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扎得白微娆眼睛疼,越是百无聊赖,她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白微娆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问华人医生借了手机。

她熟练地打开微博,登陆。她在发布框里犹豫许久,才终于打下那一句话。

——在加拿大遭遇车祸,已住院,最近可能无法更新了,大家见谅。

末了,她还配上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只是她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能第一时间看到。

微博发送之后,白微娆就一直躺在床上拼命地刷,换做平时,她刚一发布状态,仙人掌心的火龙果就会回复的。只是今天已经整两个小时过去了,却也没见他的回复。

等到第三个小时的时候,白微娆彻底放弃了。她气恼地把手机搁在一旁,拄了根单拐就往病房外面走。现下,她觉得呼吸新鲜空气,也比现在干等着来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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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则见到白微娆的时候,就看见她一瘸一拐地在医院的长廊上走着。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也不往前看,只是样子别扭的往前走。她大概是第一次用单拐,没人教她,所以走得吃力地像个天生的跛子。

人来人往中,他就只看见了她一个人。或许也是因为,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是永恒的形单影只的吧。

梁淮则忽然很心疼,漫无目的地心疼。

白微娆拐杖没拄稳,一不小心就滑了一下,整个人都差点往下栽。梁淮则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把她按在了怀里。

近距离看她的时候,梁淮则才发现,在这三个月缺失的陪伴里,他的小娆黑了瘦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干净的眸子,却还一如既往地皎洁着。

白微娆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站在她面前的是谁。她扬起笑脸刚想跟面前的人说谢谢,却在看见是梁淮则之后,蓦地怔住了。

迟疑了有那么几分钟,白微娆才悻悻地松开了他的手,埋低了头,不落痕迹地说了句:“谢谢。”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白微娆才发觉自己可能仍旧是个不太勇敢的人,她竟然连抬起眼皮看他的勇气也没有。

从拉萨的小姑娘给她送哮喘病特效药开始,白微娆心里就有了数。她离开枫南市的这两个多月里,梁淮则应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所以才会连她的行踪都把握地一清二楚,甚至在她发出微博仅仅三个小时之后,就立刻奔赴她的身边。毕竟从枫南市到加拿大少说也要有十几个小时的机程,现在缩短到三个小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本来就已经在加拿大了。

白微娆跛着脚继续往走廊外走,梁淮则见她吃力,忍不住又上前扶住她:“小娆…”

“别叫我。”白微娆拍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梁淮则很不识相:“小娆,要去哪里,我帮你。”

白微娆觑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固执地往前。她拄拐杖的姿势还不太熟练,一不小心拐杖就敲到了绑着石膏的那条腿,嘶地叫了一声,眼里疼的都是泪。

梁淮则见她逞能的样子,难免心疼。她以前就是倔,疼得呲牙咧嘴都不愿意喊一声疼,现在近十年过去了,即便是当了母亲,那点倔强的脾气也是毫无改变。

梁淮则一下子心里就燃了些怒气,他也不顾她的反对,二话不说就直接圈起她的胳膊,把她往怀里带。而后双脚并用,把她腋下两侧的拐杖全都踢到了一边去。

被他这样一弄,白微娆也生气了,朝他吼:“梁淮则你到底想干嘛?!”语气虽是暴戾的,但整个人因为没了支撑,依旧只得慵懒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顺畅地转了个身,把她按在背上:“你要去哪儿,我背你去。”

“那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白微娆赌气。

梁淮则略一弯腰,她就直接被他背了起来:“我现在是这家医院的客座医师,即便是你想上厕所,我也可以利用职务之便陪着你去。”

“你…重新做回医生了?”

