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不在家,她们把东西给了佣人,连茶都没喝就离开了。

后来每年的春节从家里来时,双年都会陪着她去一次叔叔家,一直到双年出国。恰巧叔叔去年也去了国外发展事业,所以重年不用为难要一

个人去那个地方了。

但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欠叔叔的,不是每年一罐臭豆腐,几个饭馍馍可以还得清的。

都说钱债易偿,人情难还。

何况确实是很好的工作,不仅仅满足了重年“稳定工资尚可”的愿望,还远远地超过了她的期冀。

她做了一年多的财务经理秘书,后来那位财务经理调去了国外分公司。新来的财务经理不用秘书,自带了助理,她做了财务部的一名出纳,月工资随即也跟着水涨船高。

仍旧只是在千位数,几千块钱,在重年眼里这已经是高薪了。

许多财务专业的同学说长期做出纳没出息,可是仍然有许多人在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适合的岗位。

重年清楚自己的能力,会计,审计,主管,经理,总监…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未必就适合她,她也不一定做得来。

她当初选择财务管理专业,只是为了就业而谋生,无关喜欢与否。学了四年,工作了四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仍旧和喜欢无关。

正如CPA考试太难了,她更是觉得难,经常被那些数字和公式搅得头昏脑胀,很想扔下书作罢,但入了财务这个门,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所以CPA是一定要考的,过不过得了,那要看造化,但她得去考试。

第三章 红豆 (上)

下班的时候,外面下着雪,晶莹粉白,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建筑物上和马路上,不知何时公司大门口的台阶上已经铺了一层雪花。

重年踏上去的时候还在想着,天气说变就变,中午出去的时候只是刮风,没想到下午就下了这么大的雪。但抬头往前看时,突然愣住了。

鹅毛似的雪花一片一片坠落,台阶的最下面一个人仰着脸看她,映着白雪,笑得温和而明媚。

那一瞬间要说不感动,却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有男子下着雪时,站在外面等她。

她几步走下去,呐呐喊了一声“郑铭”,又说了一句差劲透了的话:“你怎么在这里?”

他仍旧在笑:“等你啊。”

重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郑铭似乎毫无所觉,接着说:“我反正没事,就想着过来和你一起去,正好也赶上你下班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但却令重年放松了下来,这是她熟悉的郑铭。

郑铭是上海人,是萋萋的老乡,比她们高两届,和萋萋走得近后,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重年也想不起来是哪次,仿佛是大一下学期萋萋生日请吃饭时,那次去了许多人,在一个很大的包厢,有两桌,除了宿舍的人,马薇周沁带来的男朋友,其他就都是萋萋的老乡了。座位安排得也特别,说为了方便大家熟识,老乡和宿舍的人交叉着坐吧,就这样郑铭夹在了她和萋萋之间,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就是吃饭,喝啤酒,互相打趣交谈。重年话不多,因为入大学之前从未沾过酒,进大学后在一次宿舍聚餐时尝过啤酒之后也不喜欢那个味道,很少喝酒,跟萋萋喝了一杯后就埋头吃菜。所幸有萋萋解释她不能喝,也没人为难她,一餐饭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记得很清楚饭后还去了KTV,是坐在她旁边那个叫郑铭的男生主动提议请大家去的。因为弄得那次回去晚了,宿舍大门关了,她们被管理员狠狠训了一通,还要求在本子上留下名字。

后来她和萋萋一起,经常见到那个叫郑铭的男生,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偶尔单独在图书馆碰到了,他会收拾东西过来,和她坐在一起,于是到了吃饭时间,也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曾一起单独去学校外面的那条小食街吃过几次饭,因为他说不想吃食堂的饭菜。

