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忘川河上,衣衫诀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就在她再次愤怒不已地攻向他时,他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离炤闻言一震,出手的攻击顿时打偏了……怎知一掌劈在了奈何桥前方光明的尽头,霎时只听得一声脆响,离炤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冥帝大喊:“把手给我!”

她怎么可能把手给这个黑瞎子登徒子!正愤懑,岂料奈何桥的尽头却在此时精光陡盛!无数的碎片逆光射来!转眼间,待她察觉到大事不妙,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碰触了什么灵物,可想躲避却已完全来不及。尤其光芒刺眼碎片太多,惊诧之间,一物倏然穿透光芒射入她的眉间,疼痛远不及眼前的光明刺目,白光瞬间笼罩住了她,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朦胧间,有只手堪堪擦过自己的指尖,却未能如愿将她抓住。意外地听到了冥帝的声音,遥远而不确定,那声音仿佛在说……

“等我。”

鼎华五年,人间浩劫陡降。

西南方一夜之间突生一团诡异黑雾,黑雾过后,方圆数百里,生灵涂炭,遗为荒漠!

此事传出,天下震动,民间流传起鬼怪之说,但朝廷却说是瘟疫之祸,将西南一带彻底封闭,悄然派了许多能人去探查,可结论却是众说纷纭,一时无果。

没过多久,边疆又传来噩耗,出征西胡的大将军越王赵显猝死于两军阵前。消息传回,举国哀恸。

越王赵显出生显贵,乃当今皇帝一母同生的胞弟。当年更有传闻,因其才华横溢有勇有谋,先皇有意废长立幼立其为太子。可惜就是这样一个名动天下的公子,还未来得及娶妻,便英年早逝。

越王猝死后,西胡如有神助,一路过关斩将不费吹灰之力连取三座城池,朝廷派去阻挡的猛将,亦接二连三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坊间更有妖神之说霍乱人心,其中更有流传,说是越王死得离奇古怪。当时两军对峙,越王似乎被鬼怪附体,竟命自家兵将互相砍杀,后为克制故自尽而亡。如此流言不断,民心不稳,时局越发动荡不安。

与此同时,边疆更传来惊天消息。西胡自攻占城池后,大肆屠戮城中百姓,其中更有甚者杀活人吃其肉饮其血!

一时间西胡挥兵攻打的城池,城内百姓闻讯皆举家而逃,竟一座座变成了空城。西胡势如破竹接连取胜,眼看中原岌岌可危。

江山将倾,本有病在身的皇帝愈发病重,不日,薨。

太子继位称帝,听其母后、舅父之意,划半壁江山向西胡求和,并迁都江南富庶之地,表面安抚众大臣说是要休养生息以图他日夺回失复之地,实际却是贪图享乐,终日靡靡,不思雪耻。直言规劝者接连被害,有识之士眼见奸臣弄权,外戚专政,渐渐心灰意冷远离朝堂。

一日,一臣子为博皇帝欢心献女怀氏,怀氏妖媚婀娜迅速迷住新皇,不过半载,便晋封为贵妃。

适逢皇后身怀龙嗣时常呕吐食不下咽,贵妃便以皇后身怀有孕不宜操劳为由说服昏皇代为管理后宫。昏皇允诺,以至于皇后产子时被害而亡,拼死生下皇子临终托付心腹宫女及侍卫送出皇宫,小皇子命运多舛,自此流落民间。

就在同一年,武林世家林家之夫人偶梦一白色孔雀绕屋而飞,未过几日便察觉自己身怀有孕,十月过后,喜得一女,取名林如夏。

此时,林家家主及夫人已近中年,二人膝下一直无儿无女,苦盼多年,终得此女,自然视若珍宝。尤其此女出生时,原本干旱连年,地表枯裂,却在她出生之时,大雨滂沱,连降七日,而后山河盈满,枯木逢春。

几乎是同一天。林家家主林为雄的拜把子兄弟霍家亦喜得一子。原本两人欲结下亲家,可惜,霍家儿子出生时,一双灰暗的眼睛,令所有人误以为他是瞎子,不只其生母抱着他暗自垂泪,无法为中年得子而开怀,其父霍青义亦心中难过,未曾将得子喜讯大肆宣扬,也只在书信中,简单告诉了兄弟林为雄。

