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接过两张身份证,看见是两个男的,也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低头给他们办手续。

并非是没有标准间,徐宁故意选择了大床房。他知道,要是弄个标准间,两个人肯定还是得挤一张床,寻序还会将两张床拼一起,何不一步到位,难得麻烦。他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公职人员,就一农民,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还担心别人认出自己是个同性恋么,况且北京的同志数量能少吗,人们见惯不怪,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进了房间,寻序习惯性地想去开窗,被徐宁赶紧制止了:“别开窗,沙尘太大了。”

寻序只好拉开窗帘,隔着窗玻璃看外面的风景。风沙刮在玻璃窗上,发出唰唰的声响,路上的行人戴着口罩低着头在风里疾行,谁也没有空去抬头看一看路旁金黄的银杏。这其实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如果没有这些讨人厌的沙尘的话。

徐宁放下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说:“快去洗个脸,我们去吃饭,烤鸭怎么样?”

寻序听见徐宁说吃烤鸭,这才稍微高兴一些。出了门,徐宁带着寻序去了最近的全聚德,这是最具代表的烤鸭,自然要吃这家。以前徐宁在北京的时候,并不常吃烤鸭,跟别人出去聚会的时候,偶尔会点一套烤鸭,很少专门去吃烤鸭。一则是烤鸭不那么合口味,再则烤鸭价格也不那么有亲和力。

寻序看着精致的菜单,上面的烤鸭焦黄饱满,油光发亮,看起来十分诱人,就是价格不那么亲切,一只鸭就要两百块。徐宁做主,点了一套烤鸭,然后又点了不少凉菜热菜,问寻序:“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寻序翻过每一页,图片都异常精美,看起来十分诱人,他合上菜单,说:“不用了,你点就好。”

徐宁跟服务员说:“好了,暂时就这些。”

徐宁问寻序:“你以前吃过烤鸭吗?”

“忘了。”

徐宁想起来,烤鸭到明朝时才被人研制出做法,恐怕寻序也没怎么吃过:“味道还行,外皮焦脆,里面的肉鲜嫩,偶尔吃吃还不错。天天吃估计受不了,会腻。”

寻序心说,天天吃也吃不起啊,买一只烤鸭的钱,可以买几只鸭子了,还能变着花样吃。这话寻序没说出口,要是给徐宁听到了,绝对会笑喷,这不是自己考虑问题的方式吗,寻序怎么会想到,他一向是只问吃,不问价钱的。他哪里知道,自打寻序惦记上了宝马车,就开始对钱也上心了。寻序知道了,赚钱真的不容易啊,以前他领着天庭发的俸禄,要什么打发童子去买,从来没为钱操过心,如今跟着徐宁种了一年田,也开始关心柴米油盐的价格了,这要给他的那些伙伴知道了,那必定会笑掉大牙去。

烤鸭上来了,片成跟非常薄的薄片盛在精致的白瓷盘子里,焦黄的是鸭皮,粉白的是鸭肉,边上点缀着香菜,煞是好看。徐宁用筷子夹了一片,蘸了点甜面酱,放到寻序的碟子里:“尝尝。”

他这动作做得极其自然,寻序笑得很开心,夹起来放进嘴里,皮有点脆,肉则很嫩,还有点甜味,总而言之,还算不错,但还是有点名过其实,还不就是鸭子的味道嘛。

徐宁又在荷叶饼放上黄瓜条,挑一点甜面酱,放上两片烤鸭,卷起来,放到寻序碟子里:“还有这种吃法。你觉得怎么样?”

寻序抓起来放嘴里吃了:“还行。不用帮我,我自己来。你也吃。”

徐宁笑笑点头:“好。”说着开始卷荷叶饼自己吃。

菜一道道上来,卤水鸭肝、水晶鸭舌、红曲鸭脖、泡椒鸭掌、椒麻鸭胗,都是跟鸭子相关的菜,鸭架汤是最后上来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寻序挨个都尝了一遍,最后说:“这个鸭掌和鸭胗还不错。”

徐宁笑了起来:“你现在口味真重,北京干燥,容易上火,要吃点清淡的。”他们那边湿热,没有辣椒压不住体内的湿气,总觉得口淡,所以寻序也从不会吃辣椒变成了无辣不欢。

“鸭子这么烤着吃还有点情趣,周树森那小子会做吗?”寻序问。

徐宁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没准会。”厨师的天赋跟别的不一样,不一定需要师傅,经验就是最好的老师,做得多了,胆气就大,就算是自己从未做过的菜,也敢去挑战,虽然有时候跟原本的不大一样,但往往还能有别一番风味。

