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捕快眉眼均是笑开:“哎呀掌柜如此大方,我怎么好意思呢。”

张谏之脸上无甚表情,只偏头对阿堂道:“去罢。”

阿堂就知道这种人上门一定是白吃白喝,掌柜也真是个软包子,就任人揉捏么?太好说话了啊。他忿忿去了后院伙房,踹了一脚坐在椅子里打盹儿的大荣:“快切一斤牛肉,弄一盘酱肘子,我去准备小菜和酒。”

大荣迷迷糊糊站起来,嘀咕道:“谁啊?吃这么多肉,真是不差钱。”

“刘捕快啊,方才来的时候吓我一跳,还以为我们这儿有人犯事了。哎,得罪这种人往后就别在双桥镇混了。”

大荣揉揉眼睛,又道:“我右眼跳得厉害,总感觉要出事。”

“瞎叨叨什么呢,手脚麻利点。”

前堂的刘捕快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张谏之搭着话,什么这阵子有没有可疑人等住店啊,有无偷盗啊等等。张谏之对答如流,低头将这月的流水簿翻出来,又从底下屉子里抽出一本空簿子,不急不忙地摊开来,抄着原先那本上的记录。

既然宋秀才那么早就已经死了,那前几日来的“宋秀才”不是人罢,他居然脑子糊涂到人鬼不分了,这流水簿上写着的“宋秀才两坛青田酒”看得当真瘆人啊。

那边刘捕快见他提笔写着什么东西,道:“瞧掌柜这样子,似乎真是日理万机啊。”

张谏之头也未抬:“算不得,平日里懒了,到月底就忙。”

说话间,阿堂已经端着个大托盘将酒菜都送来了。外面天黑漆漆的,起了风,阿堂端着空托盘往后院走时,觉得阴森森的,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刘捕快吃着酒,揉揉头自言自语道:“哎,头怎么忽然觉得这么重,难道喝多了么?”

张谏之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只大蛤蟆一样的东西趴在他头上,看起来很是滑稽。

刘捕快这顿本该吃得很畅快的饭,却因为头突然变沉而有些郁郁。他起了身:“哎呀,有些不舒服了,饭钱记我账上罢,改天再结。”言罢便提着刀子晃晃悠悠出了门。

“您走好。”张谏之说完接着抄手上这本账,故意抄漏了宋秀才那笔账。等他悉数写完,提了原先那本流水簿走进伙房,丢进了正在烧火的灶膛里,纸页遇火即燃,很快便成了灰烬。

就当没有过这回事罢,太晦气了。

——*——*——*——*——

宋秀才的尸体被发现是十天之后,有个印社的人定期过来给宋秀才送新书,结果发现宋秀才已死了一个多月,身子都烂掉了,便赶紧报了官。

宋秀才没有亲人,一个人过日子,之前据说还好好的,身体很健康,怎可能说死就死了呢,且还死在偏房里。官府的人闲得不得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案子,那当然是要彻查一番记个功等年底往上报的。

捕快仵作去了好几个人,宋宅门口更是挤满了围观百姓。刘捕快捏着鼻子瞧了一圈,命手下一个小捕快道:“你去瞧瞧,有没有屋子被胡乱翻找过的。”

小捕快们飞快地散开了,四处查视一番回来禀告道,屋子都未被动过,应不是盗贼作案。

那边仵作口鼻掩着白巾在仔细查验宋秀才尸身,半天才直起身,道:“从外观看,宋秀才身上无明显伤口呢。”

刘捕快忍着恶心,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被掐死的?”

仵作摇摇头道:“掐死的不大可能。依小人看,不是闷死的便是吓死的,又或者……太累了暴毙罢,不是什么大案子。”

刘捕快瞧瞧这周围,湿嗒嗒阴森森的,地上还有虫子爬,觉得实在太晦气了,便招呼小捕快们过来:“将宋秀才尸身抬到义庄去。”

本想着逮个大案子查一查,没料居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刘捕快心里很是不爽快,他从那宅子里出来后觉得浑身都重得不得了,很累啊。

待他回了衙门,跟上官一禀报,上官直接甩了他一个嘴巴子:“胡说,宋秀才家那么厚的底子,说他是自己死的有人信吗?你小子别想偷懒敷衍!这几日上头有大官下来巡查,给我认真查案!”

