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这次得到了消息,就决定不再让谢朝云出手,也不让唐元祺帮着出手,她从谢朝亮得到的情报以及于嬷嬷动用关系得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全部汇集在一起,从中挑选出了重要的消息,将这些消息中所涉及到的人,事,每一处,沈立冬都让于嬷嬷花了大量的银子,买通了京城所有的地痞流氓还有乞丐,盯着那些人出入何地,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话,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沈立冬派出去的人手之中被全盘监督着。

沈立冬在最后得了那最关键的消息之后,她忽然笑了。

那一笑,笑得众人心头直发毛,也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个丫头,令她露出这样惊人的笑容来。

沈立冬得了那消息之后,她就知道,她反击的时刻到了。

在她确定了这个事实后,沈立冬先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大哥沈文轩的清晖园,有些事情,在动手之前,她会很大哥说一声的。

“哥,冬儿找到线索了,找到那天伤害我们娘亲的坏人了。”沈立冬进了沈文轩的清晖园后,对着沈文轩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一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没有半丝的隐瞒。

那沈文轩听到沈立冬这般说,又看了她的眼睛一眼,蓦然心中一沉。

“那么冬儿打算怎么做?或者想让大哥帮什么忙?”

“这件事情,冬儿决定亲自来,不想要依靠任何人的力量,冬儿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一家人。所以这件事情,冬儿亲自去办理。而冬儿此行过来,只是告诉大哥一声,希望大哥能够明白冬儿的这份心意,不要阻拦冬儿去办这件事情。”沈立冬的双目熠熠如星辰,光芒耀眼得刺了刺沈文轩的眼睛,沈文轩沉默了许久,背着沈立冬说了一句。

“既然冬儿已经决定了,那么就去办吧。现在的冬儿,大哥已经相信,你已经能够一个人办好很多事情了,已经不需要大哥在帮着做什么了。”沈文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苦涩的很。

他明明知道沈立冬要去找的那个人是谁,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拦冬儿去向那个人讨债,因为这件事情原本最无辜的就是沈家一家人了,他们确实不该得到这样的回报,是娘做事太过分了。

沈文轩并不能为她说些什么,要知道,养育之恩大如天,陈氏含辛茹苦养育了他二十一年,若非有她这样的慈母,哪有他沈文轩的今时今日。

其实冬儿有一句话说得最对,他被沈家人抱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白家人了,他就是沈家人了。

是沈家人的话,又岂能容得他人伤害家人半分呢。

可是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亲娘,若要他出手亲自去对付她,沈文轩还自认为他没有狠心到那个地步,他自认为他做不到这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冬儿才会过来说不需要他帮忙吧,也许冬儿那天跟他坦言之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他跟易大娘之间的关系,想必冬儿也是一清二楚了。

而她之所以瞒着他,不过是不想他为难罢了。

如今触及了冬儿的逆鳞,动了家人,沈文轩知道这一次冬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只是…只是…

“若是能够留她一命的话,就留她一命吧,毕竟,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沈文轩最后还是为亲娘求了情。

沈立冬听到沈文轩这句话,她也认可地点了点头。若是大哥真的这般无视亲娘性命丧在她手上的话,恐怕大哥就不是大哥了。

这样的他,才是她的大哥。

而她,从未想过要取了那个女人的性命。因为,那个女人的运气不错,因为陈氏还活着,所以那个女人,她不要要了她的命。

“大哥,她很幸运,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还有,娘还活着,这是她最大的幸运。”沈立冬这话一出口,沈文轩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他回眸,感激地看了沈立冬一眼。“那么,你就去办吧,大哥没有别的要求了。”

“如此,冬儿也谢谢大哥了。”谢谢大哥你始终还是一个沈家人,谢谢大哥你没有变成一个白家人。

沈立冬欣慰地走出了清晖园,她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做了。

那个女人,她知道她该怎么对付她了。

任何一个人,在伤害了她的家人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的,那是想都不要想,若不支付代价的话,那么她家人所受到的伤害,谁来赔偿?若非这次师父出山救治娘亲的话,那么娘亲的性命就不保了,如此,那个女人可谓是动了沈立冬的逆鳞了。

这一世,沈立冬说过,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谁敢动她家人一下,她便让对方生不如死。