渐渐地知道了他是萋萋堂姐的高中同学,从前就认识萋萋的,是金融专业的,经常泡图书馆是因为要考研。

因为萋萋私下很少在宿舍提起他,这些倒还是他自己说的。

当然随着熟识程度的加深,也知道了一些其

他的事情。比如他爸爸妈妈想他考回上海去,他却想留在北京。比如他非常喜欢吃小食街上那家湘菜馆的野山椒炒牛肉,恰巧重年也非常喜欢吃,就是太辣了,像两个傻瓜似的,一面拼命喝水,一面还要吃。还有他很懒,不喜欢洗衣服,衣服都是送去宿舍楼下一家洗衣店洗的。

大约是小学时就开始洗自己的衣服,到了初中就开始洗全家的衣服,早就习惯了,重年唏嘘,这要花多少钱,只是自己动动手的事情。

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又告诉她,每到放假前半个月为了省钱,换下来的衣服就都不洗了,直接装进行李箱,等放假了带回去给他妈妈洗。

重年只觉得这样放半个月肯定都有味道了,衣服换下来最好就要当天洗了,放久了不好,但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由此他在重年心中留下了大懒人的印象。

而恰恰和他相反,她很喜欢洗衣服,不知为什么,每次在宿舍的阳台上洗衣服的时候,总觉得很放松很休闲,可以什么都不想,只移动双手,把一件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这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到底是不同的,他不能理解她的快乐,她也不明白为何有人这么懒。但却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他和萋萋一样有经济很好的家庭,父母都有很好的工作,不愁吃不愁穿,每天烦恼的大约就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要洗衣服…

可是和面对萋萋一样,重年不排斥讨厌郑铭。他给她的感觉总有点像萋萋,虽然比不上和萋萋在一起的感觉,他到底是个男生,隔了一层,没有那么多的喜欢,好感至少是有的。他长相俊秀,白净斯文,总给人一股书卷味,待人亦随和,话不多也不少,学习起来很认真,玩起来却像个孩子,非常容易相处。久了,便像个朋友一样。

说起来,他是她第一个男性朋友,似乎这么多年也是唯一一个,一直不近不远地相处着。不会谈论多深的话题,不会涉及到男女感情,不会讲暧昧不清的话语,但彼此都真诚地对待对方,纯粹而安全。

到了吃饭的餐厅,重年又不自然了,开始惴惴不安。竟然是家品轩,而且还是总店。那一年叔叔带父亲,双年,还有她来过。全京城都知道家品轩不便宜,这几年更是走高端健康,精致饮食的路线,这里几片蘑菇汤都要几百块。她模糊意识到,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纯粹而安全的感情或许真要在今晚改变了,突然就惶恐了起来。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有了变化。

郑铭果然考上了北京一所财经大学的研究生,他

毕业离校去读研究生后,他们便很少见面了,只逢年过节几个问候的电话或者是短信,有时在网上碰见了,也都是简单讲讲学习,谈谈身边发生的事情,许多时候话题都是围绕着他们都熟识的萋萋转。

后来还是从萋萋口中知道,他交了女朋友,是那边同校的学妹。重年过后在网上遇见他了,聊得轻松高兴时便说:“萋萋说你有了女朋友,现在应该非常喜欢那个学校吧?”

他只发了个笑脸过来。

她以为这个话题太私密了,他或许不想过多谈论,便没有多问。

重年毕业后工作的头两年,他们联系得更少了,大约只他研究生要毕业时见过一面,是和萋萋一起的,三个人去吃了饭,听他说要留在北京工作。

还是后来在工作中不经意碰见了,那一次财务部和近期有业务往来的一家银行聚餐。重年素来很少参加这一类应酬,但那一次总监点名了,只好去。到了餐厅,一群人忙着介绍问好,她和郑铭互相对望着,便都笑了。

饭后时间还早,大家去了KTV。有一桌人打牌,郑铭没有打牌坐在她旁边,有人在唱歌,是王菲的红豆。在熟悉而亲切的音乐声中,他说:“我记得萋萋说你很喜欢王菲的歌。”

似乎她也曾经告诉过他。她笑了笑,又老生常谈:“她的嗓音很好听,空灵飘渺…”其实是语言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很好听很好听。