“嗯。”

白微娆目光下挪,才发现他身上披的竟然是一件白大褂。她眼中有喜悦却不敢轻易抒发:“没想到我那天走的时候胡乱说的话,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实践了。”

“你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是胡话还是假话,我都会信以为真。”

换做平时她是霍音的时候,此刻她一定会毫不偏颇地送上一句,梁淮则你的甜言蜜语可是说的越来越好听了。只是,她现在是白微娆,白微娆这三个字,已经没有了让她能够跟他嬉笑怒骂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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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微娆跟他生了会闷气,就回到病房里安静地睡下了,望着她恬静的睡颜,梁淮则还是没能忍住,凑上前吻了吻她。阳光从窗帘的罅隙里扫过来,打在他们俩交叠的身影上,好看的不像话。

白微娆离开了几天,梁淮则就跟了他几天。直到现在,他还能够掰着手指,数出她到底离开了他多少天。整整八十六天,八十六个日夜。

五年前,他失去过她一次,他早就不敢再有任何一种她可能离开他的错觉了。因此,当她踏上飞机离开的时候,梁淮则立即火速地跟上了她的脚步。她前脚到一个地方,他后脚就跟上。他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那天在拉萨,其实是个意外。他原本没打算接近她的,只打算远远地守望着她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在山腰上突发了哮喘病。他慌张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又不敢真的靠近她,只好找了当地的小姑娘给她送药。随身携带沙丁胺醇几乎是他的一个习惯,数年未变。见不到这一罐哮喘病特效药他就会心神不宁,那种感觉无异于拿着一根细绳把自己悬空在楼顶,细绳一断,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冬季里的日光有些眨眼,梁淮则温柔地伸出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为她僻下了一片阴凉。

后来,白微娆是在他和医生的谈话中醒来的。这些日子里,她虽然嗜睡,但一直睡得很浅,稍有动静都机敏地像一直刺猬。因此,即便是医生和梁淮则说话的声音已经够低,她还是能够准确无虞地醒来。

梁淮则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白微娆只听得见他在压低了声音问:“张医生,小娆的腿没什么大碍吧。”

张医生只是笑笑:“没事,只不过是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腿骨,导致骨折了,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像梁医生这样的医学界翘楚,怎么连一个骨折问题都要请教我了,这可真是让鄙人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是几年前了,现在的我,也很多年没握手术刀了,生疏的很,也就是个三流医生了。”

“别别别,梁医生你可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华人医学的骄傲。你说自己是三流医生,那我们这些人就都是下-流医生了。”

梁淮则淡笑:“张医生可真会开玩笑。”

张医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手指往白微娆那边戳了戳:“不过话说回来,我看梁医生目前也是关心则乱。很冒昧地问一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的…”

没等梁淮则回话,张医生就自言自语道:“梁医生今年三十有好几了吧,那姑娘看着挺年轻的,估计也才二十几岁的模样。不知道是梁医生的表妹呢…还是…”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张医生的话,梁淮则和张医生同时回头,才发现病床上的白微娆已经醒来了。

张医生不太经常尝试在背后议论别人,现下,白微娆的一声轻咳倒是让他觉得无所遁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瞥过脸:“梁医生,白小姐现在有你照顾我还是先安分地躲一边去吧。”

白微娆目送张医生离去,临阖上门的时候,张医生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才慢慢悠悠地回到梁淮则身旁,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作为同行,梁医生你要体谅我的职业道德。如果病人要求为她的病情保密的话,我是一句话都不能吭声的。所以,我只有一句话。”

他脸色别扭地拍了拍梁淮则的肩膀:“这白小姐一定得好好照顾着,无论是不是你的,千万别闹出人命。”

张医生的这句话听的梁淮则云里雾里,连眉头都开始犹疑地皱了起来。白微娆见他皱眉,倒也是安心。心理学论断曾告诉白微娆,只有当一个人疑惑不解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蹙眉这么难解难分的表情。

想到这里,白微娆悬着的心才匆匆放下了。她虽是早就算计好了,不让医生告诉外人她的病情,只是梁淮则现下作为医生出现,算不上是外人,甚至连探究她的病情都显得顺理成章。因此,张医生在和梁淮则讨论她的时候,她才迫不及待地就制止了。也幸好,张医生仍是有些职业操守的,没向梁淮则透露半分。

其实,白微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他。只是直觉上,她觉得有些事情总要她亲自告诉他,才算得上是好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白微娆格外地嗜睡,梁淮则开始以为她是不愿意跟他说话,才故意装睡的。结果却没想到,一下午整整五个小时,白微娆愣是花了四个小时在睡觉,一个小时在打呵欠。

