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熠倏地僵住,猛地回过了身来。

而下一瞬, 他的视线在简禾的脸畔定了一定,那支尖锐且中空的取血器于他指尖飞快旋转,虚影万千, 倏地朝着简禾用力刺下来。

大大你这是做什么?!

简禾吓得魂飞魄散, 眼前一花, 细嫩的脖子被凉丝丝的东西擦过, 再近一寸便会刺入肉中,不偏不倚,擦身而过,穿透了一只从枕下爬出的毒蝎的身体,将之精准且狠戾地钉在了床上。其尾巴的毒针,离简禾也就半寸之远。

简禾:“……”这是什么陷阱啊,居然枕头底下也会藏着这种东西!

贺熠转动铁棍,碾碎了毒蝎的外壳,将之扔到了窗外,这才发现手心有些刺痛,

原来,在刚才那种容不下思考时间的紧急时刻,他竟下意识地把发钝的那一侧对准了简禾,而把锋利的三棱那一端,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换了在从前,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绝无可能做这种损己不损人的事。到底是闲来无事想试试用钝的那头来练手,还是担心会弄坏心爱的宝物……谁知道呢。

简禾的身体还不太利索,但还是撑着爬了起来,手却在床边扶空了,差点摔下床去。

适时地,一双手接住了她。

简禾抬眼,下一瞬,便被一双手臂拖入了怀里,死死地抱住了。

她本就有点手软腿软,二人一同倒在了席子上。贺熠简直像是钻入她的身体里,有些疯癫地、执拗地将耳朵贴近了她的心口,屏息静听。

那薄薄的胸骨下一片死寂。

他的小禾姐姐,没有心跳声,身体也没有温度,还是一具尸体。

当年,她在棺木中复生的奇迹没有发生。而对目前的情况的唯一解释,便是活人蛊成功了。

这样也好……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哪怕只是要回来一个听话的行尸走肉,他也要一意孤行地做下去。

贺熠呼吸都在发抖,阵阵战栗的麻意自他全身窜过,痛乐交织。

简禾思索了片刻。

贺熠看到她坐起来,只震惊了片晌,便化作了如愿以偿的辛酸。恐怕,是把她醒来的原因归咎到了‘活人蛊起效’上面去了。

而恰好,就在几分钟前,他才为了安抚蛊虫而释出了一大碗的心头血。这下连理由也很充分了——就是因为以前没喝够,所以才会无法控制她的身体。

顺着他替自己找好的理由演下去,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先前,在傀儡乔迩的身体中时,她之所以能在不的前提下自由说话行动,是因为夜阑雨与姬钺白都知道这个壳子里有魂魄。而活人蛊控制的尸体,即使能走能笑,却压根儿没有神智。

普通傀儡还有“被精魄附身”的可能性,而种下活人蛊的尸身,只能完全服从蛊虫主人的命令。

好在,贺熠的命令,并不难达成。

系统:“贺熠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回到‘卞七’还没死的时候。”

简禾轻叹一声,道:“……我知道。”

贺熠没有真的养过活人蛊,所以,她只要像天岂山时期那样,以“卞七”的态度对待贺熠,就已经符合他的指令了。而卞七在歇菜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一直生活在天岂山上。

上述的思索只在短短一秒间,简禾已经下了决定,抚了抚他的后背,茫然道:“……贺,熠?这是哪里?”

她是在努力不穿帮,而在贺熠看来,她的一切反应,却都是出于他的意愿。

“……”贺熠的眼珠拉满了痛苦的血丝,嘴上却笑了笑,道:“我带你下山玩了嘛。”

面前的少女“哦”了一声。

按照常理,如果眼前的是原本的她,必定不会被这么一句哄小孩子似的理由糊弄过去,应该会追问诸如“我记得我们明明在山上过生辰,为什么突然会来到这里?”之类的话。

然而,在生辰那天发生的事,是贺熠潜意识里最想回避的记忆。自然而然地,也就不会让他操控的尸身问出这个问题来添堵。

就在这时,屋外的柴门忽然被人叩响了。

贺熠仿佛没有听见敲门声,倒是简禾被吸引了注意力,道:“是谁在敲门啊?”

外面的人叩了一会儿门,没等到回应,才小心翼翼地唤道:“……大哥哥,你在里面么?我刚才听见了这儿有声音传出,隔得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呢。”

这村野np少年说得不清不楚,但简禾却知道,指引着他来到这里的,必定是弃仙落地时发出的空越戾啸。

掌风一送,柴扉“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外边的少年猝不及防,被撞得倒退了半步,跌坐在地:“大……哥哥?”

平静几许,贺熠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他将弃仙搭在了自己肩上,嘻道:“恭喜,没找错人。有何贵干?”

