,许是真的累了,连绕弯子的心情都没了。和苏流年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哪怕她的家破人亡和染止墨脱不了干系,她也不会忍心看到染止墨出事。

“不知道。”

“需要帮忙?”

流年再一次沉默了,之前她的确想过麻烦程冉明帮她确定是谁想要加害于染止墨,可是现在,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她开不了这个口了。

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足够让程冉明明白流年心中所想:“看来我猜中了。”

流年依然是沉默。

“只要不是让我提染止墨平反就直说吧。”

流年下意识地咬了一下下唇,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道:“不用了,你最近也很忙,我自己解决就好。”

“你若是能自己解决又怎么会想到让我帮你?”

再一次被不客气地戳穿,他是那样的直白而且不留情面,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很忙,就不要再用沉默浪费我的时间。”

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想请你帮我查出是谁…”

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本想说的是她想请程冉明帮她查出是谁暗中操控了这个案子的调查,想要置染止墨于死地,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突然想到,她怎么就那么确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染止墨而不是确有其事?

仅仅凭伊落落表哥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仅仅凭她自己的感觉?只怕会让程冉明笑的吧!

“怎么不说了?”

一句话只说了不到一半,偏偏让他猜出了她的意思,听筒里传来他的笑声,冷冷的一声,“你还真是够相信他的,七年前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

流年的脸露出惨白的面色,程冉明大概是她的克星,每一次,三句话之内,就能让她败的一塌糊涂。

七年前,在机场,她对染止墨的信任,那样的结果,如果,她还真是不长记性!

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大概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打这个电话,起码现在不会这样难受。

流年正打算说声“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挂断电话,程冉明却快了她一步说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吧。”

第六章这之后你要怎么办

流年正打算说声“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挂断电话,程冉明却快了她一步说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吧。”

他答应了,流年不由松了一口气,“谢谢。”

“谢就不用了,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如果染止墨的确是被冤枉的而我又帮你找到了陷害他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流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以她的身份和立场,即使她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她也什么都做不了,手中的账本她不能和程冉明提起,事实上,谁想要帮染止墨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我…”她语塞了。

“不知道?”程冉明接过她的话,冷笑了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其实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不能说。”

他果然猜到了,他猜到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染止墨出事而置之不理的,一次又一次的刻意为难,不过是让她自己承认这个难堪的事实。

的确难堪,流年已微有些恼了,“我想怎么样与你无关。”

每一次被逼急,她都是这样急于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

程冉明笑,却泛着涩意,“苏流年,过河拆桥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咬牙切齿的四个字,七年前她是这样,七年后她亦是这样,七年前他帮她将出国的事宜料理好,她就跑出了自己的视线,现在…

偏偏每一次他都对她不忍心,不忍心在她求助于他的时候回绝她,像是一个傻瓜,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一次次地走着从前的路。

“啪”地一声,他挂断了电话,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反悔。

如果说流年对程冉明,时间没能改变的大概就是流年对他的愧疚,这么多年始终没变,也说不清是谁伤了谁,到了最后总是谁都不好受。

回到家里,流年打开电视,看着新闻播着染止墨那个案子最新的调查情况,播音员用千年不变的语调说着案子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检察院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画面变化,当流年看到屏幕上那张面孔的时候,呆在了当场。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竟然会是染止墨身边的那个干事——小刘!

小刘声称自己曾见过染止墨和几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私下来往并有金钱交易,且数额巨大,像古玩字画等物更是数不清,前不久他还亲眼见到有人送给染止墨一幅苏轼的字。

苏轼的字…该不会说的是她送的那幅吧?她之前还觉得小刘是个挺老实的人,没想到竟也会做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

这一次事发突然,先前没有一点征兆,染父虽然身处高位然而离开本市很多年,一时间也无能为力。

谢谢送花的亲!

第六章不经意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人证物证俱全,社会舆论也足够,案子到此似乎已经可以定案,三日之内只要检察院宣布结果,染止墨很难再有翻身的可能。

流年不知道染止墨是怎么打算的,可是不管他怎么打算,再这样下去都来不及了。

流年觉得坐在沙发上看着都已经是一种煎熬,她看着电视里染止墨被检察院的人带走的画面,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父亲被带走时的场景,耳边似乎还有残留的雨声,很小,很轻,然而她的全世界似乎都已经被这雨冲走了。

这世上她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一个紧紧地抱着她,可是抱的越紧就意味着越发的无可挽回。

不经意之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以前常常在想,一千,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没有他,一千天要怎么捱过?可是看了日历才忽然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三千多天了,只是离开他的那时,仿佛就是昨日。

这么长时间,她做不到不爱他,却也做不到不介意那时的事,因为介意,所以她只能看着,就像是看戏,一切都与她无关。

程冉明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中午打来的,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好,流年早就有所预料,毕竟他现在自己本身就有很多事,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她打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这大概已经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吧。

“听说是几个高官极力要求尽快定案并严惩染止墨,其中有的你还认识,染止墨到现在始终没有认供,但是他认不认也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

流年不由得将拳微微攥紧,果然是邵启仁他们,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这世上还有单纯念旧情、关心她的人?茶早就凉了!只是不知当年父亲手里明明有证据,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背下所有的罪名?

