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冰与火之歌完结了没有。

第二天, 直接召开最高级别的会议,宣布一件新的事情。

那就是层级追缴制。

第一,规定任何官员,都不得与参与及插手商业。

第二, 在嘉靖十二年开始前, 给予为期一年整的自我放手。

善莫能改,如果看到皇榜愿意撒手,那自然是不再追究任何责任, 已有的收入不用追缴。

但是,从嘉靖十二年一月一日起,凡是仍与商有染的官员, 皆可由更高级别的人追责三倍税收罚款——以及全部所得的收入,所得款项皆由该上层官员所有。

追缴过程必须有明确证据和口供, 任何案子都需要三层官员画押签字,才可以完成整个剥夺的过程。

换句话说,虞璁给这些人足够的利益, 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相互撕咬。

用藩王不安全,不管是藩王做大,还是文官暴动,都不是他想要的。

那如果……放手呢?

这其中到底涉案多少金额,仔细盘算也恐怕能以百万计。

虞璁心里清楚,这笔钱如果回到自己手里,可以用来投资更多的政府工程,让交通和水利事业得到更好的发展。

可是,如果放手这批钱,直接让每一层弱肉强食,可以换来的,是长期的商业秩序稳定。

这些钱肯定会被高位者想法子吞吃,六品吞吃七品,四品吞吃六品,哪怕文官们真的放手不管这些商业上的事情了,也把家里的工奴遣散了,上位者也有一百种法子,把他们的钱都榨的干干净净。

因为利益在被重组和改换,再好的生意都会变成烫手山芋,让人急不可耐的想要撇清关系。

而且整个过程都是遵合礼法,毕竟是徐阶写的稿子——每一句话都是圣人的话,表达的意思却完全是皇帝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这件事,是高层文官受利,他们地位越高,得到的钱越多。

无论是地方还是中央的高官,都可以得到相当多的好处——所以自己可以得到的拥护,是相当高的。

第二,这件事,其实是在完成一个资本的回收。

这些官员不用贪污,都可以把大量的钱财聚拢到自己的身边,而这些高层完全可以视作圆滚滚的肥羊,也可以如和珅那样当个移动银行,等自己的子孙有需求的时候,找个由头抄家了之。

最可怕的,是这个政策的不可逆性。

人们是可以看到踩踏事件的,可是他们哪怕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危险,也会纷纷的拥挤在一起。

因为利益对人的诱惑,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控制多少的。

徐阶拿着圣旨,念得都是礼易春秋里的鸿儒之论,所有的想法都被儒学包装的完全合理,像一把被绸缎包裹的利刃。

虞璁十指交叉静静听着,不留痕迹地打量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

——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只要反对,那就是站在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上。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这么做,实际上是在削弱整个文官集团的势力。

哪怕自己把这个制度已经完善和修订的非常全面了,这些高层者也会为了一己私欲,去迫害下层的文官。

这已经和文官没有关系,而是在进行一场清算。

“在这个基础上,朕还要设立一样东西——无禄证。”

所谓无禄证,就是在官员们把与商宦的所有关系撇清之后,可以找更高层寻求认定的证书。

拿到这个证,哪怕是高层官员,也动不了这文官分毫。

本身办证是全免费的,谁敢插手这个事情,就等着被处以极刑吧。

但是,拿这个证,必须要经过一层清算。

写作清算,读作抄家。

并不是说,想得到这个证,就一定要把全部家当都搭上去。

办证人员必须熟记各阶层的新俸禄体系,什么品每年拿多少俸禄,都是定死了的东西。

如果你的资产应该在五百两内,而你有接近四千以上的资产,那多出来的三千五百两,九成归朝廷,一成归无禄司。

而且无禄司归中央锦衣卫主管,会陆续在各地派遣人员成立分司,本身独立于政府存在。

并且任何办事人员,不能在当地停留超过三年。

整个体系的设定,都完全跳脱了古代人的思维框架。

无论是监管、保护还是追究,全部都清晰无比,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虞璁是实打实的花了一整夜,才把这些东西统统写清晰,然后再召集官员们天亮了开会。

