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与姬钺白均是一怔,齐齐回头。山石后,涌出了几个形容狼狈、衣襟破破烂烂的少年,正是姬砚奚几人!

原本还以为他们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全员都在这里了。看到姬钺白,少年们就好似见到了救星,纷纷涌上前来,把他们包围起来,七嘴八舌道——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少夫人,你交代的事我们已经查过了,那几个孕妇确实都在临终前不久去城东的神庙拜祭过。我们正准备去找下一个家问时,路经了一座荒宅,就这样入了障。”

“是啊,没想到我们前脚刚来,后脚就看到你们了。”

转到了山石后,简禾看清那儿坐着的人后,差点往后一跳。

原来,除了姬砚奚几个姬家少年,这儿还有三个不速之客。其中两人,是身着紫衣金纹弟子服、气质略显猥琐油腻的修士,恰好就昨天在大街上欺负过贺熠的那两个赌徒。

另一人,则藏身于阴影之下,唇角比之昨日多了一抹淤痕,看似平常,神情却有些阴鸷。不是贺熠又是谁。

简禾:“……”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首。还以为只是偶然碰面,没想到副本里还会再见。

姬砚奚介绍道:“这两位道友,还有这位小兄弟比我们早一天入障。我们进来时,就已经看到他们坐在这里了。”

难怪贺熠脸上会挂彩——估计,他们双方不知何故在那座荒宅前再度碰面,双双入了障,又找不到窍门离开。旧怨扔在,又加心情烦闷,在这个无处可躲的地方,贺熠一定在这两个赌徒手上吃了苦头。

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况且,贺熠似乎没有点破他们曾见过面的心思。简禾移开了目光,跟众人一起在石头上盘腿而坐下,先把“梼杌作乱”的推断说了出来,与姬家的小辈们一起讨论。

贺熠的年龄摆在那里,根本没人指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少年能说出点什么见解来。

不过,他们也没猜错。因为贺熠根本没有正儿八经拜过师,不论是仙门常识还是仙功,都是他自己摸滚带爬、偷偷摸摸地杂学而来的。这种听真正的世家子弟讨论自己从来没听过的魍魉、还没有被呵斥走的机会,实在是难得。贺熠眼中精光乍现,竖起了双耳细听,不愿漏掉任何一个字。

至于另外的两个修士,本身就是半吊子的水平,全程听得云里雾里。再加上看出姬家众人来头不小,昨日在街上呵斥过他们的简禾又是姬家人一方的,唯恐丢人,故而一直缩头耷耳,不敢插嘴。

听完前因后果,一个少年冤道:“城东的那座破庙,我们别说进去了,连门口也没靠近过!”

这个道:“都瞎了还能吃人,能耐不小啊。”

那个道:“两邪相搏,已经是个死局了,通知梼城的人尽早搬走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了。”

“通知是要通知,但那也得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啊。”

……

姬钺白摇摇头,道:“这段时间,那只魍魉可有出现过?”

众人齐齐摇头。

简禾指了指头顶的洞口,道:“你们有谁上去看过外面是什么吗?”

众人再度齐齐摇头。大家都刚进来不久。

“干坐在这里,除了消耗精力之外,毫无意义。”姬钺白起身,冷道:“它不现身,就引它出来。”

“说得不错,不能坐以待毙。”姬砚奚执起了被丢在一边的长剑,余光扫到了什么,忽然惨叫一声:“啊!!!”

众人悚然一惊。有人骂道:“你鬼叫什么?!”

“剑!我的剑!你们快看!”姬砚奚抓嘴挠腮,把剑尖展露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看到那把冰寒玄铁打造的仙器长剑,剑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痕,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已经略微有点变形了。

见状,众人纷纷取出长剑自查,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场的所有人,剑尖居然都有了些微的变形!

