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虽然换了魔族人的身体,但口味一直没变。血淋淋的生肉她敬谢不敏,久违的熟食最合她心意,蹲在桌子上,将脸埋在碗中,大快朵颐。

近一个月,仙门又进一步,将被夺取了的北面失地收入囊中。经过了多次的打探,众人已确定在潼关以北的巢穴下,的确有一扇“门”,将狼虎一般的魔族人放入了九州。在这个月末,仙门的联军便要集结于潼关,杀进荒漠中,将“魔门”封印,从根本上断绝魔族人的后路。

这个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早已不胫而走,传入魔族人的耳中,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死守自己的要地,在沿途布下重重的陷阱和关卡。地宫里又都是曲折弯绕的迷宫,若无魔族人带路,极有可能在找到正确入口前就被机关和迷阵剿杀。

仙门即将迎来的,会是一场前所未有地艰难的苦战。

简禾继承了这个魔族人的记忆,原主也是通过那扇门来到九州的,大致记得那扇门长什么样。只是从它一路走到地面的路线,则很模糊,无法描述出来。

温若流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道:“不用心急,等你能说话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简禾点点头。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仙门刚收复的一处城池,周边的山地已被肃清,重重密布着仙家法阵,又有人定期巡逻,十分安全。温如流将她藏在了山上的一座竹舍上,这地方比他自己住的地方还要高。而这座山又是丛熙宗的弟子的暂住地,若无允许,没人会胡乱跑上来,确实是个藏匿宝地。

温若流近段时间都在称病。身为丛熙宗的宗主,要是迟迟不露面,必会惹来无端的揣度。等简禾的伤势稳定了、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以后,他布下了法阵,即可放心离开一段时间了。

简禾蹲在了桌面上,歪着脑袋。温若流垂眸,展平了一条长而柔软的雪白绸带,合目,缚住双目。

简禾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垂落在他肩上的绸带。

仙门中人耳聪目明,道行高深者,早已不必以目力行路,况且,温若流又不是真的瞎了。前段时间,他避而不见人,就是以“双目被魔气灼伤”为由。现在正好可以用这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挡住眼睛。

温若流道:“按理说没人会上来。安全起见,我在林中和屋外都设下了防线,有个什么意外,我会赶来。你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简禾顶了顶他的手,示意他别啰嗦,赶紧去。

天有不测风云,风平浪静了那么多天,两人均没有想到,会在今日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温若流离开后,简禾懒得矜持,摊大四肢滑趴在了草席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打盹。阳光照得后背暖烘烘的,开始昏昏欲睡了。

突然之间,柴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撞开声!简禾一下子就惊醒了,警觉回头,看见门外站着满目震惊的澹台怜。

今日训完门生后,他将一叠从魔族人手中缴获的密信送上山。温若流这几天都住在最高处的小竹屋里,原本的房间落满了尘。

既然还有时间,澹台怜撸起袖子,帮忙清扫了了一下,想到山顶有座小竹屋,遂提着水桶上去,顺便一并处理一下。在林间,他就发现了一道极为隐秘的法阵。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他没有深思。直到快到屋前,又见到了一道有遮拦作用的法阵。以他的道行,硬闯会被反冲。

无奈的是,在他想离开时,悬于腰间的仙剑发出了嗡嗡的细鸣。察觉有异,澹台怜管不得那么多了,扔下空桶,强行踹门而入,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魔族人!

澹台怜浑身紧绷,顷刻之间,震惊就彻底消化,化作了震怒。一道冰寒刺骨迎面袭来,简禾大惊,敏捷地一滚,被强劲的剑气扫中的草席纷纷扬扬漫空飞舞,刚才被她垫着的木枕已经四分五裂!

澹台怜怒不可遏:“还敢逃!”

“锵——”一声利刃相击之声,冷锐的剑光被撞飞了。澹台怜长剑险些脱手,不可置信道:“哥哥?!”