在开启讨论流程之后,陆炳不着痕迹的给他递了一杯热茶。

虞璁一揭开盖子,发现这茶碗里放的是刚炖的燕窝。

小皇帝眯眼一笑,相当满足的喝了下去。

整个会议直接开了一整天,没有人敢违逆皇帝的这个决定,只能说擦着边帮忙完善些有争议的地方。

这期间陆炳给虞璁递了三碗茶,一碗燕窝汤,一碗鱼翅羹,一碗醒神汤。

轮到皇帝说话的时候,一张嘴就打了个饱嗝。

坐在近处的杨一清闻到了鱼翅鸡茸汤的味道,突然觉得有点饿。

等到嘉靖十五年,再来管个人所得税的事情。

现在基本商业税已经从三十分之一恢复到十分之二,只要能让那些文官势力停止资本发展,都可以让整个社会进入更加健康的状态里。

锦衣卫现在归虞鹤管,规模也已经放大了三倍,拥有更加严格的体系和监察。

这里的每一个锦衣卫,任何财务和所有物的进出,都是被重重监视的。

所以那些徽商晋商想要靠钱来换一张无禄证,几乎不可能。

在散会之际,虞璁突然有种奇异的想法。

这个政策一出,搞不好几大商会的势力,会重组和改变许多。

皇帝奔波劳碌了许多天,之前练出来的肌肉轮廓也在渐渐消失。

……这真是公职人员之职业病啊。

坐办公室久了就是容易胖。

小虞同学一拍脑袋,直接蹦跶着去找陆炳了。

“阿彷,我们去哪儿玩吧。”

陆炳刚训练完新的一批精锐士兵,准备去和都督们开会,此刻脚步一顿,略有些犹豫。

两人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做过什么事情了。

“对了,军中有上好的蒙古马。”

蒙古马?

虞璁愣了下,大概有点印象。

他平时其实都是坐轿子或者马车出门,但也被阿彷教了许多骑射的技巧。

自己的体格越来越挺拔,学这种东西也只需要一些时间。

汉马虽然没有蒙古马高大,跑起来也挺快的。

“我带你去。”陆炳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得我带着你骑。”

哈?在军营里同骑吗?

两人一路往西,去了一个略大的跑马场。

骑兵们已经结束演练,去抢馒头鸡蛋吃了。

陆炳生怕他磕着碰着,还是把自己最放心的一匹黑马牵了出来。

这骏马昂首阔步就走了几步,都看的虞璁眼睛发亮。

是真的帅啊,这鬃毛光滑漂亮的跟缎子一样!

陆炳先小心的把他抱上了马背,自己又翻身上去,把他抱紧。

“我自己会骑马的,”虞璁颇有种被看轻的感觉,不服输的嘟哝道:“不就是高了点嘛。”

“你先感受一下。”

陆炳抓住了缰绳,示意他放松的靠在自己怀里,两人的呼吸再度交缠。

下一秒,他一扬缰绳,整匹马直接如闪电一般就飞了出去!

这速度就像是摩托开到了最高档的速度,连景色都飞驰的根本无暇看清!

虞璁在这一刻都懵了,压根连嚎叫都来不及,就呆呆的任由阿彷抱着他跑完了一整圈。

这黑马训练有素,要跑就跑要停就停,直到陆炳小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帝才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是驮着两个人,可是没有沉重的盔甲和兵械压制,这马跑起来简直跟玩儿似的。

整个过程里连屁股都没有颠簸,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注意力也全都在呼啸的风声上。

“太……太刺激了。”虞璁喃喃道:“你每天都接触这种程度的玩意儿吗。”

难怪佩奇看见他都恨不得绕着走……

陆炳淡淡一笑,垂眸道:“再来一圈?”

“嗯!我还要玩!”

