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之前那个用来指挥信号的法子扩展和发挥下,还是有办法的。

在安德的游戏中,那些士兵们通过观看墙壁上变化的灯色来读取信息。

而想要守卫河套,重要的不是把操场的一整带都围上,而是要让守门者能够意识过来,哪里有足球,足球有几个。

光速比声速快,而光的亮度和强度,是可以被人为调整的。

正因如此,想要防守住河套一带的边境,重要的是信号传递,和人员调度。

有时候信息战这种东西,就是在比人和人之间创意和脑洞大开的程度。

自己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二十一世纪的辉煌文明啊。

皇上越想越有点兴奋,压根懒得管老将军们现在战果如何,一挥袖子吩咐阿彷再取纸笔过来。

他有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他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建造灯塔。

白天可视性强,可以用巨幅轮转的颜色来进行远距离的表示。

——一盏灯或者一面旗子,当然太小了。

但是如果说,这附近每隔固定的距离,就建造出灯塔一般高而且能提供信息的东西呢?

要知道,走马灯的存在,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他完全可以制造一个固体的滚筒,在上面刷上四面颜色,来进行一个信号的传递。

士兵们只需要像人工磨坊那样合力转动轮盘,让高处的滚筒变化颜色,在固定的时辰里交接信号,就相当有用了。

而到了晚上……

虞璁眼睛一眯,心想还是要去山西挖煤。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橡胶的寻找、水泥的发明、玻璃的普及,还有煤的推广。

本身大忠臣于谦就写过一首《咏煤炭》,而《本草纲目》之中,也有李时珍对于煤这个称呼的正式运用。

——哎等等!李时珍好像也是嘉靖朝的!

虞璁一拍脑袋,心想不要越扯越远,回头有时间再找找自己小本本上记得这些人都跑哪去了。

他一拍自己,旁边的陆炳就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的陆大人,可是冷冰冰又疏离的人物。

可是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看他笑看他恼,看他舔嘴唇的样子,都莫名的让人心情好。

“你说,我们能不能用颜色,或者光线,来传达文字啊。”

皇帝抬起头来,皱眉道:“我有点想不通。”

陆炳怔了下,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

“你看啊。”虞璁在纸上画了个点:“这个可以代表有。”

又画了很长的一条线:“这个可以代表无。”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罗斯电码没有办法投入使用。

因为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任何ABCD以及汉语拼音的概念。

这时候一想,英文这种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起码所有的单词都绕不过字母,但是汉字全是用横竖撇捺来表达的啊。、

如果用笔画来搞一出摩斯电码,那真的是完全没有可能。

陆炳听闻此言,思考道:“虽然不能传达文字,但是可以传达数字。”

虞璁愣了下,皱眉道:“等等,你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用光线、色彩,来传达数字。”陆炳解释道:“用数字,来传达文字。”

小皇帝听到这话,都傻了。

难道自家阿彷还看过《潜伏》?

这么谍战的东西他都想的出来?

真的是锦衣卫出身的啊!

“那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子。”虞璁随便从案头拿起一本书,定睛一看是《资治通鉴》的一卷:“这书可以编页码,第几行第几个字用数字来替代——”

“那么,如果我们用书卷来传达信息,书本身就可以当成是加密,定期一换。”

陆炳点了点头,又开口道:“陛下刚才写了四色,那完全可以用五色,来表达十个数字。”

这滚筒外面肯定要有罩子,用曝光颜色的时间来替换长短之分,短短一抹红是一,长长一刻的红则是二,这种东西都是可以量化存在的。

“这些东西,不适合我来做。”虞璁抬眸道:“我要回京,找杨慎过来帮忙。”

他现在离京两月,折腾完目前的事情,从河套回到京城也要一个月的功夫,那估计就得到六七月份了。

这个时候突然杀回马枪回去当皇帝,搞不好还能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提前通知京城里的任何人。

那些文官武官看似都被收拾老实了,里头肯定有想兴风作浪搞事情的。

自己走的时间越长,他们暴露的机会越大。

到时候抓个现行,方便以后出征朝鲜日本的时候,形成君王长期缺位但社稷安定的情况。

一定要让这帮崽子们知道,自己在不在,都得老实干活,不许闹幺蛾子!