一般人吃饭,两个人点半套鸭就够了,他们俩都有个大胃,将一全套烤鸭吃得一干二净,还扫光了所有的菜,然后腆着微胀的肚子出了门。花了钱买的,不吃完简直就是浪费。

“天气太糟糕了,要不然我们出去玩玩。”徐宁隔着口罩说。

寻序哼哼:“回家洗洗睡吧。”十月的北京,温度还是非常宜人的,很凉快,但是不冷,正适合双修。

徐宁想着寻序话里的意思,勾起嘴角骂了一句色胚,但是也没有反对,既然外面没啥好玩的,不如回家自己做游戏。

寻序对这个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非常满意,比起上次去C市时住的两个单人床好多了。回到房间,寻序就想往床上蹦,被徐宁叫住了:“别上去,身上都是灰尘,洗了澡再上去。”

寻序止住往床上扑的动作,伸手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露出健硕的上半身,说:“那我们来洗澡吧,洗完澡就上床。一起来。”说着抱住徐宁,将他手里的包扔在床上,伸手探进他的腰间,一用力,就将他的衣服除掉了,揽着他的腰往卫生间去。

徐宁说:“等等,拿换洗衣服啊。”

寻序说:“拿什么换洗衣服,洗完了直接上床,省得脱。别浪费时间,快点!”

这个澡自然洗得热情洋溢,从浴室出来后,上了床继续。不管是寻序还是徐宁,在这里都格外放得开一些,因为没有熟悉的人,两个人都解了那道枷锁,欲望像被桎梏多时的魔兽,从心底最深处释放出来,做得史无前例的疯狂和勇猛,说是双修,多半时候都是在享受这件事本身去了。

徐宁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叫嚣着,颤抖着,随着寻序的动作攀到九重天之上,又坠入地底深渊,那种淋漓尽致的快感,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唯一的感觉——来自灵魂和肉体双重的快乐。

两个人颠鸾倒凤,持续了一整夜加一个白天,完全没有停过,醒着的时候就做,做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就连睡着的时候,寻序还待在徐宁的身体里。床单被弄得一塌糊涂,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两人都全然忘了时间,身体上的欲求一直需要,他们就一直做下去。反正离开庭的时间还早,他们安排了好几天去游玩,那么在床上度过也算是游玩的一种,两人都没有什么遗憾。

一整天,他们都没起床,饿了的时候,徐宁就从空间拿西瓜和草莓出来吃。他空间里的西瓜一直都保留着,藤没有拔掉,那西瓜就一直都长着,时刻都有瓜吃,不受季节影响,新鲜又美味。

寻序将西瓜汁涂满徐宁全身,然后细心地舔遍,舔得徐宁浑身如火烧一样炽烈。寻序玩够了前戏,这才慢慢进入他,一下一下,像钝器一样慢慢地摩擦着。快感慢慢堆积,徐宁觉得自己像沙漠里濒临渴死的行人,有水一滴一滴地在嘴唇边,但是却不让喝够,那种想要一口气就过足瘾的感觉死死地揪住他的心。于是他一个翻身,将寻序掀翻在床上,自己坐上去,这坏人,不给解决,自己动手。

寻序被徐宁的主动逗得心花怒放,他好整以暇地躺着,手边拈着草莓,自己咬一半,剩下的塞到徐宁嘴里,徐宁哪里还有工夫去吃草莓,将寻序从床上拉起来,喂到他嘴里:“别闹!”然后双手扶在寻序腰间,抬起自己的臀部,上下摩擦。

寻序爱死了现在的徐宁,觉得以前那个徐宁一直带着面具束着本性,此刻才是完全真实的他。如果能够经常这样就好了,寻序美美的想。

然而徐宁的放纵只是极其偶然的,等到了晚上,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爬起来洗澡穿衣。寻序问:“天都黑了,要去哪里?”