“谢谢。”流年轻声说道。

“现在打算做什么?”老问题,明知她不会说实话,却还是不得不问。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不能做,两层含义,不应该,也没有能力。

“哦?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正在打算做些什么?”

她没有出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的确是在心里打算过一些事情,可是就像她自己刚刚说过的那样,她不能。

“这几天我一直在公司,有事就过来找我吧。”说完,不等流年回应,程冉明就直接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流年收起手机,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向楼外走去。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闷闷的,流年走在路上,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然而一回头,身后却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不好意思,这两天更新断了下,亲们见谅!

第六章他对你果然重要

流年抬起头,是个中年男子,她摇了摇头说了声“谢谢”,弯下腰正想要查看下自己脚伤的情况,只觉得脑袋被人用力砸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年才渐渐恢复了些知觉,只觉得头很重,晕晕的,脑后的地方疼得快要炸开,眼皮沉的像是怎么也抬不起,流年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要做,耽搁不得,心里焦急,可是整个人仿佛置身在无尽的黑暗里,怎么也出不去。

鼻端萦绕着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她隐隐听到有人在她周围说着些什么,她想伸手去抓那人,只听一声女子的惊叹道:“她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男子的声音:“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快要醒了?”

流年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喃了一声:“止墨…”

一下子,人说话的声音消失了,流年有些心慌,害怕那人离开,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男子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寒意:“苏流年,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就只能去监狱里见染止墨了!”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第二天早上,流年竟真的醒了,照顾她的护士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之前昏迷的还那么沉,竟然在短短两天内醒了过来。

程冉明是中午过来的,看见流年醒着,在护士的帮助下正在用些流食,当即笑了一声,讽刺道:“那个人对你还真是够重要的。”

流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程冉明又冷笑了一声,“放心吧,他现在还没事,他父亲在那里撑着呢!”

流年自从得知自己睡了两天后心就一直提着,生怕晚了,却又不敢问护士,现在听到程冉明这么说,当下松了口气。

她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程冉明看的太过清楚,本来专门腾出了一个下午来看她,此刻转头就走,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折磨。

流年见他离开,来不及思索,急急叫住了他:“程冉明!”

他顿下脚步,微微偏了下头,声音冷冷的,“有事?”

流年咬住唇,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说:“谢谢你。”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袭击了她,为什么袭击了她,可是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出现在她的身边。

程冉明依旧是笑了一下,“我可收不起你的感谢,你放心吧,那天打晕你的人我会找到的,你自己也想想看,谁因为什么会这么做。”

流年抿了下唇,然后点头,又忽然想起来他是背对着她的,于是答道:“我知道了。”

会是谁,因为什么,其实流年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那些人大概还是对她不放心,害怕她的这个关键时刻拿出些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索性让她躺在医院里。

第六章你总是有那么强的原则性

会是谁,因为什么,其实流年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那些人大概还是对她不放心,害怕她的这个关键时刻拿出些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索性让她躺在医院里,等到染止墨的事情已成定局,她也就没有办法了。

她该谢谢他们的,只是把她打晕而不是把她打残,打的失忆、忘记前尘,又或者干脆把她打死之类的,那样他们就可以真的省心了,可现在,她又该做些什么?

“那个…你和程总是什么关系啊?”流年正有些出神,忽然听到一旁的小护士如是问道。

流年转头望向她,那护士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看昏迷的这两天程总老是来看你,挺关心你的,好奇而已,你千万别多想啊!”

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流年笑了下,也没多在意,淡淡地答了一句:“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而已。”

那小护士“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不信。

整日在病房里闷着,流年已有些烦了,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染止墨住在医院里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去的…不对,他那时即使住院也是忙的,不会像她这样闲得无聊。

电视上播染止墨新闻的时候,流年往往是要看的,从程冉明哪里得知染父在支撑着以后,流年算是放心了些,总归染父在官场上呆了那么多年,应该有办法可以救染止墨的。

检察院的结果迟迟没有下来,然而这几天,却有越来越多证明染止墨贪污了的证据在新闻上被播了出来,流年觉得这情形实在是不怎么好,这样下去,不用那些人出面,社会舆论就会逼着检察院下定论,就算是染父也没有办法了。

流年烦心,一旁的护士看着电视,忽然感叹了一句:“真没想到染副书记也会做出这样的事…”语气里满是失望。

流年心里一紧,看着兀自摇头慨叹的护士,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觉得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由于她住院的时候是程冉明安排的,病房、护理什么的一律都是最好的,这样的花销流年承担不起,她更不想再欠程冉明的人情。但是如果直接说要转病房大概只会让程冉明下不来台,感觉头不像之前那么经常晕了,流年便提出出院的要求。

本是想着趁程冉明上班的时候自己把出院手续办好,倾尽积蓄把住院费付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队还没排到,程冉明就到了。

程冉明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她,他带着怒意说道:“苏流年,但凡遇到和我有关的事,你总是有着那么强的原则性!”