仙家之人喜欢往剑中注入一缕神魂,以增强威力。这么一闹,虽然没有断剑那么严重,可也已经属于不可逆的损坏。哪怕不至于如贺熠一样丧失视力,他们的灵力也会受到遏制。

仙剑如命根。对于这群自视甚高的少年而言,还没开始打,剑尖就歪掉了,称得上是灭顶打击了。

姬钺白的长剑铮然出鞘,他的剑竟是唯一一把暂时没有损坏的。

“全烂了,怎么会这样?!”

“你们刚才都干什么了?我们刚才都干什么了?”

“二公子的剑没事!应该问问有什么是他没做过而我们却做了的!”

……

叽喳一轮,才发现凡是剑出了问题的人,都干过同一件事——刚落入这个山洞时,拄着自己的剑当成拐杖走路,又用它戳刺过底下的散发着酸臭味的尸水。剑尖的那几寸,都在了其中浸泡了很长时间。

一片鸡飞狗跳中,有分析的:“这水肯定有古怪。”

有痛心疾首的:“我的剑好贵的!”

有杞人忧天的:“灵力被扼住了,这下可怎么出去啊。”

有心有余悸的:“好在我们没有掉进去过,不然皮也会融化吧。啊,我们的衣服也有点儿烂了,好在靴子够厚。”

正嘈杂着,忽然,有一滩巨大的涎液从高处坠到了众人之间的地面上。

如同被掐灭了信号,所有的说话声音骤然消失。也因此能清楚听见来自于头顶的“嗬嗬”声。

简禾咽了口唾沫,与众人一同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硕大如轮、幽幽绿光的兽瞳。

第54章 第54个修罗场

这是一只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庞大怪物。其全身毛发粘附着尸油与陈旧血肉凝结而成的粘液,四足粗硕,利甲畸形地朝外翻起。兽头形若狮头,长毛之中耸起两个弯角。兽嘴前突,喷薄着腥臭的酸气,獠牙长而尖锐,光是上颌的两颗朝下而张的弯齿,就堪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参差不齐的齿缝间塞满了肉碎。

很大,很丑,也很难闻。

姬砚奚喃喃道:“老天爷,这到底是魍魉还是魔兽?”

姬钺白道:“是借梼杌之形幻化出的魍魉。”

沉默的对峙中,梼杌的头缓缓下伸,逼视着他们。骤然,它张开了嘴,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简禾等人近在咫尺,被冲得衣袂翻飞,耳膜震得嗡嗡直响、几欲吐血。

哗地一声,它头部拱动,再度呕出了一大滩的涎液,夹杂了一堆没消化的人肉。众人忙不迭各自御剑跳开。

有好几把剑的剑鞘还七零八落地被放在地上,来不及拿走,被涎液浇了个彻底,滋滋冒着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成了一堆废水。

立刻有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啊!我的剑鞘也是很贵的啊!”

“……这时候就别心疼钱了!”简禾一头黑线,喊道:“大家都当心点儿,它呕出来的东西可以腐蚀东西!千万别沾上!”

吐出了那口食物残渣后,原有些摇摇晃晃的梼杌轻微地转了转脑袋。在幽暗的山洞太久了,它似乎觉得眼前发着光的剑有点刺眼,缓缓偏了偏头,硕大的眼珠好死不死地定在了那紫衣修士站着的方向。

此人本就被惊得两股战战,以为那梼杌锁定了它,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竟下意识就抖着手,往剑中灌注灵力,想要先下手为强,猛然袭向了它——

附带这么点微弱的灵力,这剑捅进梼杌那沾一层厚厚粘液的皮毛后,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滑落到了尸堆里。

这一主动攻击,反倒彻底激怒了它,一道劲风袭来,那修士愕然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就被迎面撞飞,身体在岩石上刮擦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倒地过后,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就在梼杌要张口把他吞进肚子之际,“锵——”一声巨响,姬钺白与姬砚奚同时以剑架住了它的獠牙。

姬钺白手腕一转,长剑与其獠牙刮擦出闪烁的电光,刺激得梼杌的眼珠流出了泪水,不由自主地避其锋芒,倒退了数步。

两人趁机把那昏迷的修士提起来,拉到了岩壁边上。

然而,在挡下这波攻击后,姬砚奚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那把原本就有了破损的剑,这下是彻底弯了,光亮也要熄灭了。

“我去引开它!”姬钺白提起了简禾的衣领,塞到了姬砚奚身边,喝道:“趁着剑还能用,全部都爬到洞的外面去!”