林为雄接到信后,心想兄弟心情必定不好,便与夫人商议,带着女儿林如夏前去探望,顺便结为儿女亲家。

岂料,二人携女刚到霍家庄,便见满地鲜血,四下除了累累白骨竟丝毫不见一丝生气。

可就在这时,远处竟传来婴孩的啼哭。

在白骨之中,竟有一襁褓中的婴孩存活,林家夫妇尽管身怀武功见多识广,见此情形也难免心生惊悸。

婴孩儿被压在一副枯骨之下,枯骨衣着崭新,似一女子。

婴孩儿此刻正瞪着一双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夫人手中的女娃,不再啼哭。林夫人见这男孩儿生的好看,心生怜惜,欲走进细瞧,却被夫君林为雄制止。

林为雄方才已将霍家庄里外探查了一遍,江湖经验丰富的他发现庄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自衣着上辨识,应是马匪闯入庄中强抢屠戮,杀害了霍家庄人,可又不知何故,这些人不只死了还都变成白骨,尽管林为雄自认见多识广也觉得此事诡异万分。

细看这些白骨所穿衣着尘埃不重,想必事发时间不久,左右不过二、三日,可这么短的时间能让尸身风化成如此无血无肉的白骨,这又着实不太可能,眼下情景着实匪夷所思,尤其这些白骨上的光洁程度,似被什么刮食过一般,十分干净利落,令人毛骨悚然。

林为雄正在疑惑不解之时,忽见被抱起的小女儿扭头咯咯笑了起来。原来她正看着枯骨下的那个婴孩,而那婴孩似乎也正在看着她。

林为雄这才注意到婴孩的眼睛,他尚记得兄弟霍青义信中曾有提及,其子生来眼为灰色目不能视,不由得心中一震。

一个月后。

无非山庄。

灰目男童被林为雄夫妇带回了无非山庄,起名霍炫尽。原本林夫人意欲将此子收为义子,却被林为雄阻止。林为雄每每念及兄弟一家惨死都十分难过,思及曾与兄弟约定指腹为婚,便欲将独女林如夏嫁给霍炫尽,却遭到林夫人的强烈反对。若这霍炫尽是个完好的人,林夫人也不会反对夫君的决定,可这霍炫尽天生是个盲人,目不能视,林夫人怎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瞎子。但最终在林为雄的坚持下,霍炫尽还是没有成为他们的儿子,却也没再坚持这桩婚事。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两个小孩儿一天天的长大。

而今天下大乱,江湖亦颇为动荡,武林盟主换了一个又一个,无不死于非命。幸而无非山庄实力不容小觑,又一直处于中立,少有敌对,庄主林为雄又一直处事低调广结善缘,这才在这个动荡不安风雨飘摇的年代撑了下来,也算安稳。

转眼已入盛夏,近些时日天气很热,奶娘越发懒散,将霍炫尽和林如夏两个已然熟睡的娃娃放在了床上,转身出外纳凉去了。

怎知奶娘前脚刚走,林如夏便醒了过来,她朝四周看了看,瞧见了睡在旁边的霍炫尽,咿咿呀呀了一会儿,发现霍炫尽还在睡,她很不满,伸胳膊就打了霍炫尽一下,霍炫尽醒来,睁开灰色难辨瞳孔的眼眸瞧了一眼,恹恹地又闭上了。她顿时不喜,开始抽泣,可还是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不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霍炫尽被她哭醒,竟有些厌恶地瞥过了头去,好似这样就能屏蔽她的哭声,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胖胖的奶娘出现,耳听她依旧不依不饶地“哇哇”大哭,实在闹心,一伸手堵住了她的嘴,顿时止住了她的哭声。可没想到下一秒手指竟被她抓住,放进了嘴里,一下下地允了起来。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一种奇妙的感觉盈灌全身。

他木木地转过了头,呆呆地看向了她。不知何故,竟觉得这样……

好舒服啊!

作者有话要说:得知清歌一片出车祸故去的消息,虽然不认识还是愿她一路走好。

同时默默地希望她能穿越。

有时候我自己会瞎想,我的来世会不会像我小说中的一样。我所编的故事,会不会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想来想去,我写的几部小说竟然没有一部是我想要过的日子。坑爹啊!

