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某些人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道:“他什么情况……”

“发狂了!他发狂了!傀儡会失控杀人的!”

“你傻了吗?!怕什么,他已经没有傀儡了,发狂又如何?!”

……

夜阑雨猝然睁目。

与此同时,藏匿于漫山遍野、被画了恶符的傀儡,听到了主人无声的诏令,从藏身的树后、土中钻出。

黑云低压,暗无天日。雷声已止,然而,丹暄的腥风血雨,却在此刻才拉开序幕。

第76章 第76个修罗场

意识被突然抽出,简禾原以为会缓冲一下, 好歹让她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然而, 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就已经身处在一片虚空之中了, 什么都没看到。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攻略主要角色‘夜阑雨’,咸鱼值实时总值:1000点。四位主要角色已攻略完毕, 现为宿主发放奖励:称号升级为【究极咸鱼】,请再接再厉, 获取更高阶的称号。”

简禾:“还有更高级的称号?”

系统骄傲道:“当然有了。”

简禾:“……”这些鬼畜的称号,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系统又道:“叮!恭喜宿主进入最后的1000点咸鱼值考验, 成功触发【究极世界线】!安装包【无定向丧心病狂豪华剧情包】云连接成功,启动高速下载。”

简禾:“……?”

等一下, 这是什么操作!

而且, “无定向”、“丧心病狂”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啊啊啊!

无奈的是,“拒绝”二字还未出口, 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安装包下载成功, 与宿主捆绑完毕, 三级功能‘账号跳转’解锁成功。”

简禾:“……”

唉,在当初, 玄衣错手杀掉她时,记得是剩下了50点的咸鱼值。这么一丁点的遗留问题, 却在后面横生枝节, 蹦出了那么多不可控的剧情。

而现在, 还有1000点的咸鱼值搁在那里没动过,足足有前者的二十倍之多。要是那么轻易就结束任务,就不是她所熟知的系统作风了。果然不出所料。

系统:“宿主,如我前面所说,目前任务的总进度已经走到了80%。只要把这个安装包里的剧情填补完毕,并完成终极的任务,你最后的1000点咸鱼值就能完全扣除。”

简禾:“可是,还有攻略人物吗?这里可有1000点那么多,到底是干什么的?”

系统:“很快你就知道了。结束后,积压至今的奖励将一次全发放,已经胜利在即啦。”

简禾无语凝噎,愁云惨淡。

不知为何,她有种“搬砖却被无良老板拖欠工资”的即视感……

也罢,湿了身就不怕再下水。既然拒绝不了,只能学着去适应、去接受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算上了贼船,也要当个快乐的海盗。

其实,往积极的方面想,最难啃的四位BOSS她都啃过了,还□□地活到了现在,这可是曾经四连败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以说是生存技能满点了。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系统:“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宿主,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简禾举手道:“有。我想知道夜阑雨的毒解了没有?任务结束得太突然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辛辛苦苦地找了一晚上的药还没交到夜阑雨手上,她就挂了。而夜阑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药阁时,他的眼神,简禾形容不出来,如今仍历历在目。

虽然,不管后续如何,她都插不了手了,可是,简禾依然无法做到事不关己、不闻不问。

系统倒是很很爽快地把后续概括了一下。

它之所以急匆匆切断了任务,就是为了避免简禾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体验活生生被头身分离的滋味。反正现在都离开了,文字描述也远比亲身体验苍白,所以也不怕告诉她。

听完,简禾哑口无言,心情复杂。

说真的,她离开得那么难看、死状那么凶残,绝对会给夜阑雨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吧?!

系统:“这段剧情,是为夜阑雨叛离丹暄夜氏的催化剂,亦是使得逻辑更充分的条件。”

灭族……

傀儡是不死的。如果她意识没抽走,那么,即便被拧断脖子也无碍。可偏偏任务就在那时结束,在夜阑雨看来,这就跟“夜景平杀了她”没区别了。

难怪在剧本中,夜家人的死状,全是“被人以暴力拽断头颅肢体”。这未必比一手捏碎心脏更快,但却是一种破坏力极大、让仇人万分痛苦、自己万分解气的杀戮方式。

想必,是夜阑雨暴走的时候,傀儡感知到他汹涌的杀意,自然而然地就用了“以牙还牙”的方式来报仇了。

简禾轻叹一声,随即,就被系统带往了最后的一段剧情里了。

*

将醒未醒之时,简禾就感觉到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呼吸极为不顺畅。心脏“砰咚、砰咚”地微弱跳动着。

是久违了的心跳声。

这次的身体,终于是个活人了么?

