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走不到两步,她的手腕就被拉住了。

左非色的手指修长、微凉,感觉上只是轻轻环住了她的手腕,可无卦知道,她是挣不开的。

既然这般…她停了步子,站在他旁边,等他发话。

“你去了祈王府。”左非色的这句话是一句陈述,然而只这一句话,那话语中的寒气已然开始蔓延。

无卦平顺了气息,回道,“嗯。”

手腕上突然一紧,左非色用上了力气,一字一句,“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无卦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痛,禁不住挣了挣,却被他更加抓紧。

无卦皱了眉,“记得。”

“那你就是这般违约的吗。”左非色拉着她缓缓凑近,一双眼紧紧锁住了她——为何她一次又一次要助韩苏,明明他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明明他韩苏都已有了王妃、如今还有了子嗣,她为何还要助他!难道在她心中,韩苏就是那般不可替代、那般重要吗!

无卦避开他的眼光,平静道,“我没有违约。当初那个约定本就是建立在上官容若不会死的基础上的。”

左非色停顿了一下,而后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所以,你才如此光明正大地再次去救他祈王府于水火…”

无卦没有答话,只是皱眉看向别处。

“哼。”带着鼻音的嗤笑,左非色心中怒气已是缓缓变为了悲哀,“无卦,长青真是佩服。”

她说的没错,当初那个盟约是在韩苏那边有上官相助的情况下所定,如此算来她确实不算违约。

可左非色在意的不是这个,从头到尾都不是该死的违约不违约,他在意的是她总是想着韩苏、帮着韩苏。为什么他堂堂一国之师为她做了那么多,却还比不过韩苏,先来后到就这么重要吗!

放下手中茶杯,左非色站起身,松开了无卦的手,他的嘴角有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好。你我之间的盟约依然有效。长青告辞。”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般疲惫过——无卦,你狠。我左非色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未来婆婆要来。。。

要好好表现!!!嗯嗯!!!

左非色转身离开的霎那,无卦只觉得心中某块地方似是塌陷了一块。

“长青。”声音比她的思想还要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叫出了口。

听到她的声音,左非色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似乎不愿再回头。

那一刻,无卦有了从未有过的心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左非色,仿佛此次离开,他就不会再回来。

“长青…”在拉住他衣袖的瞬间,无卦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对他的依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第一次,她试图说些什么,想让他不要继续这般伤心离开。

左非色站定,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可是无卦只是那般捏着他的袖口,紧紧不放。

左非色失了耐心, “既然你没有话对我说,那就到此为止吧。”

“不要。”无卦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以后不会了…”她的声音轻如鸿毛。

左非色依旧背对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无卦有些急了,“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帮他。你…不要生气。”

“长青何德何能,能有资格生无卦姑娘的气。”左非色的话语平淡如斯。

“我…”无卦却是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是执着地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姬无卦。”左非色开了口,语气很是认真,“你知道我的心思。”

无卦抿了唇,不知如何接话。

“既然你心里依然是他韩苏,长青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你放心,长青会守盟约。”话毕,左非色一甩袖,用劲气迫她放了手,头不回地往院外走去。

“我也是!”

背后一阵力量袭来,他的腰被她从后紧紧环住。

将脸埋在他的身后,无卦闭着眼睛双手都有些颤抖,害怕他再次把自己推开,“你不要生气…”

他的陪伴,她一直看在眼里。一桩桩、一件件,在她最难的时刻,他总会如英雄般降临。她依赖他,信任他,中意他…从来没有过的喜欢。看到他,她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经不住脸红心跳。

是,她曾经是将韩苏当作者世上最后的依靠,所以她帮他,一直一直地帮他,只是为了留住最后的陪伴。

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不是陪伴,而是有那么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将自己好好地放在心上,一生一世。

“是什么?”上头的左非色低声说道。

“嗯?”无卦不理解,什么是什么?

“你刚才说你也是,你也是什么?”左非色没有绕弯子。

“我…”无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胆的话语,她心虚地将手缓缓松了开来。

左非色见到她的退缩,可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又怎会让她再次回到壳中。

一个转身,将她扣在怀中,轻轻用下巴摩挲她的额头,仿若引诱般再次问道,“是什么?”