有时候也会想,穿越到自己的小说里,然后仔细又想了想,我估计会悔恨,因为细节都记不住了,万一说错话,不是主角怎么办

妖异本事

一晃数日,又是在同一张床上,她自梦中醒来,哼了好一会儿,见没人理会,不由得攥起了小拳头蹬起了腿“哇哇……”地开始啼哭,他急忙把手指伸到她嘴里给她咬……可并不管用。

耳听身侧不依不饶洪亮绵长地“哇哇”大哭声,他很认真不知所措地看呆了一会儿。

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可还是……

就在这时,他突然恍然大悟,刚舒展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身体下方的湿漉,难道她也……

突然有些面红耳赤。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有些犹豫地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看向下方……

果然一片湿漉!

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复杂,急急忙忙放下被角,大红着脸盯着她又瞧了半响。依旧不见那胖胖的奶娘出现,耳听她哭得越发厉害,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抹了把脸,又抹了把,然后……有些犹豫地伸出了一条腿,用力……,不够,那就两条腿吧……

蹬,我蹬,我再蹬——

“咯咯咯——”

咦?

他探起脖子,循声望去……

她在看着自己笑。

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温柔地又蹬了一下……

“咯咯咯……”她又笑了。

再蹬……

“哈哈哈……”她笑得越发欢快。

一蹬再蹬再再蹬……

就这样一点点地在她的笑声中,将她踢到了干爽的地方。

抹了把汗,想了想,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迷茫了一会儿,又听她咿咿呀呀,探头看了看,见她挥舞着手臂,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再继续……

好累……他烦恼了一下,便偏过头去装什么都没看见,索性一闭眼。

睡上一会儿吧。

夏日炎热,照顾他们的奶娘为图方便,将二人放到了一个澡盆里,一边让他们玩耍一边给他们洗澡。

霍炫尽安静地坐在澡盆中,被对面的如夏撩了一头一脸的水,也不曾反抗。直到她坐不稳突然向他倒了过来,他虽然努力地用两条小胳膊阻挡了,却还是成功地被压倒……幸好奶娘及时将二人扶住,不过他还是有些厌恶和她一起洗澡的。

夏天过去,终于不用再和她一起洗澡了。可这几天晚上霍炫尽一直睡不好,这几天他终于发现,自己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看到,别人却看不到,为什么旁人总指着他的眼睛说什么瞎子和一些古怪的话,还有,他的眼睛似乎有种奇怪的能力。

寂静的夜,他翻身坐起,虽然不太利落,但相比前几日已能稳稳坐住了。帷幔遮住了他幼小的身影,默默地伸出一只手,与此同时,明明关着的窗户骤然被狂风吹开,一阵阴历鬼啸惊醒了屋中熟睡的奶娘。奶娘起身将门窗关好,嘟囔着又睡下了。他却在帷幔里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不久之后,有人再说他眼睛如何如何,他便不喜睁开。久而久之,渐渐地,他极少在人前再睁开眼睛。

夏去秋来,如夏终于学会了爬,偶尔还会像他一样坐上一会儿,当然,无论是爬的技术还是坐姿的端正都难及他分毫。这点奶娘每每都要像林夫人夸赞一番,可每当如此,林夫人都会望着他紧闭的双目黯然一叹。

秋末。

近些时日,庄里有些不平静,庄内接连有少女被人淫辱。山庄虽加强守备,却还是未能抓到那个采花贼,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近日里出现在江湖中的某某采花大盗所为。

这晚,屋内人均已熟睡,一个人影却在这时出现在了窗外。行过二人屋舍时,似突然嗅到了无比香甜的气息,在门口停了下来。

安睡在床上的霍炫尽突然睁开了眼睛,侧目向窗口方向看去,透过帷幔,透过紧闭的窗户,他竟清楚地看到了屋外之人的样貌,不只如此,在他将自己灰色的眼眸缓缓侵染了些许黑色之后,竟看出那人是猪头人面的异类。心中暗暗一惊,这些时日,也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甚至心有感应,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当下这个猪头的目标……

他偏头看向了睡在他身边香甜的林如夏。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眼前是为遮蔽蚊虫所落的床幔,暗夜中原不透光,但以他的目力,这些障碍不过是形同虚设。

窗外树影斑驳,那猪妖手指一挥,门闩轻易被打开。

猪妖悄然走进屋内,折扇轻挥,一旁榻上的奶娘便睡得越发沉了,甚至有了鼾声。

屋内无灯,月光散落,只见入屋之人白衣似雪,一把折扇手中轻摇,苍白面色再加上那副自命不凡的姿态,扮相像极了有钱人家的风流公子。

他目光紧紧地看着垂着帷幔的雕花木床,仿佛床上躺着一位绝色美人,用鼻子深深嗅了嗅,不由得叹道:“好香……多久了,未曾闻到如此香甜的味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面色微红,垂眸、抿嘴、叹息……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好似承受不住这种诱惑和激动,低喘了半天。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向帷幔挥了挥折扇。

