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燕想要落下泪来。李安然浅笑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总不是想让我在婚礼上找不到新娘子吧?不许这样使坏,昨天晚上我们不是都和好了吗,怎么半天不见,就变卦了。”

楚雨燕向后紧紧地靠在李安然的臂弯里,清透的目光望着斜阳,多了几分哀艳和迷离,她对李安然道,“我想见我背后的那个人,你不想见他吗?”

李安然沉默了半晌,用下巴疼爱地摩挲着楚雨燕的头,小笑道,“我也想见,可是不想用你做诱饵来见。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他来了我们迎接,他不来我们不理就是。”

楚雨燕笑道,“事情如果可以这样简单就好了。你知道吗,他,…”楚雨燕突然停住,李安然等着她说完,所以现实是彼此沉默。

李安然问她,“你想说什么。”

楚雨燕道,“总之留在你身边我很不安心。我要走,去做我该做的事。”

李安然把她拥得更紧,说道,“你该做的事就是顺顺当当嫁给我,外面的事你不用管,他来找你,势必找我。”

楚雨燕道,“我决心已定,不会改。”

李安然转过她的头望着她,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楚雨燕闭上了眼,他双手抱住她的脸,深深地缠绵地吻。

斜阳渐淡,屋子里有些幽暗。李安然捧着楚雨燕的脸道,“不要离开我好吗,不管你用什么理由。”

楚雨燕伸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叹气道,“好!”

李安然苦笑,抚着她的头道,“你自己说的,不可以骗我。”

楚雨燕突然不说话。李安然抱住她突然威胁道,“你敢走,我就把你抓回来关起来,再也不准出去。”

楚雨燕在他怀里嗤嗤地笑,李安然道,“你不走我就是吓唬你,你真敢走,我就真那么做。”

楚雨燕仰头望着她,眼睛里是亮晶晶的笑,表情神色几乎带着几分俏皮。她说道,“原来看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现在第一次觉得,你霸道的样子,倒也挺可爱的。”

李安然几乎是无奈地捧着楚雨燕的脸,说道,“你别跟我扯皮,说好了不许走,你听话。我爱你,燕儿,不要让我担心,要么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么?”

楚雨燕的眼睛湿润了,轻声道,“从来不知道离别,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佛说,人生皆苦,包括与相爱的人分离,与不爱的人相聚。

李安然,我和你,最初,是与不爱的人相聚,现在,是与相爱的人分离。

楚雨燕还是走了,被李安然突然抓住她的手,她回头。

那夜月色融融,很美的月光。

她的目光,空灵纯净但是高远幽旷,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强悍和冷硬。她这样的神情,李安然从来没见过,但憾人心弦。

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的,纯净的眸子,强悍冷硬的人。她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她打定的主意,一定要去尝试。

她是被严苛训练出来的。怎么会一如既往地优雅,美艳,或是纯真,柔弱。

或许是自己从来都忽略了她骨子里的另一面。她不仅仅是女人,她还是一个会杀人的女人。

爱她,就成全她。自己不是一直让自己这么做吗,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他突然舍不得。他突然希望,她能永远是演戏的楚雨燕,乖巧柔弱,事事听他的。

可是她在看着他。乃至她的眼里没有幽怨,没有悲伤。她好像是被雨淋湿羽翼迷了眼睛的一头鹰,甩甩头,望着漫天雨水的灰蒙蒙遥远的天,准备奋力一击,任闪电划过羽翼。

他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回头望着他,没有迟疑。

李安然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因为爱,所以担心,因为担心,所以不信任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风雨。她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婆,夫妻一体,任何一个人的事,也是对方的事,她怎么可以离他而去!

所以李安然抓着她的手,楚雨燕尝试着向前走,李安然用力往回拽。

他们不说话。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楚雨燕轻轻地垂下头。李安然突然失态地低叫,“你不能走!你在我身边,不管你好不好我起码看得到,你到了外面,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对你,你想气疯我是不是!”

楚雨燕苍白地笑。对李安然道,“我不离开菲虹山庄的势力范围,可以吗?”

李安然像被电了一下,突然松开了手,面色苍白,询问道,“你铁定了心,是不是?”

楚雨燕道,“是。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或许不知道,在我想退缩的时候,是他,让我去爱你。他鼓励我爱你,说是绝对不怪我。所以,他让我来,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改动机关,而只是想让我们相爱。”

李安然怔怔地望着她。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叹气道,“现在我不知道,我师父是真的在成全我们,还是,只是遵从他的意旨。一切都突然变得蹊跷值得怀疑,我们如若相爱,何必急于一地,一时。”

李安然打断她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楚雨燕绽放美艳的笑,望着李安然道,“他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不要怕危险。有危险的地方,也有机会。”

李安然望着她,审视的目光似乎可以透穿她的肉体,直达她内心某个隐秘的深处。楚雨燕有些不安,浅笑着道,“你这样望着我干什么,要,要抓我回去吗?”