无卦索性全将脸全埋入他怀里,闷闷地不再作声。左非色身上有着淡淡的鸢尾花香,一丝一毫让人不经意沉醉。

“无卦,是什么?”左非色锲而不舍,凑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了,此刻除了向驼鸟般埋在他怀中,她不知道还恩那个做什么。

“既然无卦不肯说…那长青还是告辞吧…”边说,他边带着伤感的语调缓缓松开了怀抱。

无卦终是怕了,闷闷说了出来,“长青对我如何心思,我亦是。”

他轻笑出声,“小无卦,让你开个口怎么就那么难呢。”

在他怀中,心花怒放。

——左非色,姬无卦此生能遇如你此般男子,三生有幸。

暖暖春阳,微微清风,与君相拥,不知年岁。

“森,韩森。”拿着那纸信笺,韩苏低低念出其上的字,“其命主火,三木为森,遇火则旺,可袭天下。”

果然好名字。

只是…

这张信笺是今日一位茶楼的伙计受托送来的。

韩苏默默捏皱了那张信笺——无卦,你竟是都不愿来祈王府了吗。

“来人。”看来本王只有亲自去上一趟了。

“备马车。”

如果你想就此与我划清界限…先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坐在马车上,韩苏的眉头一直微皱,他觉得出来,无卦对自己的态度和过去大相径庭了。其中原因,必然是与自己娶了上官有关。可是…上官既是你无卦亲自送予本王的,这后果想必你也是料得到的。为这个原因就与本王分道扬镳,是不是太先斩后奏了些。

掀开车帘,韩苏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景色。

——况且…无卦这般人才,本王又怎么舍得你就此淹没呢。

马车路过一片白墙青瓦的大户人家,韩苏不禁诧异了一下——原来无卦住所就在国师府边上。难道是这边风水独好,看卦人士都喜此处?真是好巧。

马车在无卦院外的一棵大樟树下停住。

“王爷,到了。”

韩苏推了车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正从屋内走出来的无卦。她的脸上隐隐带着欢喜,嘴角也有些上翘。

韩苏心下有些高兴——她在笑?是算到本王今日会来吗?

长青来了。

听到马车声音,这是无卦的第一个反应。于是她连忙走出相迎。

待她看清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时,除了诧异更有些尴尬——韩苏怎么来了。

本以为将孩子的名字托人转告,而后两人就可渐渐淡了联系。

他争他的皇位,她在此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平头百姓,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是…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无卦。”韩苏带着笑向她走来。

无卦内心却是有些忐忑——他来做什么。

“本王此次从西胡回来后,似乎还没和无卦你好好聊上一聊。”韩苏说得很自然,“不介意本王不请自来吧。”

“不敢。”无卦答得有些生硬。

韩苏面上一暗,却是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请。”

无卦引韩苏去了厅室,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

“王爷,请用茶。”

听到无卦这般称呼自己,韩苏嘴角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竟是这般急着想要撇清与本王的关系吗?

端起杯子,他轻轻一嗅,不带分毫情感,“碧螺春,好茶。”

无卦点点头并不回话。

此刻的她只觉得面对韩苏浑身拘谨的厉害,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了。

与此同时,她还有着隐隐的担忧——但愿长青今日不要过来,若是他看到韩苏在此一定又要生气了。

韩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倒是闲适得很的样子。

“无卦之前曾说愿为本王谋士,不知可还当数?”

无卦倒茶的手滞了一下——这话自然是不再当数了的。她助不了他,也不能再助他。

尽量平稳了语气,她开口说道,“王爷大劫已过,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无卦现在是助不上什么了。”

韩苏微抬了眉毛,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着杯中之茶, “无卦先生通天晓地,怎会有帮不了一说,怕是…过谦了吧。”

“况且,几日之前先生还曾助本王王妃渡过劫难,这般能力又岂是常人所有。”

“王妃吉人天相,无卦只是顺应天道,并无相助,也无力相助。”她一带而过地挡回他的话语。

韩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么说…无卦是决计不愿再助本王了?”

“实是…力不能及。”她说得诚恳,可听在韩苏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只要无卦愿意相助,待本王以后事成,定将国师一职相付。”韩苏说得隐晦,但任听着都明白他所说的事成指的是什么。

不能?当初就能,为何以后不能?

