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抬头望着他:“……”她随即起了身,同对面两只肥仔说:“我先去洗漱了,你们慢慢吃。”

蔡琼已是走了,白敏中却迟迟不敢回屋。她去楼上找了间屋子洗漱完,换了身衣裳,看到张谏之又站在楼下柜台后翻账册了。

张谏之头也没有抬,听到脚步声便随口吩咐道:“前两日镇东的宋秀才定了两坛青田酒,你明日抽空送过去罢。”

“噢。”白敏中应了声,下了楼梯,接着往前走,到柜台前又站定,低了头说:“我先回去睡了。”

“恩。”依旧是不悲不喜的声音。

白敏中觉得有些瘆得慌,低着头一路小跑便去了后院。

她今日入眠得特别快,就连张谏之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她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个人影在眼前晃,然后腹上又多搭了一条毯子。但她倦极了,根本起不来,只好继续耷拉着眼皮睡觉。

七月十五,暑气尽,夜晚已是凉人,开着窗户,便有香火纸钱味道飘进来,灰压压的,觉得脑袋很沉呐。

一个声音在耳边唤着:“小白啊,你醒一醒呢。”

白敏中倏地坐了起来,周围哪里有人啊?她做噩梦了不成?此时还未到子时,也便意味着中元节还没有结束,她仍旧感受得到周围沉沉阴气,便不由蹙了眉。

她往张谏之床铺的方向瞧了一眼,诶?怎么好似没有人的?

她下了床,蹑手蹑脚走过去,那床帐是打开的,床上的确没有人。掌柜总不至于这么晚还在外头看账罢?也没有多少账好看的……

她悄悄开了门,往前堂瞥了一眼,那边俱是黑漆漆的,压根儿没有人。

白敏中不由皱了眉。

再一看,后门却是虚掩着,压根没有关!诶?难道掌柜半夜出门去了吗?他那个身子挑这样的夜晚孤身出门不是太可怕了吗?

白敏中回屋套上外袍,偷偷从后门口溜了出去。沿着后门一路走,到头便是穿镇而过的一条河。月看起来很亮,却也很凉,月光铺了一地,青砖地上都泛着光,路上一个人活人也没有,倒能瞧见一些急急忙忙赶在鬼门关闭前回去的阿飘们。

白敏中装作看不到他们,但也有些会飘过来,闻闻白敏中的气味,却又立即跑了。白敏中生来心修很高,阳气也很足,故而她不怕这些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鬼躲她。

想来乱世刚平,历经了战乱和灾荒过后的人世,孤魂野鬼多一些,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她在路上这般走着,竟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人来。

若不是乱世的关系,自己也不应该在这里罢。

唔,掌柜去了哪里呢?她总算是回过了神。

这夜风吹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路走到河边,借着银如水的月光,她总算是找到了那个人。

河道里满目的红色招纸与漂浮的流灯还在,有些已经熄了,或是已沉入了水底,那些还亮着的便格外招眼。白敏中只见张谏之很是淡然地坐在河边的阶梯上,自身边拿过流灯往水中放,只有一个孤清背影。

此乃世间每年阴气最重的时候,白敏中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心掌柜被什么东西拖走了,那样就没人给她发工钱了。

她正要下台阶,张谏之却似乎知道她在身后一般,严令阻止道:“别下来。”

他没回头,白敏中却心有戚戚,本来一点都不可怖的事情,被他方才这一声阻止,陡然间渲染得恐怖起来了……

“不要紧的……”她说得很小声,仿佛怕惊动了旁人。她悄悄在张谏之旁边的阶梯上坐下来,小声道:“掌柜为何要挑这个点来放流灯……傍晚人多的时候,好歹也,安全些……”

张谏之伸手又拿过一盏流灯,放进了水里。

他缓缓道:“你如何出来了?”

“我……”白敏中道:“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转转,恰好看到……”

张谏之轻轻抿了一下唇角,真是好拙劣的理由呢,不过小小年纪,胆子大成这样,真是了不得了。

白敏中瞧那些流灯上没有写名讳,便斗胆问了一句:“不知掌柜要将这些流灯烧给谁……”

张谏之神色有一丝晦暗,半天才启唇慢慢说了一句:“很多人。”

很多?难道掌柜以前是个刽子手?!啊,应该不会……刽子手都很壮实的。

白敏中见他心情很差,又瞥见那河道里的流灯,顺顺利利地沉进了水里,而不是在水中打转,便在一旁低声安慰道:“沉进水里的话,便是说那些亡魂已顺利投胎了……掌柜不必太难过了。”

张谏之闻言却依然是老样子。

白敏中便又指着更远处那只道:“若那只流灯飘到看不见的地方,便是说亡魂到极乐世界无忧无烦恼了,应是值得庆幸的事呀。”

张谏之依旧面上无波,淡淡回应了一句:“是么……”

白敏中见状有些气馁,看来掌柜有很沉重的过去啊。

她偏头看看他,自觉本事不够,也不知该作如何劝解,便又只好盯着水面发呆。

张谏之却忽然开口:“你不觉得我可怕么?”