“我是来谢谢大哥哥刚才帮了我娘的。”少年爬起身来,脸上还带有刚擦干的泪痕,鼓起勇气道:“我们今天落日前就要走了,我要带着我娘去别的地方生活。其实,这条村子真的不怎么安全,尤其是大哥哥您进的这个房子,因为正对着山口的位置……就在前不久,几乎全家人都被魍魉残害。大哥哥,您最好也跟我们一样,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啊?”贺熠惊讶道:“既然这个村子那么危险,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来?”

少年摇摇头:“我们村子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危险的,至少,在一年前,我们连魍魉的影儿都没见过。”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桩奇闻。就在这条村子里,有个叫林大华的老赖,四十好几的人了,却没点正形,终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混吃等死又一天。去年,这家伙为了躲债,足足在众人面前消失了大半年,根本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连家中的妻儿也当他死在外面了。

孰料,就在大家把他忘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林大华又冒出来了。而且,还不是灰溜溜地从哪个旮旯处滚回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衣锦还乡,带着大把的银子回到了村子,震惊了整条村子的人。

回来后,林大华逢人便吹嘘,这钱都是他在外面做生意挣回来的。而事实上,这家伙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上次离村时,口袋里也是分文不剩,就算他真能在一夜间点亮做生意的技能,那他的本金是从哪来的?

而很快,人们就知道了答案。酒过三巡,这林大华一时管不住嘴巴,透露出了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外面捡了块“神石”,自从随身携带着它以后,横财就一笔接着一笔来。

说着,他还掏出了“神石”展示给众人看。

那是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晶石,通身铜锈色,花纹若流水,逸散缭绕着淡黑色的魔气。

听到这里,简禾登时无语。

外观这么独特的晶石,世上绝无可能再找到第二种——林大华口中助他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石”,正是仙魔大战古战场遗留的焚骨石啊!

少年握紧了拳头,恨恨道:“我们的村子,就是被这块‘神石’害死的!”

贺熠扬眉,来了点兴趣,托腮道:“‘害死’,此话怎讲?”

少年道:“自从这个秘密传开以后,别的村民嘴上不说,其实人人都不服气,都想弄一块同样的石头回来……”

只是,无须找到第二块“神石”回来沾沾光,惊人的变化已在村中发生——有时候,是去种地的时候挖到了棺材,听着很不吉利,可棺材之下,却压着明晃晃的金银财宝。有时候,是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去,摔折了腿,却意外地在出事的地点发现了几个埋在土里的玉镯……简而言之,邪门而又让人难以抗拒的财宝不断涌来。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好运瓦解,厄运随之到来——魍魉食人、邪祟潜伏,整条村子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死的人多了,剩下的人也不得不信邪,为求保命,就全都搬离这里了。

听到如此邪门的故事,贺熠微微垂首思索,双眼忽有诡光一现。

——焚骨石,他虽未见过实体,可也略有耳闻。这种东西,只是魔界之门被封印的遗留物,正常情况下,不会带有这么重的邪魔气息,甚至能影响到一方水土的人。

古战场那边,一定发生了不了得的大事,以至于能孕育出这样的焚骨石。而那样的地方,必定也是饲养活人蛊虫的天然宝地!

系统:“叮!仙盟大会剧情进展,咸鱼值—100,实时总值:八00点。”

这时候减进度条?简禾有些惊讶。

犹记得,在她顶着“傀儡乔迩”的壳子与夜阑雨下山的那次,二人于汾婴的茶馆停留时,就曾见过一个死状凄惨、浑身的皮肤像是被化掉了的男人——这个倒霉蛋,正是一个专门倒卖焚骨石的商人。

再结合这一边的村子来看,虽然双方的性质不同,又八竿子打不着彼此,可毫无疑问,他们都与焚骨石产生了联系,并且,都不约而同地倒了大霉。

焚骨石变得邪门,正是仙魔大战的古战场出现异动的象征。

为此,仙盟大会才会提早举办。而姬钺白正是因为即将前往潼关,才会急着把“乔迩”从夜阑雨手上带走……

而贺熠这边,这少年np不过引出了这个话题,咸鱼值就挪动了100点,可见一斑。

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看不清的细线,引诱着每一个病友往仙盟大会的方向去靠拢!