在等待意识完全操控这具身体时,简禾闭目,静静地数着心跳的节拍,惊讶地发现这身体的心脏似乎有点问题。跳动时快时慢,时动时歇……像是身体刚开始颤巍巍地运作,心脏还不懂得怎么“跳”、肺也还不知道怎么呼吸比较好,一切都陌生得很。

随着知觉的恢复,简禾感觉到了自己身处于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空气阴阴森森的,连屁股坐着、后背倚着的地方,也冷得人直打颤。

她在什么地方?

简禾眼睫一动,指头微微一蜷,慢慢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置于膝上,秀美且白皙的手。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一根缎带给捆住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泛着奇异的暗色光泽,柔软且贴合皮肤,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一丝一缕的空隙去挣脱。

简禾懵了一瞬,两手试着分开,却发现压根儿扯不动。

随即,她就发现了一个更悚然的事实——不仅是双手腕和双足腕,就连她的嘴巴,也被一道干净的布条封住了,只能“吚吚呜呜”地哼出声音,或者用舌头顶动布条。

简禾:“???”

什么仇什么怨,一上来就来这出……这不会是绑架现场吧?

她使出全身的劲儿,扭动挣扎了片晌,直至大汗淋漓,仍没用,只好脱力地放弃。

好在,至少脖子还能扭动。简禾扭动着坐起身来,靠在了墙上,狐疑地环顾一圈,眼珠溜溜地转。

这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从天花板上垂落了不少白色的纱帐,半遮半掩地挡住了来自于外面的日光,阴阴森森的。

这大殿的主人,似乎不太喜欢太阳,更爱层层叠叠的遮挡。

她靠墙坐在了一张白玉床上,体温都捂不热这块剔透的白玉。寒风自微敞的门窗拂入,虽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外面的时节,但估计是冬天。

就在床的不远处,大殿的中央,还有一把翻倒的椅子。

除了这两样还算有生活气息的家具外,就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了。

视线下落,简禾疑惑道:“嗯?”

虽说光线不怎么好,可能看到大殿的地上,却落满了不少被砸碎的东西,瓷片、木碎、珠子,应有尽有。柱子上,也有数道剑风扫过的刻痕。

很显然,在不久前,有人曾在这里大肆破坏过一场。

一串资料缓缓渗入脑海。原来,在丹暄与夜阑雨一别后,时间又往后跃了十年。跳过了姬钺白、贺熠的两段,时间的棋子,轻巧准确地落到了贺熠的任务结束的一年后。

也就是说,那“无定向丧心病狂”的终极剧情……竟然是无缝地接续在她把四位病友都攻略完之后的么?简禾用舌头徒劳地顶了顶唇前的丝带,心底诡异地涌现出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往往,她的预感都很准确。

就在此时,殿中层层叠叠的纱幔微微拂动了一下。两个一样高大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踏了进来。简禾精神一振,由于隔得太远,暂时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随之走近纱帐,身姿终于越发清晰。一阵清幽的梅香若有似无地逸散在空气中。

简禾一怔,呼吸微促——这个熏香的味道,总觉得似曾相识。

没有给她思考的功夫,来人已撩起纱帘,露出了一截明艳若枫的红色长袍

一张轻薄的黄金面具之下,是一双澹澹生烟、摄人心魄的浅灰色眼珠。

简禾:“……!!!”

