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钺白抬眼,道:“我想到了。”

幽黑的山洞之中,已过了两个时辰。

梼杌在山壁上撞击了数次,插在了它上颌的剑,便如同断裂的牙签一样被磕断了。然而,仍余下一小段留在了肉中,刺刺地痛着,却没法□□。

被这悠长而细密的痛处折磨,它在洞中发狠地横冲直撞,不断嘶吼。偏偏让它陷入这种境地的始作俑者却好似突然消失了,根本找不到人。

正当此时,漆黑的山洞中,忽然有一道刺眼的光在它身后晃了晃。梼杌浑浊的眼球慢慢转动,看到了远处的山缝上,站了一个不断扭动,并在浮夸地甩动外衣的大活人,正是简禾:“我在这里!来抓我啊!”

梼杌怒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了简禾。这样的冲势之下,若是人闪躲不及,恐怕会被瞬间碾成肉泥!

瞬息之间,彼此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千钧一发之际,简禾的身体突然朝上一提,原来是她的后腰就绑着一根长长的带子,是由好几条腰带绑成的,如同升降带。

她这一上去,灵敏地抱住了山壁上凸起的一块小石,取而代之地落下来的,是一道狠戾的影子。

姬钺白一跃而下,跪在了梼杌的兽口之中。绛仪的剑鞘惊险地竖直了,卡在了上下牙之中。

虽然不痛,可明明猎物在口,却无法合拢嘴巴,激得梼杌越发焦躁,狂龙摆尾,不断往障中的山石上撞。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只要姬钺白有一星半点的身体露在外面,就会瞬间被碾成粉末!

在狂猛的摇晃与冲天的酸气之中,姬钺白单膝跪地,手扶剑鞘,浑身浴血,艳红更甚。被扎在了他腰间的绛仪剑刃嗡嗡鸣响,缠绕在剑鞘上的金弦如有灵性,卷在了他的指腹上。

电光火石间,姬钺白抬手一抛,金弦的一端缠于剑鞘之上,下方那端,则卷于一颗弯曲的下牙中。金光浮跃,清辉闪烁,尸山血海之中,现出了一张巨大的弓。

姬钺白眼神冰寒,抬手平肩,绛仪剑刃成箭,削肉如泥的金弦紧紧地勒入了他的指腹,直至切割得血肉模糊。

换了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把这道金弦人为地延展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是极致了。

任其如何甩动,姬钺白仍紧握住剑鞘。箭在弦上,弦如满月,耳旁已经听不进任何的杂声,只死死地瞄准了梼杌深如巨洞的喉咙。

一直等,直至它尝试把他吞下去时,挡在喉咙前的舌头挪开,暴露出了喉管鲜嫩的血肉——

姬钺白倏地放箭。

血红色的长剑如流星般飞溅而出,无数冤死者的哀嚎裹挟于其中,铺天盖地地碾压而来,直直地迸射入梼杌的体内,冲破了它最脆弱的防线!

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梼杌满地翻滚,绛仪剑鞘歪斜,在它上下牙合上之前,姬钺白已经抽身而出,攀在石壁上,一跃而上,大口喘气。

在那张恶臭的大嘴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又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持弓,姬钺白的虎口已被金弦反震得崩裂流血,衣袍与靴子都被腐蚀了一部分,正滴滴答答地融化着,好在没有碰到皮肤。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覆盖在了他头顶。垂死的梼杌心有不甘,竟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把他咬成两半!

然而,他的身体却被一道大力推开了:“快走开!”

简禾推开了姬钺白,跌入这怪物口中的时候,上下齿如同放慢动作,一寸寸地合上,她最后看到的,是姬钺白目眦欲裂的神情,以及他伸向自己的手。

下一瞬,全世界归于黑暗。

估计这东西还在四处乱撞,它的嘴巴很大,如同一座屋子,简禾虽然没有被咬成两半,可也根本站不起来,在里面滚来滚去,苦不堪言。

为了躲避那根要把她卷入腹中的舌头,她一头撞到了那口尖锐的獠牙之上,头被划拉了一下。

那根猩红的舌头缠到了跟前,简禾一边蹬它,在口袋里胡乱一摸,急中生智,把贺熠给她的那颗毒|药往它舌上的伤口上用力一按,塞进了血肉之中。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岂料那毒|药一进去,它的舌头便骤然僵直了起来,冒出了滚滚的白烟,竟然开始滋滋地融化。

简禾:“……”

次奥!这威力也太大了吧!