徐宁看时间,才六点,北京的天黑得真早:“还早得很呢,好多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对那些城市人来说,夜生活还没开始。起来吧,我们去吃饭,然后去逛街。”一边拿起剃须刀对着镜子刮胡须,寻序不喜欢电动剃须刀,一直用手动剃须刀,徐宁也跟着他用这个。

寻序摸摸肚子,一整天只吃了些水果,是有点饿了,便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一丝不挂站了起来,他的皮肤晒多了太阳,呈现出古铜色,身材匀称而结实,平时虽然没有特别注重锻炼,但因干多了体力活,肚子上明显有着结实的腹肌。

他走到徐宁身后,凑过去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徐宁的手一抖,刮破了一点皮,殷红的血渗了出来:“看你干的好事!”

寻序将他的脸转过来,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别动!”用大拇指从他的伤口处拭过去,“好了。”说着放开手。

徐宁再看镜子里的脸,除了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一点伤口也不见:“还算有点本事。好了,赶紧去洗澡吧,这天气你不冷啊?”

“冷吗?没觉得。”寻序大喇喇地走进浴室,十月的北京已经是深秋了,温度最低只有几度,但是寻序却丝毫没觉得冷。

徐宁看着寻序赤裸的背影,思绪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寻序的屁股真翘。

寻序洗好澡出来,徐宁将寻序的衣服早已拿了出来,他看着凌乱的床,一会儿还是叫服务员来收拾一下吧,不然晚上怎么睡。出门的时候,徐宁将请打扫的牌子挂上,然后和寻序下楼吃饭,反正清洁工又不认识他们,随他怎么去猜测,等晚上回来的时候,肯定都已经换好了。

来北京之前,徐宁就预料到了北京的气温和家里那边会差不少,早晚会比较凉,所以特意带了长袖和外套。出门的时候还将外套穿上了,寻序坚持只穿一件长袖T恤,说他不冷。徐宁也不坚持,在他们家那边,就算是最冷的时候,寻序也就是加了一件毛衣,棉袄就没上过身,足见这家伙的体质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到了门口,徐宁准备拿出口罩来戴上,发现街上的人没有戴口罩的,不扬沙了?仔细一看,原来地面上还有湿意,看样子是下过一场雨了,白天他们除了上厕所压根就没下过床,所以完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徐宁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有些发红,傍晚时分,路上行人步履匆匆,都是赶着回家或者去赴约会的人们,徐宁和寻序两人悠闲的脚步似乎跟这个世界的风格颇不相符。一阵风吹过来,徐宁觉得略有一些凉意,他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问寻序:“你冷不冷?”

“不冷。”寻序摇头。

“那我们吃什么?”

寻序看了一眼:“那个吧。”

徐宁看过去,是一家川菜馆,招牌上印着一盆红通通的水煮鱼:“吃川菜?”

“嗯,昨天的太清淡了。”

“那就去吧。”

吃完饭,徐宁拉着寻序去逛商场买衣服。寻序说:“我不用买衣服,够穿了。”

徐宁说:“明天要去跟我的律师见面,然后顺便回学校去看看,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去了,要不然人家会觉得我过得很潦倒落魄,可不是称了他们的心意了?”

寻序听说要去撑门面的,便不再反对。徐宁给两人各添了两身行头,寻序本来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他长得又好看,天生一派贵气,新衣服上身,任谁也不会想象出来这个富贵逼人的家伙前几天还卷着裤管在田里割稻子。徐宁虽然也天天在地里干活,但是皮肤却没有晒出寻序那种古铜色,依旧是浅麦色的肤色,比在学校的时候看起来更健康一些,完全不像个种地的农民,换上新衣服,也挺像那么回事。

第二天,两人衣衫整齐一脸严肃地去见律师去了。寻序看着一本正经的徐宁,脑子里想的则是怎么扒下他身上那身整齐的衣服,从哪里入手才是最方便快捷的呢。

徐宁不知道他的想法,他领着寻序去坐地铁。比起出租车和公交车,徐宁更喜欢坐地铁,因为不会堵车,时间可以控制得住。北京的地铁是全国最便宜的地铁,上车两块,坐到下车,只要不出站,随你转几趟,没事在车上坐一天也可以。不知道有没有那种无聊的人,真在车上坐一天的,徐宁心想。

虽然不是高峰期,车上依旧有很多人,大家表情木然,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听歌的、玩游戏的、发呆的、睡觉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他转过脸去看旁边的寻序,他倚靠在扶手上,一脸兴味地盯着自己看。

徐宁做了个鬼脸:看什么?