流年以为他会一怒之下把自己拖回病房,却没想到他看着她办了出院手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阻拦!

亲们喜欢止墨的多还是喜欢冉明得多?

第六章她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流年以为他会一怒之下把自己拖回病房,却没想到他看着她办了出院手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阻拦!

如愿以偿,没有再在经济上欠程冉明什么,可是在人情上她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他的公司遇到麻烦这么大的事她还是听伊落落说的,而她被人打晕在街头,他竟然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心里愈发的愧疚,她知道程冉明现在必定气的厉害,她知道自己欠他很多,然而即使这样,她也不会愿意再接受他更多的关怀,不属于普通朋友间的关怀。

来的时候没有拿任何的东西,走的时候也就轻松很多,从医院到她住的地方算不上很远,她刚刚付了一笔“巨款”,此刻本着节省的态度,想要自己走回去,此时正是中午,流年跟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觉得头越来越沉,眼前忽然黑了一下,她赶忙扶住一旁的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胳膊被人用力抓住,来人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拽了她就走,流年心中一惊,转过头,看见的是程冉明透着怒意的脸。

“你干吗?”流年试图挣脱。

程冉明确一句话也不说,将她塞上了车,他开着车掉头就往医院开。

出院不到半个小时,流年又眼睁睁地看着程冉明替自己办了入院手续,住回了之前的病房。

她只是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出了医院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却被他抓了现行,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你现在这个样子,上次伤你那些人还没有找到,要命还是要和我划清界限,你自己选吧!”

流年向来固执,程冉明早就明白,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固执到这个地步,十一年,不但不接受,反而更加疏远。

流年低了头,没再说话。

“你要是真不想欠我的,就赶紧把病要好出院挣钱还我!”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不再强迫她接受他的关心,如她所愿,给她机会让她划清界线。

“谢谢。”流年说的真诚,却不知越是真诚就越是伤人。

说来也是巧了,那天流年在医院里遇到了染止墨的父亲,他显得比七年前苍老了许多,头发虽然都是黑的,但很明显是染的,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想来这两天为染止墨的事大概没少操心。

染父见到她显得十分吃惊,他一直在外地,大概根本就不知道她回国了。

流年冲着他客套地微笑了一下,说了声“叔叔好”,连多余的客套话都不想说,她径自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她没有那么大度,也不够宽容,一笑泯恩仇这种事情她还做不到。

没想到染父竟会主动叫住她,“苏小姐,我有件事想问你,请问有时间吗?”

第六章后天就要宣判了

没想到染父竟会主动叫住她,“苏小姐,我有件事想问你,请问有时间吗?”

有时间如何,没时间又能如何?不过两句话的事情,流年站了住,转头望向染父,等着他开口。

“请问你回国以后见过止墨了吗?”

想要问的,不过是这样。

流年忽然觉得好笑,“见没见过,又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转身就走,丝毫不再顾忌什么礼貌或者其他,尽管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平静,让自己显得更加大方得体,可是还是做不到不介意,哪怕只是一句话。

伊落落在下午过来看她,进了病房第一句话就是:“靠!我之前还想着你有多么多么痛苦,被人打晕在了街头,现在还被迫每天在医院呆着,受着消毒水和各种药品的摧残,原来是我想错了,敢情你是在住总统套房啊!”

流年苦着脸看着她,“你以为这是让你白住的啊?我小半辈子的积蓄全都搭在这里了!”

伊落落愣了下,随即就恢复如常,毕竟和流年认识这么多年,流年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肯定是不会愿意让程冉明替她出钱的。

然而脸上的表情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变化,说是不在意,又有谁能受的住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牵扯不清呢?

流年猜到伊落落心中所想,开口道:“落落,你别想多了,这次只是碰巧…”

伊落落再一次打断她:“流年,我相信你。”

她看着流年,微微扬起了嘴角,流年迟疑了片刻,终只是冲着她微笑了下。

其实流年自己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出事会是程冉明先知道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去问程冉明,她知道如果问了,他一定会冷了脸,讥讽地反问她:“是不是失望了?真是可惜,那个人现在在看守所,没有办法赶到你的身边!”

既已知道结果,何必再多此一举,不如把它纯粹当成一种巧合,自己信了,心里也会好受些。

伊落落坐在流年床边,流年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橙子剥了起来,橘子清香的味道弥散,流年的橙子剥到一半,伊落落忽然出声道:“流年,我表哥跟我说染学长的案子后天就要宣判了。”

流年剥橙子皮的手下意识地一用力,有汁液溅了出来,进到眼睛里,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