贺熠的这颗毒|药已经不是毒|药了,而是硫酸凝缩物了吧?!

死前还要再遭一波折磨,这玩意儿终于咬不住牙关了。简禾全身沾满了口水,被吐到了尸堆里,大呕特呕起来,眼前发花。

梼杌终于不支,轰然落地,没了声息。

简禾几乎要把黄胆水都呕出来了,涣散的视线好半晌才合一,看到障局正在消散。

危险已经被解除了,就在那废墟之中,她却看到,梼杌的肚子已经被刨开了一个大洞,有人在赤着手、像个疯子一样刨挖着,似乎想从里面拉出什么。

简禾剧烈咳嗽了数声,哑声道:“姬钺白,我在这里……”

那身影蓦地僵住了,缓缓回过头来,十指已经被腐蚀出了血泡,双眼亦是通红的,像是魔怔了的人。

他丢下了手中的剑,踉踉跄跄地朝简禾走来,越走越快,最后跪在了地上,死死地搂住了她。

简禾本就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一被勒住,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

第55章 第55个修罗场

半死不活、欲醒未醒之际,简禾已嗅到盈满于空气中的草药味,清幽之中,又沁了一股醉人的熏香味道。脑海中欢快地响起了系统的叮叮提示音。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灾中绛仪】,咸鱼值—350,实时总值:2050点。”

系统:“叮!经此一役,姬钺白魄力 2000,战斗力 5000,获得道具:绛仪x1。宿主机智 10,敏捷 10,吻技 10。获得奖励:GPS定位功能解锁。”

简禾:“???”

又有一个诡异的数值被觉醒了!

尾椎窜过一阵酸爽难言的滋味,简禾倏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了姬钺白房间的大床上,看来是已经被他从那个鬼地方带回来了。

床帐垂落,珍珠白的窗纸被日光透映得金灿灿的,微小波纹如同在晃动。简禾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却忽然注意到了窗边的雕花剑架之上,横放着一把修长的剑。鞘如墨染,金弦安静地旋绕其上,从首到末,一尘不染,皎皎发亮。

虽然,在杀死那只梼杌时,绛仪相当于是被吞进了兽腹。不过,贵为以后陪着姬大大大杀四方的仙器,它又怎么畏惧一只假梼杌的胃酸。在障局消散后,梼杌的尸首化作一道冲天的紫烟消失了,绛仪自然就落下来了。

趁此机会,简禾读取了一下心动数值。不出意外,姬钺白的进度条已经满了。

接下来,只要把咸鱼值最后的50点也搞定,她就要跟姬钺白说再见了。

简禾轻声一叹,又不知自己为何要叹息,干脆就坐起身来了。这一下,却感觉到被子有点儿扯不动。

转头一看,原来姬钺白就躺在她身后,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被子上。眼缝紧闭,呼吸深长,然而眉心微蹙,心事重重。

简禾像条毛毛虫般扭动着挪近了些,捻起自己的一撮手法,用发梢的尖尖去搔了搔他的下巴。

没反应。

光天化日睡得那么熟,对于警觉心那么高的姬??而言,实在少见。

系统:“宿主,现在距离你们脱险那天,也才过了两天的时间。姬家的人出来后,既要治伤,又要四处奔走、让梼城的人尽快搬离那儿。姬钺白又要看顾你,基本没合过眼。直到其余姬家小辈赶来主持大局,姬钺白才能抽身离开。算上来,他也才睡了不到几个小时。”

简禾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会睡得这么沉,肯定是累坏了。换了是她,也会一到家就倒头大睡。

思及此,简禾终于良心大发,不再乱搞他了。目光下落,姬钺白的左手搭在了被褥之上,如玉雕琢,五指修长,然而,虎口处有道纵裂的伤口,估计是拉弓时因劲力反冲而裂伤的,指腹也有横贯的切口,看着就疼。几个伤口,均抹了一层晶莹的白色膏药,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

此物名唤“生肌驳肉膏”。虽然这名字起得毫无文采、简单粗暴,但碍不着它功效奇佳,无论多重的皮外伤,薄涂一层,即可在短时间内治愈,乃是仙门之中最不科学、也最昂贵的buff妙药。

简禾托腮,有点想笑,然而面部肌肉一动,就有一阵钝钝的扯痛感自上半张脸传来。翻动被褥,扬起一阵风,那一整片的肌肤也是凉飕飕的。

简禾:“???”