那个女人,不是想要复仇吗。她不是想着因为要复仇所以这般冷血无情地摧残她沈家一家人的性命吗,那么好,她现在就等着看看那个女人,当她没有力量再复仇的时候,她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而她会留着那个女人的性命,不会杀她,那是因为她是大哥的亲生母亲,就只因为这一点,她不想让大哥沉浸在痛苦之中,何况,陈氏还活着,所以她不会杀她。

但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这辈子,再也不能拉着大哥去陪她复仇去了。

她,沈立冬,会断了她所有的后路,折断她复仇的双翅,让她跌落下来,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击力量来。

第5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易大娘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在她一心想要复仇,一心想要让仇人跟二十一年前白家灭门惨案一样,鸡犬不留,寸草不生之时,有人竟然以雷霆手段,在不到十天的功夫,没错,只有十天的时间里,将她二十一年一点一滴苦心经营起来的所有势力给拔除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怀抱侥幸的机会都没有,她暗中所建的势力就那般凭空地消失了,让她无论怎么联络,都找不到那些人了。

这般离奇惊恐的事情,易大娘平生从未想过,就连二十一年前白家灭门之时还留了一些线索下来,但是这一回,那个幕后实施之人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若非那个人主动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若非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笑盈盈地对着她说。

“怎么样?被人折断翅膀,没有半点复仇反击力量的滋味,很不好受吧?”那个人,可怕的人,不,或者说是一个可怕的小姑娘,就那般目光含笑,施施然地坐在她的对面,在她警觉而起,开始戒备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竟是无惧她起手之间释放在空气里的迷药,她似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却还是依旧笑容满面地喝着她指甲毒药碰触过的茶水,这份胆量,就算是早就将生死度之世外的她,也做不到这般面不改色。

那个小姑娘却淡然笑之,轻轻地放下那个沾染过毒药的茶杯,站起来的时候,盈盈一笑倏然之间又隐退了去,在她笑容从脸上消失的那一瞬间,小姑娘浑身上下的气质刹那间就改变了,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冷漠疏离,似看穿世态炎凉,有着沧桑经历的老者,眼里微微闪动着不容小觑的精锐光芒,时不时地目光落在你的身上,看得你从脚底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气来。

“如何?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罢了。你使出了各种手段却半点伤不到本姑娘,是不是这个时候感觉到很奇怪?很郁闷?还有是不是也该觉得害怕惊恐了?”她唇角浮着冷意,就这般毫不留情地嘲讽着易大娘,这一笑一冷之间,徒然转变的二个人,让易大娘看得心惊,更是心中大沉,觉得似没有任何希望了。

那些联络不上的人,那些已经不在她手中掌控的势力,莫非真的回不来了吗?

易大娘震惊之余,怨毒的目光直直地扫向小姑娘的面容。“真是你吗?真的是你做的?”她似不敢相信她多年苦心经营的所有势力被这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还毁灭,但是面对小姑娘那双深幽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一副看透她侥幸心情似的,她又不得不信。

“若是如此,你今日就不该到这里来的,你该明白,作为敌人的话,就不该给敌人留下反击的机会,这一点,恐怕小姑娘得好好学一学了。”这个时候的易大娘想要飞身而起,擒拿住小姑娘,以此作为威胁,也许她还没有输,还可以从这个小姑娘手里拿回她的那些势力。

可是,在她一出手的瞬间,那个小姑娘却笑了,她笑得很甜美,很灿烂,星光子眸就那般可笑地看着她,好像她有多么愚蠢似的。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自个儿身体不对劲了。

“你,你对我下了毒?”

“难道只许你对别人下毒,就不许别人对你下毒吗?这天下还没有这样的道理。一个精通下毒的人就该明白,这个世上既然有毒药,就会有解药这种东西,也该明白一件事情,这经常给人下毒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轮到被人下毒的,不是吗?易大娘,或者说,白夫人。”小姑娘唇边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易大娘浑身一颤,目光狠毒地盯着小姑娘的那张俏生生的容颜,恨不得毁了这个小姑娘的笑脸。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莫非你是那个贼人派来的,是不是?”易大娘想要爆起,双手成铁钩,想要捏断小姑娘细白的脖子。