末了,音乐声停了下来,他非常小声地说:“你唱得比她好听。”

她吓一跳,看了一眼那位唱歌的同事,确定隔得不近没被听见才放心了,笑道:“你又没听我唱过,不要瞎说。”她很少在公共场合唱歌,听见她唱歌的人确实不多。

他顿了一下,也笑了,“重年,你记忆不好,那年萋萋生日的时候,你就是唱的红豆。”

重年呆了一下,也记起来了,那次萋萋高兴闹着一定要她唱一首歌庆祝生日,还自行点了红豆,她推脱不过,便唱了。

她有点窘迫,说:“过了这么多年,真是差点忘了。”

他说:“那今天就再唱一遍给我听吧,你唱得很好听。”

重年怎么好意思唱,刚刚同事才唱过,这样似乎不好,可是他已经拿来了一只话筒递给了她。那边打牌的总监不知怎么看见了,说:“小姜,郑先生这么体贴,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盛情啊,连我都还没听你唱过歌呢,今天一定要好好唱啊…”

于是只得唱,但换了一首人间,竟然博得了满堂彩。总监更是一面打牌,一面嚷嚷着:“姜重年,你深藏不露啊,

平常听你们经理说你不适合出来玩,我看是闷声不响地掖着,这可不好啊,我们公司鼓励员工有特长就要好好发挥,该表现就得表现,这次公司尾牙我们部门你得上一节目,说定了就独唱,回去了我就叫人报上去…”

由此拉开了她不同于以往的忙碌应酬生活。真真是得不偿失。

那天晚上回去后,郑铭给她打了电话,说:“唱就唱吧,你唱得那么好听,还担心什么?”

重年埋怨他:“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我肯定唱不了的,想着要上台就开始紧张…”

他笑着接口:“没事,不要紧张,就和在KTV唱歌一样,到时候你们公司尾牙我也去。”

于是真的唱了,这次是红豆。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郑铭和萋萋都去了,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唱得很好,同事也都这样说。重年下台后也倒自然了,觉得其实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只要专心投入唱歌,就和平常私下一个人唱是一样的。

后来就和郑铭联系渐渐多了起来,起初也和当初在学校差不多,吃吃饭,聊聊天。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一个月几回发展到每隔几天就有一次,还经常约她一起吃饭。

有一次很晚的时候,她都要睡着了。他打来电话,讲了许多事情。关于他的家庭,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工作和未来的计划。比她从前知道的要详细得多。

末了,她昏昏欲睡时,他在那边轻轻说:“重年,我们认识快八年了吧…”

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他对待她渐渐和从前不同了,似乎在暗示什么,半晌没有做声。

他等了好一会儿,在那边试探着喊了一声“重年”,或许以为她睡着了,便挂了电话。

第三章 红豆 (下)

确实认识八年了,重年心不在焉地喝着鸡汤,其实还是不确定是否真要踏出那一步。她的朋友不多,这么多年除了亲人,身边亲近的只有萋萋,郑铭也算得上是一个,可是这一步如果走出去了,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她怕失去一个好朋友,还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

而爱和婚姻,那也是她不确定的,只懵懵懂懂,虽然期待可也害怕。

恍惚中,却听见他说:“鸡汤不好喝吗?那我叫人给你再换一盅别的汤,你想喝什么?”

她连忙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没有,这鸡汤挺好喝的。”为了证明,还连舀了两大勺喝了。

他笑了,突然仿佛非常自然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好喝也要慢点喝,免得呛住了…”

这一下,重年真正呛住了,捂着嘴巴很不雅地咳嗽了两声。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起走路都会隔着一段距离。他现在这样已经很亲密了,越过了他们的安全朋友范畴。

他抽来了纸巾给她,却不等她接过来,拉开她的手,擦了擦她的嘴。动作自然,仿佛和平常一样,末了,收回手望着她笑了笑。

重年怔忡而迷茫,面前的这个人是她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可这一刻却又不像,似乎不知不觉间真的已经改变了。

而他说:“重年,我们认识八年了吧,我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很好…”突然停了下来,终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重年,我们就一直这样,好吗?”

