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箱子走下楼来。

走到一楼外的空地上,我往外望了一下,邹瑞已经将车倒好了,那辆黑色的轿车直直地停在车道的外面。

我只好拖着箱子走过去。

没走两步,邹司机已经开车门跑了出来,将我手中的箱子接过,走过去利落地塞进尾箱。

我坐进斯成的身旁的时候,他人已经清醒了,但脸上淡淡的,也没什么表情。

我吞了吞口水,然后小声地说:“那个……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斯成依旧面无表情的:“电梯门卡你自己收好。”

我跟在他身后进的门,斯成自顾自的关门,换鞋,脱外套,然后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偷偷摸摸地躬着身体将我那个粉红色的箱子挪到了客厅的墙角。

斯成淡淡地说:“站住,谁让你进来了?”

我绞着手,可怜地巴巴地望了他一眼:“那怎么办?”

“倒水。”斯成头靠在沙发上,随口吩咐。

我老老实实去倒水。

“开电视。”遥控器就在他手边,他都不愿意动。

我去打开电视,音乐频道在唱民歌,音量那叫一个大。

“换台。”他皱皱眉。

我对着电视频道乱按一气,停在一个民事调解节目,一对离婚夫妇和一大堆亲戚在电视里鸡飞狗跳地在吵架。

“换台。”声音真生气了。

我赶紧降低了音量,扭头看看他,人还是倦怠,在大宅休息了两天,也没见恢复什么精神。

我返身从沙发上拾起毯子,仔细地盖在他的腿上,卑躬屈膝地站在他的身边,捏着嗓音问:“大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斯成抬眸轻轻望了我一眼:“你觉得呢?”

看来只能舍生取义卖身求荣了,我踢掉拖鞋,爬上沙发,跨过他摊在沙发上的长腿,双手主动地攀住他的脖子,然后闭上眼温柔而讨好地舔他的唇角,深深地吸吮他的双唇,然后将舌头俏皮地推进了他的口中,斯成伸出手,随意地拢住了我的肩头,舒服而享受的姿态,我们的唇齿绞缠到了一起,他身体有蔚然深秀的草木气息,有醇薄淡苦的烟草气息,他的下巴贴着我的脸颊,有微微舒服的刺痛感,他的一切都教我神魂颠倒,我不余遗力想让他高兴,结果吻了他自己就先觉得好幸福,我卖力演出想要迷倒他,结果自己却先被他迷倒了。

斯成忍住笑意说:“豫儿,这个我也上瘾了。”

春漾里大道一号。

我下了班,踢掉高跟鞋,因为搬过来匆忙,除了上班换洗的几套衣服,我连睡衣忘记塞进去,只好穿一件斯成的棉t恤,进厨房给他做晚餐。

正站在灶前专心地搅拌着一锅米粥,忽然有人从背后扶住我的肩膀,手指缠在我的发间,然后松开了我的头发。

我上班有时会盘一个发髻,方便做事,人也干练一点。

绑着的头发轻轻地散落,头上轻松了许多,斯成用手指揉了一会儿我的头发,然后将下巴轻轻地搁在我的头顶。

我嗅了嗅,身上又有酒味:“又有应酬?”

“嗯。”他应了一声,鼻音很重:“太想回家,去露了个脸,让他们招待了。”

我回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斯成坐到厨房外的小圆桌上跟我说话:“今天做什么了?”

我一边看着灶上的火候,一边跟斯总汇报工作:“上班,中午陪着和艾米去医院体检和打预防针,体重和身高正常,但有一点点缺钙。”

斯成说:“那怎么办,需要单独补钙吗?”

我说:“不用,我咨询过医生了,多吃点鱼虾类食物,还要多晒晒太阳。”

从艾米回到斯家来,基本上她每一次去医院打疫苗,我都会陪着去,顺便看看孩子的各项情况,以便能跟医生咨询一下喂养方法。

这么小的宝宝,我不愿意永远都是保姆和司机带着她去。

斯成在我身后,手撑在餐桌上,忽然问我说:“葭豫,我好像没有正式问过你,你介意收养艾米吗?”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语气有点郑重:“以后她要做我们的女儿,一辈子的。”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有认真做人家爸爸了吗?”