可是她却碰触不到小姑娘的衣襟半分,就这般倒了下去,瘫软在了椅子上,唯有那双眼睛还能动,只有这双仇恨的眼睛,怨毒地看着小姑娘,想要用这样的目光杀死小姑娘。

现在,她心里可是连半分希望都没有了,因为这个小姑娘,特别的小姑娘,任何一个人对上她,似乎都没有赢得胜算。

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出手,一个可爱甜美的小姑娘出手,对方才会这般不设防,才会轻易地着了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这个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烂漫地走近她的房间之时,她岂非也没有对她设防吗?若非如此,这个时候,她又怎会浑身无力,瘫软在这条靠背椅上,半分动弹不得呢。

易大娘这个时候很后悔,后悔她看左了眼,竟然这般轻易地着了这个小姑娘的道。那小姑娘却是乐呵呵地走过来,慢条斯理地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会儿,你终于可以安静了,如此这般,我们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谈一些事情了。”

“你说,你究竟是谁?是谁?”易大娘的脸扭曲得厉害,朝着小姑娘怒吼道。

小姑娘却慢吞吞道:“别急,我会告诉你的,你不要这般这急,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这样的你,还谈什么复仇不复仇呢,去送死倒是会更快一些。”

“你——”

“我要告诉你身份这一点很容易,你不是派人调查得很清楚吗?既然敢派人在大街上对我的马车动了手脚,置本姑娘于死地,怎么这会儿就不认识了呢,嚷嚷着直追问本姑娘是何人呢?”小姑娘此言一出,易大娘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怎么可能会是沈家人呢?那个小姑娘怎会就是你?”

“怎么可能不会是我?难道沈家人还得规定是一个摸样吗?一个对你白家施了恩德却今日遭遇你毒手还不懂得反击的圣人不成?”小姑娘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表露她的身份,没错,她就是沈家最小的女儿——沈立冬。那个被易大娘忽略过去的小姑娘,一个不在易大娘重视的人选里,却不想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她就落得了一个满盘皆输。

“早知是你的话,我当初真该,真该直接杀了你,免得留下今日的祸患。”易大娘这个时候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她还想着当初没有杀掉沈立冬而懊恼着,沈立冬对于这样一个只有仇恨没有是非的女人,那是半点同情都没有了。

“你可知道,在我来之前,我去了大哥那里,我告诉他,我要来对付你。你知道大哥怎么说的吗?他还说你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让我若是可以的话,留你一条性命。可是这会儿,本姑娘觉得留着你,只会祸害世间,你恐怕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沈立冬宣告这个结果的时候,易大娘朝着沈立冬大吼了起来。

“你认为你敢杀了我吗?你不敢的,你不敢的!有轩哥儿在,你永远都不能,也不敢对我下手的,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是吗?白夫人确定我不会对你出手吗?要不,我试试看?你看如何,白夫人。”沈立冬最讨厌被人威胁她了,她的手指动了动,一枚金针瞬间到了她的指间,金光一闪,尤为刺眼。

“看到了吗?本姑娘在金针之上淬了这世上最剧烈的毒药,鹤顶红,只要那么一丁点,将这枚金针刺入白夫人身上的任何一处,白夫人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半个时辰之后会是如何的?以白夫人精通下毒的手法来看,应该很容易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不是吗?”沈立冬笑盈盈地将金针逼近白夫人的身侧,在她的脖颈之处闪动着。

“你敢?你竟敢?难道你就半点不顾念轩哥儿的心情吗?难道你真的就敢杀了他的亲娘吗?”易大娘当然不想死,她就算失去了所有的势力,她还有搏命一击的机会,她只有活着,总还有希望复仇的。

所以她这会儿对于沈立冬逼近的金针,自然是想要用亲情牌打动沈立冬,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了。

“白夫人,你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你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真是难得啊难得。我还以为你的良心早就被狗给啃掉了呢,这会儿想到沈家还养了你一个儿子,一个养了二十一年的儿子,你这记性可真好,好得威胁到自个儿性命的时候才想起来,本姑娘就算不想佩服你都不行了,白夫人。”沈立冬犀利的言辞,令易大娘有一瞬间的羞愧,但是很快,她就将这种感觉抛到了脑后。

“哼——你真以为你们沈家就是这般良善无求之人吗?”