她暗道一声“不妙”,小心翼翼地抬手,以指尖轻轻地点了点鼻梁。不出意料地,指腹沾了厚厚的一层“生肌驳肉膏”。

简禾:“……”

她悚然弹起,赤足下地,寻找房中的镜子。

姬钺白虽说是男人,可仙家之人格外重视仪表,再加上又成了亲,所以房中不仅有梳妆镜,还有一面等身高的大镜。然而,转了一圈,简禾却发现所有的镜子都被撤走了。

简禾:“……”

一拍脑袋,她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小小的首饰盒是镶着镜子的。蹑手蹑脚地翻了翻,简禾大喜——这条漏网之鱼果然还在,连忙迎着日光,把脸凑上去。

然而,还没看清楚,镜子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夺过去了。

姬钺白披散长发,赤足立在了她跟前,颇有几分紧张地看着她。

“……”简禾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想了想,佯作端肃,朝他摊开手道:“好了,给我。”

姬钺白没做声,背在身后的手却紧了紧。

“藏什么呀你,我又不是瞎子,自己的脸总有机会看到的。”简禾道:“况且我也大致猜到了,我是不是破相啦?”

姬钺白一僵,欲言又止。

简禾掏了掏耳朵,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看到自己的脸会寻死觅活,所以才藏起家里所有的镜子啊?”

姬钺白喉结动了动,道:“……不是。”

容貌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张皮囊。完美的容貌自然难得,但更珍贵的却是那颗心。无论她长什么样,都不会影响他对她的感情。

他也知道,她不会脆弱得为此寻死觅活。他只是害怕她会难过、会钻牛角尖,会过不了自尊心的那一关,才会想借这么个笨方法,在她其余伤势痊愈前瞒住她。

简禾当然明白他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呵护她的玻璃心嘛。她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啼笑皆非,敲了敲膝盖,故意曲解道:“那你一定是嫌弃我了?觉得看到我一个就受够了,不希望屋子里还有几个地方能照出我的样子,所以才把镜子收起……”

话没说完,姬钺白已经打断了她,厉声道:“我没有。”

他盯着简禾,再一次逐字地道:“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好感度可不是骗人的——简禾腹诽,面上佯装幽怨,道:“我不信。除非你凑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得出来,我就相信你了。”

姬钺白不疑有他,手按在了地上,俯下身去,侧耳到简禾唇边。

上钩了,简禾心中窃喜,突然捧住了他的下颌,龇起两排森森的白牙,咬了他的耳垂一口。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

姬钺白:“……”

他身体一颤,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她。

“不错不错,你通过考验了。咬你你也不生气,亲你你也不推开我,满分。”简禾鼓掌,又冲他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唉,我怎么会觉得你嫌弃我呢?我这么可爱,你喜欢我都来不及,对吧?来来来,镜子拿出来。”

事情至此,姬钺白似乎是拿她没办法,叹了一声,终于妥协了。

简禾捧起镜子一看,有点惊讶。

镜中映出的模样,与她想象的“硫酸毁脸”、“夜叉再世”并无关联,应该说,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恐怖。

若只看下半张脸,依旧是精致如初的。然而,上半张脸却有一道伤痕自额角斜划而下,穿过了左侧的眉头,横贯鼻梁,一直延展到了脸颊的中间才止住,歪歪扭扭,宽窄不齐,生生地劈裂了这张完美无瑕的容颜。

当时在梼杌的嘴巴里翻来滚去时,她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尖锐的物体划拉了一下。只不过,当初情况危急,她没有机会去确认,果然是破相了啊。

生肌驳肉膏之所以是buff,就是因为薄涂即有效果。绝对没有涂一层不够、涂两层才有用的道理。姬钺白几乎把一整盒都涂在了她面上,拜这所赐,伤口基本是愈合了,也没有丑陋的凸起。然而,这道疤痕却会永远存留在脸上了。