温若流沉声道:“把剑放下。”

简禾缩到了温若流的腿后,露出了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澹台怜。

“那不是魔兽,是个魔族人吧?!”澹台怜用剑尖指着简禾,充满敌意和怀疑地道:为什么不能杀?!为什么你要护着这只魔狗?!屋外的法阵也是为了保护她设下的吗?到底是为什么?!”

“……”

“我的爹娘都是被魔狗杀死的,师弟是被他们折磨死的……还有,简禾又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都是因为这些恶心的魔狗!”澹台怜逼近了他,压抑着怒火吼道:“你日日夜夜在这里研究搜魂阵,难道不是为了救她吗?为什么不杀了这只魔狗给他们祭天!多杀一个是一个啊!”

“我没有忘记。”温若流将简禾抱了起来,抱紧在了怀中,长叹道:“她就是简禾。”

澹台怜呆然,手中的长剑落了地。

半刻钟后,温若流将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一遍,澹台怜终于相信了不是他受了刺激、得了疯病,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他跌坐在了椅子上,惨叫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一个两年多前就死了的人,在一个魔族人的身体里复活了!

温若流望了简禾一眼,道:“这件事你要保密,不可以让除我们三人之外的人知道。”

那日在荒村外射箭的那名门生,只看见他飞身返回。等追到那个地方时,温若流已经带着简禾离开。该名门生没有看到他施救的动作,甚至以为温若流的眼睛“被灼伤”,是那天垂死的简禾的手笔。

“我当然知道了!我会分轻重!”澹台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真的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了吗?”

简禾摇摇头。她也不肯定。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外貌怎么变,她还是她。”

“唉,我懂。可一时之间,真的很难让人接受。”澹台怜长叹一声,扫了简禾的犄角一眼,还是有点膈应。

简禾想到自己兽形时等同于裸奔,扭动了一下,往温若流的怀里缩去,就被他更牢地用衣衫挡住了。

还是人形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化作兽形就感觉出来了——温若流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把她揣在怀中,生怕一撤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温若流轻轻地抚了两下她的背,道:“正因为猜到你的反应,我才没有告诉你。”

“不过,说来也凑巧,你竟然成了几里外的那座信阳城的魔族头儿。难怪那座城里魔族人会集体撤走,回他们老巢了,恐怕是以为你死在了我们手里。群龙无首,又强敌环伺,自然就待不下去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不用驱逐了。”澹台怜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温若流:“对了,哥哥,你的眼睛是真的受伤了吗?”

“不是。”

澹台怜狐疑道:“那为什么……”

温若流一手绕到了头后,将绸带的长尾扯松。

雪白的绸缎落在了地上。他平静道:“你自己看吧。”

……

自从澹台怜撞见了他们的秘密后,世上就多了一个为他们掩护的人。不过,这个地方其实也住不了太久了。一个月后,各家就要齐聚潼关。算上路程所需时间,与他们共守一城的几个家族的人也该动身了。

路程遥远,又即将要去一个遍是仙门强手的地方,此行对简禾来说,无疑十分凶险。但是她更不可能离开温若流身边。好在,她的存在被瞒得很好,时间顺利地走到了出发的那个傍晚。

一道狭长的山谷之中,马车林立,排布整齐,旌旗飘摇。

简禾藏在了温若流的马车中的一个木匣子后。

矮几上放了一碟花生,灯火微晃。一条鬼鬼祟祟的尾巴从木匣子后伸出,卷住了一颗花生,往空中一抛。“咔擦”几声即被咬碎。

正嚼着花生,若有似无地,她仿佛听见了马车之外,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啜泣声。简禾微觉怪异,窜到了窗户前,悄声探头,顿时一愣。

马车轮几米远便是一条暗溪,溪旁有草丛,湿漉漉地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身上缠了团金光潺潺的丝线,在黑夜里极为显眼。

这不是那个已经被她送回去了的水生魔族小朋友么?!它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澹台怜当时说过,那座城中的人发现她消失后,已经撤离了。而那天它被冲出城外后,那些孩子第一时间不是找这小家伙的父母,而是跑来求助于她……莫非这小家伙在城中并没有父母,发现城中没有熟悉的人了,就又折返来找她?!

