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妈妈去世后,我便恨上了那个男人,那个害得我妈妈一声孤苦的男人,我一直在心里诅咒他,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幸福换那个男人终生痛苦,只要他能得到报应,我愿意永世生活在阿鼻地狱!

“奈子,奈子、奈子…”我听到忽远忽近的呼唤声,睁开眼睛,是关切地望着我的小泉丽莎,我觉得枕边一片濡湿,一抹脸,竟然是湿漉一片,我在梦里竟然哭了出来。

“奈子,做恶梦了么?”小泉丽莎轻轻地问我。

我停了一会儿,闷闷地说:“不算,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有些话,我不能说,我在自己快要说梦话的最后一刻闭上了嘴巴。

自从来到了这里,我就没有说过梦话,我知道,我不能想在家里那样随心所欲,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说梦话的欲望,渐渐地我就失去了做梦的能力,即使做梦,醒来后我也很难记得。

孤儿院的孩子,每一个都不单纯,包括我,我们这些弱小卑微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小人物,比任何人都知道怎样保护自己,我们给自己竖起一道围墙,将自己锁在自己小小的围墙里面,这样是一种最安全的方式。

若不是那场梦,我想我已经忘记了那些时光,那些被遗忘的时光,重新翻出,就像是一把刀子刺在我的心口,钝钝的疼。

十岁的孩子突然不会说话了意味着什么。

很平常的一天早上,刷牙洗脸,然后吃饭,当邻居斋藤夫人热情洋溢地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本想同样回她一个热情洋溢的“早上好”但是却发现我的嗓子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在诧异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即使是科技发达的现在,那些腐朽陈旧的迷信思想依然根植在某些人的思维中,形成一种定式。当跑遍县里各家医院无果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像躲避瘟疫一样,将我视如洪水猛兽,曾经一张张和蔼可亲的脸,一夜之间变得让我感觉陌生,横眉冷对,谩骂声、奚落声不断。

——臭哑巴,臭哑巴,又丑又臭的小哑巴。

我听到孩子那个时候的自己冲上去想辩解,想告诉他们她没有被鬼附身,但是无论她怎么大声呼喊,嗓子里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只能比比划划,跺脚着急。

我的孤立无援换来的是他们的哄堂大笑,他们模仿我的动作,表情,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仿佛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仅是这些似乎还不够,我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孤立,他们自诩“正义的武士”将我围起来,一边喊着“打到女巫”,一边用泥巴和沙子丢我,我的哭声越大,他们就会觉得越有意思,直到她那个似乎是挂名的阿姨慢悠悠的走上前制止,那些“小武士”才会挑衅似的丢下手中最后一块泥巴,带着满足胜利的笑容,嬉笑着,欢呼着成群跑掉。然后我看见阿姨和那些围观的大人们一起捂着嘴笑弯了腰。

这就是人本质的劣性在作祟,墙倒众人推,尽管你并没有招惹他们,甚至和他们没有半点利益的牵连,但是一旦你出了状况,几乎每个人都愿意上去踩你一脚,工作生活的压力太大,总需要一个倒霉的人去平衡他们内心愤愤不平的怒火,他们需要娱乐,需要宣泄,需要可以长时间可以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我满足了他们所有的需要,他们乐意看着我小女孩成为一个可以供大家互相交流、增进感情的谈资。

他们都选择性的遗忘,我的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接受化疗,生命垂危。

妈妈去世以后,我神奇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然后他们又开始以慰问者的姿态,对我问东问西,嘘寒问短,我知道他们只是希望我能更惨一些,用以平衡他们生活里的不平衡。

这些生命里的路人,教会我成长,用一种最残忍直接的方式。

这段经历,让我在孤儿院里学会了淡然处事,波澜不惊。

因为对于我来说,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妈妈走了,再也没有人伸开臂膀保护我,我开始面对一个只能自己走下去的路。

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曾经她支撑的是我一个世界,如今我的世界,只能靠自己支撑下去。

“皆川,别想了,你要知道,我们没那个资格胡思乱想。”睡在我旁边的藤原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我说道。

身边的小泉丽莎说给我拿水,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这个时候藤原压低声音又说道:“离小泉远一点,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二个八神”

我一愣,没有接话,只听她说:“成为八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觉得你不是做的了那种事的人。”

