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燕的眼神一下子温柔起来,她慵懒地用被子围住自己,对着进门的李安然绽放欢颜。

李安然将端着的东西放下,抱着她轻轻吻了一下,笑道,“宝贝睡醒了,待会好好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天。”

她感觉有点饿了,李安然端来的是碗莲叶瘦肉粥,还有两颗鹌鹑蛋,洁白细腻的光色。

李安然端给她,她正要接,李安然温柔笑道,“我来喂吧,在下得罪了夫人,总是要赔罪的,来,张嘴。”

面对他突然的宠溺,楚雨燕有点不太适应,几乎是慌张地喝了一口,嗯,很不错的味道。

李安然看着她吃,笑道,“怎么样,我手艺怎么样?”

“你,你自己做的吗?”

李安然道,“我做的不行吗?还真以为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原来浪迹江湖的时候,总是自己做的,楚狂他们都说好吃。”

李安然说着,伸手宠溺地擦拭了一下楚雨燕的嘴角,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吃东西还让别人擦?”

楚雨燕蓦地落下泪来,李安然笑,“用这么感动吗?我又不是天天给你煮。”

楚雨燕抢过来,自己喝粥,李安然在一旁看着,笑道,“天天煮就不会感动了,偶尔煮才有效是不是?我就说嘛,生气害身体,你看饿坏了吧。”

后来楚雨燕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喝了李安然送来的驱寒的药。李安然竟然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赖在她房里整整半天,在她身边轻柔地梳着她的发,吻她,和她说着天南海北的闲话。

阳光照进屋子,自己窝在他的怀里,安宁幸福得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下午李安然去书房看若萱背书,临走吻着她,对她说,他叫人找一个黄道吉日作为他们的婚期。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拍拍她的小脸笑道,“怎么了,不愿意嫁给我吗?现在不由你了,总之是我的人了。”

她望着李安然浓情蜜意地离去,空气中还到处是他身体的气息。

太阳还有一竿高,李安然让若萱放下书,拉着她坐下,李若萱奇怪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笑眉笑眼的,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今天一大早让我少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听说你跑到厨房给…”

李若萱话到嘴边又吞下去,偷偷望了李安然一眼,不再说话。

李安然道,“若萱你还在记恨你楚姐姐吗?”

李若萱迟疑着,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李安然道,“听哥哥的话,别再记恨她了好不好,你沈姐姐和你四哥是多好的一对,你不用老是为原来的事记仇了。哥哥要娶你楚姐姐了,以后她会对你好的,你不要和她生气了,就算为了哥哥,好吗?”

李若萱惊诧地差点打翻杯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哥哥,问道,“你,你说,你要娶她,…”

若萱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李安然道,“这是怎么了?和你楚姐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仇吧?以前是哥哥不好,没把事情和你说清楚,我们,…,她是…”

李安然正忖度着怎么用词能让李若萱更能接受,李若萱的心像被一把刀狠狠地刺了一下,莫名的疼,莫名的失落,她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被李安然一把拉住。

她忍着哭声,但是泪流满面,回转身,奋力要挣开李安然的手,但是挣扎不开。

李安然道,“若萱你别闹啊,到底怎么想的你和哥哥说啊!”

李若萱哭道,“你娶了楚姐姐,就不会再疼我了…”

李安然道,“你这是想什么呢,怎么哥哥娶了亲就不疼你了?我还是你哥哥,这到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啊,怎么会不疼你呢?”

李若萱失声哭道,“我没有爹娘,哥哥你也,不肯管我了,我从前任性不懂事,以后不敢了,哥哥你不要抛下我不管我…”

李安然被她说得笑了,说道,“你这胡乱伤心什么呀,说什么呢这是,我这还没死呢,看你这样子就像我死了一样,谁说不管你了,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李若萱扑在哥哥怀里,哭道,“哥哥!你要娶楚姐姐,我,我先前拿刀得罪她,还赶她走,我,我不要在家里呆了…”

李安然抚着她的头笑道,“就为这事情啊,尽是胡说,她做了你嫂嫂会很疼你的,你就是小孩子脾气,她做嫂嫂的怎么会和你计较呢,不会的,等呆会我带你去见她,你喊她一声楚姐姐,就没事了。”

李若萱拼命摇头道,“我不要去见她,不要…”

李安然柔声道,“若萱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听话,没事的,哥哥成亲了以后一定和原来一样疼你,不准任何人欺负你,行吗?”