仙门之人在这附近设了许多针对魔族人的法阵或是陷阱,这小东西一定是上岸后撞上了一张仙网,在被人发现前侥幸地带着部分的丝线挣脱掉了。使用过的仙网已经失去了剿魔的杀伤力,但是光芒犹在,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只能冒冒险了。简禾悄声跃下了马车,伸出了利爪和尖牙,将软趴趴地仙网割碎了,扔在一旁。

这小家伙果然是来找简禾的,看见她特别兴奋,尾鳍摇得快要断了,软乎乎地叫唤着,根本不知道自己闯进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和羊跑进狼圈没有任何不同。

简禾无可奈何,用头顶了顶它的身子,示意它回到水中,赶快离开。

就在双方僵持中时,陡然之间,一阵战栗的感觉顺着元丹的位置,一路窜上了简禾的四肢百骸!

难忍而莫名的灼热感让她无法控制地痛呼出声:“呃……啊!”

糟糕了,这是身体修复的时间结束,已经到了恢复人形的时刻了!这个时间点,比她和温若流估计的要早太多,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声音?”

无法再思考了,浓黑而妖异的魔气已经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是魔气!很强烈的魔气!”

“有魔族人来了!大家快随我来!”

简禾痛苦地在草地上不断翻滚,体内两股力量在疯狂博弈,鳞片渐渐从她身上消失,长角缩短,没入发中。不多时,草垛中再不见那只深红色的小怪兽,唯剩一个赤身裸体的魔族女子,长长的黑发缠绕在她身上,苍白的肤色上凝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么大的动静,即便躲在马车中,也极有可能被察觉。

简禾犹在喘气时,已经有不少仙门弟子闻讯而来,举着火把。

“草丛里有个魔族人!”

“岂有此理,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都离她远点!她的魔气很强,恐怕来头不小!弓箭手准备!”

简禾只觉天旋地转,猛咳了几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马车的帘布遮挡身体。将瑟瑟发抖的小魔族抱在怀中,摇摇晃晃地扶着马车站了起来,凌乱的黑发下,目露厉色。

周围的修士竟然都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

一个身材微胖、留着胡子的家主更是略显畏惧,接连退了好步,直退到了下属身后,方安心了些,尖声道:“各位英雄豪杰都听好了,谁第一个斩杀魔狗,谁就重重有赏!”

一个同样是简禾所认识的、瘦矮的家主却煞有介事道:“这……李家主,我们应该要留下活口审问吧?这只魔狗有伤在身,应该很容易活捉。”

“没错,应该将她押到潼关……”

“不成!!!开什么玩笑,魔族人狡猾多端,又有自愈能力。路那么长,你们恐怕对付不得。夜长梦多,当场杀了才对!”最初的那名家主极力反对,回头,不由分说地一招手,道:“射吧!”

顷刻间,金光四散,漫天箭雨!然而,它们一小半是被简禾所弹出的魔气所扭断的,更多的却是被漫天凌厉的剑光斩碎的!

用了太多的魔气,简禾站不住了,倒下之际,被搀住了。温若流抖开了外套,披在了简禾的身上,简禾晃晃脑袋,将手穿进了袖子里,趴在了温若流背上。

温若流一手护着她,自然下落的另一只手中,藏锋犹在震动,金色的长弦杀气四溢地缠绕在他的指端上。他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退下。”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一名家主抖着满脸的横肉,震惊道:“温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袒护这只魔狗?!”

“其余魔族人与我无关,只有这一个,你们不能动。”

后至的丛熙宗弟子见此一幕,也颇为惊慌,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澹台怜。

回过神来的其余家主纷纷出声道:“温宗主,你疯了?!”