帷幔自动向两侧撩起,他举目望去,顿时一呆,只见帷幔后的床上,根本没有什么绝代佳人,只有两个梳着总角的娃娃。前面那个还十分古怪,此刻竟闭着眼睛,盘膝端坐在床前,粉嫩的脸蛋几乎滴出水来。头顶梳着总角,软嫩的藕臂·裸·露,胸前挂着绣着蝴蝶的小红肚兜,粉嫩的小腿上穿着小老虎开裆裤,开裆裤开口的地方此刻正对着自己,毫不羞涩地昭示了他男娃娃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情景顿时让他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心生的古怪,可终究未将一个小娃娃放在心上,他顺着香气的来源,看向了男娃娃的身后,蓦地眼前一亮。

男娃娃身后躺着一个女娃娃,虽只有数月大小,但那股浑然天成的香气,远远便已令他意乱神迷,原以为是个正待他采撷的绝代佳人,没想到还是个娃娃,这么小便这么香甜,那如果等个十几年长大了,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猪妖越想越心摇神荡,陶醉甚至贪婪地嗅着这股香甜,忽然之间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难怪会这么香,难怪这种香不同凡人处子香,而是……而是!……这一想可不得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今晚会有此等造化!他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将她吃了,如果将她吃了……!他激动得几乎当场化作原形猛扑上去,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兽·欲,眼眶泛红,微微颤抖,正欲欺身上前,可就在这时,床上的男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张异于常人的眼睛,暗夜中,灰黑色的眼眸,灰黑色的瞳孔,难以分辨的瞳孔眼白,看向了他。

他悚然一惊,待察觉有异,已然瞳孔放大,难收神智,不知眼前出现了何等幻境,猪妖白净的面皮开始抽搐,神情惊恐万状,起初好似万分痛苦,随后竟是绝望。

就在这时,女娃娃突然醒了。她眨了眨迷蒙的睡眼,似不太满意没人理会自己,哼了几声便开始抽噎。男娃娃微微分了分神,待听见身后女娃骤然放声大哭……

被困的猪妖倏然醒了过来,哐当一声,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一屁股做到地上,巨大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女娃娃的注意。

猪妖心中惊骇,一边惊恐于面前男娃娃的能力,一边心知不敌趁男娃娃此刻分神欲起身逃离。怎料原本挥挥手便会坍塌的屋子,这时却如铜墙铁壁,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逃出去,以至于他在屋中四处乱撞。慌乱间发现男娃娃已转头看向自己,心中惊骇,再不敢与男娃娃对视,只一心想要闯出这方寸之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猪妖一次次努力地乱撞碰壁声吸引了女娃娃的注意,她不再哭泣反而好奇地瞧起了屋里抱头乱撞的猪妖,越看越好玩,便“唔唔呀呀”地爬坐了起来,因还坐不稳,一个栽歪靠在了男娃娃肩臂上,手舞足蹈地指着屋里的猪妖“咯咯咯……”地欢笑了起来。

男娃娃偏头看着笑得欢快的女娃娃,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她笑,索性伸手一抓,再一放,便见猪妖像球一般飞一般地在屋里乱撞了起来……

房外,夜色袭人,悄无声息,巡逻的侍卫经过后院亦未察觉出任何异状。而屋内,那妖怪依旧如球般在屋里乱撞……伴随着一个奶娃娃的咯咯笑声,奶娘依旧酣睡如牛。

星光满天,夜风微爽。

第二天一早,无非山庄的猪圈里,十几头平日里用来下崽的母猪亲密地靠着一头昏迷壮硕的公猪求欢,就在厨子惊异于哪里来的野公猪勾搭圈里的母猪时,公猪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瞧了瞧四周,待看清自己模样,再看清眼前提着杀猪刀盯着自己的厨子,察觉到四周磨蹭他的母猪时,顿时完全惊醒!