梁淮则没起什么疑心,反倒是心疼地紧。他想,她应该是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睡得太少,以致于现在沾了床就能一睡不起了。不过转念一想,梁淮则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也总比担心她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来得好。

傍晚的时候,梁淮则特地绕到附近的唐人街,买了白微娆以前最喜欢喝的猪皮骨头汤。

他替她垫了个枕头塞在她的腰后,轻声在她耳边提醒该吃晚饭了。白微娆睁开了厚重的眼皮,对着梁淮则“哦”了一声,结果等梁淮则盛好汤给她递过去的时候,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换做以前,要是白微娆还在睡,梁淮则一定是雷打都不会去吵醒她的。可偏偏白天的时候,白微娆说自己的胃不太舒服,吐了好一阵子。梁淮则怕她胃里空了饿坏了,于是不得不再次叫醒她。

白微娆的脸别在一侧,整个脑袋都靠在了床板上。呼吸吐纳间,淡粉色的唇瓣都在轻微的起伏。梁淮则离她很近,她的模样看的他心悸,他记忆中的小娆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现在再看她,梁淮则忽然觉得她是一夜之间长大了。既是欣慰,又害怕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他了。

面对外人,梁淮则向来是高高在上的。而那些卑微的情绪,也只在白微娆面前才会奏效。

他附上她温热的唇,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小娆,该起床吃晚饭了。”

“不想吃。”白微娆终于别过头,眼睛迷迷糊糊地隙开一条缝。

梁淮则揉揉她的脑袋:“白天里吐了好几次,胃都空了,起来吃一点再睡,好吗?”

大概是睡意朦胧,连带情绪都变得慵懒起来。白微娆恹恹地伸了伸手,圈住了梁淮则的脖子,整个人像只考拉一样,软软地挂在他的身上。她一头栽在他的怀里,连带声音都是闷闷的。

“梁淮则,别闹我了,再睡一会,再睡一会行不行?”

白微娆的声音柔软无骨,听得梁淮则心里一阵酥麻:“好,你说什么都好。”他生怕惊动了她,只得顺着她的力气在床沿口坐下,他手里还端着那碗汤,滚烫的温度刺激着他的指腹,他却像是惶然未觉似的,一动不动。

白微娆在他怀里睡了好一会,等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涌入她的鼻息的时候,她才猛地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梁淮则。几乎是一瞬间的清醒,她下意识地就推开他的怀抱。

梁淮则手里端着汤,她这一推,汤碗不稳,全都撒在了他的腿上。黑色的西装裤上染了些汤渍,暗湿地找不到痕迹。白微娆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才小心翼翼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朝她温柔的笑,几乎在白微娆所有的记忆里,梁淮则都是这么温吞不堪地笑着的,“汤凉了,我给你再盛一碗,喝完再继续睡。”

“嗯。”白微娆接过他给她递来的汤,温度恰好,她很是满意地喝了一口。

她舔了舔唇:“这味道很熟悉,是唐人街那家周记骨头汤里买的吧。”

“是啊,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那家的骨头汤的味道,每次我回家总要我带一份给你。我还记得,你当时似乎还打算在家里尝试着复制骨头汤的味道,结果一不小心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想起那些,白微娆还是忍不住咯咯地笑:“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你好像刚开始当医生,每天下班回家都好晚。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一个劲地折腾这些吃的喝的,可惜每次的战果都让人失望透顶。”

“也不全是吧,我记得你当时西红柿炒鸡蛋就做的挺好的。”梁淮则望着她认真喝汤的模样,有些氤氲的情绪在心底泛滥成灾。

白微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每次都把糖当成盐,也亏得你吃了那么多次都没发现。那都是些入门的菜色,我居然还做成了那样,我也真是没有厨艺天赋了。梁淮则,我觉得你现在说好吃,一定是在讽刺我。”

“是真的好吃。”梁淮则的声线由晴转阴,“小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吃一辈子加糖的西红柿炒蛋。”