少年提醒了贺熠以后,见天色不早,若还不动身,恐怕天黑都出不了山,便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

虽说这屋子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活靶子,但贺熠却没有挪走的意思,还到后山打了一只肥硕的山鸡,杀鸡拔毛,做了锅香喷喷的鸡汤,还将最嫩的鸡翅与鸡腿穿在了树枝上,在火焰上猛烤。

简禾坐在了屋前,歪着头看他。贺熠正蹲在了火前扇风,冷不丁被黑烟呛了一下,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甜丝丝道:“小禾姐姐,再等一会儿,马上就烧好了。”

尸体是不能吃东西的,连口水都流不出来,烧鸡烤了,简禾却没有口福。不过,贺熠还是给她放了副碗筷。

贺熠把餐碗都端到了桌面上,很自然地把鸡翅和鸡腿都挑了出来,放到了简禾的碗里:“给。”

简禾怔然。

这只山鸡虽然是肥,但其实个头不是很大,贺熠又久没有开荤,一个人吃掉一整只都行。

然而,已经把剩余的肉都吃个精光了,他却没有碰过简禾碗里的东西,好似她真的还活着,能把东西都吃进肚子里一样。

夜里,贺熠枕着弃仙,睡在了床的外侧。简禾睡床的里侧,她还真不相信贺熠会对一具尸体做点什么,所以睡得相当安心。期间,偶尔能听见贺熠起床出去杀丧尸的声音。可很快,他又会重新摸上床来,身上干干净净,一点腥臭味也没有。

凌晨三更,简禾忽然被贺熠不同寻常的动作所惊醒。

弃仙出鞘半寸,快速地削掉了烛火,满室归于黑暗,贺熠弯腰抄起了简禾的膝弯。简禾微惊,慌忙扶住了贺熠的肩膀,惊疑道:“怎么了?”

贺熠不语,带着她跃上了屋顶。等视线适应了黑暗后,简禾才悚然发现——荒山之中,月色如水。以这座村子为圆心,上百具丧尸蹒跚而行,逐渐朝这边靠拢!

从上百具丧尸间突围是有点困难,但对贺熠而言,也不是难事。

简禾之所以悚然,是因为——这与今早那少年所说的“每日十多只袭击”要多了接近十倍的量!

在林大华失踪、他手上的焚骨石也离开村子以后,这条村子所聚的邪气,虽然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只会日渐减弱,不可能逐日增强。

能瞬间吸引那么多的丧尸,必定是比焚骨石厉害得多的魔气才能做到的。

与简禾想到了一块去,贺熠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恶狠狠道:“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小禾姐姐,我们走。”

可惜,这包围来得悄无声息,现在抽身,已经有些晚了。

对面的山上,嗖嗖地冒出了一列的黑影。

而为首之人,黑衣翻飞,魔气缭绕,光是站在那里,冷厉的压迫感便压迫而下,直逼得她透不过气来。

系统:“叮!恭喜宿主与‘玄衣’再见,完全激活地狱bug条。”

简禾:“……”

她头皮发麻,瞬间展开了页面,顿时双腿一软——前一秒还空荡荡的第一格“掉马进度条”,竟然已经涨到了9/10了!

那么,玄衣为何在这里堵她,就不言而喻了……

次奥,这是什么坑爹的操作!

这进度条居然是见到了真人才激活的吗?!

之前都是在麻痹她的警惕心吧?!

那边厢,贺熠叹了叹,拽住简禾的手腕,将她挡在了身后,才慢条斯理道:“玄衣,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烦?”

第85章 第85个修罗场

闻言,玄衣倒是没有动怒, 冷冷地勾起了唇角。那种眼神, 就好似他已经稳操胜券, 不过是在胜利的号角响起之前,蔑视着垂死挣扎的对手。

——与十多年前的那个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在肮脏的冷巷前,穿着体面的魔族少年俯视着那个痴心妄想的小乞丐时,如出一辙的眼神!

贺熠瞳孔微缩, 一股轻微的戾气冲到了眉心。

这么多年来, 来自于他人的痛恨、唾骂都如过眼云烟,不曾在他心间留下过痕迹。惟独, 他恨透了这种玄衣这种轻蔑的、不屑的眼神,让他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挖出那双眼睛, 一下一下捣烂它们!

察觉到了冲面而来的杀气, 立在了玄衣身后的数头巨大且凶恶的魔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贺熠, 从喉咙间发出了威吓的低吼声。

简禾被贺熠强行地拽拉到了身后, 手腕被捏得生疼。

贺熠虽看起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简禾却知道,他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为紧张的状态。

而且……即便是前方挡了一个高挑的少年, 简禾仍能感觉到,从刚才开始, 便有一道锐利的视线锁定了她。

简禾:“……”

完了, 她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即将被炸成炮灰”的灭顶恐惧。

贺熠咬牙, 飞快地环视一眼四周,缓缓地自屋脊上退了一步。

不过是轻微的一个退后的动作,只听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屋顶上的瓦片已被轰然隔空击碎!

