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颤抖地吸了口气,脑海里乱糟糟的,唯剩下一个模糊而又决绝的想法——不可以让温若流发现他杀的人是谁。

在他的立场, 杀最痛恨的魔族人, 尤其是一个不久前才将仙门好不容易活捉到的、屠戮丛熙宗的主犯阎生抢走的魔族人……是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他没有做错什么。

若是让他知道真相……他会疯掉的吧。

更有可能会害死他——今后, 每当与魔族人对上,只要他有一瞬的怀疑、犹豫和留情, 都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简禾视线模糊。

不能说,不能求饶, 要忍着。

那名丛熙宗的弟子目睹了全程,握住剑柄的手掌满是滑溜溜的冷汗。

魔族人杀人如麻,残害了多少仙门修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解气的事情, 他不该傻愣愣地看着,应该上去多砍几刀。只是……此刻望见这个魔族人黯淡而死寂的双目,他无端端就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怜悯。

——算了吧,不用他做什么,这么重的伤,也决计活不成的了。

下一秒,简禾浑身一阵过电一样的抽搐。

藏锋退出了伤口。长刃凉如水,寒如镜,滴血不沾,干干净净。

简禾踉跄了一下,捂住心口,慢慢地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丛熙宗的少年收回了目光,与她擦身而过,来到温若流身边,询问:“宗主,我们走了吧?”

温若流漠然地看了一眼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魔族人,点头道:“回去吧。”

“是!”

两人转身离开,将简禾抛在了原地。

简禾的手渐渐按不住伤口了。原本血只是从伤口的边缘渗出来的,失去了堵住伤口的剑身后,血洞转眼成了小泉眼,咕噜噜地从她指缝间喷溅出来,越来越多,生命终于到了凋亡的边缘。

系统焦急的声音犹在耳畔:“宿主!我还没给你找到宿体,你失血太多了,快堵住伤口……”

简禾深吸一口气,勉力地转过头去,想看一眼温若流的身影,可惜他已经走得太远了,看不清了。

树影婆娑,林风飒飒。

这时,渐行渐远的温若流,出人意料地——猛然刹住了步伐。

不仅仅是突兀地停在了原地。而是如遭雷击一般,凝固成了一尊死灰的雕塑。

身旁的少年往前走了几步,才察觉到温若流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霎时一惊。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狰狞,暴怒,撕心裂肺,难以置信,绝望……扭曲得让人心惊肉跳,俨如阿鼻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少年眼前一花,温若流已经飞身折回,消失在了他眼前。

那边厢,模模糊糊间,简禾似乎听见了藏锋落地,尖锐而刺耳的啸声贯彻长空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迎接她的却不是肮脏的泥地,而是一双手,一个怀抱。

简禾懵了。胸膛里半死的那颗器官涩然地紧缩,又重新有了生命力。

温若流回头来接住了她?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月如弯钩,烛火如萤。

小小的院舍之中,盈满了清香的药味儿。

从无休止境的长夜中醒来,不知时间过去了几天,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简禾怔忪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过头去,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温若流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拉住了被子的一角,搭在了她的腹部上。即便是闭上了眼睛,也是紧紧皱着眉头的。

这么亲密无间地躺在一起,有那么一刹那,简禾还怀疑系统将自己送回了之前的壳子里。只是低头一看,她的衣衫是敞开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说明之前的不是梦境。

系统:“宿主,这的确还是原本的身体。我没来得及给你物色新的宿体,温若流就想到办法把你救回来了。”

简禾迟疑了一下,道:“是你将我的意识从潼关的地道里救走,送进这副身体里的吗?”

系统欢快地答道:“是我呀。”

“在你消失以后,又出现了一个系统,可它说的话和你完全相反。”简禾直截了当道:“你们谁才是一开始跟随我的系统?”

系统:“是它。按客观时间看,我出生时间更晚。”

简禾步步紧逼:“那你是怎么来的?是谁让你来的?你代表谁的意志?”

若说那个系统是迷境公司的传声筒,是迷境公司的爪牙,那么眼前的这个系统——出现时间晚,本领却不小。可以瞒过前系统,或者说瞒过迷境公司的眼睛,在她眼皮下蹦跶。甚至,眼下仙途开始失控了,对于如何抽调她的意识,迷境公司也感到束手无策,这个后来的系统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系统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是谁制造的?”