“此话怎讲?”沈立冬眼眸一沉,觉得易大娘话中有话。

“你真的会以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这般无欲无求地抱养一个随时可能被追杀的孩子吗?”易大娘冷笑道。

“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第5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易大娘此时说出这般话来,沈立冬显然是不信的,她不信她娘亲为了某种利益而抱养了大哥沈文轩,她不相她娘亲会是这样一个人,以她两世看人的眼光,她绝不会看错的。因而她相信易大娘这般说,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至于怨愤从而好轻易地放过她,是这样的吧。

“本姑娘告诉你,若是你这般说,就能让本姑娘放弃了对付你,那么恐怕你的算计就要落空了。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作为她的女儿最为清楚,她绝不可能为了得到什么或者攀附什么而抱养了大哥,我相信我娘是真心待大哥的,这么多年来,沈家当年穷得家徒四壁,娘亲日夜挑灯,不怕熬瞎了眼睛都在刺绣,就是为了赚钱给供大哥上学念书,供大哥考取功名,为了他将来有一日能施展抱负,重振白家,这应该是我娘亲最大的希望。她是无私抱养大哥的,绝非为了什么利益,这一点,本姑娘绝不会看错的,你休想用什么谎言来蒙骗本姑娘,本姑娘也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般好骗。”沈立冬这般话一说出来,易大娘眼里似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眼神,但很快,她心里那刚刚冒头的良知又被心中的恨意给淹没了。

“小姑娘,我这个时候需要说什么谎话,根本没有必要的。我大可告诉你,小姑娘,你母亲这般费心费力地照顾我的儿子,那是她应该的,是她必须要做的。没有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若说恩德的话,那也是我们白家先给了你娘亲恩德,你回去大可问一问你娘亲,当年若非我们白家,若非我父亲的话,你娘亲二十五年前是个小宫女的时候就没了性命。所以,她养我儿子那是应当的,没有什么恩德不恩德一说。”易大娘说出了这番旧事,沈立冬倒是信了三分。

原本她就觉得她娘亲不简单,想不到她娘亲竟然是从宫中出来的,这救了昔年救命恩人的后代,抱着养,视如亲生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就算白家当年对陈氏有救命之恩,那么易大娘也不该为了复仇就想要灭了沈家一家人。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丧心病狂地想要害我们沈家一家人的性命。何况,你自个儿刚才也会说要考虑大哥的心情,那么在你出手对付我们的时候,你考虑过大哥的心情了吗?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你连我姐姐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配做一个母亲的人?”沈立冬一想起家人被眼前这个女人差点害的家破人亡,她这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去。

那易大娘听到沈立冬说起这件事情,她倒是难得地辩驳了一句。“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并没有要她一尸两命的想法。我一开始也不过是想要警告轩哥儿,并没有要你们沈家一家人性命的想法,只是轩哥儿太过执着,他不肯离开沈家,他牵挂着那个家,所以为了我的复仇大计,我绝对不容许他的心中牵挂着你们这家人,他必须要跟沈家断得干干净净,必须跟我一道儿去血刃仇人。因为他是白家人,他身上流淌着的是白家的血脉,他有责任为白家去复仇,要不然,他就不是白家的子孙,他死后也无颜面对白家的列祖列宗。”

沈立冬听了这番话,忽而冷笑了一声。“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我大哥本来就不是白家人,从他二十一年前到了沈家后,他就是沈家长子,入了沈家的家族族谱上。等到大哥死后,他也无需去面对白家的列祖列宗,他只需要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就可以了。而以大哥现在的作为,光耀门庭的大好前途,恐怕将来大哥就算入了黄土,沈家的列祖列宗都会笑着称赞大哥很出息,以大哥为荣的。这一点,不需要白夫人这个外人来担心了。”

“你——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们这般的平民身份,怎配得起我家的笙哥儿,我白家的后代。”易大娘凶狠地瞪着沈立冬。

“怎么不敢?从大哥踏入沈家第一天开始,他就不是白慕笙,而是沈文轩,这一点,还请白夫人记牢了,记清楚了。若非我娘记挂当年白家这点恩情的话,我们沈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非要大哥去考取功名入了仕途呢,那也不过是让大哥还清了白家最后的一点生养之恩罢了,你们白家不过是生了我大哥而已,若非我们沈家的话,那么一个襁褓婴儿如何成了现在的沈文轩?说得难听一点,若是一不小心夭折的话,你还能找到你抛弃了二十一年的儿子吗?”沈立冬咄咄逼人地逼向易大娘。

“可是——”