简禾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空气中还蜷曲着一缕尚未散尽的魔气。那块被它隔空击碎的瓦片,距离他们的脚后跟只有半只手掌的距离,无疑是一次昭然若揭的警告。

简禾:“……”

得了,所有退路已被封死,不可能再突围了。

幽黑的夜幕之下,乌云盖月。荒山之中,丧尸的嚎叫越发接近。无数魔兽的双目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山壁,如同一张早就铺设好的天罗地网,只等猎物陷入其中。

只消玄衣的一声号令,饥肠辘辘的魔兽便会冲下山来,将目标撕成碎片。

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简禾:“……”

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

根据她对那“掉马进度条”的了解,这玩意儿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瞬间实现从0到9的飞跃。

换言之,玄衣很可能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只不过,鉴于之前两人一直没有见面,进度条便一直维持在了0的假象中。此刻,解锁了以后,之前隐藏的数值瞬间恢复,就涨到了9了。

为什么?

简禾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上一次的那一别时,玄衣应该是完全相信了她的。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月,怀疑值居然会涨到这么可怕的地步?

——自然,简禾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竟是一块已经融合的骨头出卖了她。

那边厢,玄衣抬手抚了抚魔兽的头颅,身后的魔兽顿时气焰全收,温顺地低下了头来。他这才看向了贺熠,道:“贺熠,我虽不喜仙门,可他们有句话说得真的不错——你果真是天底下最无耻的烂疽,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天煞灾星,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玄衣并不清楚公孙氏与贺熠的过往牵扯,更不知道贺熠是顶着“灾星”的名头降世的。

所以,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穿透了贺熠的铠甲,如一根毒刺般,深深地扎进了贺熠的心脏里。

贺熠眼中凶光乍现,却蓦地爆出一串大笑,连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向来如此,你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很可悲吗?”

若换了是第一次见到贺熠的人,一定会因他这喜怒不定的性子而举棋不定,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可这之中,却不包括与贺熠多番交手的玄衣。

不如说,正因为领教过这条疯狗的阴晴不定,玄衣一眼便察觉到——对方有点儿不冷静了。

被激怒了?有意思。

玄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赤色双瞳染上了几分怜悯之意,像是在打量一条被烂泥糊住了眼睛的可怜虫:“到底是谁可悲?你看看你,分明气得快不行了,却从来都不敢正儿八经地发一次怒。我看,从小到大,都没人把你的‘愤怒’当过一回事吧?所以,你要在别人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之前,抢先表示自己不在乎……”

在市井打滚多年,贺熠何曾是会被几句话就打击倒下的人。几乎是一个瞬间,他就找到了反击的言辞,咧嘴道:“玄衣,你也不用假装很了解我了。说到底,天底下最没资格骂人是无耻疽虫的就是你了,其他人再无耻,能有你们魔族人无耻?能比你们更像疽虫?”

此话一出,玄衣身后的魔族人出现了轻微的骚动,站在他身后的夏昊咬牙道:“你他妈说什么……”

玄衣却道:“让他说。”

他倒想看看那张嘴还说得出什么话来。

因情绪波动,贺熠白天才取过血的伤口,此时正隐隐地翻滚着痛意。

他轻咳了几声,方狠狠地呸了一声,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们真以为自己是圣人了?想代表仙门那些老头子惩戒我?别忘了,一百年前,你们祖宗不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来抢占人类的地盘,九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现在呢,你们的主子也尽得祖宗的真传,守不住自己的人,就去抢别人的。活人你要抢,这次连个死人也不放过!”

死人?

始料未及的话,让玄衣怔了怔,仔细地看向了贺熠身后的少女。

确实,从他出现开始,她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像个木偶一样站立在原地——确实不像是个活人。

不错,死人是不能站立的。但若是贺熠用什么邪门歪道让她动起来了呢?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不就说明藏于她体内的魂魄已经逃了?

那么,从“封妩”的第二具身体消逝开始,他心中发酵至今的怀疑,岂不是永远失去了证明的机会?

玄衣咬牙,藏于袖中的手指轻轻发抖,声音如同浸满了冰刀,危险至极:“贺熠,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贺熠骂道:“我才要问你做了什么手脚!搜魂阵失败后,卞七魂魄才回归了几个月就又突然没了气息,不是你在捣鬼还有谁?你的封妩又不是只在卞七身上投了生,你倒是去追别的魂丝啊!揪着卞七不放是几个意思?!”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但玄衣终究比贺熠冷静,也知情更多,马上就捕捉到了他话中泄露的信息。

——原来如此。

他当年在卞七身体上留下的魔气没有骗他——“封妩”的身体,从“卞七”身上得到了一个完整的魂魄。而且,这边移魂阵无端端失败了,“封妩”才刚散魂,“卞七”的尸体就在那边复活了!

万幸的是,贺熠似乎不像他那样了解内情,还以为“卞七”复生,只是因为魂丝逸走,而没有联想到——简禾的魂魄很可能在“封妩”和“卞七”两个身体中自由逸走。

这个猜测很疯狂,很匪夷所思,但越是往下深挖,就能发现更多的论据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