李若萱只是哭,李安然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去就不去,先别哭了。再哭哥哥心疼了,我是你哥哥总没错吧,我会不疼你吗,不会打过你两次就连我也信不过。”

好说歹说把李若萱劝走了,李安然特意吩咐晓莲去劝,他对晓莲说,“若萱那丫头听说我要娶她楚姐姐就一直哭,你去看看,别让那丫头做出什么离家出走的傻事情来。”

晓莲应了,光风霁月地说着祝福的话,转身告辞的时候,任凭自己的心,黯然零落。

这一刻,早知道要到来的。不知为什么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黯然心痛。

她有一刻想回头望李安然一眼,她的人都停下了,但是没有回头。

还何需回头,回头也枉然。

李若萱一见晓莲,抱住她就哭。晓莲也轻轻落下泪来,但赶紧擦去,生怕李若萱发现。

她笑着对李若萱道,“少爷叫我来,说是你在哭。小姐你听我说,少爷要成亲了,你该笑,不能哭。”

李若萱哭道,“晓莲你还这样说,连你也取笑我。”

晓莲道,“不是取笑你,赶紧把眼泪擦干了,别哭了。真的不能哭,再哭,才被人家取笑呢!”

李若萱擦了擦泪,犹自抽泣,晓莲道,“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可谁让你当初那么莽撞,现在哭也来不及了,赶紧懂事一点,好好补救就行了。”

李若萱道 ,“事都出了,还补救什么,想想我净做傻事,为了沈姐姐去赶她走,结果被哥哥着实打了一顿不说,第二天沈姐姐就醒了,还,还和四哥成了一对,我替人家胡乱着急,真,真是傻透了!”

晓莲嫣然道,“现在后悔也来得及,来,你听我说,现在就高兴点,一会儿就去见楚姑娘,当着少爷和她的面,叫声楚姐姐,认个错就没事了。”

李若萱几乎要跳起来,低叫道,“我才不去!”

晓莲道,“你必须要过这个坎,不去不行。她马上就是你嫂嫂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老是闹别扭,怎么行呢?”

李若萱直往后退,执拗道,“我不要,不要去…”

晓莲道,“我的小姐,你想清楚,这是少爷一辈子的喜事,你再闹,想干什么。你这样做是在让少爷为难知道吗?他虽然宠你,可不喜欢看见你现在这样任性的样子,你若是想让少爷以后疼你爱你,你就听我的,懂事一点。”

李若萱辩解道,“谁说要闹了,我,我才不去找她…”

晓莲道,“我问你,现在谁要娶楚姑娘啊?”

李若萱懵了,不解地望着晓莲,犹疑道,“我,我哥哥啊!”

晓莲道,“你也知道是你哥哥!小姐,从老爷过世,你和少爷相依为命,说实话少爷对你不薄,我们两旁世人都看在眼里,你自己没有感知吗?现在少爷都二十四岁了,好不容易局面稳定点,要娶他心爱的姑娘,你不同意不开心,他能开心吗?”

李若萱的眼圈红了,望了晓莲半晌,没说出话来。晓莲道,“你已经是大人了,也要知道从少爷的角度为他着想,处处体谅他才对。怎么能要求谁都依着你的想法都从你的利益出发呢?你怕受嫂嫂气,但总不能让少爷等你嫁人了再娶妻吧?”

李若萱连连摇头,“我,我没有这样说啊!”

晓莲道,“那就开心点,少爷要娶妻了,楚姑娘要为李家开枝散叶,你应该高兴才对。过去的事不要想了,是你主动招惹楚姑娘的,你去道个歉认个错,你该做的事情做了,她原不原谅你是她的事。何况少爷见你处处为他好,你们是亲兄妹,他能不处处为你好吗?你懂事了,他一定更疼你,更宠你;你若还是一个劲胡闹,他想宠着你护着你,但能依着你的性子吗,挨过的打骂还少吗?”