“可是我大哥毕竟还活着,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对吧?既然我大哥活着了,你就想着你有权利带他走,带着他跟你一块儿去复仇了,是不是?你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一些,你觉得你这个时候还能带走我大哥吗?你觉得你配带走我大哥吗?你不觉得你此番行事,就像扔了一个孩子二十一年,这一回来认亲,不是为了母子之情,却只是为了带着儿子一块儿去送死,你觉得换成任何一个人的话,能这般被你带走吗?我们沈家能够容许你带走一个儿子吗?”沈立冬双目染火地直视着易大娘。

易大娘被沈立冬这样的目光看着,竟然莫名地缩了缩。“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个卑微的宫女还想霸占我白家的儿子不成?”

“笑话,你这话说得真是太好笑了。那个儿子是我娘要来的吗?是她偷来的,还是她抢来的?我沈家好像不缺儿子吧,三哥四哥,两个儿子,足够继承香火了,何必让一个外人占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是嫡长子的身份,白夫人你应该很明白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在任何一个家族里头,嫡长子是什么样的地位,我想白夫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吧。”沈立冬说到这里,鄙夷地看了易大娘一眼。

“何况,我娘若真只是为了还你那份恩情的话,只需要从小将他当义子带大就行了,何必这般费心费力地为大哥操心一切,谋求一切,那不过是真心疼爱大哥罢了,是想要当大哥是亲生儿子一般,甚至比亲生儿子都要好,换成是你白夫人的话,你自认为能为了恩情做到这个地步吗?就算你肯的话,你夫君肯吗?而我爹就肯,我爹就是因为将大哥视若亲生,所以肯让大哥占着嫡长子身份,且费心费力地隐瞒着,不想任何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大哥,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例外。此番若非你要害我沈家,我不会去调查你的一切,也不会知道这个情况,而到现在为止,除了爹娘,沈家目前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大哥的真正身份,就连我二姐三哥四哥都不知道,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就算这样,那也是我的儿子,你们沈家没有资格占着我的儿子,休想靠着我的儿子享受荣华富贵,你们不配,你们这等的下民,不配让我儿子给予你们这等富贵生活。我儿如此荣光,也只有我这个做亲娘的才有资格享用。”易大娘强词夺理道。

沈立冬听了,冷冷一笑,道:“原来白夫人是这般想的。我倒是不知道白夫人还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令我大开眼界,闻所未闻,今个儿算是长了见识了,这天下还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女人,真正是玷污了母亲二个字。我今个儿还真是告诉你了,你这个儿子沈家要定了,是绝不会再给你了,因为你不配,也没有资格。我想,若是大哥在这里的话,听到你这番话,也不知道该伤心成什么样子了,我真心替大哥觉得不值,不值得为了你这样一个母亲而为难。若是换成是我的话,有你这样的母亲,不如不要。”沈立冬说完这番话,离别之前还留了一番话给易大娘。

“话说,现在的你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打扰大哥了,从今而后你会在一个很好的地方,好好地养老。你放心,正如你说的那样,无论你是个多么令人恶心的女人,我既是答应了大哥饶了你性命,便会信守诺言,不会杀了你。可是不杀你,不代表我会给你自由。因为你这样的性子,一出现总会伤人的,所以我决定给你找一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让你去看守白家的墓地去,天天清扫白家的墓碑,我想你会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大哥也会希望你过这样的日子。”

“你,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你给我站住,站住!你相信不相信,只要你离开了,只要你送我去那个地方,你信不信我自杀给你看,让你无法完成对轩哥儿的承诺,你信不信?”到了这个时候,易大娘还在叫嚣着,完全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沈立冬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

“白夫人,我只是答应大哥不会出手杀人,至于其他事情,你要自个儿自杀就自杀,我不会拦你的。对于一个不珍视生命的人,我从来就不在乎那个人活着或者死去,因为那是你的选择,别人无权为你的生存而负责。白夫人,这番话你若是真心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你若死去了,最高兴的那个人会是我,因为我本就想要你死去,可是看在大哥的面上,我不能对你动手,所以你才可以活下来。若是你自个儿求死,我巴不得,都不用动手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世上还有这般好的事情吗?没有,所以,我会很乐意收到白夫人的好消息的。”沈立冬不受威胁地笑看着易大娘。

“你,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会诅咒你的,诅咒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永远都被男人所唾弃。”易大娘疯狂地诅咒着沈立冬,沈立冬笑着,一点也不介意。