“铺设河套边防千塔之事,可能需要一年甚至四五年,”虞璁深呼吸道:“在此期间,我们再次调度军队,调整配置,一部分人留下来保护边防。”

“但是至少在现在,我们要给蒙古人足够的时间。”

“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第63章

虞璁再次深呼吸了一刻, 才终于定下神来。

陆炳坐在他的身侧,侧眸看了眼烛火的摇曳, 突然开口道:“陛下。”

“嗯?”

“您有没有觉得,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犹豫, 声音平缓而带着安抚的意味:“您最近,有点乱。”

虞璁怔了下, 他没想到陆炳会突然问这一句。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仿佛忽然完成了一次对内心深处的勘破一般。

“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气息。”陆炳起身, 离他坐的更近了些,抬手握住他的指尖,温度微暖:“习武之人,最忌讳的, 就是气息大乱。”

虽然看起来, 只是吐气呼气的频率改变了,但是实际上,只有心乱了, 气息才会乱。

陆炳在加入执罡军之前,历经多年勤恳练习体术,哪怕厮杀的时候再激烈, 眼神和气息都没有乱过节奏。

“陛下,我知道, 一切都在您的掌握和设局之中,”他再次开口道:“但是如果气息乱了,会越来越疲倦, 以至于方寸大乱。”

虞璁只觉得好像突然被道破了什么,不由得反思起来。

最近这十几日里,好像……自己深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集中了。

有的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却又什么事情都要应付,才格外的力不从心。

“是不是运动少了?”虞璁叹了口气道:“毕竟行军也要消耗体力,恐怕是我精力跟不上吧。”

“微臣的父亲,曾经这样教过一个法子。”陆炳握紧他的手,传递着安抚的意味:“如果一下子什么都想做,就什么都做不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想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是休息的时间。”

“休息?”虞璁愣了一下,皱眉道:“在事情繁多的时候,却优先考虑休息的时间?”

“听起来虽然很无稽之谈,”陆炳垂了眸子,认真道:“但是当休息,和解决问题的时间可以区分开,比如到了子时,就准点入睡,绝不耽误,反而容易事半功倍。”

皇帝想了半天,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最近天天操心,既要考虑蒙古的事情,又要提防女真那边的动向,还有皇宫里会不会有变故,也一直在自己操心的范围里。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已经睡在榻上,也心慌意乱,浅眠根本不足以补给体力。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的睡一觉。”

虞璁揉了揉额角,再次开口道:“我虽然把这些事都圈在一起了,可总觉得会少了些什么。”

“这正是微臣的意思。”陆炳温和道:“您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虞璁瞥了他一眼,突然就凑过去吧唧了一口:“臣什么臣!叫我什么!”

“熙儿……”

“乖!陪朕睡觉!”

也不知是陆大人的臂弯太暖和了,还是外头黄锦把那些闲杂官员全都驱散掉了。

小皇帝这一觉睡到天亮,愣是一夜无梦,醒来以后神清气爽。

他吩咐让随行的徐阶去处理那些外交方面的问题,自己喝了一杯茶,开始胡乱思索些奇异的想法。

“再拿地图过来。”

当今亚洲的北部,整个俄罗斯的地盘,都是蒙古的。

而东北部,则是女真三部——

等等!

虞璁神情一僵,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第一,这蒙古族虽然被杀了俺答汗,但是现在还在混乱之中,没有开始新一轮的内斗和分裂。

第二,蒙古族是马上的民族,移动速度极快。

第三,西西伯利亚那一带不仅处处烈风寒霜,大雪纷飞,能喂饱马的草野都很难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进攻蒙古,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会逃跑到山野处处的女真三部,然后在这个时间点里躲藏隐蔽。

这件事情看似合理,但是背后的危机,简直太恐怖了。

就如同鱼刺藏进了腹腔之中的重要血管附近,一旦时间成熟,这些隐匿逃难的蒙古军队极有可能作乱东三省,甚至直接通过修好的道路顺着南下,一路打到北京城!

绝对,绝对不能让蒙古人逃到女真那边去!要把他们赶到欧洲,正如当年抵御匈奴一般!