这个不能也只是借口罢了,想要甩脱本王的借口。

国师,左非色的职位。

无卦心中一惊——他登位之后果然是容不下左非色吗。

“无卦一届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她直接否决。

韩苏又进了一步,“如若事成,本王说能那必定就是能的。只要无卦同意,本王届时必与无卦共享这万里江山,定不负当初无卦一心相助。”这样的承诺怕是听到的人都会心动。“只要无卦应下,于你于我,都是美事一桩。”

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今日听到韩苏说出这些话,无卦更有了几分心寒——原来,他竟是以为自己从前的相助都是有此般目的的吗。

“无卦对入朝为官实是提不起兴致。”她再次回绝。

韩苏舒了眉,“也罢。本王自然知道无卦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投机之辈,只是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无卦这么久以来的扶持,所以才…。” 看来,利诱怕是不行。

“无事。”无卦说得平淡,“王爷不用谢我,无卦就算改命,那命成之时也是王爷自身造化…帝王天成。”

最后四个字,无卦状似无意淡淡点出,一旁的韩苏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无卦继续说道,“现在王爷所经之事已是无卦无能干涉之事,帝王之命只得帝王可行,无卦测算不能。”

她面无表情,说得仿佛天经地义,更是让韩苏心花怒放——帝王之命。

原来自己竟然成了帝王之命,按她所说,难道是真帮不了自己了?

按这般下去,那么接下来就是本王势在必得的一段道路。

得到无卦这些话,韩苏突觉得此次前来的目的已不是那般重要了,“无卦实乃良师益友。本王以茶代酒,敬你。”

“王爷言重了。”无卦淡淡应过。

今日得知这些消息,韩苏突觉信心大增——如今自己已有天命相助,那些本不确定的事应都可以开始谋划一二了。

接下的时间虽算不上相谈甚欢,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一扫先前的紧张之感。

韩苏无所求,自然态度也不那般咄咄逼人。

最后的最后,韩苏还是再次说了希望无卦相助一事,不过对于无卦的再三拒绝,他只是笑着道,“是本王没有哪个福气。”便不了了之了。

送走韩苏,无卦浑身一下轻松了下来。

她明白,韩苏愿意离开就是因为自己那几句关于帝王之命的话。他既然得知自己定会成事,那对于自己是不是他的谋士就没有那么在乎了。

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与师父越来越像了——说话不说透,却让人以为他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世间,卦者何其悲哀。就像当年的李娘子,师父只说她的夫君会回来,却没有提及接下来的祸事。今日的自己也是这般,只说韩苏现在是帝王之相,自己无能相助,却未曾提及韩晟也是帝王之相,两人必得相争。

而如今,她只求脱身。

韩苏…且祝你好运吧。

令无卦庆幸的是,左非色今天没有来。

但思来想去,她还是对着屋顶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们若是要讲与国师听,烦请帮无卦多加一句——韩苏不请自来,无卦并无留恋。”

“是。”田螺姑娘的回答一向简单。

但是…

无卦抚额——她们果然是会向国师大人汇报的啊。

翌日。

左非色施施然而至,面带微笑的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国师大人这么高兴,自然是有理由的——他家无卦真是越来越乖了。主动与韩苏划清界限,昨日可是第一遭。

吾心甚悦,吾心甚悦。

“无卦,过几日我们去踏青吧。”国师大人笑得一脸得意,那双狐狸眼眯起来媚天媚地,再加上今日一袭风骚的青绿长衫,衬得越发肤如凝脂起来。

无卦看了看他的脸,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肌肤,突觉有些不悦,“再说。”

怎么一个男人比自己还要看上去水嫩。

“为何?”国师大人不乐意了,直接从身后抱住无卦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天气这么好,不出去可惜了。”

下巴很尖…

这是无卦的第一个反应。

她微微偏了头,躲开他的呼吸,脖子却是微微红了起来,“明日我要去旁边的村子摆摊,一来一回可能三四天,还不确定。”

左非色唉声叹气了一阵,可无卦还是在那处偏着脖子不看他。

“唔…那好吧。”想了想,他还是不甘心,“待你回来,长青再来找你,那时可不能推脱了。”

“好。”无卦身子有些僵,虽然两人已是…但这般被他在院中抱着总是不大自在。

“长青给你的暗卫也得带着。”

“好。”反正自己看不见她俩。

“尽量早些回来。”

“好。”反正也不远。

“每日都要多想想长青。”

“…好。”

作者有话要说:新加PS:今天更啦小娘子继续在未来婆婆面前努力表现中

呃。。。

未来婆婆来了,最近都要陪同。由于都是现打,没有存稿了,更新就不会那么准时了。。。

娘子很抱歉。。。

婆婆要来三个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