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瑜是谁呢?布桑城所有小混混都如雷贯耳的人物。她心里有了计较,然后就问:“你们谈成了什么条件?”

陆北轻笑了一声,他低低说了一声:“真是难得。”

“什么?”

他很快敛了神色,语气低沉而缓慢:“薄慎娱乐公司的股份我转给他了,他帮我找到那个姓崔的。”

车子行驶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下了快速路之后,陆北转弯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幢商业楼。

霍氏影业。这四个大字即便在大雨之下依旧清晰可见。陆北停好车带着范无双就上去了。前台小妹好像已经知道他们来了,立刻开了专用电梯。

霍瑜就在十七层等他们,陆北脸上挂了些水珠,他连擦都没有擦,直接敲开了门。

这是一件宽敞无比的办公室,但是只是摆放了很基础的办公用具,其他地方一律铺了地毯,霍瑜在办公,手指搭在下巴上好像在思考什么。而当他看到陆北的那一个瞬间,就很是给面子地立刻站了起来。

霍瑜理着寸头,年纪看上去不大,眉眼间甚至有些读书人的书卷气,可是他伸出来的手却十分有力地握住了陆北的手。

陆北直接带了股权转让书过来,霍瑜匆匆扫了一眼,他倒是笑了笑:“北少即便不给这些条件,我也会帮忙。”

他说得挺诚恳:“周锐声是小妹丈夫的叔叔。他也知会了我。”霍瑜说得客客气气:“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

他这样子的人做出保证,势必掘地三尺一样找人,陆北是生意人,知道霍瑜说得客气,但是他将人约在了自己办公室,显然也是当公事谈,陆北立刻在转让书上签了自己名字。

霍瑜又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去。当然也坦然接受了陆北的股份。

第28章 chapter28

陆北、范无双两人从霍瑜的大楼出来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珠从天空倾盆而下,一滴一滴砸在雨伞上面,简直振聋发聩。

陆北非常沉默,在得到霍瑜的保证之后,陆北眉头却皱得更深。而范无双走在他的旁边,也无话可说。他们两个人各怀心思然后坐上了车。

这一次陆北并没有打开音响设备,他甚至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发动车子,范无双扣好安全带,头向一旁侧着,轻轻闭了闭眼。

他们坐进车子里的时候带进来一股湿气,雨伞被陆北随手扔在了后座,水滴时不时顺着座位滴下来,他们之间是这样子安静,几乎能听到水珠“啪嗒啪嗒”的声音。

“你要知道,深深应该是被拐卖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陆北下了定论。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没有出现绑匪,警方调查出的崔汉才几乎没有可能有能力犯下绑架案。而霍瑜的答应,更加证实了这个可能,如果是绑架案,他这边出面,也有不便之处,现在他答应地这么爽快,也是心里有数,孩子应该是被拐走了。

“嗯。”范无双默默地点了点头,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些嘶哑。

陆北终于发动了车子,雨下得那么大,好像天地之间都是水汽,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范无双的心里,也好像一个人走在了荒无人烟的下着大雪的原野里,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她孤零零地走着,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她跟着陆北回到了香江别墅,就看到唐炎站在了门口好像在等他们回来。而她在看到陆北的那一刻,像是舒了一口气,在陆北走进的时候,唐炎立刻说道:“陆总,您有时间吗?”

范无双跟在他们背后,看到陆北揉了揉眉心,点点头带着唐炎进了书房。

管家给范无双端上来一碗姜汤,安慰她:“别着急,深深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她坐在正对着落地窗户的小客厅里,姜汤散发着丝丝的热气,她静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汤水,有些发愣。

就在这个时候,范无双的手机铃声响起,诺基亚经典铃声,在这里真还有点独一无二。她放下了碗,双手捂住了脸,从背后看过去,只看到她双肩耸动,像是呜咽了一下。

铃声持续不断,锲而不舍地响着,范无双终于放下了手接起了电话。

是有一段时间未曾联系的程伽玛,他大概是听到了些消息,打过来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可能刚下了手术台。

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陈伽玛几乎没有说话,范无双叫了一声“师兄。”

程伽玛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别弄垮身体,不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是不是刚飞回来?如果没有睡觉的话,去眯一会儿吧。”