他还是低着头,望着水里漂浮着的流灯,语声十分低矮。

“不、不会啊。”白敏中如实交代。说实在的,张谏之是个很会捕捉细节、很体谅旁人的掌柜,除了他不悲不喜无情无欲地有些不像正常人,但……怎么会可怕呢?

张谏之继续往河里放了一盏流灯。白敏中正想着,忽见水里有只东西冒出头来,那东西正要往张谏之手上爬,白敏中一时没克制住,慌忙拖住了张谏之的袖子,将他的手往上拉,迅速避开了水里那只东西。

她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解释道:“七月半的河水不能碰的啊。”

张谏之却偏过头,望着她撑了一丝笑的侧脸缓缓道:“你也看得到那些东西罢?”

【零五】

白敏中闻言连忙摆手,这可是天机不能随便泄露的。再一回想,诶?“也看得到?”——那么,他果然也是看得到的么?!

那、那也太镇定了。

子时将近,白敏中觉得周围那沉沉阴怨气就快要散了,但当下这会儿却压得她喘不过气。白敏中蹙了蹙眉,那边张谏之放完最后一盏流灯,已是起了身:“回去罢。”

他言罢已是提袍上了台阶,回头看一眼还愣坐着的白敏中,面上依旧冷冷淡淡:“你要在河边过夜么?”

白敏中连忙起身追上去,低头跟在后边走着。

路上依旧空空荡荡,头顶的明月只能给鬼怪照路。

回去后白敏中很快便睡着了。倒是张谏之,后半夜一直睡不踏实,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他复闭上眼,侧过身接着睡,然还没过半个时辰便又做起梦来——一个古旧非常的宅子里,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背影一直往里走,忽然间,有只手从内走廊的隔间伸了出来,将那人拽了进去。

然后,他就醒了。

张谏之坐起来抬手按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他偏过头,轻轻撩开床帐,瞧见角落小床里睡着的白敏中,又将视线移回,松了手放下床帐。

当初救他回来的那个夫子,曾说每个梦都是一个局。可他困在这些局中好久了,感觉一直逃不掉。也许当时死掉了就完事了罢,去十八层地狱受难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好歹有个交代。

他躺下接着睡,这一回却梦到那眼熟的背影转过了头,可——怎么会是白敏中?

再次醒时,外面已微微亮了,他不打算睡了,起身披上外袍便出了门。

那厢白敏中亦是醒了,脖子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红疙瘩,痒痒的真难受,她恍恍惚惚地爬起来,套个外袍便出门打井水洗脸。

隔壁屋子两只肥仔也都起了,后院像往常早晨一样忙了起来。白敏中在井边淘米,大荣也到井边洗脸,瞧见白敏中脖子上几块红的,想了想凑过去说:“小白,你不会真的给掌柜当了媳妇儿罢?”

白敏中一脸茫然,不理他,继续低头淘米。

大荣忙又补充道:“也对,你这么瘦巴巴还没长好的样子,估计掌柜也不稀罕。”说罢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又催促她道:“淘完米快过来烧锅啊,别磨蹭!”

白敏中抬头看看他那肥硕的身板,心说自己吃得也不比他少,凭什么自己就不长肉,好生郁闷。

好不容易忙完早上这茬,白敏中擦擦汗去楼上收拾屋子,等她全部忙完,已是到了中午。底下大堂陆陆续续坐了好些客人等吃饭,她却想喘口气,搁下水盆抹布往地上一坐,隔着楼上走廊那护栏往底下瞧。

阿堂这个点必在后院帮大荣的忙,前面便只有张谏之在照应。她盘腿坐着,好不容易喘口气,侧头看到有个客人从房里出来。那客人见店小二这般坐在地上,还很是狐疑地瞧了她几眼,这才慢吞吞下了楼梯。