斯成抬手掩住了额头,无奈地说:“得,教训起我来了。”

我熄了火,俯身找出碗筷:“你回家多时间陪陪她。”

斯成起身过来帮忙:“嗯。”

斯成想了想说:“我周末回家,先教会她叫你妈咪。”

我一把拍在他的脸上:“别瞎闹。”

斯成还在那想了一下,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自己先乐了。

厨房的一盏吊灯亮着,柔柔的晕黄灯光,斯成打开了电视看财经,家里有了热闹的声响,我们坐在饭厅里一起吃晚餐。

我每天看着他,瘦得脸颊还是有点凹陷,衬得一张脸庞更加棱角分明,依旧苍白,但气色和血气稍微好了一点点。

我搬过来住之后,邱医生跟我谈过一次。

邱医生直接跟我交待了,他的戒断期将会是非常的漫长,并且会有可能复发的情况,即使他已经独自捱过了最初的差不多三个星期,但身体也遭受了严重的损伤,并且从彻底戒掉瘾癖临床完全治愈的角度来说,现在我们的进程,还只是冰山的一角。

我现在每天都按时下班,斯成还是难免需要应酬,我就在客厅加班,等他回来。

两个星期之后,他的情况终于开始好转,胃口慢慢开始恢复,也不再发生一吃了就反复呕吐的现象。

然后那一年的十二月份顺利结束了,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停了一天,咱们继续。

谢谢lxx的投雷。

☆、第85章 八五

新年的夜晚,我们在红灯笼吃饭。

饭吃到一半,斯成搁了筷子,慢慢地喝点酒。

他胃口没有完全恢复。

我则继续吃那一道最爱的酱汁酿豆腐。

餐厅的经理余先生过来,先对着我客气打了声招呼,然后俯身悄声跟斯成说:“斯总,劳先生携带太太和小朋友在金阁用餐。”

斯成搁下酒杯:“葭豫,你坐一会儿。”

我点点头。

他起身走开了几步,又转头问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跟客人见个面?”

他在这间餐厅有股份,有时候特别重要的客人来吃饭,他会过去打声招呼。

我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要求我陪他见客,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句:“下次吧。”

“好。”斯成也不勉强,略微颔首走过去了。

我独自坐在临窗的位置,红灯笼的设计非常注重客人的**,但大厅的位子又不是完全封闭式的,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自在。

我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的迷人夜景,今晚的银山中心,灯火璀璨,在跨年凌晨,从顶层到裙房的花园酒吧,会有一个精彩的亮灯仪式和烟火表演,我们今晚过来,在一楼的百货公司,已经是熙熙融融的一片,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我正兀自出神,有个男人忽然走到我旁边,出声道:“李小姐?”

我思绪被打断了,只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身量中等,穿得考究的花哨西装,我有点眼熟,这是家里开高尔夫球场的,名字记不住了,是斯定中以前的那群狐朋狗友。

我客气点了点头。

我以为我的敷衍意思很明显了。

谁知下一刻,那位高尔夫球场公子拉开了凳子,潇洒倜傥地翘起腿,轻佻地说了一句:“你跟定中离婚这事儿,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十五分钟之后,我跟斯成从顶楼的餐厅下来。

方才在餐厅里的一场吵闹过去,在电梯里我有点沉默,斯成有点担心地望了我一眼,默默地握住我的手:“不要不高兴,嗯?”

我知道,以后这种难听的话和场面,我们会见得会更多。

我摇摇头,跟他说:“我们去书店吧,我要去探望小语,给她带点书,你给我点建议。”

人生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我才不跟路边一两只乱吠叫的狗计较。

斯成难得好脾气地答应:“好。”

结果我们在书店逗留了一个小时,挑选了一堆书,还给艾米买了好几本五彩六色的卡片,然后我们去喝了几杯茶,书店里宁静而平和的气氛让我们完全放松了下来,我们坐在临窗的座位,望着街道外的一张张快活的笑脸。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期间斯成中间还接了几个电话,银山中心的运营管理是斯定文在负责,因此他也没有多干涉,只直接说:“按照上周会议指示做好安全工作,其他具体工作吩咐anita转给副总处理。”