“若是你这个诅咒有效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白夫人。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嫁人的,若是忽然被你诅咒而嫁不出去的话,我想在你死去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心情很好,每年在你的坟墓上给你上三炷香,以感激你让我摆脱了这个难题,真是太谢谢你了,白夫人。”

“你,你,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这个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一个女人?”易大娘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沈立冬了,她好像没有弱点似的。

不,她有弱点。

她有逆鳞,这个逆鳞就是她的家人。

她此刻站在这里跟她对话,她那般地毁灭了她所有的势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家人。

想到这一点,易大娘忽而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我会好好地活着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盯着你们沈家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

沈立冬这会儿若是这会儿受易大娘威胁的话,那么她就不是沈立冬了。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吗?你若是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话,我也就认了。”沈立冬忽然靠近易大娘,在她耳朵轻轻地留了一句话,只是这么一句话,让易大娘蓦然神色大变。

“我不去,我不去那个地方,你休想将我送到那个地方,你休想!”易大娘还在叫嚷嚷着的时候,沈立冬已经不听她的废话了。

“都出来吧,师父,师兄师姐们,我已经知道你们来了,这趴在屋顶上的样子也不好看,还是赶紧下来动动手脚吧,免得身体僵硬了,老了就中风了。”沈立冬此言一出,闻道阳还有他底下的几个徒弟全部都从各处闪了进来。

“不够意思啊,徒儿。”闻道阳显然被沈立冬当场抓包了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胡须。

沈立冬也不再跟师父师兄师姐们客气。

“这位,就交给你们处理了。记得,只要留着一口气送到了地方就行,其他的,你们看着办。”还真当她是心软的,她狠起来的时候,师父师兄师姐们六个加在一起都没有她做得绝,只是她不屑去做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大哥的亲娘。

第5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沈立冬将随时可能引燃的定时炸弹给排除了出去,就跟清理了垃圾一般甩了出去,今晚心情别提有多么舒服了,这段日子压在她心口的这块大石头终于被她给处理干净了,再也不会出现隐患了。

如此,沈立冬回去的途中,心情大好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听在这个时代的人耳朵里觉得陌生得很,从未听过这样的调子,可是在寂静的夜晚里,这样的调子听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共鸣,感觉跟这个曲子一样,心情变得轻快,愉悦,还有一份淡淡的温暖。

这谢朝云听到下人回报,说沈立冬今个儿单枪匹马地出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去了,他本不该担心的,以沈立冬的能耐,她没有十分的把握,她不会擅作主张,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的,既然她单身前往,那么表示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那个女人。因而谢朝云其实是不必担心沈立冬安危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在这个夜晚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哼着调子,心情不错的沈立冬。

那沈立冬在这个时候碰到谢朝云,显然也挺意外的,停了哼调子,微微愕然地看着谢朝云。这厮今个儿大改以往的作风,不再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袍,以往,他的衣衫总是各种的红色,大红,深红,浅红,绯红,金红等等炫目色调,但是今个儿他却是干干净净,爽爽朗朗的一身白衣。

他身穿白衣的样子,跟苏流瑾那份谪仙出尘的气质全然不同,也跟大哥沈文轩温润如玉的气质不同,他穿白衣的时候,竟然让沈立冬觉得他比穿红衣更显得浓妆重彩,更觉得妖娆三分。红衣在他的身上,会显得这个人看着云淡风轻,红色被他本人压制得根本显现不出红色的那份华丽高贵,反而被他绝世的容颜给带了下去,两者这般似有抵消的作用,平日里沈立冬还看不大出谢朝云那份妖孽祸水的致命危险,如今在这个夜晚,这个身着白衣的桃花少年,眉眼微微挑起,白衣让他还原了原本倾国倾城的妖孽气质,越发映衬了那份独有的绝世风华,惊得沈立冬蓦然退了一步。

“怎么了?冬儿妹妹?”谢朝云桃花眼眸,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沈立冬,沈立冬觉得这个夜晚的谢朝云像是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蛊惑,他的眼睛里似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看着人的时候,你只觉得那里雾气蒙蒙,带着迷离的色彩,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这样的眼神给吞噬了进去。

太可怕了,太危险了!