李若萱似乎听进去了,觉得晓莲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想到去道歉还是发怵,拉着晓莲的手道,“可是,我用刀逼着她走,现在去道歉,她,她不理我怎么办?或是表面装作没事了,心里还记恨我,哥哥还不是会听她的,哥哥那么宝贝她,她一来,就请新厨子,我上次得罪她,就差点打死我,今天早上,哥哥让我少练功,他抽空去厨房给她煮粥,他以后,哪里还会护着我…”

听若萱这么说,晓莲不知为什么也觉得凄凉。她宽慰若萱道,“你不要多心,少爷做事都自有主张,不会任人挑唆的。他看人应该不会错的,楚姑娘也不像是心肠歹毒,睚眦必报的人,何况少爷那双眼睛比什么都厉害,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即便是你做错事了,他打他骂可以,能容得下别人碰你一根指头吗?”

李若萱垂下头,不再说话,晓莲在一旁笑道,“你还妒忌楚姑娘了,怎么不想想少爷怎么宠你。上次带你一玩就是一天,从杭州回来,用冰镇着给你带点心,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也从来没亏待你呀!”

李若萱破涕为笑,拉着晓莲的手撒娇道,“晓莲你真是的,真是我哥哥请你来劝的,处处说他们的好,说我的不是!”

晓莲笑得淡淡的,半是欣慰半是悲悯,她对若萱道,“我说他们好吗,我是为你谋划。小姐你记住了,以后要时时处处为少爷想,你处处对少爷好,也是处处对你自己好,知道吗?”

若萱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了晓莲,以后我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回眸处,已别离

楚雨燕在下午暖洋洋的阳光中慵懒地伏在房里的窗户上,望外面闲散的秋千。下午的花园一点也不寥落,蝉在卖力地叫,雨后的晴朗泛着湿呼呼的热气,阳光有几分暴烈,楚雨燕带着几分虚脱后的放松,懒得去曝晒自己的肌肤。

其实她喜欢躺在晒得很烫的石头上,叼着根草晒太阳。就像那次李若萱来找她一样,李若萱,多幸福的一个女孩子啊!

她可以刁蛮任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个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用去顾及谁。她不用担心外面的风雨,出了天大的事,有她哥哥顶着。

多好啊,就为了小事情烦恼,被她哥哥罚了,再被她哥哥加倍宠回来。

楚雨燕忍不住轻轻地笑,今天下午她哥哥会和她说成婚的事吧,那丫头一定会伤心,绝对不肯主动和自己来和好的。

呵呵,一个被宠坏的大孩子,可她就是喜欢看李安然这样宠妹妹。对于有她那样经历的人来说,看一个女孩子被怜惜宠爱,不会嫉妒,只会心酸。因为从来没有人宠自己。

她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去找她好了。若萱喜欢沈姑娘,只是因为和沈姑娘熟悉,不喜欢自己,只是怕自己不但抢走了哥哥的爱,又不会对她好。

每个人都是如此,喜欢故交的温暖,害怕陌生的变数。只是这个女孩子毫不知掩饰地表现出来,甚至用一种很强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

李安然打她了,据说还打得不轻。如若若萱是自己妹妹,她绝对舍不得打,男人喜欢女人懂事听话,女人就是喜欢任性撒娇,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小孩子闹闹脾气能怎么样,在自己家里不闹,到了嫁人的年纪,到了别人的家里,敢闹吗?

不过要是依李若萱的性子,到了别人的家里好像也是敢闹的。李安然的心思啊,这个宝贝妹妹,自己打得再重也是自己打的,若是李若萱被别的男人这样教训,即便那是李若萱的夫君,他也会心疼得想杀人。

楚雨燕莞尔而笑。今晚去做一点杭州的点心,再拿了前些日子做好的胭脂给若萱送去,她看在她哥哥的面子,应该不会拒绝吧?就算她把东西扔出来也没什么,以后还可以再送,她总不会是每次闹脾气吧?