头顶就是唯一的出口。这梼杌以邪气化体,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恐怕暂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让障局的景象变化。如果爬上去了,那就暂时安全了。

仙器损毁成这样了,要是再多被酸液泡一会儿,恐怕连御剑都御不了,留在这里只会受制于人。姬砚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无可奈何地咬牙道:“知道了,二公子,万事小心!”

说罢,他就直接把简禾扛在了肩上,道:“全部人都跟我上去!”

系统:“宿主,要完成这个副本,你的存在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必须找办法回到姬钺白的身边。”

简禾:“……”

梼杌还欲再跟,冷不丁地,唯一没有皮毛包裹的眼睑却尝到了一丝刺痛,原来是被姬钺白的长剑划伤。被吸引了注意力后,它狂啸一声,开始转身去追他,没有再为难这边的小辈们了。

趁此机会,姬家的小辈们纷纷踩着自己的破剑,御剑而上,一个接一个地钻向那个破洞。

简禾道:“你放下我,我不上去!”

姬砚奚苦口婆心道:“少夫人,你别动了,这是为了你好啊。”

不,少年,你不懂,我走了,这个副本就完成不了了啊!

“姬钺白!!!”简禾心急如焚地喊了一声,却根本抵不过姬砚奚的手劲儿,只能像个麻袋一样,被扛离了地面。

贺熠没有武器,被一个少年提着衣领,摇摇欲坠地升到了出口处。这是个大约两米多宽的洞口。

甫一落地,那把长剑失去了光亮,灵力完全逸散了。可以说是十分惊险,要是晚个几秒钟,恐怕他们会连人带剑全摔进洞底。

仙器受损至此,别说拿着它去杀妖了,连御剑都御不了。

不妙的是,姬家的小辈们几乎所有的长剑都已损坏,均有了不同程度的视力受损,看东西时模糊不清,有的则灵气晦涩,干脆呕出了血来。所有人里面,反而只剩贺熠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洞口那儿又传来了一个鬼哭狼嚎的呼救声:“救命,快拉我上去!”

原来,刚才没被袭击中的紫衣修士,也丢下了同伴,随在他们身后御剑逃跑,却还差一点才摸得着洞边,眼下正单手吊在了洞口上,脚又没有借力的位置,只能不上不下地在那里干嚎着。

然而,现场里,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可以活动的人,却没有去拉他一把。

贺熠抱臂立在了洞边,用靴子狠狠地碾着他的指骨,面带微笑,却无端泄露出了一抹凶光。

“啊!”那修士面容扭曲,根本挨不住这样的折磨,一个抓不住,倏地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姬砚奚好不容易带着简禾来到了洞下两米多的一座石台上。

这里距离洞底起码有二三十米。底下白雾茫茫,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姬钺白和梼杌的战况如何。

剑光越发黯淡,恐怕姬钺白的剑也受到了酸液的腐蚀,灵力开始溃散。

简禾趴在了石台边,愁眉苦脸——系统的那句提示犹在耳边,可问题是,她该怎么回到下面去?

姬砚奚却不知道简禾要回到下面去,到这里,他的剑已经彻底失效了。剩下这一小段路,他没法背着人攀岩,只好先一步跃上去,恰好看到了那修士掉下去的那一幕,不由一顿,难以置信地道:“你为什么要推他下去?”

“我没有推他呀。不过,他那只手统共打了我三掌,我的脸现在还疼着呢。”贺熠懒洋洋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幸灾乐祸道:“我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碾回他三下而已。谁让他这么不经碾呢?才第一下就掉下去了,只能怪他自己活该、自己命短呗。”

一时之间,姬砚奚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去反驳:“你……!”

一人喊道:“砚奚,你干什么?!还在废话,快把少夫人拉上来啊!”