“你和这个魔狗是什么关系?!你可知道私通魔狗是大罪?!”

“快退开!如果你还如此是非不分,我们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仙门绝不姑息魔狗,你不让开,后果自负!”

“没错,你真的以为你一个半瞎的人,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别太自傲了!”

温若流的嘴唇动了动。

旁人没听清他说什么,喝道:“你说什么?!”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一个搭着弓的弟子不知道是不是手抖,竟然冷不丁放出了一支箭来。

箭射得绵软无力,在半空就被藏锋的金弦打落了,却因此将缠着温若流眼睛的白绸也勾了下来。

原本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场了,见到这一幕,澹台怜的心脏霎时被提到了刀尖上,冷汗直冒!

绑回去!一定要绑回去!!!

不对……这里好手环伺,如果他一直不能视物,绝无可能躲过所有的冷箭暗枪……这该怎么办?!

突然间,温若流动了。

草木皆兵的人们都紧张地盯着他,却见他只是抬手接住了这根轻飘飘的绸带,将它缠绕在金弦之中,一圈又一圈,束住了锋利的剑刃最锋利的那面。

噼啪燃烧的火光中,藏锋能一击致命的地方都被挡住了。温若流持剑,缓缓抬目,一双长眸金红熠熠。

简禾伏在他背上,十指受紧,心脏几乎停跳!

几乎是同一瞬时,惊恐万状的叫声遍布了整座山谷——

“啊啊啊!眼睛!他的眼睛!”

“是魔族人!”

“温若流已经与魔族人勾结私通了!他是叛徒!大家不要手软!都给我上!”

……

藏锋不断震颤,温若流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刚才没被听清楚的三个字:“试试吧。”

——你真的以为你一个半瞎的人,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别太自傲了!

——试试吧。

天光微茫,血月昏沉。从这一刻开始,这片谷地,注定要在尖啸哀嚎与刀光剑影中,一夜无眠。

第144章 第144个修罗场

天亮鸦青, 铅云密布,重峦叠嶂的夹缝之间,透漏出一丝朝晖,于波澜微漾的水面上拖曳出一条金色的路。

城郊重水的渡口边, 停泊着一艘无主的木舟。

简禾与温若流从山谷中突出重围,连夜奔至此地,已是精疲力竭, 一前一后地倒在了船上。

温若流倚在了船舷上喘息,简禾一股脑就躺在了木板上, 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心脏犹在剧烈地撞击着胸膛。二人的衣衫均不同程度地沾满了飞溅的泥点, 却并未被鲜血染红。

说实话,光看昨晚那帮人恨不得当场将他们拆吃入腹的模样,她早已做好了要脱掉一层皮才跑得掉的准备。没料到, 开战后, 情况峰回路转——丛熙宗的弟子们没有胳膊肘子往外拐, 而是倒戈助阵, 掩护了他们离开!

到底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宗派,其弟子就是比那堆一抓一大把、共用一个脑袋思考的npc更冷静、更能明辨是非。即使被围攻的只是个素昧平生的人, 也要了解真相再下定论,不可随意听信一方, 作出攻击。遑论此刻被围攻的是他们的宗主,他的相貌又发生了异变,稍加推论, 即知此事必有内情。

他们先是将持弓者的武器都打落了,主张“冷静”,这一举动却更加激怒了对方。发现事态一时无法平息,没人能冷静下来沟通后,才转变了策略,与澹台怜一同,折身挡住了攻击,掩护了简禾两人离开。

这批结队往潼关去的修士中,丛熙宗乃是主力。那几个简禾喊不出名字的npc家主及其门生,往好听了说,是平起平坐、一起守城的。实际上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仙功招数,这一个多月来,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结队在城内巡逻。实力过于悬殊,以至于丛熙宗有意放走温若流与简禾,他们完全没办法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徒”跑掉。

结果到最后,简禾与温若流只受了一点轻伤,几乎称得上是全身而退。温若流夺了一匹快马,将简禾捞上了马背,一路奔至了这个渡口。

木舟的绳索被解开,平稳地飘向了江心。水生的小魔族在水下殷勤地推着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简禾大字型摊开,眯起眼睛,望着船顶,心想:“我这狗运气啊……可真是糟糕顶透了,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倒霉了。早不在山上变身,晚不在无人时变身,偏偏在结队离开的时候变。回头经过乡间的大仙庙,该进去上柱香,去去霉运了吧?”