姬钺白。

仿佛嫌一颗□□不够,紧随其后,又有一人缓步踏入,雪色长袍,神色淡漠,不怒含煞,俯视着她。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到了简禾的天灵盖上,劈得她魂飞魄散、不能言语。

夜阑雨。

两尊大佛近在咫尺,结伴出现,简禾险些跌坐下地。

慢些,别慌,先换算一下时间。

姬夜二人是同龄人,此刻均已二十有五。

去年,姬钺白年满二十四岁,名正言顺地在姬家宗祠点灯,继任了家主之位。坐拥天下第一仙府之地,身居极权之位,如今,人人见之,都要尊称一句“姬家主”,而非当年的“姬二公子”了。

那张四年前还不见踪影的冰冷而美丽的黄金面具,此时正贴合无比地覆在了他的上半张脸上。

而身后的夜阑雨,身材也已经拔高到了与姬钺白相差无几的地步,轮廓更为深刻,端是一派森然的俊意。

那袭丹暄夜氏的枣红校服,果然,也已经被一袭白衣取替了。

一切都和上辈子重合了。

简禾:“……”

其实,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并不奇怪。在几位病友中,唯独这两位??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矛盾,所以关系还算比较和睦。哥们是称不上的,但还算有两句话可聊。

两人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惊涛骇浪,简禾冷静了些许,也察觉出了他们对她这具身体的态度区别。

与夜阑雨相比,姬钺白显然要更紧张。先一步拂开纱帐、上下打量了简禾一番后,他才轻轻松了口气,回头望了夜阑雨一眼,道:“我还以为你急着把我叫来,是她出了什么事。”

“确实出了点事,但不是坏事。”夜阑雨走到姬钺白身边,提示道:“心脏。”

姬钺白一怔,抬手触上了简禾的心口,屏息细听。

因为他倾身的动作,他与简禾免不了凑得极近。简禾一紧张,本就不规律的心跳就跳得更快了。

隔了一会儿,夜阑雨勾唇道:“听见了?呼吸有了,心跳也来了,好迹象。”

“会跳了。”姬钺白喃喃了一声,闭目低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已悉数为你找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带走她?”

夜阑雨抱臂,淡道:“急不来。用傀儡的身体招魂本就凶险,就算今天让你带回去了,迟早也要把她送回我这里。”

简禾:“……”

随着脑海资料的缓缓涌现,再结合两位大大的对话,她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她蠢了。

她现在,在一具傀儡的躯壳里。

但是,这个壳子有内脏、心跳、呼吸,除了没有思维与魂魄外,就与活人无异了。

——这是姬钺白找夜阑雨交易所索求的傀儡,相貌与乔迩一模一样。

这也是夜阑雨取出了一截自己的骨头,从自己的骨血分离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第77章 第77个修罗场

难怪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非常不规律, 呼吸也时断时续的,那是因为这具壳子才刚刚接纳了她的意识, 也就是说,刚投入使用不久!

在满心的不可思议下, 简禾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手心的肉,果真有了一阵轻微的痛觉。

拥有了呼吸、心跳、血肉的傀儡,说实话,跟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没有注入意识时,这具壳子也是“活着”的, 就类似于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人。

这也太神奇了。古往今来, 再高明的傀儡师,也只能用“以物造物”,无法取代上帝的职能——“以物造人”,捏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生命系统。好比前面有块软铁, 你可以把它打成刀剑,可以把它拿去铸桥,但你不能要求它跨过天堑,变成活物。

夜阑雨居然可以做到, 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系统:“也没有那么玄。正是因为无法‘以物造人’,才需要用活人身上的部分来筑基——血肉易腐, 所以一般是骨头。否则, 根本无法凭空捏出那么真实的细节。而且, 唯有傀儡师本人的骨头, 才能撑住这具躯壳的稳定性, 让它不至于崩盘。”

取出自己身上的骨头,听起来就很痛……简禾指节蜷了蜷,迟疑道:“他用了身上的哪根骨头?”

系统:“肋骨,一小截。”

确实,肋骨是人身上少有的取出来后不会致命致残、也不会影响外观的骨头了。不知过程如何,但夜阑雨又没有马仔,多半是自己动手的,真是想想就觉得疼。

所以,回过头去想——能让他牺牲至此、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制作这个傀儡,姬钺白一定给予了他足够吸引力的报酬,甚至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那么,姬钺白想做什么?

很显然,他想乔迩回到自己身边。

搜魂阵那种霸道的术法,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还得广泛撒网四处布阵,外加旷日持久地等待。而最必不可缺的,就是亡者的碎骨。

玄衣当初能揪到她,除了因为马仔众多、自己也等得起之外,也是因为他手上有封妩的尸身。

而姬钺白这边不同。她当初是因为咒烙发作而灰飞烟灭的,压根儿没有留下半块骨头,姬钺白哪有材料去搜魂?