第76章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掐指一算, 这应该是自己在明宫城里的第三个新年了。

虞璁提前嘱咐过,让光禄寺准备好经寒经霜的蔬菜瓜果, 都送到河套那边去慰问军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的话, 虞璁甚至能看见好几项任务正在读条倒计时, 每一项都稳妥而令人安心。

蒙古需要时间,陷入新一轮的混乱和争执之中。

女真需要时间, 接受这些无法抗拒的诱惑,再与中原达成新一轮的合作。

最终有关无禄证的经济政令被推至全国, 哪怕引起无数骚乱,这个时代也没有微博和网络,那些官宦商人的痛骂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去。

虞璁看着那宫娥发上的乌金蝶,心想这一年过得也是忒快啊, 真是岁月不饶人。

几个娃自然又蹿高了许多, 朱寿瑛又开始想法子赢棋,好让自己可以和爹爹出去玩,不过严世藩吸取了教训, 如今警惕了许多,也不肯再给任何的让步了。

这一年里,宫中整理出版了一本《育儿经》和一本《童话集》, 算是最早期的儿童休闲读物了。

皇帝闲着也是闲着,一看小崽子们还在跟严大人斗智斗勇, 突然有个奇异的想法。

——沈如婉的棋力,到底如何?

他本身真心把自己后宫里的媳妇们当姐妹,但是为了祖宗礼制和所谓的男女大防, 当然不好意思让这两人直接见面。

但是完全可以让沈如婉带个手套,隔着长毯跟严大人来一局啊。

这之前拿来试炼天师的长毯往桌子上一悬,视角只能看见毯下的棋盘,那也算是做足避讳了吧。

严世藩听说自己要跟宫妃一弈的时候,心里有几分惊异。

但是他根本没有选择权,因为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帝王。

时间定在了正月十八,地点依旧是乾清殿的西殿。

厚毯早已悬好,棋盘和随侍的太监都也准备好了。

虞璁站在另一侧的门外,瞥了眼那缓缓走来的女子,心里还是惊诧了几分。

真是张开了啊。

沈如婉如今终于满了二十,长发垂在肩侧,一如从前眉黛春山之貌,连微笑的模样也从容温和,让人心里忍不住有几分的亲近。

如果自己是朱厚熜本尊的话,肯定眼睛都直了吧……

虞璁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自家陆大人更符合审美点,挥手示意她过去落座。

整个对弈的过程,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皇帝虽然说对古代的很多东西都了解很多,可是完全搞不清楚这围棋的种种套路。

他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小严同志的脸色。

严世藩一开始下棋的时候,还从容淡定,也没有啥特殊的表情。

但是越往后下,他额角的汗就涔涔的冒出来,眼神都凝重了几分。

两个人下棋的速度不慢,顶多想个十来分钟就落子。

可是严世藩从抿唇到咬唇,从面无波澜到皱眉沉思,看样子都被逼到了极点。

直到虞璁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的时候,那个青年才俊终于认输,长叹道:“是微臣败了。”

哈?

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把脑子里蹦跶的海绵宝宝赶出去,揉揉眼看现在的棋局。

整个棋盘,只下了一半不到。

“这不没下满呢,怎么了?”

虞璁心想这可是严鬼才啊,还有他下不赢的人吗……

“回禀陛下,微臣自知技不如人,没有必要耽误时间了。”

皇帝怔了一刻,下意识地扭头去见那另一侧的沈如婉。

她依旧笑容浅浅,明显清楚发生了什么。

“天寒地冻,僖嫔先回去吧?”

沈如婉也不推辞,起身行了一礼,就带着婢子告退了。

等这毛毯撤下,严世藩还呆坐在那里,半晌不肯吭声。

“怎么,在复盘?”

“嗯。”严世藩垂眸道:“微臣从未见过这般的棋路。”

他本身承了寻仙考第一名的风头,和京中的达官贵人都有过见面对弈,偶尔也礼节性的输一两局。

但下过这么多棋,只有这一次,才能看见对方有多稳。

平庸的棋手,下棋时只能顾及当下。

优秀的棋手,可以看见三步内的种种变化。

严世藩自己,最多可以看到五步内的无数种演变,能及时的把对策全部想通,选择最优的法子。

可是——这个僖嫔,她的功力之深,完全不可估量!

严世藩在和她对弈的过程里,只感觉越下越心惊胆战,因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好像是正中对方的胃口,哪怕是最开始的围角,都令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