刘捕快挨了这一嘴巴子,更是不爽快,出了衙门,忽凑过来一个人,那人自称是住在镇东的,就与宋秀才家隔了一个拐角。

那人道:“若您能给小的报个功,小的便说这几日瞧见过谁。”

“查出来自然不少你的功劳。”刘捕快瞪他一眼:“快说瞧见过谁往宋宅去过。”

“说起来啊,那日我瞧见一个挑酒的,进去了。”

“啥时候啊?”刘捕快还有些不信他。

“就十多日前啊。”那人回忆了一番,“快天黑了罢,我见他进去过,挑了两坛子酒,估计是客栈送酒的。张掌柜您认识不?宋秀才以前常在他们家买酒,过一阵子便送酒来。”

刘捕快蹙眉,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道:“小人家里现下穷得连买米钱也没了,您能看在……”

刘捕快踢了他一脚:“你这消息有啥用,快滚。”

那人却不走,偏说:“不信的话刘捕快与小人一道去张掌柜那儿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捕快心道也好,有个证人看张谏之怎么说,遂拎着那人往客栈去了。

进客栈时张谏之正忙,刘捕快踏进门搁下刀子,便道:“张掌柜,镇东宋秀才死了,你可知道?”

张谏之本在和客人结账,抬了头道:“宋秀才?”

楼上正在打扫卫生的白敏中闻得楼下刘捕快的声音,又听到张谏之说“宋秀才”三个字,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

刘捕快拖过证人,道:“你瞅瞅,那日是谁去送酒的?”

那证人回想一番,四处看了看,张谏之?不像……他目光陡然移到楼上,倏地指了正在拖地的白敏中:“就是她!”

刘捕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白敏中:“下来!”

白敏中依言下来了,刘捕快指着她便道:“你十日前去宋宅送酒,发现宋秀才死了为何隐瞒不报?!你可是心里有鬼?”

白敏中不做声。

刘捕快见状与张谏之道:“张掌柜,你这个伙计我先带去衙门了。”

张谏之“哦”了一声,然立时又说:“大人等等,小民尚不是很明白这其中到底……”他满脸疑惑望着刘捕快。

刘捕快当他是真不知此事,便道:“镇东宋秀才死了,证人说见过你家伙计十日前往那边送过酒,喏——”他指指白敏中:“就是这个人。”

张谏之蹙眉:“十日前送过酒吗?”他很是纳闷的模样,翻出流水簿来,着急地翻着,嘴里还嘀咕着:“十日前送,那就十五日前左右定的,宋秀才……诶?没有宋秀才……”他抬了头,很是困惑地与刘捕快道:“宋秀才三四个月未来过了,莫不是那位证人小哥看错了?”

什么玩意儿,刘捕快皱了眉,三两步走到柜台前,一把拿过那簿子,连翻好几页,也没见到宋秀才三个字。他抬头瞅一眼张谏之:“你可是每笔都记了?不会是忘了罢?”

那边阿堂出来了,忙插嘴道:“我家掌柜很细心的,怎可能忘记账呢,再者说,若是忘了记,便也不会给宋秀才送酒了,您那证人靠谱吗?”他又瞅瞅门口不知所措的白敏中:“小白你回来,还真打算去衙门啊。”

张谏之重新拿回账簿,似是斟酌了下:“斗胆问一句,不知宋秀才是何时……死的?”

刘捕快道:“一个多月前了罢。”

“一个多月前?”张谏之重复了一遍。

刘捕快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拍了下那证人脑袋:“你小子诓我罢,死人怎么上门定酒啊,见鬼了不成?”

白敏中心里默默想着,的确是……见鬼了。

那证人不服气:“他们说没有就没有吗?指不定是死之前定的酒,拖了许久,十日前才想起来就去送了呗!”

张谏之又低头翻出之前月份的账簿来,很是紧张地翻着:“不会啊,小民当真许久未见过宋秀才了。”

刘捕快迅速抢过来,哗啦啦翻着,连续两三个月的簿子里的确是没有出现宋秀才三个字。

【零七】

刘捕快见状沉吟一番,盯着那证人道:“你小子是不是贼喊捉贼呢?老实交代为何要捏造证词!”

那证人不服气,急着道:“我当真是瞧见了啊!”

刘捕快一脚踢了过去,那证人哎哟一声,却也不服输,指着张谏之反咬一口道:“指不定是他蓄谋已久,想要谋财害命,故而特意抹掉了账目,让大人您查个空!做贼心虚,一定是做贼心虚!所谓送酒,不过是掩人耳目!”

“放屁!”刘捕快又踹他一脚,“宋秀才家压根不像被窃过的样子。”他皱皱眉,觉得烦死了,一整天脑子沉沉身子也沉沉,全然理不清楚思路,末了揪住那证人:“行了,你跟我衙门里走一趟,到青天大老爷那儿去说!”