白微娆握住汤碗的那只手猛地一顿,汤水顺着碗沿淌了下来,洒了好几滴在被子上。斑驳暗沉的色彩,像是星点散漫的泪花。

“小娆,烫着了没有,没被烫伤吧?”梁淮则顺手接过她的碗,赶忙救场。

人类慌张的时候,总是擅用重叠的句式来掩饰。这种天然的条件反射,梁淮则也不能例外。

白微娆笑笑:“没事,只是滴了两滴在床单上,我没被烫着。”

“那就好。”

梁淮则见她爱喝,又补了一碗骨头汤给她。接过去的时候,白微娆忽然岔开了话题,开门见山地问她:“梁淮则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没一个人敢真正面对。

“哦…我是过来参加学术研讨的。前几天恰好在会上遇到了这里的院长,没想到是以前大学里的恩师,他麻烦我在这里当几天客座医师,不好意思推脱,于是就留了下来。”末了,他还假惺惺地补上了一句:“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上了你。”

梁淮则来这里当客座医师不假,只是编的理由有些牵强。原本他是为了白微娆才到加拿大的,而后顺便遇上了恩师答应了做一段时间的客座医师。理由不错,只是主次颠倒了。白微娆是主,为恩师是次。

“原来是这样啊。”白微娆又笑,“那可真是巧了。”

梁淮则也回她一抹笑:“确实很巧。”

白微娆偷偷望了他一眼,他眉目英挺,似乎还是当年那个爱极了的梁淮则,即使千帆过尽,却纹丝未变。她感叹道:“其实梁淮则我觉得你做医生也挺好的,毕竟医生比商人来的正统高尚多了。这样,以后慕尧也可以骄傲地说,我的爸爸是医生,而不是满身铜臭的商人。”

梁淮则蓦地打断她:“那以后如果慕尧问起妈妈呢?”

白微娆一时无话。

两人均是沉默的那一刻,走廊里忽然传出一阵毫无节律的脚步声。大概是那人跑得太急,鞋子踩在地砖上,砰砰地震天响,只差把埋在地下的水泥钢筋砸出个窟窿了。

护士嫌吵,已经在走廊里开骂了。白微娆听不太懂英语,只知道护士的语气似乎很愤怒。过了一会,她听见熟悉的男音夹杂着生涩的英文发音响起,她觉得有些熟悉,才猛然响起那是祁超的声音。

白微娆愣了愣,才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梁淮则阻止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还没来得及下床,祁超已经先一步跨进了病房里。见到白微娆,他忍不住大舒了一口气,弯倒了腰,手掌撑在膝盖上:“小白,我可算找着你了。”

前几天祁超说叫她白小姐太生疏,就开始叫她小白。原本白微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望着梁淮则阴沉的发黑的脸,她才觉得好像哪里错了。

见到病房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祁超想都没想就直接热情地躬身上前:“您好,您是小白的主治医师是吧,我叫祁超。看您的模样,应该也是中国人吧。”

梁淮则没回应。

祁超倒是热情,没大没小地拍了拍梁淮则的肩:“医生,这次可是多亏你救了我们家小白。要不改天我给你们医院送个锦旗来?不对,国外不流行送锦旗的。要不买个报纸版面,略表答谢一下也可以。”

我们家这三个字,要多刺耳有多刺耳。祁超是无心,但听在梁淮则耳朵里,跟被针扎了一样。

“我不是小娆的主治医师。”梁淮则不露痕迹地吐了一句。

“啊?”这回反倒是祁超惊讶了,他怔楞片刻才继续发问:“那…您是。”

梁淮则瞥了一眼白微娆,径直走开了。

梁淮则走后,祁超倒也是自如了起来,拉着白微娆问长问短,硬是在确定了她一切安好之后,才终于拍了拍胸脯说放心。白微娆倒不像是祁超那么自然,反而眼神一直忍不住在往病房门口那边瞟。

“小白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祁超随手拿了个床头柜上的苹果,往嘴里啃:“对了,刚刚在你病房里的是谁啊?是认识的医生朋友吗?”