人看到美丽的事物被毁灭时,生出扼腕痛惜的感觉,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都与这张脸共处了一段时间,好歹也培养了点革命情谊。但也仅此而已,简禾很快就看开了。

在副本里,于梼杌口中翻滚的时候,她全身都沾满了它的唾液,正常而言,不熔掉一层皮就算好的了。然而,就在她掉进去的前一刻,姬钺白在它上下牙之间张弓时,那梼杌呕出了极多的胃液,把姬钺白的衣服和一小部分的皮肤都烧着了。轮到她进去的时候,它因为胃液的库存清空了,反倒吐不出什么来。

这样一看,姬钺白其实是恰好替她挡了一波化学攻击。

故而,简禾差点被吞下去,但康复速度却比姬钺白还快。这期间,她把自己在那东西口中如何逃生的过程告诉了姬钺白,包括贺熠以及他给的那颗毒|药的来历。

姬钺白皱眉道:“他第一次见面就送你□□?”

简禾道:“对啊,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报答的方式奇特了点。但这次他也是恰好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早就被卷进那梼杌的肚子里了。他后来去哪了?”

“障局解除以后,他就消失了,应该自己离开了。”姬钺白忆起了姬砚奚跟他提过一两句,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面目纯稚的狠角色形象,便对简禾道:“今后,如果你再遇到这个人,先告诉我,不要与他单独接触。”

我早就攻略过他了——简禾有点好笑,嘴上则道:“知道了。不过,我看他似乎一点儿仙功也不懂,连武器都是拿别人的,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难说。但即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与我们无关。”姬钺白道:“宁可招惹小人,也不要与疯狗打交道。”

小人之流,要是哪天看不顺眼,斩草除根毫无难度。疯狗之流,不管摆到什么位置,都随时有可能反咬自己一口。

简禾:“……”

她发现了,姬钺白喜欢用“疯狗”形容自己看不顺眼的病友,相煎何太急啊何太急。

在剧本中,【灾中绛仪】就是她与姬钺白共度的最后一段主线剧情。之后,就没有她出场的部分了。所以,按理说,这副本一结束,咸鱼值就会扣到剩下2000点,直接进入下个副本。

现在进度条还遗留了个孤零零的50点。系统道:“这是因为你与姬钺白还有没完成的事,等那件事做完了,你们那笔账就扯平了,那时才能离开。”

简禾思索了片刻,终于记起了系统说的是什么了。

系统:“另外,由于你在洞中被邪气所侵,刺激过大,你的身体很快就要制不住咒烙了。”

压制不住咒烙,那岂不就会灰飞烟灭?!简禾头疼道:“……那这具身体应该能撑到进度条结束吧?!”

系统:“根据估算,在你完成所有任务的时候,身体的使用期也会恰好走到终点。”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多月。窗外的景色,也从肃杀的隆冬走到了春意阑珊、莺飞燕舞的早春。

简禾的容颜受损的事儿并不是秘密。但估计是姬钺白在背后做了什么,简禾在岁邪台四处溜达、晒太阳时,所有的下仆、包括姬砚奚等几个较为亲近的小辈,都是态度如常,从没露出异样,也没听说谁嚼舌根。

在攻略贺熠的时候,他曾提过一两句关于姬钺白的事,但也完全没提过“乔迩”毁容的事。可见,这件事儿确实无人敢传出去。

转眼间,二月春节已至。

蝶泽这种用钱堆起来的第一仙府,就算没有在过节的时候,也是一派浮艳侵天、花哨奢靡,更何况是真正的节日。

再加之,前段日子,梼城被疏散的城民大部分都并入了蝶泽之内,故而,这一次的新年,街上人流更密、热闹气氛更甚。

这期间,岁邪台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火灾。之所以说是不大不小,是因为它虽然烧毁了两座房屋,其中的一座还是简禾与姬钺白的卧室,她来到岁邪台后,凡是用过的、属于她的东西,都寄存在里面,现在等于被一把火烧没了。

但好在,火灾后没有人员伤亡,查出起火原因后,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权当借机修葺房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大年夜,在姬家与几个关系好的小辈们一起吃了顿热闹的饭后,简禾就拉着姬钺白哒哒地跑了下山。