仙门术法千千万,招魂的法子肯定也有。无奈的是,这做法属于逆天而为的举动,有相关记载的书籍几乎都属□□。有的则只有两三行字,没有具体步骤。有的则失传已久,只有残片。

而不幸中的唯一大幸是,因邪术反噬而亡的人,魂魄当场碎成魂丝后,是无法马上投生的,得在世间游荡数年才行。只要还没有投生,只要能找到招魂法,都还可以找到她。

一方面担心时间拖得太长她会消失,一方面又忧惧她的精魄会被仙门修士打散,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姬钺白在某座仙魔大战时留下的古墓中找到了几页关于招魂法的残片。纸页发黄,落满灰尘,还缺头去尾的,并不完整,但足以让他欣喜若狂地推出个大概了。

——这种招魂法,也可以说是一种献祭法,需要亡者的生卒时间与地点。精魄被招回来后,能活多久,就会相应地蚕食施术者多长的寿命。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万一精魄在回来前就被打散了、去投生了,那就招不回来了。

简禾:“说白了,它跟搜魂阵最大的不同,就是适用面和对施术者的伤害度了吧。”

系统:“不错。一个针对投生后的魂丝,一个针对滞留在世间的精魄。后者要付出的代价比前者多得多了。”

九州的人多是多,可生卒时间与地点都相同、又同样因咒烙这等罕见的邪术而死的精魄,基本没有重合的可能。只要招魂术成功了,招回来的就一定是“乔迩”。

而姬钺白,想要乔迩100%地回来,就还缺了一具肉身,故而,才会走上了与夜阑雨狼狈为奸(?)、做地下交易的道路。

随着招魂术的展开,精魄会一点一点地回来,身体也会一点一点地拥有生命力——从开始呼吸,到拥有心跳,这都是招魂术成功的征兆。一步步,她会越来越像活人,记忆也将如潮水一样回来。

……当然,这不过是最美好的一种可能。

实际上,招魂失败的概率远大于成功。若没有最后这1000点的咸鱼值,姬钺白是绝无可能等到她回来的。

仿佛有一根小小的刺戳了自己一下,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心虚,简禾有点不敢看姬钺白近在咫尺的眼睛。

所幸,姬钺白还沉浸在了招魂初步成功的喜悦感中,并未注意到她神情有异。

平静下来后,姬钺白抚在她心口的手朝上触了触了简禾的唇角,道:“为何绑着她的嘴巴?”

若是没有戴面具,简禾觉得他的眉毛应该是蹙着的。闻言,她连忙“吚吚呜呜”地挣扎了几下,示意他解开。

“懒得收拾。”夜阑雨瞄了凌乱的大殿一眼,直白且干脆地道:“她会用牙齿咬开手上的绳索。”

简禾:“……”

好了,她总算知道为啥这座大殿像是被拆迁队光顾过一样了。

这具身体太特殊了,它虽然是个傀儡,却几乎不听夜阑雨的指令,凶悍无比。这一地狼藉,都是她空降到此前,这具壳子搞的破坏啊……

夜阑雨哪有闲情逸致伺候别人老婆,难怪会把她绑起来丢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了。

“既然已开始招魂,以后就不要再绑着了。”姬钺白手指轻轻一划,不由分说地拉松了布条的结,淡道:“待我夫人醒来了,发觉自己被绑成这样,我又不在身边,她会害怕。”

简禾无声地“哼”了一声,心道——晚啦,我已经发现啦。

夜阑雨瞄了一眼靴旁的碎片:“你赔?”

姬钺白坦然道:“我赔。”

夜阑雨抱臂道:“你收拾?”

姬钺白点头道:“我收拾。”

得此保证,夜阑雨没意见了,无意再观看,转身离去了。

简禾:“……”

她轻轻地晃了晃头,布条顺着雪白的肌肤轻飘飘地落到了膝上。果不其然,她的唇侧已经被勒出了一道红印,活像只被涂花了脸的猫儿,滑稽地拉出了两条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