皇帝猛地起身,寒声道:“黄锦。”

“老奴在。”

“备驾,准备回宫,把麻禄给朕叫过来——”

现在在外交状态上,完全可以通过“皇帝的安全为首”的核心原则,让自己回避与蒙古部族的接触。

——在他们没有真正决出谁来担任可汗之位时,都不用在这方面有任何的多事。

蒙古群龙无首的时间不会很长,而这个中心时间段里,如果能开启和建州三卫的合作项目,可以借机入驻更多国防力量,来推进未来的东部防守。

麻禄已经年过五十,双目炯炯有神,走路都带着风。

他走进帐中,向皇上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虞璁思忖了一刻,把情况合盘托出。

“眼下,河套需要重建秩序,但并不急着建立防守体系。”

只要驻军在这里,蒙军就不可能进犯——他们的内部问题都没有解决,哪里有功夫来怼已经被收复失地的河套,以及看似牢不可破的明军。

“陛下,您是想要提前回京,去管理建州三卫的情况吗?”麻禄抬眼看向年轻的皇帝,加重语气道:“臣以为,这次您回去,可以带上陆统领。”

“为什么?”虞璁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出。

他虽然心里舍不得陆炳,可是不管怎么说,国事为先。

“陛下如果不放心河套一带的防守,大可以让合心意的人留下带领执罡军,只是会京之后,这若是与建州三卫的首领会晤,他们势必会带兵过来。”

带着陆炳,可以让他跟随调度两万禁军的防守,给兵部回血指挥力量。

“那这样。”虞璁思忖道:“让曾铣接替唐顺之的位置,让唐顺之顶替陆炳——你们替朕在这里让河套休养生息,朕尽量半年内再回来。”

“臣遵旨。”

徐阶原本跟随行军,是因为他国子监祭酒出身,本身是个非常优秀的文官。

一路上需要的各种协调和礼节,都是由他代为出力整合的。

这次杀了俺答,几个将军去和他们交涉搅混水,徐阶则第一时间去辅助军情军功的登记入册,确保来回都有证可查。

但是眼下,徐阶也要带回去。

之所以虞璁不敢不带着他,就是因为历史中的那一出。

所谓庚戍之变,就是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带着大军兵临京前,君臣几度想要弃城南逃,要不是徐阶站了出来,用文书之论让蒙古人耽于尺牍,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虽然不会兵法,也不懂军事方面的制度建立,可是在外交方面,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等小分队一集结,清点完该带回去的人马和臣子之后,皇帝把最高级将领们叫在一起,语重心长的开了个会,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通。

“第一,无论蒙古人来探听我在,还是不在,都不要明着回答,而是训斥他们的别有用心。”

“第二,如果他们有任何入侵行为,都不要顾忌什么,放手打,怎么狠怎么来——出了事朕给你们担着!”

“第三,朕回去,是为了稳固大明江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日后能夺下蒙古——正因如此,谁胆敢在朕不再督军的日子里扰乱人心,九族都等着掉脑袋!”

皇上现在业务熟练,训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

十几个四五六十岁的将领低着头任他训话,心里相当服气。

像他们这样沉稳的老将,绝不敢如此设计,立高塔而百步穿杨擒敌首。

正因如此,在俺答真的如愿倒下之后,陛下的威严与胆识反而令人心悦诚服。

虞璁望着这草原上的浩瀚军队,看着无数的牛羊军马,还有当空飘扬的大明龙旗,定了定心神,决然的反身上车,启程返京。

虞鹤醒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有些灼烫。

他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在东殿里睡着了,又开始看书起来。

远处突然传来谁的急切脚步声,没过多久就蹿进来了个小太监,慌慌张张道:“虞大人!”

“规矩呢?”虞鹤冷然道:“什么事情!”

“皇上——万岁爷回来了!”

虞鹤眸子一缩,忙不迭站了起来,滚落到地上的毛笔都顾不上,就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远处,熟悉的架辇正缓缓驶来,窗口还露着一张熟悉的脸庞。

皇上在西北风吹雨打了许久,如今褪掉了那副贵家子的柔弱感,眼神更显出几分坚韧来。

陆炳得了恩典,可以骑在马上与皇上齐头并进,此刻看见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虞鹤,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陛下!”虞鹤四五个月没有见到他,此刻当真心情百感交集,在架辇前直接跪了下来。

虞璁噙着笑缓缓下车,示意左右屏退,把他扶了起来,慢悠悠道:“怎么着,想抱抱我啊?”

虞鹤神情略有些窘迫,只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这传信也不方便,也不知道他们安不安全,几个月里就没有睡的踏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