晓莲最可人了。那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就没人看上呢,四哥爱慕沈姑娘,五哥看上婷姑娘,难道他们都瞎了眼睛,看不到晓莲比她们都优秀出色吗?

连同李安然他自己,总是说晓莲的好,为什么不动心呢?自己这颗带着创伤和不良目的接近他的女人,哪里就好过晓莲?

只因为她是丫鬟吗?楚雨燕淡淡地笑,想,我要是男人,一定要娶晓莲。若萱要是有晓莲的一半心肺也好啊!不知晓莲她是怎么感知到的,一开始就对自己形同主母。即便李安然最冷落她的日子,她还是该来就来,该走就走,没有怠慢半分。这个姑娘的心是什么做成的呢?什么都骗不过她,什么都考虑周全滴水不露,人情世故也算是非常老练了,可是却从不用权术害人,反而以仁爱之心待人,上上下下,无处不是打点得妥善服帖,连因为偷东西被她辞退的婢女,也是走得心服口服,感恩戴德。

这样的女人,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去,要不是他眼光好,一定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他了!

从前从没有正面理会过若萱,真的嫁了李安然,一定和若萱好好相处。一定把她当成亲生妹妹一样,把她宠上天去。她没有亲人,有一个姐姐,可是从小分开训练,并没有机会朝夕相处,而且,她为了复仇,死了。

她突然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话,这么小的年纪去赴死,若是父母知道,一定舍不得。

可是面具人舍得,他把她们养大,就是让她们不择一切手段去复仇!仿似生命从来不重要,复仇去杀掉李安然才是最重要。

若是真心疼爱她们的人,怎么会让她们陷入杀戮,而且还是让她们去杀李安然这样她们根本就杀不了的人物。

那等于是让她们去送死,以复仇的名义。

他为白家复仇,可他若是真为白家好,为什么还要白家仅存的骨血,去送死!

师父说,生命都是种虚空,何况所谓仇恨。

楚雨燕内心突然一凛,她突然想起,那天夜里,面具人出现,对自己说的话。

“他那么宠你,你不动心吗?这是你的机缘。这都是你的命。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斗不过他,就去爱他吧,我绝不会怪你。把一个女人送到他身边,除了爱上他,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话好像就在耳边。“去爱他吧,我绝不会怪你。”他怎么不会怪我!

他要我去杀李安然的,自己爱上李安然,他怎么不会责怪!

他也是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李安然的对手,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杀不了李安然。

可是,他让自己来。而且,他还让自己去爱。

这简直荒谬。如果不是荒谬,就是隐藏着企图。

她不知道是什么企图,但她知道,那一定很可怕。他会无所求,让自己的杀手去爱李安然?

楚雨燕突然觉得世界一下子冷酷起来。温暖的太阳似乎也变成了虚浮的幻觉。

幸福总是如此短暂,灾难总是接踵而至。

李安然,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他让我爱你,呵呵,他不让倒也算了,可是他让我爱,你说,让我如何敢去爱你?

李安然,你刚刚帮我打碎了心灵的枷锁,我又被命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面具人试图操控我,可是我不是他手里的工具;你真心怜惜我,可是我也不是一只依人的小鸟,靠你的胸怀去躲避风雨。

我知道,有些事你可以替我去做,但有些事,必须我自己去做。

李安然在晚霞满天的时候来到楚雨燕的房里,楚雨燕正在等他。

他一进屋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的燕儿随意别着根簪子,在绚烂的霞光里有几分伤感幽艳。

她收拾好了东西,李安然拧起了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要干什么?”

楚雨燕望着他,对他道,“我要走了。”

李安然不容商量,“不行。”

楚雨燕半昂着头,浅笑,霞光照在她白皙的颈项上,很美。

她说,“不行吗?”

李安然上前,轻轻地拥住她,柔声道,“怎么了宝贝,有什么事跟我说。”

他的温柔。楚雨燕的心一阵绞痛,在他的怀里突然很柔顺安恋。她很想静静的,什么也不说,让这男人好好这样抱她一会儿。

李安然在她的后面拥着她,静静地呼吸,连呼吸也是爱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