想要摇身一变幻化回人形,怎知无论自己如何疯狂抖动都无法幻化,如此抖来抖去反倒成了在众母猪面前显示自己膘肥体壮的卖弄,令众母猪们一个个精神矍铄,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奇珍异宝。而此时的猪妖俨然已接近崩溃,只因他已察觉,自己修炼多年的妖气已然荡然无存,想起昨日种种,不由得泪流满面,想不通一个人间的小奶娃娃为何有这等妖异本事,更接受不了眼前事实,想到自己百年修炼竟一遭被一灰眼娃娃毁于一旦,不由得大嚎一声,发了狂般冲出了猪圈。岂料猪圈乃临崖而建,撞出围栏时他一时不查未能及时收住前蹄……

*********************

转眼十五年,无非山庄虽也经历了些磨难,但幸好主人一家大小平安。而山崖下摔死的猪妖此时已成枯骨,再无人记得,此猪也曾风流倜傥为祸过人间。

秋日,无非山庄。

年过半百的林夫人一边帮夫君收拾着衣物一边道:“如今兵荒马乱的,我看你还是别带如夏和炫尽去参加什么劳什子武林大会的好。”

林为雄将手中信用蜡封好,闻言笑道:“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说到此处,却是一叹,“这些年,魔教横行,江湖动荡,无非山庄能在这乱世生存已然不易,而今你我年过半百精气神儿也大不如前,自从词璟、词砌……”刚提及死去的两个徒弟,便见夫人神色哀婉眼有泪光,林为雄便没再说下去。

兀自伤心了一会儿,林夫人擦了擦眼角泪痕,不由得一叹,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傍晚,魔教妖人突然闯进庄子,见人就杀,甚至撕扯啃咬活人血肉吃食,那场面如今回想亦觉惊悸。林夫人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眼见人吃活人,也实难忍受,尤其这些魔教教徒或功夫邪门或力大无穷,带队的头目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只将他们夫妇打成重伤,大徒弟词璟、三徒弟词砌、五徒弟、十徒弟以及小十三亦先后惨死,甚至尸身都被他们啃咬争抢得七零八落……

当时自己与夫君均以为大势已去,只盼不在庄内的两个孩子如夏和炫尽能迟些回来,逃过此劫。谁知,天不怜见!女儿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女儿的一声“娘!”,喊得她几乎魂飞魄散,用尽力气方才嘶喊出声:“炫尽,快带着如夏跑!”,可彼时已然来不及了。

眼见魔教的人向他们冲去。她急得目呲欲裂,夫君亦是,二人稍一分神,便被魔教头目的链子锤狠狠击中,夫君当场昏厥过去,而她强撑着不闭上眼睛,紧紧盯住女儿,希望在最后一刻看到炫尽带着女儿冲出山庄,如此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可没想到,女儿眼见他们受到重创不只不走反举剑向他们冲了过来。

她急得满目泪水,却不能动不能言,直到那头目举起锤子欲砸向自己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炫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魔教头目的背后,恍惚间,她好似看到已十数年未曾睁开眼睛的炫尽睁开了双眼。那头目顿时满目惊恐骤然转头看向了炫尽,几乎同一时间,女儿的剑随之而至,刺进了头目的心脏。

魔教头目当场暴毙,尸身重重倒在地上,链子锤在地上砸出个洞,山庄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因这一幕惊呆,包括正忙于啃食活人的那群魔教疯子,一个个嗜血阴森的目光都对准了她的女儿。

她以为他们会向女儿发起疯狂的报复,可不知何故,那群妖人竟纷纷面露惧色,转身慌张地向庄外跑去。

女儿本欲提剑去追,幸被炫尽制止:“庄主和夫人伤的不轻,需尽快救治。”

看着完好无损的两个孩子,她终于泄了苦撑提着的丹田气,闭上了眼睛。

那一役,无非山庄死伤大半,元气大伤,女儿也从那一刻起瞬间长大,自此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成熟起来,不再围着她撒娇,不再天真浪漫,想到此处,林夫人心下一涩,对夫君道:“他们才十五岁,终究年少,尤其炫尽不善言辞,又性格孤僻,如夏又无一点江湖经验,样貌又……我总有些担心……”

说起炫尽,早先她一直不赞同夫君将女儿嫁给一个瞎子,可这些年却已渐渐改变心意。虽然炫尽极少亲近他们,可这孩子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又身在无非山庄,将来与如夏成了亲,如夏也不必离开庄子离开他们。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对炫尽这孩子的肯定。炫尽性子虽古怪了些,从小到大就不爱搭理人,却一直对如夏照顾有加,那种关切的爱,来自一个孩子时,她难免有些惊讶,可如今随着他们长大,再看炫尽。这孩子天赋异禀,无论何事均一点即通一学便会,而且性子沉敛,遇事沉着冷静,小小年纪,便受到庄内所有人尊重甚至对他心生敬畏。尤其夫君,每每思及义兄霍青义当年救命之恩,更是把炫尽当成了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最是偏爱,几乎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所以这些年,炫尽和如夏一直极为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们夫妇也未曾干预,只道这两个孩子迟早会在一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是一件美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苍梧镇惊魂夜