“差不多是吧。”

祁超心不在焉:“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看起来年纪挺大的样子,应该都三十好几了吧,都快可以做你的叔叔了。”

“祁超,你别忘了,你今年也快三十了。”白微娆戏谑道。

“是吗?我今年明明才二十九。”

白微娆和祁超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因此,说起话来也是有声有色的。时不时地说起一些好笑的事,还会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虽然祁超对白微娆的那些小九九还在,但在白微娆的拒绝下,他还是很乖巧地放到了一边。

白微娆的笑声从病房里透了出来,不疏不落地传进了站在门口的梁淮则耳朵里。梁淮则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附在身后的那只手,越攥越紧。

白微娆开心的笑声,梁淮则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或许是五年之久,又或许是更遥远的以前。今天听到她这样开心的笑,梁淮则只是觉得刺耳,刺耳到想把她按在怀里,任她哭也比听她这样笑来得好听。

他向来自私,更何况在白微娆这件私有物品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梁淮则是在祁超走后才重新走进病房的,那时候白微娆已经侧着头睡着了。她睡相不太安稳,一只脚已经露出了被子外。梁淮则温柔一笑,又重新替她把被子掖了回去。

“你来了啊?”白微娆得了动静,昏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嗯。”

房间里安静地出奇,完全比不上祁超在时的欢声笑语。只是偶尔想起自己和祁超笑得那么开心,白微娆就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梁淮则一样。这种原始的负罪感忽然让白微娆觉得无所遁形。

梁淮则在门外站了很久,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没有了刚才的暴戾。他替她捋开碍眼的碎发:“怎么今天这么贪睡,要不要我去问问张医生,是不是药量下多了产生的副作用。”

白微娆一听他要去找张医生,睡意没了大半:“不是药量的问题,只是病房朝阳,躺在床上的时候太阳照得我眼睛疼。结果一不小心闭上眼,就真的睡着了。”

白微娆语无伦次的编出了胡乱的借口,没想到梁淮则还信以为真了。

“你觉得身体没问题就好,要是实在不习惯的话告诉我,我安排人给你换个房间。”

白微娆拒绝:“不用了,多晒晒太阳有利于光合作用。”

“你又不是植物,需要什么光合作用。”梁淮则僵硬的脸上染了丝丝笑意。

见到他笑了,白微娆才觉得气氛不再那么僵了。都说女人是最具猫性的生物,而这种猫性在被吵醒后更甚。而现下,白微娆应该就是那只被吵醒的猫。

白微娆侧躺在床上,将手掌附在脸颊上,撑着下巴,眼神迷蒙地望着他:“梁淮则,我好像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你穿白大褂的样子了。我数数,到底是三年还是五年…”

她一脸娇憨,梁淮则的黑眸里有掩饰不住地宠溺:“眼皮都快重地耷拉下来了,想睡就睡吧,别数了,无论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我总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只要你想要看,我穿一辈子给你看都行。”

“那说定了。”

他坐在床沿口,白微娆挪了挪身,往他怀里蹭了蹭,就像是一只得了荤腥的小猫。梁淮则本来是想问她关于祁超的事的,只是看她现在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他又舍不得吵醒她了。

白微娆睡得很是安稳,梁淮则看得心满意足。他喜欢他的小娆窝在他怀里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白微娆的全世界里都是他一样。梁淮则极其满意这种感觉,至少会让他觉得,白微娆是握在他掌心的,永远不会挣开的。

梁淮则就这样,一直守她到了半夜。

午夜时分,白微娆忽然有些不安,连身上的被子都一并蹬掉了。梁淮则没办法,只得轻声轻气地上前替她重新盖好。凑近她的时候,梁淮则听到她无意识地梦呓,带着委屈的哭腔,震颤着梁淮则的耳膜。

“梁淮则,为什么要骗我。”

“梁淮则,我真的好难过,你为什么要骗我。”

梁淮则知道,她应当又是梦见了他欺瞒她的那些往事。思及至此,梁淮则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紧了,连呼吸都开始不自如。他也不懂怎么安抚她,只知道埋下头浅浅地亲吻她:“小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