李安然的目光幽暗下来,低沉道,“你决心已下,我抓你回去又能有什么用呢?管得住你的人,管不住你的心。”李安然抚摸着楚雨燕的头,柔声道,“你去吧,凡事要多加小心。不管过了多久,都别忘了,记得回来。”

楚雨燕几乎落下泪来,这个男人感性的哀伤与柔情,让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微微扬起头,晚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在她的眼前缭乱。她扬眉而笑,李安然一下子感觉,皎洁的月光在飘。

她笑道,“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不过你好像,真的越来越可爱了!”

她转身而去,李安然在后面突然抓住她的手。她回眸,李安然望着她,然后用力,将她拉过来一把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宽阔,他用身体将她裹住,紧紧地拥抱。她柔情地仰起头,李安然吻上她的唇。

深深的吻,短暂的刹那。她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她临别曾经在衣袂飘飘中,对他回眸而笑。

一刹那间,色可倾城。

第六十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李若萱去后花园找楚雨燕道歉,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她有些失落纳闷,去哥哥房间,也是黑着灯。于是去书房找,在半路上碰到李安然。

哥哥的情绪好像不太好。李若萱也没多想,说道,“哥哥,你在这里,我刚去找楚姐姐,她不在,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李安然有些沉默,半天才说道,“她走了。”

李若萱吃了一惊,“走了?你们,你们不是要成亲了吗?”

李安然苦笑了一下,李若萱着急地上前拉住哥哥的手,说道,“她为什么要走,是因为还生我的气吗?我们快去把她找回来吧!”

李安然道,“不用找了,她有事要做。”

李若萱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低下头轻声道,“哥哥,我,我刚才,是去找楚姐姐认错的。我,我愿意你娶楚姐姐了。”

李安然抚着她的头,笑了一下,说道,“乖,知道心疼哥哥了。先回房间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李若萱忧心地望着哥哥,不肯走。李安然道,“回去吧,没事的。”

李安然说完,独自向房间走去。李若萱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隐隐觉得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不到半个时辰,“有情痴”的岳老板慌慌张张赶来求见李安然。李安然去见他的时候,光风霁月的表情,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岳老板却是急得直冒汗,见了李安然,不安道,“李公子,这,这楚姑娘她去了我们‘有情痴’了,非要做‘有情痴’的姑娘!小人怎么敢做这主,特来,…”

李安然道,“我知道了,随她吧。”

那岳老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都说那楚雨燕是他李安然的女人,就算他不喜欢了不要了,可也不会让她沦落妓院啊!

望着岳老板不可思议的表情,李安然突然笑了,端茶道,“有劳岳老板了,喝茶。”

岳老板讪讪地,慌慌张张告辞。

第二天一早,李安然如常吃饭。楚狂很晚才来,可是一进门,见了李安然就是一拳头,打在李安然的鼻子上,流出血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他们俩。李安然擦着血站起身,拉着楚狂道,“我们出去说。”

楚狂气哼哼地跟他出去,走到没人的地方,立马对李安然吼道,“你在做什么!燕儿怎么就去了‘有情痴’了,我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安然捂着鼻子,黯然道,“你不要什么都怪我好不好。”

楚狂道,“不怪你怪谁!燕儿那丫头一出现就蹊跷,可是你决定了的事,我也不好管。可你既然决定了,把她带回来,就对她好点,凭什么冷冰冰的,把她逼到那种地方去!”

李安然突然没说话。楚狂挥拳就打,低吼道,“你倒是说呀!”

李安然一个趔趄站定,说道,“楚狂我警告你,不要再和我动手!”

楚狂哼笑道,“和你动手能怎么样,你用暗器打死我!”

云逸追出来,见二人剑拔弩张,连忙劝住,“二哥四哥,你们都少说一句。自家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打架不能好好说。”

楚狂气恨地瞪了一眼李安然,拂袖而去。李安然轻轻揉着脸,不说话。云逸道,“二哥,四哥这倒是怎么了?”

李安然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燕儿,燕儿走了,他来找我别扭。”

燕儿走了?消息不灵通的云逸还没反应过来,李安然复又走入餐厅,众人都忧心地看着他,他神色如常道,“别管他,吃饭。”

楚狂闯进“有情痴”的时候,楚雨燕刚刚起床,披着件轻薄的绣花纱衣,坐在镜子前正在梳头。楚狂倚在门口,楚雨燕在镜子里看见,遂起身叫了声“四哥”。

楚狂倚着门框半笑不笑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楚雨燕垂头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簪子,没有说话。

楚狂质问道,“二哥赶你走了吗?我不知道你们两怎么回事,但二哥那个人我很清楚,他就干不出这种事来!”

楚雨燕笑了,扬眉道,“他干不出,我能干得出。”

楚狂道,“你在说什么,和他赌气都赌到这里来了,你跟我回去!”