“好。”范无双回答地浑浑噩噩。

“无双,不要在逃避了,不要再酗酒了。”

在他们认识的时日里,他看过努力上进的范无双,也看过渐渐消沉的范无双,他后来知道她有过无数个难以为继的日子。他知道范无双逃避过,借酒精麻痹自己。

“我不会再喝酒了。”

范无双站起来,她望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别墅区里的几株没长好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但是却并没有就此倒下。

“师兄,我不会再喝酒了。”她语气平缓,却透着一股认真和坚持。

程伽玛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保重,无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打我电话。”

“好。”

在范无双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看到了唐炎从楼上走下来,显然是跟陆北谈完了事情。这个助理在办公楼都是靓丽佳人的模样,今天来这里倒是没有化妆,清清爽爽的样子,不过她见完了陆北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向了范无双。

范无双一口一口喝光了碗里的姜汤,浑身上下终于暖了起来,她听到唐炎略带着急地跟她说:“范小姐,陆总又开始吃安眠药了。而且一下雨,他浑身都要疼。以前跟陆总出差的时候,下起雨,他疼得满脸是汗。”

这个助理对陆北挺忠心,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到了最后像是鼓起勇气一样说道:“范小姐,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该讲的。但是范小姐既然是家庭医生能不能照看陆总呢?我们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需要仰仗陆总。”

陆北的人自然替陆北说话,范无双并没有直接答应唐炎,而是将人送出了门。

他们之间的事情,旁人是说不清的。范无双在楼下待了一会儿,才上楼敲开了陆北的书房门。

没有人回应,门是轻轻阖上的,她只是稍稍一推就推开了,她走进去,就看见陆北背靠在书房里的椅子上,没什么声音。

他几乎是背着光,外面雾蒙蒙的,屋子里也暗,范无双走进一些才发觉陆北脸色苍白的靠在那边。

“陆北?”范无双叫他。

他并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一样,范无双再走进一些就发现,陆北脸上都是汗,嘴唇也是白的。范无双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得吓人!范无双一下子缩回了手。她推了推陆北,他根本没什么反应。显然已经烧晕了。

范无双是神外大夫,她心里十分清楚,脑外伤后遗症是什么概念。从再见以来,陆北很多时候都是有气无力的,而这一次,他大概淋了雨,便立刻烧了起来。

他这样子虚弱的样子,范无双见了之后,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的痛快。那一刻陆北逼她拔掉程轻轻的管子,她恨得砸破他的头,可是现在这一刻,她没有丝毫的快乐。

范无双抽了些纸巾给陆北额头上的汗都擦干了,陆北有些迷迷糊糊,然后范无双叫来了管家把陆北安置在了床上,并且给他吃了退烧药。

做完这一切,范无双不知道为何,有些累,就这么坐在陆北的床边。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陆北,眉峰之间的锐利此刻已经抹平,他虚弱平和的样子很像十年之前那个粘着自己的年轻人。

十年过去了啊。程轻轻也已经死了,而陆图早就死了。她父母双亡,陆北也是。四个人的生命付出,这场恩怨情仇,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范无双安安静静坐在陆北卧室里一会儿之后,终于起身走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钟,陆北的烧也退了。他坐在饭厅里用早饭,范无双也起得早,两个人相对无言,一大家子竟是安静得不得了。

而这时候的娱乐早新闻却火爆无比,当红小花被求婚的新闻传遍网络,微博微信朋友圈都是苏沁励志奋斗终嫁入豪门的鸡汤文。并且被各大营销号转载。

苏沁本人也在微博上上传了一张带着钻戒的照片,题为:终于等到你。

很多人在微博下方评论:北大少的钻戒真是大啊!