“嗯,我知道。”我唔哝地说道。

这个时候小泉已经拿水过来,一副温婉的模样。

不过我从来不会觉得小泉是个温柔的人,在我见识到了她拿着一把刀刺进她姨夫的肚子里以后,她微笑的模样。

她曾经给我说过,她八岁那年看到她的母亲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体下面,而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正在保姆床上,其实我远比丽莎以为的了解她,她家里的那些事情。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把我送进孤儿院的人,是我的小姨,也是他父亲的情妇,她们家的保姆。

Chapter04

十四岁,相比起年龄,我们是一群过于早熟的孩子,女孩子的谈论永远出去以后怎么生活,穿光鲜亮丽的衣服,吃最贵的法国大餐,男孩子总是崇拜黑帮头目,打架斗殴,要占哪一条街,成为哪一条街的老大。

小泉丽莎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人,生一窝孩子,然后每天给爱人做饭。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但是很快就被嗤笑声打断,那些务实的姑娘大声嘲笑她,笑话她的不切实际。

『丽莎,别做梦了,好人家谁要我们这样的!』

她们或许是私生子,或许是父母在监狱里服刑,或许是因为身体的某一部分残疾被抛弃到孤儿院门口。

我们本身就是耻辱,孩子无罪,但是人们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么?

“这位可爱的女生,我们来一个lucky的约会吧!”

耳边是熟悉的油腔滑调,这个讨厌的男生又来了,他站在我打工的网球专卖店里,肆无忌惮的对我发出邀请。

“很抱歉,我没有兴趣。”

我不记得是第几次这样拒绝他了,在我看来他就像是一些激进大学生,维护和平反对战争,在大街上发的那些传单,通常那些传单都让我们收集起来去卖废品了。

我很想把他也丢进废品收购站,但是我不敢,专卖店上上下下的女人都让他打点的很好,每次见到他来都自觉的充当壁画,然后不断用一些暧昧的眼光扫视我们俩。

专卖店里大概只有我一个是未成年,大多都是毕业的学生,她们都成年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她们都打点好的,那些人在我看来无比难说话,还经常混在一起嚼舌头,对着各种各样离开的客户评头论足,她们对这附近的打网球的学生都很熟悉,我经常听到她们谈论一些名字,类似于手冢国光,迹部景吾…还有,不二周助。

眼前这个一直缠着我将近一个月的男生叫做千石清纯,也是她们嘴里的话题人物之一,她们说他很厉害,在东京乃至全国都很有名,我就想笑,是靠那张脸么?

有一次我不禁问她们,他和不二周助哪个比较厉害?

她们说不知道,犹豫了半天对我说应该是不二吧,不二周助有个绰号叫做“天才不二”,天才应该比平常人厉害一些。

然后我就沉默了,天才果然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我看着专卖店的那些黄色的小球,突然觉得那些事情很遥远。

没有人知道,很久以前,我也学过网球呢。

我也学过这项很贵运动项目。

“美丽的女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走神是不对的哦!”男生嬉皮笑脸的,竖起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其实这个叫做千石清纯的长得真的是不错的,亚麻色的头发,有些卷,鼻子很挺,薄嘴唇,皮肤很健康,不黑也不白,非常匀称,我敢说他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女生约会那个女生都不会拒绝,事实上我见过好几次,他确实也都成功了。

三次下来,让我对他的行为厌恶至极,对于他的纠缠,我理解为男生幼稚的征服欲和新鲜感,我想他长这么大,大概没有几个女生拒绝过他。

我不想和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不仅是因为他的花心,还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对我们这种人致命的气息——阳光的气息。

这让我感觉到危险,我讨厌他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没有任何事是他不能解决的。

于是我对他的话只有一个回答:“滚!”

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从开始的耐心拒绝到最后的爆粗口,他就像是衣服上一个擦不掉的口香糖,更像是一个洗不干净的鼻屎,他让我不断挑战极限,然后超越极限,他让我知道人的潜能是无穷无尽的,我简直想对他说,“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不行么”?