姬砚奚回过神来,连忙解下了腰带,甩到了下方,想让还在洞下的简禾抓住它。

然而,简禾刚拉住了那根长长的衣带,眼前便漫起了一阵白雾。转瞬再睁眼,她已经回到了洞底,坐在了梼杌还没出来之前,他们团团围坐着的那块隆起的石头上。而山洞最顶部的那个出口,则已经消失不见了。

简禾:“……”

居然那么巧,障局会在这时候变化。不过这次总算不是坑她了,反而助了她一臂之力,直接让她回到了姬钺白所在的洞底。

雾散以后,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简禾回过神来,看到了前方十多米处,姬钺白正背抵石壁,手中的长剑虽然捅穿了梼杌的上颌,对它造成了一定伤害,可他自己却也一直被压制着,无法抽出身来。

简禾咕噜一下爬起来,看到不远处横陈了一具摔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正是刚才的那个被贺熠碾过手指的紫衣修士。那柄已经没有灵力的剑正插在了他的腰上。

她当机立断,踩过了满地的肉浆扑上前去,把长剑拔了出来,朝着那只梼杌掷去!

“铿”的一声,这把剑虽然没有刺中梼杌的身体,却在它鼻上剐出了一道血痕。

看见来人是她,姬钺白瞳孔猛缩,高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边厢,梼杌吃痛,姬钺白趁这机会,一脚踹歪了它的头,往侧面一滚,拉过了简禾的手,藏身进了乱石之后的一个狭缝里。

“坐下。”简禾钻进洞中,先一步把他推到了墙壁边道:“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姬钺白却捏住了她的手,那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她腕骨,厉声道:“我不是让姬砚奚把你带上去了吗?!你回来干什么?!”

“是障局把我送回来的。不过,就算它不这样做,我也会找机会下来。”简禾蹲在他面前,检查他身上,发现都是些小伤,松了口气,认真道:“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垫背,怎么可能真的抛下你跑掉。换了你是我,你会么?反正我不会。大不了就一起死呗。”

换了是平时,他们是绝不至于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的。却没想到,这次竟会遇上一只千载难逢的怪物,让所有的仙器全部失效。他浑身浴血,虽然没有大伤,可也是精疲力竭了。

“一起死”根本不是玩笑话。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时候跑下来,纯粹是自寻死路。

姬钺白俊美的脸庞上凝固着暗红的血,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他浅灰色的眼珠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血丝,死死地盯着她。

“你也知道我修为不高,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比如说,像刚才那种时候,最多只能丢个剑引开它的注意力。但你也别小看我,我可机灵了,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简禾浑然不觉,擦掉了他睫毛上的血污,道:“总之呢,你就认命吧。现在你受了伤,剑也没了,你喊破喉咙也赶不走我……”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大力箍住了腰身,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被粗暴地碾压、噬咬。那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但慌乱之中,她的手抵在姬钺白滚烫的胸口,却能抚到了那下方激烈的心跳声。

被胡天胡地地亲了老半天,简禾眼冒金星,呼吸不畅,挣扎了几下:“你先给我等一下……”

孰料,却被顺势扣住了手腕,被压在了地上继续。不过这下,他唇舌的动作骤然放轻了许多。简禾反抗不能,手胡乱地在四周拍打、乱摸,偶然擦过了一道狭缝,却骤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坚硬的东西。

这个形状……似乎是一把剑的手柄。

系统:“叮!剧情进展:恭喜宿主找到了仙器‘绛仪’。”

简禾:“!!!”

她用力踢了踢腿,道:“姬钺白!小白!钺儿!小姬姬!停!我刚才好像摸到了一把剑!”

姬钺白:“……”

两人分开以后,一同凑到了刚才简禾碰到的石缝之间。

这个山洞底部都是尸体,这里也不例外,压了好几具腐烂过半的尸体。那把剑柄被压在了他们身后的石头下。剑身黯淡无光,积满泥尘。但却能看到它的剑鞘并没有被腐蚀过的痕迹。

两人一同使力,又是蹬腿又是滚地,才把它拉了出来。姬钺白脱下了外衣,擦干净了它的剑鞘,简禾也照做。

看清其原貌时,她心跳骤然加快——此剑剑鞘漆黑,缠绕金索。没错了,就是她所知的绛仪!