他握得不紧,而她却觉得那只手在发烫,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可是模糊中明白现在抽回手意味着什么,只低着头望着桌面,半晌点了点头。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她的手,笑了笑:“喝汤吧,等一会儿就冷了。”

于是接着吃饭,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连话题都是差不多的。哪一道菜好哪一道菜味道特别,明天要工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但还是有许多不同,起身的时候,他拿起了她的手袋,而后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白色绒线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轻声问:“这样可以吗?”

当着餐厅那么多用餐的人,她非常不自然,只低头“嗯”了一声。

他笑了笑,和她一起走出餐厅。半路上,突然又记起来了什么,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还是这样吧。”

原来他也还没习惯。

重年一直紧绷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只是很快又不自然了,头一次和一个男性牵着手走路,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很有点不习惯。

他突然也变得很沉默,仿佛都不知道有什么说的。

还没走到餐厅门口,迎面走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重年无意中抬头望见了,突然怔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才挣脱开郑铭的手,走前两步,微笑着喊:“婶婶。”

那女子绾着头发,戴着钻石耳坠,身上是羊毛衫搭配着及膝裙子和短靴,手腕处挽着一只考究精致的手袋,望了望她,脸上便有了矜持的微笑。

“是重年啊,”顿了顿,视线转移到了她身边站着的人身上,“和男朋友来这里吃饭吗?”

重年脸上一热,也许他们刚刚牵着手已经被她看见了,一时又觉得窘迫,答不了话。幸得郑铭反应快,笑着说:“是的,婶婶,我和重年是来吃饭的,婶婶也来吃饭吗?”

“是啊。”婶婶答了一声。

重年反应了过来,介绍说:“婶婶,这是郑铭。”

婶婶笑着点头说“好”,也偏头介绍自己身边的人,“重年,小郑,这是家谦,我的弟弟。”

重年这才留意到婶婶身边还站着人,那男子很高,一身黑色的西服,手臂挽着大衣,眉毛很粗,狭长深邃的大眼,神色淡然,只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按辈分他长她一辈,仿佛应该叫叔叔,可他看上去大约最多不过三十多岁,这样叫似乎也不好,踌躇间,便只笑了笑当做打招呼了,也没说话。

就这样寒暄了一番,互相告辞离开了。

自餐厅出来后,郑铭突然问:“重年,沈家和是你婶婶?”

她点了点头,不奇怪他知道“沈家和”这个名字,在京城餐饮业这个名字很出名,前不久还有报纸称她为“餐饮女王”。

重年前两年曾听闻家品轩集团下的餐饮业已经被当成生日礼物全部划归到了姜夫人名下,已经改姓沈了,由沈家和全权打理。也是到那时她才知道那位婶婶原来叫“沈家和”。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也应该告诉他,但不知道该怎么讲清这关系,索性说:“姜轩涛是我爸爸的堂弟…”原本后头还想说“不怎么来往的”,可一想到自己的工作,觉得这样说太冷漠了,像过河拆桥,终于打住了。

郑铭“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开车送她回去,到了公寓楼下,重年踯躅着,不知该如何说“再见”。从前他没买车的时候,一起吃了饭,都是独自乘车回去,去年他买车了,她推辞不了,他也送她回来过几次,但总是到了公寓下面,就很自然地道别了。今天显然情况有点不同,她想是否该请他上去坐坐喝杯茶,

可下意识又觉得这样不合适,似乎太早了点。她还从未和任何男性在这么晚的时候独处一室,更别说是她住的地方。

车子引擎熄灭已经有一会儿,音响里头熟悉的音乐声也渐渐戛然而止,是王菲的专辑,大约是他特意放的。

他终于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重年,上去吧,晚上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重年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竟然有点高兴,很少有人用这么温柔宠溺的语气和她说话,模糊中有种淡淡的被宠爱和呵护的幸福。她心里最后一点忐忑和不确定渐渐消散,这一晚上漂浮在半空中不安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是这么的好,待她也这么好,他们在一起会好的。

她下了车,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头对他说:“那你好好开车,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他笑着答允:“好,快上去吧,这么大的雪,站在外面多冷!”