寻序舔了一下嘴巴:想怎么吃你。

徐宁别过脸去,看着玻璃门口,然而寻序带钩子的眼神还在玻璃上映了出来,看得徐宁真想伸出手去将他的脸盖起来。想着昨天的淫乱,就忍不住脸发烫,自己怎么也跟受了蛊惑吃了春药般疯狂呢。

地铁出了地面,变成了城铁,徐宁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马上回到了现实中。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以为这将会是他扎根立足的地方,以后子子孙孙都会在皇城生活下去,然而现实很残酷,他被推入了地狱,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万劫不复的时候,他又得到了另一片天堂,这大概就算作是否极泰来吧。

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是来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他要捍卫自己的尊严,让那些把他踩入泥里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寻序也收起了戏谑的眼神,站直了身子,车到站,徐宁走了出去,寻序也跟着走了出来。周围都是年轻的学生,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自信的笑容,徐宁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也曾经为这个身份骄傲自豪过。如今,失去了这个身份,他也不后悔,走出这一方天地,他才发现,原来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你以为你已经步入绝地,再无退路,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张纸片儿,一辈子屈辱地活着,结果却在别处发现了更美好的桃源。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已经说定了这个事实,你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这才是真正的绝境。

徐宁找是一家著名的律师事务所,擅长处理这种民事纠纷。见到自己的律师,了解了一下情况,律师说他从徐宁原来提供的资料又找到一部分有利的证据,同时那家期刊有人愿意出来指证陈瑞华贿赂主编临时更换论文,但是关于论文的来源,高雅那边是不可能出来作证的。

“证据确实对我们有利,但要百分百保证胜诉是不可能的,我只有七八成的把握。”律师如是说。

徐宁沉吟了一下,七八成的把握,要照普通的官司来打,胜算还是很大的,但是陈瑞华背后有高泽士的人脉关系,所以这个天平从刚一开始时就是倾斜的。“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金律师。”

从事务所出来,寻序问:“是不是比较难打?”

徐宁说:“有点难度,不过没关系。这个官司本来我就是赢了,但是赢得不够。我的目的是想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让陈瑞华这种道貌岸然的败类身败名裂,这才是我打这场官司的目的。”

“那有什么办法吗?”寻序问。

徐宁说:“唯一能够保证百分百胜算的,就是让高雅出来揭发这件事,证明是她从我这里偷走了论文。但是陈瑞华现在是高雅的丈夫,你说她会不会出来作证?金律师说让我自己去见一下高雅,最好是能够取得她的口供。不过她一向是个精明的女人,我估计效果不会太好,不管如何,我还是得去会会她。”

“我陪你一起去。”

走在街上,徐宁问寻序:“你看见这一片,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寻序摇了摇头:“没有。”

徐宁说:“这儿原来全都是皇家园林,你以前没有出来逛过?要不今天咱们先去圆明园看看吧。”他现在去见高雅的面都无从见起,更何谈取口供呢,不如先陪寻序去故地重游一下。

寻序没有反对,北京虽然跟记忆中的情景完全不同,灵气也不似以前那么充足,但此地毕竟还是京城,灵气比别处还是充裕不少,慢慢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回来了。他有一种感觉,能够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同伴。

徐宁带着他打车到了圆明园遗址,曾经被称为万园之园的皇家园林,被八国联军付之一炬之后,只余下满目疮痍。

“可能跟你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建筑基本都没有了。”徐宁提前给寻序打预防针,他上大学的时候曾来过一次圆明园废墟,对着满地的青灰色石砖道和断壁残垣,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那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耻辱。

寻序自从进了圆,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但也很陌生。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十年,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同伴们在园子里瞎逛,偷看皇帝老儿和妃子们的无聊床戏,在侍卫面前晃来晃去甚至插他们的鼻孔,去酒窖偷酒来解馋,猴子调皮的时候,还往酒缸里头兑点他身上的料(尿)…几十年漫长的光阴,守在一个地方,时光它慢慢走,把孩童看成老头,他们不得自由,过着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日子相对还算平静。直到一群蓝眼睛红头发的强盗闯了进来,他们无法去阻止人间的暴动,眼睁睁地被一群强盗强行拧下,并且带走,从此以后各奔天涯,再也不见。

那些他见证过成长的孩子、少年、青年,全都成了一抔黄土,但是他的那些伙伴呢,还有那些看了数十年的熟悉风景呢,他们都去了哪里?