沈立冬的心头亮起了红色的警告,她觉得要赶紧离开谢朝云身边,这个夜晚绝对不能呆在谢朝云身边,这厮今晚看着跟往日太不同了,让她有一种想要择路而逃的感觉。

“见到朝云哥哥,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难道是嫌弃朝云哥哥了,竟是连打声招呼都不肯了吗?”

“哦,不是,是觉得有些意外,在这里都能碰到朝云哥哥,只是有些突然吧了,并没有嫌弃朝云哥哥的意思。”沈立冬扬起那张笑脸的时候,竟然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也许同样伪装的两个人,彼此看来,这种伪装是没有必要的,对方都能看穿的,只是莫名的,沈立冬还是伪装了起来,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可以看透她的伪装。

那谢朝云听得沈立冬这般说,倒是笑了笑。“没有嫌弃就好。对了,最近冬儿妹妹托付给朝亮办得事情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朝云哥哥帮忙的,尽管开口。”这段日子谢朝云从谢朝亮那里有所耳闻,知晓了沈立冬在调查易大娘之事,这件事情还跟沈文轩牵扯上了关系,对于这一点,谢朝亮来找谢朝云如何处理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他不会插手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一些,若是知道了,以他的心性指不定会去算计一些什么,因而他宁可停留在原地,装着糊涂,当成什么都不清楚。

就像今晚,他明明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跟日常寒暄那般,跟沈立冬随意地聊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纯粹就是一个话题罢了。

沈立冬听得谢朝云提起这件事情,倒是问了一句。

“难道这件事情朝亮哥哥告诉朝云哥哥了吗?”

“没有,那小子只说是冬儿妹妹托付给办的事情,至于什么事情,他那小子口风严实得很,什么都没对我说,因而朝云哥哥倒是很好奇来着,究竟冬儿妹妹托付那小子办什么事情了,让他竟然那般死心塌地为冬儿妹妹办事,这该不会是一笔天大的生意吧?”谢朝云故意说了这个,想来也只有这样的理由足够让谢朝亮动心了,因而沈立冬听了谢朝云这番猜测,竟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找朝亮哥哥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这笔生意也只有身为皇商的朝亮哥哥有办法去办理,所以冬儿就没有找朝云哥哥去处理了。毕竟,要是单单比起做生意的话,朝亮哥哥还是要比朝云哥哥厉害一些的。”沈立冬此言一出,谢朝云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没错,若说做生意的话,那小子确实比朝云哥哥厉害一些,这一点,我也认同。”

沈立冬听得谢朝云这番话,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朝云看着沈立冬愕然的眼神,像是了解她似的,说笑了一句。

“怎么?难道在冬儿妹妹的眼里,朝云哥哥就是一个极度好胜之人,从未有想过认输的时候的吗?”

“这个,以冬儿看来,朝云哥哥今儿个还是第一次,所以难免觉得很意外。”沈立冬笑着颔首道。

“那么现在呢?”谢朝云侧目,低眸笑看着沈立冬。

“现在什么?”沈立冬似不明白谢朝云这话中的意思,直觉地反问道。

“现在冬儿妹妹该知道朝云哥哥绝非一个方方面面都完美的人,不是吗?别人有高兴的时候,我自然有,别人有伤心的时候,我当然也不例外,这般说,冬儿妹妹可是明白了吗?”谢朝云此言一出,倒让沈立冬蓦然一震。

“冬儿不太明白,为何朝云哥哥会突然想起说这个呢?”

“不明白也没事,知道冬儿妹妹知道了就行了。”谢朝云笑看着沈立冬被晚风吹散开的发丝,忽而手指一动,竟是将她发丝轻柔地拢到了耳根后。

沈立冬被谢朝云这等亲昵的动作似惊到了,倏然之间急着退开了一步。

“那个,今晚天色不早了,冬儿也得赶紧回府去了,朝云哥哥若是有雅兴想要散步欣赏月亮的话,那么冬儿就对不住了,不好相陪了,就此告辞了。”

“等会。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走在街道上也不怕被坏人劫持了去吗,还是让朝云哥哥送你回府好了,如此,你爹娘也不会为你而担心了。”谢朝云这话一说出口,沈立冬就知道她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今晚她一个人出来,这会儿回府,若是没有谢朝云给她圆谎的话,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爹娘开口,此事涉及到大哥,沈立冬不想家人担心,因而只能点了点头。

“也好,如此就谢谢朝云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