重年望着他笑了笑,依言走进了公寓大楼。等电梯的时候才听见后面引擎发动的声音,不由得朝大门外望了一眼,其实大门关着,根本看不见什么,可她还是觉得高兴,自己笑了笑,才走进电梯 。

到家后,便给萋萋打了电话。也许郑铭会对萋萋说,可这么多年了,萋萋是她最亲近的朋友,说起来她认识郑铭也是因为萋萋,她该自己告诉萋萋的。

萋萋弄明白了她支支吾吾的那一句“我和郑铭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后,顿了一下,在那边问:“重年,你喜欢他吗?我问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重年想了想,认真地说:“你知道我认识了他这么多年,我只知道我对他感觉很好,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也许现在还不是很喜欢,也没有到非他不可,可都说人和人的感情也是可以伴随着时间和相处逐渐加深,我想喜欢他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而且嫁给一个认识了八年的人比嫁给认识八个月的要好,这样我会觉得安心。”

萋萋在那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重年,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心里真的没有任何人吗?你动过心没有?”

重年顿了顿,空洞洞地说:“没有。”

萋萋说:“我一直搞不懂你,你看着什么都不懂,在这方面经历也一片空白,可对待爱情却很理智,甚至是淡漠。你的话是对的,郑铭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而且你们这么多年不说爱情,感情还是有的,他对你也不会差。但我总觉得你们现在要在一起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你知道

吗?我从前一直想把你们两人凑成对,觉得你们很合适,但你们一直温温吞吞的,到他毕业了还是那样,我就放弃了,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

重年笑道:“怪不得你那时候总带着我去见他。”

萋萋怪叫道:“天哪,你真的直到现在才知道?我还一直以为你在装。姜重年,你反应够迟钝的,我那时候做得那么明显,就差直截了当地说‘重年,你和郑铭一起吧’。”

重年倒真的不知道,于是说:“现在在一起也不迟呀。”

“是不迟,可是你们在一起了总得亲吻拥抱,做一些亲密事吧?我难以想象你们…”

重年涨红了脸,又羞又窘:“你怎么说这些…”

“我知道了,你们一定还没接吻吧?我想郑铭也不会这么快,今天晚上就下手。我得去告诉他,你还是初吻,叫他温柔点,别吓到了你…”

“温萋萋!”重年这下脸红到发烫,倒不怕她真的去说,玩笑归玩笑,萋萋平日也很正经,只是对这个话题觉得窘迫。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不好意思,该干啥抓紧时间干啥,以后和郑铭好好过,我还等着要喝你们的喜酒,要媒人礼包。”幸得萋萋也知道她害羞,没闹下去了,又讲了几句其他话,便结束了通话。

重年放下电话,却有点茫然而空洞,怔怔坐了一会儿,突然记起来看了看时间,去浴室洗脸刷牙,留意到另一间房里住的室友毛小敏似乎还没有来。因为这几天她房间的灯一直没亮过,而浴室厨房客厅也没有任何不同的迹象。

她想着也许毛小敏的春节有半个月的假,不由得有点羡慕。端着热水盆回房间泡脚的时候,郑铭的短信也来了。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一句:“晚安。”

大约都有点不习惯,从前他们不会发这样的短信的,有些短信也是没必要回复的,可现在突然像是不回复有点不好似的,仿佛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重年没有回复这条短信,实在是还不怎么好意思说那两个字,觉得有点矫情多余,也怕他收到了又要去想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那还不如叫他就这样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