怪不得系统说一定要她在场才能完成副本。原来绛仪是在姬钺白兽性大发的时候,就这么被意外发现的。试想下来的是贺熠,是姬砚奚……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简禾擦了把汗,道:“它被压得那么深,一定是仙魔大战时期意外被埋在这里的剑。埋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被融化,一定可以对那只梼杌造成伤害。”

剑身无光,即是前主已逝,剑灵还没有认主。

原本,拔剑滴血,剑就可认主。然而,这把剑材质未明,还在邪祟的尸堆之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必然也染上了血性,早已不再是普通的仙剑,而是一把喂满了血的凶器。若拔剑者压制不住,般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看到剑柄没擦干净,简禾在口袋里东摸摸西摸摸,原本想摸一张手绢出来,谁知却摸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躺在她手心的,正是在当初玉花神女节时被扔到了她头发上的那株小小的麦穗。当时揣进了衣兜里,回去后也忘了拿出来。衣服都洗过了,它居然还没有散掉。

“你看,神女的麦穗原来还在我口袋里。”简禾把它放到了姬钺白没有持剑的手上,笑眯眯道:“这肯定是在预示着我们这次能逢凶化吉。给你,拿着它再拔剑。”

麦穗泡过水,已经弯成了一个圆圈,首尾相连,如同指环。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姬钺白不由自主地把这个指环推上了她的无名指。

简禾一愣。

时人尚仙,因仙门之人常要舞剑,指环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累赘。故而,这种饰品一点也不流行,自然也没有“无名指戴婚戒”这类的衍生文化。

所以,姬钺白这举动,应该是巧合的吧?不然,谁会教他这种东西?

“又还给我啦?”简禾动了动手指,道:“罢了,反正咱们也成亲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你中有我,我中有……”

姬钺白忽然道:“迩迩,其实,我有句话一直都没跟你说。”

“什么?”

“原本,要与你成亲的人并不是我。原本,我觉得这是无所谓的。”姬钺白弯唇,轻声道:“可我现在觉得,跟你成亲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我兄长,实在是太好了。”

简禾怔住了。

话毕于此,姬钺白沉下心来,握住了剑柄,铮然拔剑。

就在利刃出鞘的那一秒,在这空荡荡的山洞中,仿佛回荡起了百年以来葬身于此的冤魂呼叫,尖锐悠长,震人心魄。整把剑都在不安分地嗡嗡震动。

简禾凑得太近,首当其冲,眼前一黑。

姬钺白当机立断,割破指尖,让指尖之血落于其上。戾啸声止,通体发红的剑刃骤然一亮,靠近剑柄之处,可见两个瘦长的古字——绛仪。漆黑的剑柄之上,缠绕的金索潺潺转动了起来,如有生命力。

“太好了,认主成功了!”简禾抹掉了自己不知何时流出的鼻血,道:“该怎么杀掉那只梼杌?它有什么弱点吗?”

“它身上虽然没有铠甲,可全身乃至颈部的皮毛,都裹了一层厚厚的尸油。它体型巨大,所以在皮毛之下,又有一层厚厚的肌肉。如果劈砍身体,可能耗尽体力,也没法杀掉它。”姬钺白顿了顿,道:“它唯一没有皮毛包裹的地方,是它的面部。”

简禾道:“还有,它的酸液也够呛,万一喷到人的身上可就麻烦了。”

姬钺白以剑支地,摇头道:“它似乎不是时时都可以呕出那种酸液。不然,刚才我与它对峙时,必然无法幸免。”

“也对,它分泌那种东西也要时间。刚才铁定是把所有老底都交出来了。正是这样,我们才不能给它缓冲的机会。”

姬钺白沉吟了片刻。绛仪的金索若绕指柔般缠上了他的指节。可当他心中有杀气一闪而过,它便猝然绷直,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