系统老老实实道:“我在数据库中搜索不到记录。也可能是我太新了,记忆链条还没完全激活,也没有接壤上组织……不过呢,宿主,你永远是我的第一效命方,这点我很清楚。而且,我和那个系统是不一样的,它越强,我就越弱。反之,它越弱,我就越强。”

不知道自己是谁,却对她表忠心……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是从哪里孕育出来的?

简禾皱眉,身体轻微一动,与她几乎紧贴在一起的温若流霎时惊醒了。

从茫然到清醒,只消半秒。温若流愣了一愣,倏然翻身坐起,浑身轻微战栗,直勾勾地看着她。

简禾静静地与之对视。

两相对望,许久,都没人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越是想好好对待的人,在伤害过她以后,就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去求得原谅。

温若流深吸口气,嘴唇微微颤抖,满含伤感而又近乡情怯般,微微靠近了她些许,哑声道:“简禾。”

“你认识我?”简禾歪了歪头,茫然又迷惑地看着他,道:“你是谁啊?”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温若流呆然。

想过她的很多种反应,只有这一种,是万万没想过的。

简禾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奇了怪了,我记得我不久前才到的江州城呀,我是怎么受伤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位好心的哥哥,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温若流的身子晃了晃。

思考和应对的能力被拆得七零八落,魂魄也被利刃贯穿,只剩密密麻麻的刺痛。

哪有什么恳求原谅的机会,她的记忆倒回到了她初到九州的那一天。在江州城林家庄的初遇,到潜龙山寺下的挥别,五年后,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都已经从她心上消失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应道:“我叫温若流。”

简禾点点头:“好吧,温若流。我知道啦。多谢多谢,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靠近点,我还你一份谢礼……”

温若流僵硬地俯下了身去。简禾眼底寒光一闪,疾如闪电地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温若流不可置信地浑身一震。简禾使出了十八般功夫,毫不客气地碾咬他的耳朵泄愤。好生生的一只白玉造的耳朵,被咬得血迹斑斑,又红又肿。换了正常人,早该痛得飙泪。温若流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发泄,估计咬掉他一只耳朵也不会抵抗。

简禾出了口恶气,才吐出了他的耳垂,恶劣道:“刚才是不是怕了?以为我真忘了,对吧?我……”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忍无可忍、又惊又怕的温若流死死地抱住了。正想再借着机会刺激他几句,却忽然感觉到有一点滚烫的液体滑过了她的颈侧,快得像是错觉。

简禾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软化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简禾有太多事情想问了,却不知道怎么问起,舌头打了结一样:“你,你知道……我?”

“我知道了。”温若流凝视着她,心头泛起了难以名状的疼痛:“对不起。”

简禾的脑海乱成了一团麻线:“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不对,我怎么没死?”

那可是斩妖除魔、所向睥睨的仙器藏锋。她拖着副半死不活、重伤未愈的身体,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血条值又被当场放了一回血,早就到了强弩之末,怎么会没死?

听见她随口说出“死”字,温若流双眼一暗,手指不自觉就是一紧。

简禾“嘶”了一声,温若流才如梦初醒,放松了些许力气,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语气,轻声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还记得在潼关的地道里,自己被石头砸晕了么?”

“记得!我断了两根肋骨,就是那次差点死……哎哟。”简禾又被捏了一下手,连忙改口道:“好好好,我不说这个字了。”

温若流将她的手放在了唇边,轻轻吻着,垂目回忆道:“你晕了以后,我触到了你肋骨断了两根,却不知道有没有刺穿肺叶,你又迟迟不醒,而且那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我害怕你再也醒不来了,就在你身上下了一个术法,以防万一。”

没留意到他措辞里的“一件事”,简禾将重点放在了语末,眨眨眼道:“这个术法,不会是……一莲托生吧?”

“是。在我的手稿中,一莲托生只有一个作用,便是用一个人的性命束缚着另一个人,前者死了,后者也不能独活。我固然知道束缚不等于救人,但是,施了术后,若你性命濒危,我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所以,我还是这样做了。”

“我都不知道……”简禾想了想,回过味儿来了,倒吸了一口气:“难不成你认出我了,也是因为它?”