我们从书店离开回家时,正好是凌晨时分。

我们驾车驶离银山中心,在驶出核心商圈时候,遥遥的春漾里大道,我们车子远远的背后,人潮开始欢呼呐喊,新年钟声即将敲响,广场周围的气氛进入了最□□,几十幢高耸到天际的摩天大楼,用灯光联合变幻出的一阵又一阵的奇妙光彩,伴随着人群的阵阵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声。

绝世盛景,繁华都会,狂欢人潮,然后远远的背后人群传来倒数声。

街面两边的车也停了,年轻人从车子里跑出来,跳到人行道上尖叫。

烟火升起的时候,斯成将车停到了辅路上。

绚丽的烟火照亮了半边的夜空,外面的人都在驻足,观望,拥抱,我们车里还是安静的。

斯成将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我:“打开看看。”

我打开长方形的黑色盒子,里边是一条华美的项链,铂金四爪镶嵌极致工艺,酒红和森林绿的宝石交相辉映,我拿起来晃了一下,光华闪烁,像玩具似的。

斯成说:“新年快乐,我知道你不爱首饰,但我好像没有正式送过你一份礼物。”

我的确是不太爱佩戴首饰,全身上下项链戒指珠宝都没有,戴着的唯一值钱的饰品是我参加工作时候,妈妈送给我的一只卡地亚的手表,这款项链明显不适合日常佩戴,但斯成心思我懂,他买着让我玩儿。

斯成很少给我买这些,他在纽约遇到我的时候,可能是见我当时境况太可怜,顺手给过我一张卡,但我一直收藏在行李箱的最深处,一次也没用过,后来他经常来往旧金山,我就用它来打点他的日常事务。

他每次都说,要零花钱随意支取,我回国之后没有用过,但我看过,上面的金额不小,而且每个月都在增加。

我收如此贵重的礼物,不知如何反应,还有点拘谨地说:“谢谢。”

斯成看了我一眼,手撑在方向盘上,懒懒地说了一句:“千金难买一笑啊。”

我被他逗乐,抓住项链凑过去亲他:“love you。”

他眼底有明明灭灭的笑意,车窗外有的烟火的影子,我们在新一年的凌晨,在银山中心广场几街之外,在烟火下,在钟声中,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新年假日结束之后。

我去监狱探望邱小语。

案卷在新年之前就宣判了。

邱小语被判故意伤害罪,入狱服刑五年。

案子判决下来之后,她从市看守所转到了第一女子监狱,我给她送了一些书,然后告诉她,我找了孟宏辉的关系,然后拜托了一个领导跟学校求情,保留了她的学籍,这样如果她减刑或刑满出来,还可以拿到毕业证书。

她望着我,眼底涌出感激的泪水,但神色坚强,也许早从她相依为命的家人离开之后,生活的磨炼已经让她成熟得太快。

我听说欧宝升拖着点滴袋子倒流管子氧气瓶去看守所看过她。

据说她不肯见他。

晚上我被斯成召回斯家大宅吃饭。

我一走进大宅的前厅,艾米就扭动着小肥腿跑出来迎接我,望着我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口水泡。

太可爱了,我心都化了。

保姆跟在一旁哈哈大笑:“哎,小宝,慢点走!”

我抱住她,亲她脸颊,然后陪她在婴儿房,给她捏小手小脚,陪她看卡片认物品和颜色,摆弄她的各种玩具,每次陪小孩子时间都过得飞快,等到斯成从城里回来进来找我,他将艾米从我手中接过,亲了亲递给了保姆,然后说:“斯太太让你过去,吃饭了。”

斯定文一家回娘家了,斯定中出去会友,饭桌上只有我跟斯成陪着斯太太吃饭,正好斯成的生日准备到了,斯太太问他一些筹备的事宜。

以前斯成的生日,他从来都不会待在家里,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所以他生日那天,老爷子面上不说什么,但其实心底也牵挂他,老爷子不高兴,他的生日斯太太自然是不记得的,有一年两年斯太太还不明所以,莫名被当天心情低落的老爷子呵斥一两句,忽然自己明白了过来,抹着眼泪回房间了,晚饭都不出来吃。