吃瓜群众都是纷纷赞叹艳羡之情,苏沁用几个微笑回应了大家。这一下,前一阵子说两人分手的谣言不攻自破。并且还被狠狠打脸。

陆北是不关心娱乐新闻的,范无双是个连智能手机都没有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吃饭,外面已经炸开了锅。

陆北搁下自己喝粥的勺子,看了一眼范无双,他病刚刚好,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些鼻音。

“我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他在做保证。范无双嗯了一声。她不曾怀疑过陆北说这句话时候的真心。从深深失踪到现在,陆北也很在乎。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霍瑜那边给出了消息,他掘地三尺的保证令人信服,因为霍瑜直接给了陆北电话,说到:“人在云南丽江一家酒吧里被人看到了,我给那边人打过招呼人给我留着了,等你们过去。”

而范无双在陆北接完电话的那一刻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疲倦憔悴的脸上忽然间生出光来。她笔直地站在门口,眼神透亮,她明明表面上看上去沧桑得很,但是这一刻却透漏出无数的勇气来。

“走吧。”她对陆北说。

陆北二话不说就出了门。他们定了最快的航班直接到了丽江。并且当天晚上就在酒店里见到了崔汉才。

那是晚上八点钟,丽江正是喧嚣热闹的时候,酒店套房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崔汉才被反手缚住,嘴巴被堵得死死的,范无双跟在陆北背后,看见这个一脸肥肉,秃着顶的男人任命地坐在套房的正中心。

陆北走过去,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崔汉才干呕了几声,突然哭起来:“我真的不知道那孩子是谁啊!”

范无双看见陆北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崔汉才登时嘴角流出了血来。

第29章 chapter29(双更惊喜)

夜风阵阵,吹动着房间里的窗帘,陆北冷着一张脸站在中央,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崔汉才滴泪横流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范无双站在他的身旁,看到他又举起了手。

“啪”响亮的一声,又是一个重重的那张,崔汉才被打得整张脸都转了过去,不一会儿他“呃”了一声,登时低下头吐出了一颗牙齿。

此时此刻的陆北就像是一只危险的狼,张开了爪牙,势必要将眼前的人撕碎。他狠戾的神色并没有避讳范无双,他甚至有些变本加厉,陆北又伸出了手。

眼看着第三个巴掌马上就要落下来,这崔汉才登时从凳子上滚下来,“噗通”一声伏在陆北的脚边,哭着求着:“您饶了我吧,我带您这就去找那个小孩子。”

他像只哈巴狗一样跪在陆北的脚边,不住地哀求。崔汉才心里明白能请得动霍瑜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他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

范无双就看着陆北的脸色越来越冷,他似乎十分嫌恶这人跪在自己面前这么哀求,然后她就看到陆北一脚踢向了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崔汉才这一下被踢得整个人都往后移了一点,刚才还是伏在边上跪着的,这会儿是整个人躺在地上,整个人弓着,嘴里哼哼着,血从嘴角流到了地上。

这样子暴戾的陆北范无双未曾见过,即便是年少时候乖张的少年打架时他也不是这样子的人。

刚才崔汉才还知道求饶,现在连求饶的声音都快要发不出来了,整个人就在那哼哼。

而陆北,又抬起了脚。

“够了!”范无双抓住了陆北的手臂,陆北转过头来看她,她摇了摇头:“够了,找到深深要紧。”

陆北只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弄死他。”但是他虽然这么说,那一脚还是没有踢上去。

其他几个人从浴室里接了水,一通浇在了崔汉才的身上,崔汉才浑身一个激灵。陆北单手就将人扯了起来,然后他一推,崔汉才就倒在了椅子上。

“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

崔汉才咽了咽口水,他哆哆嗦嗦的,带着颤音:“额…以前在牢里认识个人,做这个的。他说男孩子起码三万以上。我那天是正好撞见那个孩子的!我不是有意去干这个的!是无意看见的,真的!那孩子也是怪,一个人走出来的,买了东西也不走。我就问了几句。”

“问了几句,你就把人带走。”范无双紧紧地握着拳头,闭着眼听着眼前这个人贩子的话,她心里面寒意四起,不由得讥讽出声。

“多少钱?”陆北问。

“啊?”崔汉才顿了顿:“一万,一万。孩子有点大,好像脑子也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范无双听了,没等陆北说话,她冷声道:“然后呢?”

“我就转手给了艺姐了。艺姐下面的,我就不知道了。一万块钱是艺姐给的。”

陆北使了个眼色,旁边人立马就懂了,直接从这崔汉才的裤兜里面掏手机,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点开来,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是新买的手机,而买这个手机是花的什么钱,在场的人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陆北脸色更加阴沉了,而旁边的几个人立刻就问:“之前的手机呢?!”