白敏中不出声地目送那位客人下了楼,看着底下每个人都似乎各有心思各有故事,便莫名地生出些难得的感慨来。

每个人活着做什么呢?为了什么活着呢?自己是为了一口饭活着,且还贪心地想要活很长寿,不过,总该有些理由罢。

她不过偷懒了一刻钟不到,底下张谏之忽然抬头往上瞧了一眼,便看见她无所事事地坐在走廊里发呆。

她目光对上张谏之投过来的目光,便倏地跳了起来,抱过一旁水盆便噔噔噔跑下了楼。

掌柜真的好凶的啊!真倒霉……

她去后院洗了手,便立时回了前堂忙活,送走这一茬客人,一听外头钟鼓声,已是过了未时。她饥肠辘辘去吃了今日第二顿饭,想起昨日掌柜说的宋秀才前几日来定的两坛子酒,搁下饭碗便与阿堂说:“我去给镇东的宋秀才送个酒,晚一点回来。”

阿堂正在吃,头也不抬:“好的,早去早回。”

她说着便跑去酒窖翻出两坛酒,挑着担子便往镇东去了。

天气很闷,太阳像却蒙在云雾里似的,总瞧不真切。她总感觉要下雨,但一天都快过去了,半点雨星子也未见着。一路走到宋秀才家,已是日头偏西的时辰。

宋秀才家她来过好几趟,这个宋秀才是二十多年前中的秀才了,后来又逢乱世,便一直在家里啃老本,平日里也不见他出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偶尔出来叫个饭吃,想喝酒也是让店里给他送酒坛子去。

懒得很呐!

所幸他们家家底很厚实,有个大宅子,据说已经两百年了,祖上曾是前朝高官,后来致仕荣归故里,便建了这大宅子,曾是双桥镇高门大户啊。

但到了宋秀才爹爹那辈,便已经败得不像样子了。现下家里据说连个仆从也没有,就宋秀才一个人守着这座大宅子,每日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敏中在那大门口停下来,搁下担子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宋秀才,给您送酒来啦!”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诶,这样的大宅子就是这点麻烦,在屋里听不到外面有人敲门。白敏中推推那门,居然又是一推就开了。

哎,宋秀才这不关门的习惯哟。她叹口气,又挑起担子进去了。

这宅子内里式样很古旧,过了几重门后便进到一个楼里,各屋均是以内廊相接,很是幽闭。白敏中头一回来送酒时便被吓到过,之后再来——

还是觉得好恐怖啊!

她提心吊胆地小声喊着:“宋秀才,给您送酒来啦,您在哪间屋啊?”

继续往里走。

“宋秀才……宋秀才……”

她都能听到自己回声了。

白敏中搁下那两坛酒,觉得头皮发麻。若不是要问宋秀才要余下的酒钱,她定然是搁下酒坛子就回去了,才不想往里面走。这种宅子里的异灵感真重啊……

她接着往里走,小心翼翼地喊着:“宋秀才,张掌柜让我给您送酒来啦……您吱个声呐。”

她余光瞥见右侧一道移门推开了一点点,想着宋秀才会不会在里面,于是探头去看,然就在这当口,左侧忽伸出一只手来,紧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骇人!白敏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了进去——

“啊——”

她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里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可方才那冷到瘆人的触感和强大的力道让她发抖。

屋子里湿嗒嗒的,有腐臭味。她刚才被那只手甩到了角落里,浑身又酸又疼,还觉得有些沉重感。她费力撑开眼皮,爬起来摸到窗户,扯下那块遮光的厚布,借着外面将暗的天光瞥了一眼屋内,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口冷气还没吸完,她忽听到外边走廊里响起的急促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大宅子听起来当真是太可怕了……

她还不知如何处理当下境况,外头又来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实在是太闹心了。白敏中一筹莫展之际,那脚步声忽然间停住了,好像……就在这扇门外。

“哗——啦”一声,那移门突然被推开了。

白敏中先是被那开门声一吓,随即却又愣愣看着来人,半天吐出两个字:“掌……柜?”

张谏之瞧了一眼屋内,匆匆掩鼻,一言不发地将她拖出来,神色却冷静得不得了:“赶紧走。”

白敏中陡然回过神:“掌柜怎会突然来这儿……”

张谏之拖着她一路走到拐角处,瞥了眼那酒担子面色寡淡道:“我昨晚分明说的是青田酒,你带出来的是十年陈。”他似是还有些怪她:“你不是识字、自诩记性还不错的么?”

白敏中被他这般冷静的样子给镇住了。

张谏之挑起那担子便往外走。白敏中这才回过神指着后面那屋子道:“宋秀才死在那屋子里了,都已经臭了……不管么?”

“不想多事就不要管。”张谏之头也没有回,语声仍是冷冷:“方才有人见你过来么?”