乱七八糟漫无目的地想了一通,最后涌上心头的,居然是一种怪异的解脱感。

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底被揭,之后就可以放开来,不必遮遮掩掩了。

事前,她曾经设想过暴露了真相的后果,譬如万人唾骂、千夫所指……但是到铡刀真正落下后才发现,最坏的处境也就是这样,压根儿没有想象中那么差、那么让人害怕。

她和温若流在一起,想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也好,想将错就错、将功补过也罢,还有那在风雨中飘摇、崩坏彻底的剧情线……未来的诸多难关,只要一起面对,就不足为惧了。

简禾歇够了,枕着手,翘着腿,幽幽道:“我们现在成了一对苦命鸳鸯了,惨。”

温若流:“……”

简禾开始畅想:“你的名节……啊呸,是名誉,已经随风去了,被我毁光光了。走着瞧,九州明日一定会谣言四散,说我这个大魔女把温宗主拐跑了,私奔咯。”

温若流道:“不会。”

“怎么不会?那些人的嘴可毒了。”

温若流轻嗤一声,道:“他们只会说我们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简禾一愣,心底的那点忐忑终于烟消云散,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在意人家怎么说你?”

温若流摘下了发带,重新束起发冠,轻声道:“赞誉和谩骂都是虚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别人说的话,无须在意太多,更不要被束缚。”

安静地听完,简禾突然一动,翻身揽住了他的腰,闷闷道:“你真好。”

她在错误的时间来到这个世界,还降落在了一个错误的地点,但是,这一刻,她由衷地感谢最开始的bug。何其有幸,捡到了她的人是他。

“好了,说句认真的话。”简禾松开手,平躺在地,朝上看,笑了笑:“丛熙宗的弟子都是些很好的小朋友,哦,倒不如说,他们都被教得很好。”

温若流颔首,表示赞同。

简禾铺垫完毕,点题道:“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我们还是得帮帮他们。浪迹天涯什么的,可以押后再谈嘛。”

“正有此意。”

属于温若流的剧情线已经偏离了所属轨道,原来的系统联系不上,新出现的系统神出鬼没,这会儿也没有声息了。可《仙途》的总剧情线——“仙魔大战”却还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中。澹台怜、沈长虹、邬焱、谢子尧……他们还在各自的轨迹上前进。

倒不是说要拯救苍生,只是,于情于理,温若流绝无可能就这样弃丛熙宗于不顾,简禾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剧情结束,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两人心意相通,毫无障碍就达成共识了。

温若流拾起了藏锋。那截缠绕在它剑刃上的绸缎还勾在了剑柄上,早就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奇怪的是,上方只有泥尘,不见血迹。

用戾气横溢的藏锋杀人很简单,不伤人、不流血、只将敌手的手脚敲至发麻,却很难。在那种刀剑无眼的时刻,温若流依然没有放纵杀心去伤害同道之人,也没有留下把柄。

易地而处,面对着一群想取自己性命的狼虎之人,简禾觉得自己未必能如他一样坚持原则。

看着他往船头走去,简禾也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站了起来,奇道:“这就出发了?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有点累呢。还有,你不问问我想怎么帮吗?我们不是应该从详计议吗?”

“不论怎么帮,都要先上陆路,去潼关。”

话音刚落,简禾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威名惊人的斩魔仙剑当做船桨,伸入了水中,开始划船。

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