温若流颔首,哑声道:“我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被藏锋刺伤后,简禾并未到达濒死的状态,故而,他一直没有察觉到。

直到她失血过多,触动到了临界值,才被温若流感应到。

按照手稿所写,一莲托生的法力效应,在移魂后就该所剩无几了。但是归根结底,温若流从没有在别人身上试验过这个术法。简禾换了一副模样,彼此间的纽带却没有断裂,还虚弱地连系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这个魔族人,也以为我在做梦。”简禾扁扁嘴,道:“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我直到几天前才醒来。醒来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话又说起来,这么大的伤口,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温若流吐出了一句话:“也是因为一莲托生。”

简禾讶然:“什么意思?”

温若流与她十指紧扣:“一莲托生,只是束缚犯人的画法。半个月前,我将你带回来时,喂你什么灵丹,都没有反应,血也止不住。无计可施下,我试着改了一下它的画法,让它真真正正地将施术人和受术人的性命相系,将我的生命,‘分’给了你。”

简禾知道,虽然他现在说得那么风淡云轻,但是在当时,应该也是相当绝望的孤掷一注了吧。她一个将死之人,最坏的结果就是死掉。而他却是个活人,要在自己身上试验从未有过的术法,要做好失败了就赴死的决绝准备。最可怕的就是,术法失败了却不能干净利落地死去,而要变成一个废人,无法回头了。

“那倒好,好歹成功了,你真的是天才啊。”

温若流一语不发,亲了亲她的手,浅浅地一笑。

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如果救不活她,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自己手上,那么,他也许会在事后做出一些极为疯狂的事。

在用尽办法救她,却发现毫无起色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幸亏,独辟蹊径之下,她还是醒过来了。

简禾随口道:“我现在可是魔族人,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坏影响吧?”

温若流沉默了。

等不到回答,简禾有些不安,心脏提了起来,道:“说话呀。”

“……我让你看一样东西。”温若流轻叹一声,原想伸手去取藏锋,却又顾及到简禾,担心她会害怕,便转手,从枕下取出了一面小镜子。

光滑如水的镜面,将凉涔涔的月光散映成了满室的清辉,清透银白的光芒,冲淡了烛火的暧昧,亦让躲藏在黑暗中的一切无所遁形。

简禾的错愕到达了顶峰。

温若流颊边垂落了几缕发丝,脸色苍白得过分。并不是情绪起伏所致的那种形容,而是血色褪尽的病态苍白,仿佛这段时间受了极重的伤害,又或者是……体内的血液少了一大部分。

而他那双浅淡如琉璃的淡灰色眼珠,已被浸染为了炎炎的赤红,淬满了浓焰燃烧时邪性的金晖。

第143章 第143个修罗场

赤红色的眼睛!

简禾一个激动, 忘记了自己是个病号,想条离了水的鱼,想要坐起来,孰料动作太大, 半途“哎哟”一声,半死不活地跌了下去。温若流连忙按住了她,眼疾手快地手垫在了她的后脑勺处, 蹙眉道:“不要乱动。”

简禾梗着脖子,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瞪得:“什么时候的事?你这是……变成魔族人了?”

温若流放下了镜子, 道:“那倒没有。目前为止, 只有眼珠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其余地方还和从前一样。”

简禾哭丧着脸:“完蛋了,一定是我把你玷污了。”

早该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如此邪门的逆天救命之法,对施术者和受术者的影响一定是双向的。由于先前没有试过, 就连创造出它的温若流也无法保证会出现什么后果。更何况首次尝试就冒了个险, 将人族与魔族的生命相系, 无疑等同于将清水与浓墨相融。

她是被救回来了, 温若流也遭到了反噬。

“除了眼珠以外,还有没有感觉哪不对劲?视力呢?味觉呢?”

“暂时没有, 视力似乎比从前更好了些。”温若流侧躺了下来,替简禾掖了掖被子, 轻轻地揽住了她。

简禾喃喃道:“为什么偏要是最显眼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温若流是仙门首领,是绝不姑息魔族、威名赫赫的名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轨迹就已经被写好了——坐到最高的位置, 接受万众的敬仰,率领着仙军击溃魔族,将它们驱赶出九州大地,并与他的赫赫战功一起被写进剿魔录中,万世流芳。

而这样的一个人物,是不会被允许拥有污点的。

确实,人无完人,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不要紧,人们还会笑赞一句“怪杰”、“奇侠”。但一旦拥有了涉及到原则、触动到人们敏感神经的污点,之前的追捧和赞誉,都会立刻反噬成攻击和谩骂,将温若流拖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赤红色的眼珠,是魔族血统最最典型的特征,想赖都赖不掉。

眼下正值反魔情绪最高涨激烈的时期,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低阶弟子,只要被发现了与魔族私下联络,都会被重罚并逐出仙门。遑论是一个指挥战役、知晓所有战事机密的仙首!