大概是斯成料想到自己在家里,终究是要面对这些不愉快,所以干脆也不回来了。

但如今不一样了,斯成是继承家业的宗族长子,按照家族里的规矩,像以前老爷子的生日,年年都是要大办的。

每一次斯家大宅办生日会,官洲老家宗族里的长辈,也要上来聚聚的。

斯成只能遵循传统,但也的确分不出精力来管这种小事,便一切交由斯太太主持操办。

等到一顿饭大家都差不多吃完,斯成忽然说:“斯太太,我跟你说一件事。”

斯太太搁下筷子,不知所以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斯成低咳一声,语气有点郑重认真:“是我的私事。”

斯成又转头随意吩咐我说:“葭豫,你去陪艾米玩玩。”

我点了点头,推开椅子要起身。

斯太太望了斯成一眼,又望了我一眼,忽然眼巴巴地开口说:“小豫儿,你留下行不行?”

我暗自好笑,斯太太竟然如此怕他。

我又坐了下来。

斯成的姿势也没变,背靠在椅子上,手撑在旁边的椅背上,人显得潇洒而懒散,只是要说话之前,转了转眸光看了我一眼。

我瞬间已经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我心抖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斯成已经淡淡地开口:“我跟豫儿,打算在一起,定中也知道这件事。”

斯太太手动了一下,却骤然碰到手边的一只青花瓷碗,哐当一声,差点没跌下桌。

斯太太赶紧扶住了碗,然后看我一眼:“小豫儿,你是当真?”

我只好点了点头。

我知道,以前一直以来,斯太太还能假装蒙在鼓里,如今被斯成直接骤然戳破,她也有点慌慌张张的,她叹了口气:“你们——这是!”

斯成语调诚恳地补了一句:“希望你理解。”

斯太太哆哆嗦嗦地说:“这,大少,定中和小豫儿没这姻缘,我也不是反对你们,可是,你们这名誉影响,我怎么跟家里的人交待……这怎么办……”

斯成早已做好打算:“我们来处理,我们只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暂时不需要处理宗族和银山的影响。”

斯成强调了一句:“我来处理这个,不需要您费心。”

斯太太神色终于缓和,找回了一缕浮丝般的笑容,话说得零零落落的:“我也是不放心你们,你爸爸一直让替他好好照顾好孩子,你也不在家里住,最近身体也不好,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小豫儿倒一直是个贴心懂事的,能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

斯成说:“谢谢您。”

斯定中从外面吹着口哨回来,谷叔在餐厅外面挡住他:“定中少爷,你暂且等等……”

“等什么,我饿死了,外面没吃——”斯定中一边说话一边推开谷叔闯了进来,我们三个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的波动,大约都有点面色不虞,转过头齐齐地望着他。

斯定中左看看右看看,纳闷地说:“妈,这怎么回事?”

斯成握住我的手,要起身站起来。

我不动,想要挣开。

斯成回头,不轻不重地望了我一眼。

目光幽深端凝,带着严肃的警告,我不敢挣扎了。

他拖住我的手,从斯定中面前,我们两个施施然地走出了饭厅。

“小豫儿。”外面的佣人阿芬在叫我。

我在屋里应了一声:“怎么了?”

艾米在玩她的玩具小马,听到立刻转头看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咿呀了一声,她已经认得家里人喊我的名字。

我只好捏了捏她脸颊,走了出去,躲在艾米的房间里,其实是有点不愿见人。

斯成今天过生日,说是过生日,其实累得要命,家族里亲戚一大堆,以前他从不应酬这些人,现在不行了,这是责任。

阿芬神秘兮兮地说:“大少跟四伯爷吵起来了,斯太太吩咐来找你。”

我想了一下,连四伯爷是谁都不认识,冷汗冒出来,只好跟着阿芬往大宅的茶厅走过去。

走到门口,就听到斯成的声音,大约在抽烟,含含糊糊地说:“四爷爷,离都离了。”

然后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又嘶哑又威严:“定中,你爸爸过身前,同意不同意?”

我瞬间记起了这个声音,我跟斯定中结婚了回官洲老家祭祖时候,跪在祖宗面前,就是他主持的仪式,妇女三从四德讲了一大通,我当时只能跪着低头聆听训诫,因此对这个声音记忆深刻。

斯定中遮遮掩掩地答:“爸爸不知道……”

那位老头子立刻激动地叫:“不知道那就是不同意!斯家娶媳妇,要是结了婚,那就绝没有离婚这件事情!”