证人急死了:“那哪行,不能让这帮坏人逍遥法外啊!”

刘捕快看一眼白敏中:“你给我过来,也一起走一趟!孰是孰非,让青天大老爷评断!”

白敏中忙摆手道:“小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

刘捕快手肘撑在柜台上,凑近了与张谏之商量道:“张掌柜,我也知你们做生意的不容易,不过呢,这事啊,我说了不算。既然这会儿有人指证,那你好歹跟着去趟,对罢?我们将事情都说清楚了,那衙门那边审下来是什么便是什么,大家也不用在这儿耗着了,毕竟还要做生意,这影响多不好,是罢?”

他这可是念在先前吃白食的份上才这般客气商量的,不然老早揪着张谏之和这小伙计直接上衙门了。

张谏之一脸坦然:“那便走一趟罢。”

旁边阿堂叫起来:“掌柜真要去啊,店里怎么办?”

张谏之只道:“这会儿应当不忙,去去便回来了。”

刘捕快见他这般配合,走出门这才悄悄与他道:“这也就走个形式,掌柜莫太担心,青天大老爷不会判冤案的。”

张谏之没理他,伸手将落在后面的白敏中拖过来,小声说了一句:“别走太慢走丢了。”

走了一阵,张谏之忽又同刘捕快道:“瞧您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刘捕快心道可不是嘛,浑身重得很,提不起劲来,脑袋也是昏昏的,往常可从未这样过。

“头痛?还是全身都不舒服?”张谏之都想离他远些,大约是从宋宅出来的关系,这位阳气不怎么足的捕快,全身爬满了湿漉漉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刘捕快蹙着眉道:“张掌柜,你难不成还懂医啊,如何一猜便中。”可真是难受死他了。

张谏之信口胡编:“少年时学过一些。”

“可有啥法子治啊……”

“恰有个偏方,试试罢。”他自袖袋里摸出一只小罐子,拿了一颗糖给刘捕快。

刘捕快半信半疑的:“这是药吗?”随即将那颗糖塞进了嘴里,吧唧两声说:“还挺好吃的。”

张谏之转头看了一眼白敏中,将手中糖盒递过去。白敏中立即接过来,想起七月十五那日在院子里,张谏之用糖将脏东西骗下来的情形,便取了颗糖拿在手里,靠近了刘捕快后背,小声念叨了一句:“下来罢。”

有两只迅疾爬了下来,白敏中便立时竟那颗糖丢在了地上。

刘捕快转转脖子道:“诶,好像是好点了,轻松些了。神药啊!”他笑笑,心里却嘀咕:没料张谏之居然还有这本事,真是小瞧他了,看样子还不能多得罪。

于是到了衙门里,升堂问案,这家伙便一边倒地帮着张谏之,说估计是那证人胡乱举证云云。白敏中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张谏之也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官老爷一拍惊堂木:“什么玩意儿啊。”说罢又喊刘捕快过去,揪着他耳朵道:“你办的这叫什么差?随便拖几个人便叫老爷我升堂吗?!钦差大人可是快要到了,让他瞧见我们这么办案,那是要倒霉的!”

哟,刘捕快一想,还真将钦差大人这茬给忘了。说是那叶钦差往这边巡查公务,逮着一个糊涂案子,竟因这缘由直接将那县官给免了,下手很黑啊。

官老爷心情很矛盾,又想查大案表功,又怕糊涂了撞枪口。哎,这官难做呐。

几番犹豫,最终将三个人给放了,让刘捕快再去查查。

上面来的那位钦差叫叶代均,不过二十几岁,因一直跟着当今圣上打天下,深得圣上信任,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官。天下初定,地方上的管辖难免有所疏漏,故而圣上特遣其下来巡查,若有不合规矩或不合适的县及以下官吏,可直接免职。由此可见,这位钦差大人手中那是握有大权呐。

叶代均到双桥时,官老爷已领着一众小吏在城门口恭候多时了。这位叶钦差脾性很是冷淡,客套话一句也未说,便进了衙门。

官老爷战战兢兢,将这一年的卷宗呈上,叶钦差饭也没吃便翻看了起来。

看来双桥镇麻烦事甚少,这一年卷宗竟不消一个时辰便悉数翻完。叶代均面色冷冷:“就这么些?”