今晚,岁邪台下有一个除祟的祭祀,花车上有舞者戴着妖魔鬼怪的面具,敲鼓奏乐,舞动全身。而大多数随花车而走的平民也会戴上那种面具。大家都相信这样走过一遭,来年就会更易抵御魍魉的侵袭。

蝶泽的小摊贩都赶着凑这个热闹,入夜后,就在摊上竖起了竹架子,挂了满墙的面具。虽说“除祟”的“祟”,指的就是魍魉,可这些面具却没有照着它们来画。白黑红蓝,或嗔或怒,或笑或泣,怪诞又有趣,就跟唱戏的脸谱差不多。二者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些面具多了胡须、犄角等元素了。

为了融入其中,简禾也拉着姬钺白在摊子上选了两个面具,兴高采烈地加入了□□的队伍。

歌舞升平的盛世仙府,花车一轮又一轮,气氛**迭起,满空落花。还有舞者奏乐时点燃了小烟火,夜空一时光辉烂漫,人们惊呼连连。还在牙牙学语的稚嫩孩童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张开双手,想去接住那点转瞬即逝的星火,口水却淌了他爹满头。

玩了几轮,花车还陆续有来,但简禾已经有点儿累了。恰好,他们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刚才买面具的地方。

那摊贩正美滋滋地剔着牙数钱。就在他的不远处,放了几张空的长凳。

简禾见状,一屁股在上面坐下。那摊贩百忙之中看了她一眼,乐呵呵的也不阻止。简禾一把摘下了面具,扇了扇风,道:“你说这是怎么搞的,明明都过年了,天气还这么冷。明明天气还这么冷,我却热出了满头大汗。”

姬钺白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俊美的容颜,莞尔道:“面具戴久了自然会捂出汗。”

“我看你就没怎么出汗啊。”

姬钺白正欲说什么,定睛在简禾脸上,讶异了一瞬,又扫了一眼她的面具,明白怎么回事后,就嗤嗤地笑了起来。

简禾:“???”

她纳闷地往手中的面具一看,脑袋嗡地一响——这面具居然掉色了!

这种面具颇为粗糙,材质很薄,为求透色持久,小贩往往会双面上色。这不,里层的颜料居然已经化开了,想必她现在脸上一定是一副花脸猫的模样了。

简禾立刻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果然满指头都黑了。她转头,朝那个摊贩吆喝道:“喂——老板!你的面具质量也忒差了吧?”

小贩抬头,看出了简禾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调侃他,便道:“哎,客官,小本生意,请多见谅。”

简禾嗅了嗅指头的颜料,道:“你这东西不会洗不干净吧?”

小贩道:“不会。那上面的不是书画的颜料,我都是用姑娘家的胭脂水粉给涂的,童嫂无欺。话说,我这儿还有点剩,要不你自己补补?”

“好了,先别说话,我帮你擦干净脸。”姬钺白摆正了简禾的肩膀,让她闭眼,用单衣干净雪白的衣袖给她擦脸。完了以后,他的袖子都黑了一块。

简禾推了推他,努了努嘴,道:“快,去拿他的那个胭脂水粉,正好把咱们的面具也补点色好了。”

姬钺白笑着摇了摇头,去找小贩取了一个小木盒、一支细细的干净的工笔过来,沾了一点儿黛色的眉粉,在面具上补色。

简禾看得全神贯注。姬钺白望了她一眼,笔尖停了停,忽然道:“我才看到,你脸上还有一处没擦干净。”

什么?

简禾配合地把脸送上去:“真的?快帮我擦擦。”

等了片刻,却感觉到眉毛有一阵痒痒的触感。简禾一怔,顿时意识到了——这是姬钺白在为她画眉。

乔迩的眉毛长得相当舒展,当初的那道疤痕穿过其中,当笔尖落在娇嫩的新皮肤上时,简禾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想睁眼。

“别动。”姬钺白悠悠道:“夫人最后输给我的那次‘大富翁’,我可还没有索取报酬。”

简禾脱口道:“你居然不画王八?”

姬钺白一顿,讶然道:“夫人希望我画王八?”

“……”简禾严肃道:“没有,绝对没有。”

姬钺白低低笑了一会儿,才收起笔。简禾恍若梦醒地睁开了双眼,抬头。

系统:“宿主,姬钺白最后的一个剧情任务,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