第70章 金手指来啦

徐宁陪着寻序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路上寻序什么话都没有说,徐宁也没说话,他知道寻序在找寻过去的记忆碎片,他需要一些安静。

尽管园子被毁得跟过去完全不能重叠了,寻序还是找到了海晏堂的旧址,记忆中的水池和楼宇已经不复存在,余下一个大石蚌壳静默无声地伫立在原处。当初立在水池周围的十二尊石雕像身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们不知道湮没在了时间长河的哪一处。

虽然只是个借住的临时容身之所,徐宁觉得寻序对这里肯定也是有感情的,故地重游,如果故地完好,归来者便会莞尔一笑,但是故地满目疮痍,任谁都会伤感吧。

寻序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一块石阶上的凹痕:“这块还在。”

徐宁走过去:“这是什么?”

“这是老牛的角磕掉的。有一次我们喝多了,老牛不知怎么就化了原型,睡得很猪一样沉,那时候天快亮了,我们急于回到兽首里,便拖着老牛回去,他的角就磕到了这儿,掉了一块石头。”寻序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

徐宁:“…”牛角居然比石头还硬么?而且他们真的会化形!

寻序抬头四顾了一下:“好了,没什么了,走吧。”

徐宁说:“不想再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了。”

徐宁提议:“那要不要带点什么回去做纪念?”

寻序笑道:“带什么?把那块大石头搬回去?好了,不要想那么多,逝者如斯,记在心里就好了。我们去你学校找人去吧。”他今天看了这些,心情不爽,正好去教训人发泄一下。

“哦,好吧。我给我的老师打个电话先。”徐宁拿出手机,给博导打电话,这次过来,除了博导,也没有谁好拜访的,徐宁发现自己活得还挺失败的,居然就没几个朋友。以前他上大学时,和舍友的关系都还不错,那几个人没有考研,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了,有几个留在北京,混得不算太好,但他们也会偶尔出来聚聚。跟高雅交往后,她很不喜欢自己和那些同学来往,加之课程繁重,慢慢就和舍友不再联系了。

徐宁怎么想怎么鄙视那时的自己,怎么那时候那么窝囊废呢,以为都顺着对方的喜好就是最好的爱护方式,结果完全失去了自我,最后搞得全盘皆输。蠢毙了!

徐宁突然站住了,对寻序说:“寻序,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坚持自己的就好,别老顺着我。”

寻序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太顺着我了不好,对我也不好,对你也不好。”徐宁一本正经地说。在恋爱中,一定要坚持自我,一旦迷失了,失去的就不仅仅是自我了。

寻序不知道他怎么会突发此感慨,便点头说:“好吧。”他想了想,自己什么都顺着徐宁了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出园门的时候,徐宁问:“要不要去绮春园和长春园去看看?”

寻序回头看了一眼:“走吧,无所谓了。”

“那行吧,我们明天去保利艺术博物馆和中国博物馆看看,从海外收回来的那七件兽首全都保存在那里。”徐宁想着在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去博物馆的话,总能找到一些吧,希望那些生肖神并没有都离开兽首,不然真是无从找起了。

“好。”

有公交车直接到他们学校,也不远,徐宁决定带寻序坐一回公交车。等车的当儿,一辆豪华的黑色劳斯莱斯唰一下驶入了公交车道,停在了公交站台上。徐宁心说:越有钱的人素质越低下,不知道公交站台不能停私家车啊。

车门开了,一只穿着深红色漆皮高跟鞋的脚从车上跨了出来,所有人都盯着那只脚和修长的美腿看,然后一个身材极其妖娆的美女从车上下来,染成栗色的大波浪秀发被撩到脑后,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脸蛋来。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吞了吞口水,有钱真他妈好,开豪车玩美女。

只见那个美女美丽的大眼朝站台上的人扫视了一圈,跟放电一般,不论男女,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那个美女朝徐宁这边勾了勾手指:“那傻子,还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徐宁眨了眨眼睛,这是跟自己在说话?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寻序已经拉着自己的胳膊过去了,徐宁赶紧转头去看寻序:“是叫我们吗?你认识她?”