“孩子们都已长大,你我总不能护上一辈子,武林大会是他们历练的好机会,虽然这些年风光大不如前,但总归可以结交些朋友。你的顾虑我都知道,炫尽倒是不用担心,若说如夏,容貌更是……”说道此处,林为雄会心一笑,“你这个当娘的想得倒是周全,此番武林大会,女儿的容貌必令许多青年才俊趋之若鹜,却是个麻烦,不过,这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漂亮的娘啊。”

“你呀!”林夫人睨了夫君一眼,转念道,“如今魔教日益壮大,越来越嚣张跋扈,三个月前诸葛一家七十余口被屠戮殆尽,手法之残忍不下于去年咱们……”说起诸葛家的凄惨自然而然又想起去年无非山庄的遭遇,她和夫君也曾担心魔教中人会再次集结报复,可奇怪的是,这一年多来魔教中人每每路经此地均远远绕路而行,庄外数里都不见任何魔教中人的踪迹,若说向来猖狂的魔教会怕了他们,自难让人相信,可若说不怕,又为何对他们无非山庄如此敬而远之?他们夫妇一直想不通这个道理,林夫人叹了一声继续道,“而今魔教越来越猖狂,不知盟主此番有何对策。我听师姐说,盟主有意从武林大会中选出几个年轻有为的小辈予以重任。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让咱们家如夏和炫尽去。”

林为雄暗暗敛去眸中幽光,并不作答,反而笑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

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哪有危险就往哪里钻,林夫人自然听出夫君的言外之意,不由得一叹。许是这些年,收养的几个徒弟相继去逝,她越来越害怕孩子们离开自己,轮到自己的亲生宝贝女儿,这种心态尤甚,其实她也知道夫君带着他们出去历练是好事,再说,十五岁也不算小了,想当初,自己十三岁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忽听夫君唤了声:“燕儿。”她便将手中收拾好的包袱打了个结,走到夫君身边坐下,敛了敛他散落肩头的碎发,倚在他肩头温言道:“是啊,想当年我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你时,还将你当成了坏人,一剑便刺了过去……”

初遇的往事又一次娓娓道来,转眼彼此相扶相持已过三十载。曾经为了没有孩子而闹过矛盾,后来想开了誓言携手此生,谁知上天怜惜,给了他们一个孩子,自此人生圆满,已无所求,如此度过数十个春秋。而今双双年过半百,所盼所愿,无不是儿女幸福平安。

林为雄环着夫人的肩膀,轻声道:“你还记得炫尽爹娘的死状吗?”

林夫人点了点头,那种遍地白骨的诡异情形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夫君为何突然提及,心念电转间忽想起诸葛一家的惨死,不由得惊道:“你是说,炫尽一家的死可能与魔教有关?”

林为雄点了点头,“诸葛一家的死状江湖多有传言,与义兄一家确有相似,只是真实情形你我都未曾亲眼看见,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林为雄叹道,“此番前去,我打算带炫尽和如夏去义兄夫妇的墓上拜祭,也顺道让他们夫妻做个见证,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你看如何?”

林夫人思索片刻道:“虽然他们年纪还小了些,可此番乱世,生死无常,早一步将他们的亲事定下来也好,等他们满了十八,再成亲不迟。”林夫人似想到了什么,握紧了夫君的手,轻声道,“此去路途遥远,你也要保重身体,和孩子们一起平安回来。”

“好。”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早已无需海誓山盟,简简单单一个好字便是此生最真的承诺。

次日,朝霞万丈。

无非山庄门口,紫衣少女回眸瞧了眼身后闭着眼睛的黑衣少年,有些不情愿地戴上了垂纱斗笠,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

黑衣少年亦带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明明闭着眼睛目不能视,却很自然地紧随其后迅速而精准地翻身骑在了马上,手握缰绳神态自若,瞧这架势俨然是要自己驭马而行了。

瞎子看不见路也能骑马?寻常人等见状必定觉得不可思议,可无非山庄的人却见怪不怪,甚至连看也未曾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