届时,“狐狸尾巴露出来”、“叛徒”、“奸细”之类的脏水都会泼向温若流。他所犯过的错,会被曲解成“故意害人其心可诛”,他立下的功劳,将被歪曲成“博取信任打入敌营的招数”。

人们绝无可能容忍一个“魔族奸细”混入仙魔大战的决议层中,甚至容忍不了“魔族人”留在仙门中。即使有寥寥好友愿意相信他,也抵抗不过潮水一样的口诛笔伐。温若流将身败名裂,缺席后续的仙魔大战。

作为《仙途》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温若流的命运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转折——这已经不是“偏离主线”那么简单了,而是主线的彻底分崩离析。

更重要的是,温若流会怎么想?被人误解了、攻击了,还可以潇潇洒洒地说句“不干就不干”了——不可能的,没人可以做得到。

前景堪忧,简禾不敢想下去了。

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温若流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碰了碰:“不用在意。你该休息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你说得倒是轻松。”简禾胸膛起伏了一下,道:“你本来可以干干净净的,却因为我这摊事,凭空多了个污点……”

“我不干净,干净的是你。”

他的爹娘死于一场饥荒。自幼在九州流浪,为了活下去,他偷过、乞过、抢过、骗过,当然,也做过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随心地救过一些人。

在泥坑里打滚过的孩子,一点也称不上“干净”。

若不是后来遇到了她,他可能永远都会是那个过一天是一天、混迹市井的小流氓。

她是他这一辈子见过最干净,最美好,最想牢牢抱紧的人。偏偏,越想要珍惜,就越是曲折。两度失去,又两度失而复得——恐怕世间再也不会有比这蹉跎得更久,比这更罕有的缘分了。

温若流弯唇,轻声道:“你不是我的污点,你是治愈我所有痛症的良药。”

简禾嘴唇一抖,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衣衫,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也是。”

温若流讶然道:“什么?”

“你是我心里最好的人。最厉害,最聪明,最好看,最无所不能,没人能跟你比……”

温若流的心都软成了水,支着头,笑道:“也只有你这么觉得了,看来我们是天生一对。”

“才不是。很多人都这么觉得。”简禾有点儿犯困了,却还是不放心地道:“那你的眼睛……”

“我有办法瞒过去。”

“你总不能瞒一辈子吧?”

“我没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等事情都结束了,尘埃落定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游历九州吧,我觉得,还是那样的生活更适合我。”

“听起来不错……可是,万一你中途被发现了呢?”

“那就提早走。风波过后,有空回来看看丛熙宗的小孩们。”

“孩子……”简禾的上下眼皮开始粘合,压根儿没听明白,咕哝道:“魔族人跟人类是生不了孩子的吧……”

“那可未必。正好,你不是说混血儿特别漂亮么?”

语声渐低,简禾坠入了梦乡,是她在换了新的身体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然而,到了第二天,简禾就笑不出来了。

昨晚还躺着一个大活人的衣服已经塌陷了下去,又诡异地鼓起了一个小山包。小山包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撅着屁股爬了出来。晕头转向了一阵,她拱出了枕头下的镜子,往里一瞧,呆若木鸡!

镜中映出了一头圆滚滚的小怪兽,通身深红色光滑且冰凉的鳞片,四爪落地,长尾蜷曲,头顶一只只有尾指末节长的小犄角。

简禾如遭雷击!

她想捧一下脸,前爪却弯折不上去。想说话,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哼唧声,只好呜咽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顶了顶温若流的身体。

温若流立即就醒了过来,见她的模样,微微一愕:“这……”

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托住了她的屁股,将她抱到了膝上。

魔族人伤势过重,一时无法恢复时,维持不了人形,便会恢复原形。简禾的伤势又比寻常更严重,故而直接退化到了连话都不会说的年纪。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伤口会更小,也更容易痊愈。

温若流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不习惯,但是没办法,先忍一忍吧。”

简禾耷头耷脑,沮丧地将头靠在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