楚雨燕道,“回去干什么,我是他什么人,我在菲虹山庄里,算什么?”

楚狂突然讲不出话来,怔了半晌,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最后只会伤害到你自己?以为你这样做我二哥会伤心吗?他会后悔吗?我告诉你,没有你他还可以娶一大堆,可是你走出这一步,这辈子算毁了,你便是生气,可也不要拿自己的幸福来生气,你赔进了这一辈子,对别人有什么伤害!”

楚雨燕倔强地半昂着头,浅笑道,“被秦楼楚馆视为知音知己的楚狂,也是这样看不起烟花女子吗?”

楚狂被噎了半晌,闷声道,“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不是看不起烟花女子,我是看不起一生气就跑来当烟花女子的你!”

楚雨燕不经意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幽幽叹气道,“谢谢四哥你垂怜,跑来这里劝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主意已定,我不是和李安然赌气,我现在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楚狂哼笑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说着一把抓过楚雨燕就往外拖,嘴上道,“跟我回去!你敢不听话我就打晕你扛回去!”

楚雨燕内心突然一热,热泪横流下来,她去挣楚狂的手,挣脱不开,于是大声叫道,“四哥!你听我说!”

楚狂停住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就只能说一句,说完再不走,我就打晕你!”

楚雨燕迟疑道,“我,我是白家最小的女儿,我不能回去!”

楚狂惊呆,打量了她半晌,道,“我二哥知道吗?他一早知道了是不是?你们就为这闹,为了这冷战是不是?”

楚雨燕落泪道,“我,我不能回去。我和他不可能有交集,我留在他身边本来就是来杀他的,我怎么会爱上他,怎么会,再回去?”

楚狂松开了手。楚雨燕揉着自己的腕子,说道,“他放了我一马,他没杀我。我改了菲虹山庄的机关,他没杀我,可又怎么会再留我?他不赶我走,我自己还能不走吗?”

楚狂打量着她,说道,“我猜就是你改了菲虹山庄的机关,二哥查也不查,直接给改了回去。这件事这么大,可是我告诉你,我二哥他没怪你,我告诉你,他还在喜欢你!”

楚雨燕流着泪笑,像是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她说道,“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吗?四哥你真好笑,是不是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幸福地做他的小女人,他李安然喜欢哪个女孩子,是不是那个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他的权力!他是君王吗,即便是君王,也休想!他喜欢我有什么用,我的家人呢,我们白家六十多个冤魂在等着他接受报应!”

楚雨燕说得虽然不咬牙切齿,但听得楚狂敛眉敛笑,神情一下子肃穆起来。他最后摆摆手作罢道,“算我今天有病,来管你们的闲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楚狂说完迈步便走,楚雨燕怔怔地望着他,他突然回头,说道,“在这里以后不许弹琴!”

楚雨燕懵了,问为什么。

楚狂小笑道,“就你那破琴技,说是我教的,我丢不起那人!”

说完头也不回下楼去,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的阳光,让楚雨燕感到明显地一暗。

楚狂拎着两坛酒回菲虹山庄,拍着李安然的肩不由分说就要和他喝酒,见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李安然道,“楚狂你这是搞什么,打我后悔了?”

楚狂在上午明媚的阳光中笑得很是清透,他一边喝酒,一边道,“二哥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啊,要不要让你打回来?”

李安然满满喝了一杯酒,楚狂忙给他倒上,李安然笑了一下,说道,“你想灌醉我。”

楚狂有些不怀好意地笑,“是啊,是得把你灌醉,我二哥好不容易失恋了,我不灌醉你还算什么兄弟?”

李安然不理他,喝了杯中酒,楚狂复又倒上,说道,“二哥其实你不厚道,我们俩是因为喝酒认识的吧,你那天陪着我喝了整整一夜,我醉了可是你没醉。可是和你结拜了兄弟,你就管着我不让我喝酒,每天逼我喝茶,今天你再不跟我醉一场,我就卷铺盖走人,再没你这个兄弟了!”

李安然道,“好,跟你喝,我怎么搪得起你,你楚狂要我醉,我敢不醉吗?”

楚狂纵声大笑,拎起一坛酒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一人一坛,不够了再叫人拿!”

两个人举着坛子喝酒,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但都不敢上前去劝,李若萱忙着把云逸找来,云逸倒好,拎着两坛酒凑过去笑道,“你们两个真不够兄弟,在一起喝酒,为什么不叫我!”

两个人喝变成了三个人喝。晓莲叫厨房烧菜送来,谁知那三个男人你一口他一口,开怀畅饮,不说话,也很少吃菜。

云逸醉了,楚狂醉了。晓莲忧切地望着颇有几分醉意的李安然,李安然望着她笑,说道,“为什么别人都醉了,我就是不能醉呢?”

晓莲心痛道,“少爷,你,你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