但是看到少年的脸,我终究是没有忍心说,那双眼睛太真诚,太干净,好像能看到你的内心,我感觉在那样的眼神中我无处遁形。

我想,我的定力还是不够。

将近一个月,人心都是肉长的,说没有感觉是假的,毕竟他看上去挺真诚的,而且本人长得也很好看,据我私下观察,我觉得他对我是有点认真的,每次他训练完都会来到专卖店门口看着我,等着我下班,虽然我不怎么搭理他,但是对于这么一个没有常性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他看上去可不像是那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人。

我觉得再缠下去,他不疯,我快疯了。

“奈子,就答应我一次吧,我们一会一起出去来个lucky的约会。”

“好。”

我听到自己嗓子眼里发出的无奈的声音,面对他震惊继而狂喜的眼神,那种想要大声笑出来又拼命克制的兴奋感,我想有我必要给他解释清楚——

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不能陪他玩,也玩不起。

虽然他看上去很不正经,但是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应该会通情达理,他看上去可不像是那种一路走到黑的人。

我不想承认,其实在某一个瞬间,我曾经有过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若是他能一路走到黑,那该有多好。

不过荒唐始终是荒唐,没有谁能给谁一个天长地久。

对于我们这样被迫习惯漂泊的人来说,安定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至于天长地久,那是个笑话,不必理会。

我在一群八卦女人暧昧不明的目光中离开专卖店,当知道我终于答应和她们嘴里帅气迷人的小千石约会的时候,每个大姐都极度兴奋,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般,满脸红光,有个姐姐甚至把我拉到跟前,拿出她的化妆包说要给我抹抹。

我连忙拒绝了,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寒酸,很差劲,但是我实在没有觉得她们比我好多少,涂了那么厚的红唇,吃饭的时候真的卫生么?

而且,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远离我,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Chapter05

看着走在旁边笑得傻乎乎地千石清纯,我的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捡到了一叠假币,一方面我想将这些假币花出去,另一方面我告诫自己这种行为是犯罪。

千石清纯就像是诱惑我的那张假币。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和我这样的人不是一路人。

少年有千般好,但是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千石君,我这样称呼你吧。”我轻轻地说道。

“呵呵,你叫我清纯就可以了,我可以叫你奈子么?”少年笑得没心没肺,我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千石君,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专卖店了。”

我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千石君这么优秀,为什么不试试和那些喜欢你的人在一起呢?我们不合适。”

“为,为什么这样说?”千石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显然不能接受我说的话,“我、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了么?为什么…”

我无奈地笑了,“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是千石君,你了解我么,除了名字,除了我工作的地点,你了解我么?”

“这很重要么?这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千石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平常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对于我们这类人,真的没关系么?我们的生活环境不同,看东西的观点不同,在你看来这统统都不是问题,你将这当做一次爱情游戏,但是我却不能陪你玩下去,我没有那个资本。

我想起了八神离开之前说过的话——

“幸好没有表白,我们没在一起,他的家人再开放能接受一个在舞厅做过舞女,陪过酒的小姐吗,即使他能接受,他的家呢?不在一起是幸运的,如果在一起还会分开,别人提起我们,对于他,我就是他一生的耻辱,我是个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我不清白,我甚至不记得我的初|夜给了谁…”

我始终记得八神说这话时候的绝望,她用自己的身体告诉我们,幸福离我们是多么遥远,它鲜血淋淋的,即使我们披荆斩棘,也不一定能将那朵幸福花据为己有。

想着我的心意再次坚定,看着眼前尚且青涩的少年,他这个年纪连夜店都没有去过吧,他对男女的了解程度大概也只到牵手接吻什么的,再深一步,他却是不敢呢,但是在我刚道孤儿院的时候,我就见过流|产、堕|胎、蜿蜒的血顺着少女洁白的大腿,一路流到了我的心里,我看到她们痛苦绝望的表情,在黑暗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最后妥协麻木,顺应了命运附加给她们不公的枷锁,低下她们美丽的倔强的头颅。

——我要做人上人。

——我要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其实,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港湾,一份安稳的生活。

我们,只是太缺少安全感,和认同感。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交往,不行么?”少年备受打击,他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一定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才能产生爱情,“我能照顾你,我可以让你快乐,不可以么?”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是了,不能再和他纠缠了,快乐?多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诚如少年所说他能带给我很多快乐,我想起了最初认识他的那些往事,他曾经为了接近我百般出糗,闹了很多笑话,给我苍白的生活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我的心开始出现向往,向往着属于阳光的生活,向往着一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日子,我甚至想过不顾一切离开孤儿院,然后流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纯白干净的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用遗忘去伪装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掩埋自己的过去。

少年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遐想,就像是八神当年遇到亚久津那样,她渴望一个宽阔结实的后背,她可以藏在男人的身后,但是事实呢?他们之间的故事我无从所知,但是八神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能从孤儿院附近见到一个高大孤独的背影,八神用她最后仅剩青春的火焰,在男人的心里留下一片灼热的痕迹,如今的八神,大概只剩下一堆燃尽的灰烬,但是男人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

我能陪你走的那一路,不是你的一路。

我有些悲哀的想着,这是宿命。

“千石君,你能想象,在一具年轻的躯体下,有着多么肮脏的一颗心么?”我微笑着指着我的心脏,“它不干净呢,你能想象它的主人为了填饱肚子,将一直照顾她的姐姐送到了一个老男人的床上么?”

