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把最深的信任都交付与你,是因为,你值得。

烛火摇曳,虞璁的眸子炯炯如焰。

陆炳沉默着凝视着他,在这一刻,却突然倾身吻了上去。

他爱这威严而又高贵的君王,更爱两人深沉而无声的一切。

嘉靖十一年,元月。

严世藩邀请虞鹤来家中一起过年,两人谈笑对弈,免不了互相斗几句嘴。

窗外白雪皑皑,室内银炭泛着微浅的光。

“大人,南京那边来信了!”

“是家父的吗?”严世藩怔了下,起身道:“给我看看?”

信递交到手中,他匆匆读完,失笑道:“竟还是这样的话。”

虞鹤正喝着茶思索怎么才能赢过他,只一抬眸子,不多过问。

无非是让他多巴结权贵,最好再娶个身家显赫的贵女。

若是从前,严世藩还真会动这些念头。

可如今与杨慎徐阶呆久了,他还真没这些想法。

只是婚娶……

他抬眸看了眼白净如玉的虞鹤,默不作声地把信折好了递给下人,让他把东西放回书房。

严世藩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么想的。

他在京中呆了一两年,也清楚断袖之癖。

可是自己是不是个断袖,还真不清楚。

那一两个小倌坐在怀中的时候,他只觉得脂粉气太重,闻着冲鼻子。

却又会忍不住想,若是清瘦又温润的朝彻坐在怀里,又会是如何的感觉。

抱起来……会不会很软?

“想什么呢?”虞鹤落了一子,凉凉道:“这局若再赢我五目,可真不和你玩了。”

“还生气了?”严世藩噗嗤一笑,反问道:“那我让着你?”

“不许!”

今年的大雪,下的格外厚实。

好在京城内外都有专门的人扫雪,把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

万岁爷说年终应重,所以从前腊月末的假日都推到了元月,十二月所有人满打满算的把活儿忙完,来年一月都安心的过个冬。

这大伙儿都闲下来,京城就格外热闹了。

不仅如此,如今由于诏令的开放,到处小曲儿唱戏的馆子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书铺售卖小说话本,一年到头都有找不完的乐子。

大家都各玩各的去了,皇子公主们也领了万岁爷包的压岁钱,妃嫔们得到的赏赐也颇为丰厚。

蒙古两族那边的消息都相当不错,皇帝看了汇报,非常满意的多赐了两笔银子。

军英阁这边依旧在培养年轻的军事将领,杨博曾铣他们还真整理完了千年来的历次战役,写了五六本相关的专著,已经被批量印刷作为内部参考教材和资料了。

帝臣二人在太液池上缓步而行,紫阙朱阁都被银雪妆点,茫茫看不到尽头。

虞璁踩在湖面上,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本身怕冷,穿的很锦毛鼠似的,依偎在陆炳的身旁,巴不得躲在他的披风里头。

“不知不觉,就已经嘉靖十一年了。”

陆炳停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雪花,让人忍不住亲一下。

虞璁哈了一口寒气,把手从狗皮筒子里抽出来,握住他微冷的掌心。

“仔细一想,你今年才二十二岁,正是风流恣意的时候,怕是多少良家子心心念念的檀郎。”

陆炳垂眸一笑,不紧不慢道:“弱水三千。”

嗯?

小皇帝抬起头来,露出浅淡的笑颜。

“与君共是,承平年少。”

作者有话要说:【现世番外】

朱厚熜直接给公司请了三天的假。

虞绛是医生,见弟弟都懵的跟换了个人似的,也爽快的把他拎去医院开了个假条。

中间坐地铁坐电梯的时候,朱厚熜都安静如鸡,既不肯暴露自己对这些玩意儿都一无所知,内心又吓得恨不得抱头痛哭。

就跟当年陆炳抱了只鹅给他看,自己怕的跟孙子一样钻奶娘怀里哭一个德行。

“你这怕是加班加出癔症了。”虞绛见他一整天下来安静又反常的样子,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分离转换性障碍,对目前环境和过去的认知出现完全不符合的情况,差不多是你这样子。”

“没有。”朱厚熜还是听得明白癔症两个词什么意思,他只低头道:“我一个人呆会。”

“都跟你说了,去游戏公司三年买车五年买房十年买坟,”虞绛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搞成你这样子,比当医生还短命。”

这女人说的话,十句里只有一句他听得懂。

小皇帝黑着脸回了房间,开始玩手机。

如今的智能机都有语音助手,他之前误触到一次,差点被那女人的声音吓一跳。

后面开始尝试着应答,倒也渐渐能摸索着上手。

这个名字叫塞瑞的女人,似乎藏在这小盒子里,对一切都无所不知。

虽然简体字他看着不太习惯,居然也能读懂大多数的意思。

“赛瑞,医院是什么?”

“电梯是什么?”

“手机是干嘛的?”

等一串问题问完,朱厚熜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我在哪个国家?”

2018年,中国。

2018这个数字,已经听起来很魔幻了。

朱厚熜半天没回过神来,又本能地问道:“你知道,朱厚熜吗?”

自己念自己的大名,总觉得怪怪的。

“正在为您搜索『朱厚熜』……”

历史中的一切,全都跳了出来。

朱厚熜把输入法改成了手写,愣是咬着牙看完了全部的历史。

怎么会——怎么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他的儿子竟然全都夭折的所剩无几,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登基没几年就断了气。

还有万历,崇祯——

这帮没用的东西,竟然让鞑子进了汉人的江山做了皇帝!