白敏中摇摇头说没有。若有人知道……那便只有那只冰冷的手了,等等,那到底是不是手她还不清楚,且她在这地方居然连一只阿飘也没见着,尽是些不入流的小东西。

啊今日真倒霉,她有些难过。

两个人已是出了门,白敏中将那门重新关好,很是郁闷地跟着张谏之往客栈走。天色已全然黑了,两个人互相不说话,听了一路夏末夜晚的虫鸣声。

白敏中脑袋沉沉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地跟前面的张谏之说:“掌柜,宋秀才是四五日前到店里定酒的是么?”

张谏之回头看她一眼,不由蹙了眉,没回她,只说:“你现下别说话。”

她这会儿是看不见自己身上爬着的东西么?话说多了伤元神。

所幸他来得及时,不然这丫头今日指不定都回不去。说起来也当真命大,若不是她稀里糊涂拿错了酒,阿堂下午又心血来潮去酒窖盘点,他兴许都不会过来。

当方才他进了宋宅,一路往里,才离奇发现周遭事物竟都与昨夜梦境重合起来。想来白敏中也是被什么东西拽进了一侧屋内,才被吓成这个样子。

张谏之想起来,心中也是沉沉。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他放下酒担子,板着张脸回头挡住了白敏中:“你不要进来。”

阿堂瞧见掌柜在门口语气这般凶地与白敏中说话,当是他责怪白敏中送错了酒,幸灾乐祸地想着——哈哈哈,你也有被掌柜训的时候。

白敏中被他这语气吓得不轻,站在门外动也不敢动。张谏之转身便去后院伙房取了盐罐,在她脚边洒了一圈,搁下盐罐,低头瞧了眼白敏中,淡声命令道:“眼睛闭起来。”

白敏中依言照做,那边阿堂看着都愣了……掌柜在玩什么鬼把戏?

只见张谏之提起脚边酒坛子,匆促说了一句“得罪了”便朝白敏中泼去。

阿堂手里的抹布都吓得掉地上了,掌柜、掌柜这是在罚人么,好残忍……

白敏中也是被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张谏之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将空酒坛放下来,看着周身湿淋淋的白敏中,上前抱了抱她,拍拍她后背,安抚似的小声说:“没事了。”

白敏中睁开眼,复闭上,十年陈果然烈酒,辣得她眼睛好疼……

张谏之迅速松开手,语声淡得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来换身衣裳罢。”

白敏中打了个喷嚏。

她好像病了。但陡然间,却觉得全世界都消停了。

她的眼睛自然也有“看不见”的时候,自懂事以来,她便一直觉得这样偶尔的失灵是难得的幸福事,虽然这意味着……她不是病了就是糊涂了。

只要生病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看不见了呢……

她糊里糊涂地洗漱了下,换好了干净衣裳,刚要推门出来,却见张谏之便站在门口。

张谏之进了屋,道:“若有人问起来,你便说没有去过宋宅。”他见白敏中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无可奈何地丢了一块干手巾过去,示意她擦干头发。

白敏中点点头,琢磨了半天又道:“掌柜,宋秀才腐烂成那个样子,至少该死了一个月了罢。可是他怎会前几天到店里来定酒呢……难道……”

张谏之浅吸一口气,背过身去,仍是从容非常:“都有失误的时候。”

他话音刚落,那边阿堂在外喊道:“掌柜掌柜,刘捕快来了!”

【零六】

白敏中听闻外头来了捕快,连忙停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看着张谏之发愣。

张谏之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待着别动。”他说得轻描淡写,转身便开门出去了。

刘捕快在客栈前堂绕了一圈,瞧见张谏之过来了,脸上露一笑:“哟,张掌柜忙啊。”

“托各位大人的福。”张谏之不急不忙走到柜台前,将账簿收起来:“不知大人要吃喝些什么,小民必双手奉上。”他脸上虽无谄意,嘴上这话说得却将对方捧上了天。

都说捕快上门不是什么好事,可捕快也要吃喝,这个点来,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案子,就算快,不可能快成这样。

“张掌柜当真会说笑,我们给青天老爷当差的,哪受得起这称呼。”刘捕快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一斤牛肉罢,要是有十年陈就更好了。”他掉头看看门口:“掌柜门口泼的那个,便是十年陈罢?”

狗鼻子。阿堂站在一边暗暗嘀咕着。

张谏之从从容容应道:“伙计手脚毛躁,不小心弄翻了。”他偏头对阿堂道:“上一斤牛肉,再给大人上些小菜,一瓶十年陈。等等——”张谏之装作很识趣的样子,对刘捕快道:“不知捕快大人吃不吃酱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