“你能想象它的主人成夜成夜做噩梦,即使在梦里也不敢尖叫出声的样子么?”

“…因为她心虚。”

“千石君,像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

“你,还要陪我一起吗?”

少年怔怔地看着我,瞪大眼睛,似乎是不相信一样。

我看到他眼睛里,我那张白纸一样的脸,空洞阴暗的就像是恐怖片里夏夜水井里狰狞丑陋的女鬼。

心像是被硬硬地撕扯下一瓣,当那些被我掩埋在回忆地土壤中,不愿意翻开的记忆再一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心里瞬间一丝变态快意,回忆在狠狠地鞭挞我的良心,酣畅淋漓,就像是我梦里每每想尖叫,但是却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它们一次又一次吞进心里。

看到少年备受打击的脸,我的心里感到无比的爽快,终于有人可以和我一起分担这个秘密,终于有人可以和我一样,被这个现实所打击着,承受着原本属于我良心上的重量。

埋藏在心里的秘密,终于被我说了出来。

我圆满了,良心受到了安慰,失去了这个也许不再阳光的少年,我的心灵仿佛得到了神灵的洗涤,受到了宽恕。

“真是,不lucky啊——”

良久,少年吐出这样一句和气氛极为不搭调的话语。

脸上是和他平时嬉皮笑脸极为不符的空静,平静地就像是一滩死水。

看着他步履蹒跚,走路极为不平稳的背影。

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少年离开时那双受伤的眼眸。

皆川奈子,你终于成功将少年身上的阳光剥离了。

如今,满意了么?

Chapter06

就这样离开吧,大概以后也不会见到了,我看着千石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苦涩。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他应该找到更好的。

看着天边的云霞,我慢慢地向巴士车站走去。

“奈子?”一个温温润润的声音叫住我,我一颤,停住了脚步。

心猛烈的缩了一下,身体瞬间僵硬,竟然又见面了。

我从来不认为我们有缘分,福生市和立川市虽然不远,但是也不近,近三年都没有再见过面,如今不到一周的时间见到两次,这个频率是不是多了一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每次看到这个人都会让我想起曾经那段时光,属于少女奈子的一段干干净净的时光,那是一个命运的分水岭,他曾经给过我温暖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却不够支撑起我后来面对的那些事情。

为什么会见到他呢,我的小哥哥。

——奈子,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送你了呢,对不起。

——奈子,到了新家记得打电话哦,常联系,不要忘了我哦!

那天,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我知道他不会来,小姨一直催促我上车,我知道那天是他弟弟的比赛,我知道他弟弟对他很重要,但是我始终相信他会出现,正如他出现在医院的时候一样,将我带离苦难,走出困境,我从中午等到下午,一直等到小姨不耐烦,将我硬拽上车,才死心,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所认为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不是真的能陪我走下去的人。

现实,没有想当然。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一如他声音一般温柔的少年,他看着我,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眼睛弯成月牙状,我一直以为脾气很好的他是不会生气的,他好像永远在笑,永远都是笑得那么开心,直到有次他弟弟被欺负,他收起了笑容,睁开了鲜少睁开的眼睛,我才看到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冰冷地,散发着刺骨的寒气,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生气。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就隐约有感觉,他的心中家人永远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愿意承认,我宁愿相信他除了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我。

——小哥哥是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奈子也要对小哥哥好。

——奈子以后要和小哥哥永远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天真,别人对我一分好,我就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挖出来奉献在别人面前,除了家人,他最重要的也不是我,他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朋友,他有自己的一片天,无论我如何追逐,他却是越走越远。

他的世界已经不是我可以随便乱入就可以找到一席之地的。

“奈子,上次你走的太急,都来不及好好的给你说几句话,现在有空么?”少年温温柔柔地看着我,语气是溺死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