虞绛今儿好不容易轮她休息,正敷着面膜看剧,就听见卧室里嗙的打碎了一东西,然后传来憋着气的一声骂。

怕是公司那边又有BUG找他了。

美人姐姐翻了个白眼,继续专心看剧。

朱厚熜这边把历史从明到清看了一遍,又让赛瑞帮他调出来张廷玉那狗贼编写的明史,看的气到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堂堂大明嘉靖帝,文治武功要什么有什么,到了他那清贼的口里就成什么了?!

电话铃猝不及防一声响,虞绛打着哈欠接了电话,懒洋洋的开始跟另一头的人交谈。

“喂?”

“我就休息两天啊?”

“行吧行吧,去哪,西站接?”

“哦我带着璁璁吧,他怕是加班把脑子夹坏了啦。”

朱厚熜正瞪着手机上白纸黑字的记录,那头卧室门被突然打开,一脸纸白的虞绛探头进来:“咱小侄女来北京玩啦,一起接她去啊。”

朱厚熜愣了下,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本能告诉他,这女人是这的女主人。

想要吃饭就得听她的。

虞家姐弟去西站接了读小学的叶甜甜,三人去什刹海那吃了顿饭顺便遛弯,第二天来了趟游客特供的一日游。

从故宫天安门到鸟巢水立方,基本上京城特色的景观全都看了一遍。

虞绛这头忙着照顾那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叶甜甜,哪里注意的到自家弟弟也跟第一次来似的。

听说进故宫还要买票的时候,朱厚熜脸都黑了。

他一边打量着自己从前上朝听政的地方,一边看着谁家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皇城根下滋尿,真想叫锦衣卫把那熊孩子给扔出去。

只是……到底是风云改换,宛如幻梦啊。

皇帝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在回去的路上看了眼那终于沉沉睡去的小侄女,扭头看向专心玩手机的虞绛道:“我想辞职。”

这个词,还是今天新学的。

“辞职?”虞绛愣了下,反笑道:“终于不堪压力,想换个工作啦?”

“我想去读书。”朱厚熜想了想今天的见闻,又开口道:“考北大或者清华吧——哪个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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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下设定,这里朱厚熜进入的,还是未蝴蝶前的世界。

这么设定是有寓意的……

其实这本书番外真认真写能写好几部……就大致挑些主要剧情给大家看看hhhh

①发改委所有定义来自百度百科

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原梗出于佛经,后来被用于红楼梦。

因为这个梗很甜,所以贴给大家看一眼哈……黛玉吃飞醋超可爱(捂脸)

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突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

宝玉道: "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

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 莫向春风舞鹧鸪."

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

宝玉道:"犹如三宝 "。

我爱你之心就似飞絮和着沾泥垒成燕窝一样,不会再随风飘忽。

③与君共是 承平年少

这里用了一首词的上半阙,这首词原意是怀念亡友,上半阙写如何追忆,下半阙写国破人亡。

但是前半段用词很美……而且确实有追忆美好岁月的意思在这里,感觉用这个还是挺合适的。

●玉漏迟

题吴梦窗《霜花腴词集》

【作者:周密】

老来欢意少。

锦鲸仙去,紫箫声杳。

怕展金奁,依旧故人怀抱。

犹想乌丝醉墨,惊俊语、香红围绕。

闲自笑。

与君共是、承平年少。

第100章

佩奇一打喷嚏, 连带着尾巴尖都卷起来了。

虞璁瞥了眼小家伙,扭头继续听虞鹤汇报工作。

他看着这青年颀长又从容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曾几何时, 他还穿着献媚的纱衣, 就那样卑微的跪在殿内。

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

“沈如婉那边怎样了?”

“给她安排了灵华宫的位置,道号纯玉, 现在每天时不时在周边转转,也算在慢慢认识京城。”

虞璁的指节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 再度开口道:“你派人去秘密的找一对白鹿,若是碰着了就接回宫里,回头给她当作进献的祥瑞之物。”

虞鹤闻言微微点头,把这事记载了心里。

已经二月了。

今年春闱因为沈如婉的缘故, 被找了由头推到了六月, 而寻仙考的时间则提前到了二月十五。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虽然说如今也没什么九年义务教育,数理文采一看先生二看天赋。

能够做出这些难题的,确实要对古籍有所涉猎, 同时还得天生就有理科思维。

作为一个本科毕业生,虞璁还真以跃跃欲试的心态做过半套数学卷子,然后直接把草稿纸一扔吃粽子去了。

这古代人的计算能力也太可怕了一点……

但是为了公平起见, 全国考场都不让带算盘,也不让带任何辅助的工具。

有关这僖嫔娘娘的事情, 虽然下头的人一无所知,可是几个重臣那都心知肚明。

徐阶杨慎王守仁早就看过她的那篇文章许多遍,就连赵璜也忍不住打听了好几次。

他们虽然都知道这女人身份有多特殊, 但哪怕从未谋面,也对她的手书和文理赞叹不已。

俗话说文人相轻,可有时候只有文人才懂文人。

他们都知道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才会彼此惺惺相惜。

严世藩在猜测到皇帝放她出宫的意图之后,也心里惊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