“卖…卖了。”

这种人之前靠偷,现在靠卖小孩,有钱了就消费,买新手机来丽江旅游。

陆北看着他满脸横肉的模样,冷哼一声,他直接说:“现在还记得那个艺姐的电话吗?不记得留着你也没用。”

崔汉才心里一计较,还没答话呢,就被人踢下了椅子,他匍匐在地上,连忙叫道:“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在本子上的!本子在酒店的包里。”

“陆先生,我这就去拿包。”霍瑜的人立刻表示,并且很快就出了门。

陆北坐了下来,就坐在离崔汉才不远的地方,而范无双站着,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在地上的那个崔汉才的新手机。

6splus,还是骚气的玫瑰金。

范无双想起深深,孱弱的瘦小的孩子,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条件不好,圣诞节的时候,孩子很想要一个圣诞礼物,那时候流行超级英雄,他看中了一个钢铁侠书包。那是某个品牌出的限量版,要一百美金,范无双囊中羞涩,最后自己花了几个晚上手缝了一个书包给他。

丑丑的,但是孩子开心地不得了,他说:“妈妈,这个比钢铁侠书包好多了。”

那么懂事的小孩子,范无双的一颗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她朝前走了几步,捡起了那个手机。

冰凉的带着冷意的手机,陆北抬起了头,眼神盯着范无双。然后他就看见她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取出了电话卡,然后突然大步跨到窗前,打开窗,就将这新款手机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手机坠落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是四分五裂的声音。

范无双然后就站在窗前,站定了一会儿,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发箍,利索地扎了起来。

她露出光洁的额头,瘦削的脸庞,以及明亮的双眼。

陆北心中一动,然后就转过了头。

不一会儿之后,霍瑜的人回来,将本子拿了回来,一页一页地翻,崔汉才一页一页地人,直到将艺姐的电话号码找了出来。

范无双这时候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崔汉才的电话卡换了进去,她立刻拨通了艺姐的电话,然后公放举到了崔汉才的面前。

在冗长的等待声中,一个听上去十分年轻的女声响了起来:“喂?有货了?”

这种熟稔的招呼方式,怎么让人相信这崔汉才是新手?

陆北直直地盯着他,崔汉生咽了咽口水嗯了一声:“在哪里交货?”

电话那头思考了一下:“到昆明火车站。明天中午十二点。”

很快,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崔汉才哆哆嗦嗦看了一眼陆北,陆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你把艺姐给我,我可以放过你。”

崔汉才连连答应,他答应之后,霍瑜的人就立刻又把他脚绑起来,嘴巴重新封上,整个人再次绑在了椅子上。

“陆先生,我们几个今晚都会在这里。”

“好,有劳了。”陆北点点头,这才出了房间,而他就在这房间旁边另外开了一间房,范无双跟着出来,也进了他的房间。

他们一路下飞机直接赶过来,没有吃晚饭,却一点都不饿。这个点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心思去吃东西,就都洗洗漱漱躺在了床上。

他们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彼此间倒也没什么话,灯光亮着,两个人都没有睡着,范无双的头发还是湿的,陆北看了之后忽然说道:“起床吧。”

范无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拿了吹风机过来站在了范无双的面前。

“我自己来。”

陆北却没有动,他只是站着,灯光之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却不容置疑和反对。

范无双扯了扯嘴角,然后坐在了他的面前。

“呜呜呜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吹风机带起来的热风轻轻扫在范无双的脸上,她头微微垂着,陆北手上竟然很轻柔。

他有耐心地不得了,修长的手指将她半长不短的头发勾起来,几乎是要一根一根吹干。

他们之间,极少有这种不针锋相对的时候,这种时刻,让人有错觉,那些发生过的前尘往事,那些他们互相厌弃的时日都是假的一样。

足足吹了三十分钟,范无双的头发干到不能再干,她伸出手打开了陆北的手:“够了。”

她从梦中醒过来,一同将他也拽出来。

陆北眼神之间有些怔忪,他自嘲地笑笑。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再碰到这个女人,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是她亲口说自己将他父亲推下楼,是她看都不看倒在血里的自己,她所有爱意都可能只是虚以委蛇。

他想过的,他要折辱她,他要让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