那边师爷嘴快插了一句:“近来有桩案子……”

官老爷立时瞪了他一眼。叶代均“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师爷便将宋秀才的案子一一道来,末了加一句:“好好的人突然死了,总觉着,怪怪的。”

叶代均闻言道:“那客栈在哪里?领我去一趟罢。”

官老爷不由庆幸,还好先前没有鲁莽行事,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篓子。

此时张谏之刚查验完院中新盖好的屋子,觉着没有什么疏漏,便与粉匠结了工钱,送他出门。

这当口,却见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张谏之视若无睹地进了屋,低头将今日出账的流水记下。方抬头,便见刘捕快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叶代均看到黑柜台后的张谏之,神色里闪过一丝惊疑,却又立时按捺了下去。

张谏之却只淡淡开口:“不知官老爷到此,又有何事要查问?”

“放肆,钦差大人在此,你等小民还不行礼?”

张谏之依言只作了个揖:“草民曾中过科举,读书人不跪,还请钦差大人见谅。”

叶代均有一刻愣怔,良久回过神,轻咳一声:“将那日情形再说一遍罢。”

张谏之将作为物证的账簿摆上桌,不慌不忙地重讲了一遍,末了道:“草民开门做清白生意,还望钦差大人明察。”

叶代均闻言,略偏过头与官老爷道:“这案子若说蹊跷,也算不得蹊跷。非得揪个清白人当疑犯,也没有必要,这条线索不必查了,看看旁的罢。”他轻描淡写说完,已是转身出了客栈大门。

他走出去两丈远,这才又回过头看,瞧了一眼那客栈门匾,久久才叹出一口气来。

张谏之……

官老爷立时跟了上来,道:“钦差大人可要瞧瞧双桥镇水利,这一年……”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叶代均听进去的却少之又少,下午时又查视了河道水利,临近傍晚时分,他才甩开衙门里一帮子人,独自出去走走。

——*——*——*——*——

叶代均重新回客栈时,天已黑透。他只身走进前堂,只见寥寥几位客人在吃着饭,便坐了下来。

白敏中正在收邻桌的盘子,见他坐下来,连忙过去热情地问道:“客官住店还是只吃饭?可要吃些什么?”

叶代均头也未抬:“给我一壶酒罢,随便什么样的。”

“旁的不用吗?”

“不用了。”他回得冷冷淡淡。

白敏中耸了耸肩,抱着空漆盘往后院去了。这冷淡模样,当真与张谏之如出一辙啊,这样的人都太可怕了。

她从伙房拿了一壶酒过去,大荣还嘀咕了一声:“来买醉也不至于只要一壶酒啊,什么人呐。”

白敏中一想,白日里她见过这人啊,不就是……不就是传说中的钦差大人么?

她将酒壶送过去,摆了个小瓷杯给他:“您慢点儿喝。”

叶代均果真倒了一杯酒,却也没喝,不徐不疾说道:“让你们掌柜过来一趟。”

白敏中闻言赶紧抱着漆盘往后院跑,门也忘了敲,便倏地推开了门。张谏之闻声立时回了头,白敏中却呆愣在原地,回过神立即竖起空漆盘挡住了眼,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瞧见……”

话虽这样说,回想起来却已是一阵脸红。张谏之怎会这个时候换衣服呢?她当真是……没料到啊。

仔细回想回想,张谏之后背上竟然还有……一道疤?

她想了好一会儿,张谏之却已是从从容容换好了衣服走到了她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她的托盘,一边拿开,一边语声波澜不惊地问道:“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

白敏中咽了咽沫,避开他的眼,忙道:“白日里来的那位钦差大人,现下一个人在那儿喝酒呢,喊……喊掌柜过去一趟。”

“知道了。”张谏之松了手,绕过她往前边去。

那边叶代均已是起了身,见他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又停在自己面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张谏之面色淡然地问道:“不知钦差大人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叶代均稳了稳神,终于道了一声:“张先生。”

【零八】

张谏之闻言似是反应了一下,半晌回道:“钦差大人怕是……认错人了罢?草民虽然也姓张,却担不起先生的称呼。”

叶代均被他这么一反问心里竟也打起鼓来,按说他应已死了,又怎可能出现在这个小地方的客栈里。死里逃生吗?不会啊,当时明明已经断气。

连姓也不改,直接换个名字继续行走人世,也不大像他的作风。但样貌实在太像,且那时之后又没有找到其尸身,这些都是令叶代均不得不起疑的地方。

张谏之接着道:“若大人想吃些什么,同伙计说便是,小店无甚佳肴,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草民还有些事要忙,故而……”

叶代均却道:“张先生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张谏之看他一眼,半晌,才不急不忙回道:“世间样貌相似之人总是有的,草民一位好友亡故许久,前阵子草民遇见长相与他尤为相似的一个人,恍惚间以为是故友死而复生。随后想想,已死的人终归已经死了,纵使再遇见极其相似的人,那到底也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