斯定中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估计早先也被骂了一顿了。

斯成缓缓地开口,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平静:“您就少掺和小辈的事情吧。”

老头子估计也听出他语气不善了,气得颤巍巍的:“你是做大哥的,你父亲过世,将斯家本宅的家业都传给了你,定中是你小辈,你有责任看管他,怎可任得他如此妄意行事!”

斯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他的声音立刻强硬起来:“我要说,我不但同意定中离婚,我还要告诉您,葭豫是——”

我赶紧冲了进去,站在门口大声地喊了一句:“成哥哥!”

斯成闻声立刻回头,望到我站在门边,将到嘴边的话收住了。

一整个客厅里的人,斯家的各位叔伯堂兄弟,姑太太姑表太太,满屋子穿金戴银的,纷纷循着声音转过头来,座中那老头子竟然也还认得我:“定中,既然说都离了婚了,那怎么人还在斯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星河,谢谢最机智,谢谢jenny,谢谢飘飘。谢谢订阅的每一位兄弟。

☆、第86章 八六

斯成缓缓地开口,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平静:“您就少掺和小辈的事情吧。”

老头子估计也听出他语气不善了,气得颤巍巍的:“你是做大哥的,你父亲过世,将斯家本宅的家业都传给了你,定中是你小辈,你有责任看管他,怎可任得他如此妄意行事!”

斯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他的声音立刻强硬起来:“我要说,我不但同意定中离婚,我还要告诉您,葭豫是——”

我赶紧冲了进去,站在门口大声地喊了一句:“成哥哥!”

斯成闻声立刻回头,望到我站在门边,将到嘴边的话收住了。

一整个客厅里的人,斯家的各位叔伯堂兄弟,姑太太姑表太太,满屋子穿金戴银的,纷纷循着声音转过头来,座中那老头子竟然也还认得我:“定中,既然说都离了婚了,怎么还在斯家?”

斯定中也有点不高兴了:“爸爸从小就疼葭豫,她来吃顿饭怎么着了?”

老头子气鼓鼓地说:“于礼数不合!”

斯成环视了一圈座中的宾客,忽然开口说话,声音还是平静的,却带了十足的威严:“李葭豫,你过来,坐到我身边。”

这么多人看着,我永远不会拂他面子,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冷静一点。”

斯太太这时从厨房出来,转眼看情势气氛完全不对,她不明所以,但也赶紧圆场:“四伯哥,您是……”

老头不依不饶,对着一屋子的亲戚大声地说:“依我看,他爸爸就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

斯成人仍在靠在沙发里,但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我明白他这是真正动了气了,他客客气气地说:“四爷爷,我爸爸已经走了,您能不能留点口德?”

老头子大约在官洲老家嚣张了一辈子了,说出的话那可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当时要传宗继祖,我就反对过,斯家谁是长子嫡孙,这还有得商量呢!怎知我这个侄儿,竟是不知道被哪个死鬼女人一辈子迷了心窍!”

斯成脸色彻底的白了,转而变得铁青,他抬手缓缓地在烟灰缸里熄了烟,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话,却是对着门外的斯家佣人,声音低沉而微弱,带着一种的掌控大权的独断:“来人,备车送四爷爷出去,我们本宅寒舍简陋,招待不起,请他回官洲老家去!”

谷叔一直守在门口听着吩咐,闻言立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的,大少爷。”

谷叔背着手站在廊下,扬起声音大喊了一句:“老张,把车开过来,四伯要回去了!”

一个屋子的人一时都愣住了,竟然没有人敢开腔。

谷叔领着两个佣人进来,一左一右地围住了那老头,恭恭敬敬地垂手鞠了躬,却是恫疑虚喝

的架势:“四伯,您请。”

老头子气得胡子都在跳,哆嗦着站起来,忽然两眼一闭就厥了过去。

斯太太赶紧冲过去:“哎唷——”

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架住他,他也没真的昏,就闭着眼瘫倒在椅子上,身边围了一群人,没过一分钟,老头子便唉声叹气的哼唧:“人心不古啊……我的鹤茂老弟若是活着,也是要被这逆子活活气死啊……”

斯定文走上前去,给他拍背:“四爷爷,您就消消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