寻序拉着他走到美女身边,看着她嘿嘿傻乐。

徐宁没有注意到那个美女眼中笑得都有了泪光,然后美女别过眼去:“傻乐什么,赶紧上车。”

“好。”寻序拉开车后座,钻进了车里,徐宁还木木的,没反应过来,寻序伸出一只胳膊,将徐宁拉了进去,“上来啊。”

徐宁头一次坐这么超级豪华的车子,只觉得这车宽敞无比,舒适无比。前座开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线条非常冷硬,如刀削一般。美女重新坐回副驾驶座,将车门一拉:“走吧,一会儿又有人来抄牌了。”

车子发动起来,在众人的艳羡中离开了公交站台。

寻序傻兮兮地笑:“你怎么看见我了?”

美女回过头来跟他说话:“身上散发着那么强大的王八之气,当谁不知道似的。来北京两天了吧,也不知道找找我们。”

寻序嘿嘿傻笑:“还有谁在这里?”

“饶犇、单鼎、檀煜和我都在。”美女回头看着徐宁,问寻序,“这是谁啊?”

寻序哦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徐宁。徐宁,这是我三姐,葛嬴。”

徐宁本来听着檀煜的名字时,就有点想笑,这回听见葛嬴这个名字,就更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是痰盂又是膈应,真会起名字,他一边笑一边点头:“你好。”他心里也猜到了,这个美女应该是寻序的同伴,生肖守护神中的一个,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女性,不知道是什么守护神,排行第三,那不就是虎了?母老虎?徐宁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乐。

葛嬴盯着徐宁看了一会:“咦,也是个修道者?”

徐宁抓抓脑袋:“我不是。”

“那你身上怎么有那个?”葛嬴问。

寻序说:“他是无意间得到的。还没找到合适的功法,没开始修炼呢。”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看开车的那个男人。

葛嬴明白过来:“忘了介绍了,开车的是你三姐夫,闻剑坤。老闻,这是我家老八,寻序。”

开车的冷硬男人在前头打了声招呼:“你好。叫我闻大哥就好。”

“三姐你嫁人了?”寻序惊喜道。

葛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嫁不行啊,死缠烂打。”

闻剑坤笑了一声:“这不是为你好么?”

葛嬴不理他:“你们刚刚去老地方看了?毁得都不成样子了。老大、老四、老六、老七、老十、老十一都不见踪影,老五应该在台湾,那家伙乐不思蜀了。”

徐宁一时间被这些数字搞得有些糊涂,到底谁是谁,不是已经有半数以上已经回来了,怎么还有那么多没有下落呢。

寻序皱起眉头说:“是的,简直不能看了。”

徐宁无意间抬头一瞥,发现车子已经拐到三环了,连忙惊讶叫一声:“哎呀,我还要去一趟农大,跟我老师约好了。要不这样好了,寻序你跟三姐先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学校。闻大哥你在路边将我放下就好。”

闻剑坤说:“放什么,我送你过去就好了。”

寻序说:“我先和你一起去学校,晚点我们再去找三姐。”

“你们来北京办事的吧?你们住在哪家酒店?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们,住我家来。”葛嬴说。

徐宁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寻序和葛嬴这么久没见面,确实不该拒绝,正想答应,却被寻序拒绝了:“不用了三姐,我们就住酒店吧。”住酒店多方便,自己想和徐宁双修做运动,那是随时随地的事,做客的话,哪有这么自在。

葛嬴柳眉倒竖,怒瞪他:“敢不来?我就去让猴子来抓你!”

寻序一缩脖子:“好吧。”

徐宁笑嘻嘻的,原来葛嬴真是个母老虎。葛嬴又问:“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来北京办什么事?”

徐宁报了酒店的名字,葛嬴并不满意:“我问的是,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在那边做什么?”

徐宁犹豫了一下:“在我老家,X省,松城,在家种地。”

“寻序呢?”

寻序咧嘴笑:“我跟他一起种地。”

葛嬴噗了一声,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也种地?”寻序居然肯去种地。

“种地没什么不好啊,想吃什么就种什么,纯生态无污染,你想吃也吃不到呢。”寻序不满意葛嬴的语气,将徐宁经常跟人推荐他家产品时用的词汇给说出来了。

葛嬴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有些屈才。徐宁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吧,怎么不在北京工作,跑回家种地去了?”

徐宁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窘迫,寻序接过话说:“他被人坑了,在北京混不下去,才回的老家,然后无意间帮了我的忙,要不然我至今还不能见天日呢。这次回北京来,就是来打官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