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流示意她看水下:“光靠它推船,明天都到不了对岸。”

简禾趴在船沿,往下探头一看,水底下的魔族小朋友还在卖力地打着蹼,见到了简禾,伸出了头来,讨好地“咕”了个气泡。

简禾:“……”

温若流与水下“童工”的双管齐下,再加上到了白天,水流变向,果然划得飞快,当日的傍晚,两人远远地看见了一片熙熙攘攘的渡口,渡口上有石碑,字迹模模糊糊的。

温若流站起身来,辨认了片刻,道:“看不清名字,应该是座大城。”

简禾一蹦三尺高:“太好了!”

想去潼关,走水路行不通,必须尽快上岸,坐马车前去。方才,划船途中,他们不是没见过可以下船的渡口,可一看就是些穷乡僻壤,不知得走多久才找得到官道。大城就不同了,肯定可以找到租赁马车的地方!

简禾在船尾蹲下,对那懵懵懂懂的小魔族道:“前面就是人住的地方了,我带不了你了,你这次别跟在我后头了。”

小东西绕着船急生生地转圈游动。

“别接近人类的地方,下一次我可救不了你了。这片水域里有足够的鱼给你吃,也没有东西可以威胁到你的生命,好好在这里生活吧,总会找到同伴的。”

小东西恋恋不舍又倍含感激地看了简禾和温若流一眼,听话地沉入了水底。

简禾用兜帽遮住了头,抱臂道:“以前看魔族人,怎么看怎么可恶,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可真的接触了,却觉得魔族的小朋友还挺可爱的——我指的是,没长歪的苗子,很可爱。”

温若流低低道:“确实,不可一概而论。”

“就是嘛。我们都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一个赌徒,也许曾经救下几个落水的孩童。一个粗鲁的屠夫,也许是个好父亲。一个懦弱的书生,也许会散尽家财施粥给穷人吃……以种族取人也不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偏没人懂。”

即使在程式中被植入了仇恨,可那个魔族的小朋友依然对温若流表达了感恩,说明这仇恨并不是不可逆转的。只可惜现在积怨太深了,在战火散尽后,或许要经历一段极其漫长的时光,双方才有和解的可能吧。

城中见不到有通缉他们的画像张贴在墙,看来消息还没传开。两人购置了马车,走的是与澹台怜那边不同的路,好处是不会碰见熟人,可以心无旁骛地赶路。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沿途不眠不休,也要比澹台怜那一边的人多花十天八天才抵达潼关。

不过,换个角度想,那晚在山谷里的纷争,一定会在仙门引起轩然大波。

届时,在潼关,所有的宗派、世家都在,那日被丛熙宗拦着、没讨到好处的几个家主一定会借机把这件事闹大,连同其他人一起,逼迫丛熙宗透露她和温若流的行踪。

要是和澹台怜等人同时抵达,就等于是撞到枪口上了。仙盟大战迫在眉睫,那些人逼迫不成,无可奈何也只能把这件事先放一放,先专心备战去。

简禾有点担心:“要人没有,要命一条。阿廉他们会不会被连累?”

温若流道:“不会。丛熙宗是攻打的主力,他们不会在这个关头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

转眼之间,近一个月后,彻底养好了身体的二人抵达了䦹陇。歇脚一夜,与客栈的小二打听得知,最后一次见到有佩剑的大队人马经过,大约是在七天前。也就是说,双方虽然一前一后,可是赶路的速度大致是持平的!

两天以后,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潼关。

五年前倒塌的西城楼已经重建。四堵城墙均加固加高,形如方正巍峨的陵墓,壁高千刃,耸立于黄沙之间,旌旗猎猎拂动。城墙上有人在巡逻。隔得那么远,听不见任何声音。

简禾还想靠前些,温若流却警觉地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看墙头。

简禾微微眯起眼睛,望见墙上有一点刺目的金光闪耀而过。

墙上有弓箭手!

潼关此地,强手如云,既然被派来守墙,那就肯定不会像那天的小喽啰那么容易对付。

温若流缓缓道:“不能进去。”

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或许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简禾皱眉道:“绕开它直接走吗?万一他们没出发呢?”

“在信阳时,我与邬焱传过信,从潼关出发的日子,其实很早就决定好了,不会随意更改。”

“全部人都会去吗?”

“不,只去精锐者。即使失败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根据信中所写,他们极有可能在四天前已经离开了潼关。”

“四天……四天?!那他们肯定已经进了魔族的地宫了吧?我们得快点追上才行。”简禾一拍脑袋,灵光一闪,道:“有了。”

从潼关到魔族地宫的这几十里路,布满了魔族设下的陷阱。而简禾现在的身份、她的兽形,就是一张可贵的“通行证”。等天暗下去后,二人悄无声息地越过了潼关城门,在一座土丘后,简禾化回了兽形。正常状态下的兽形,比受伤时的迷你状态要庞大无数倍。每奔跑一步,大地都在轻微震荡。

最初的几里路,只有无穷无尽的砂砾。到后来,沿途开始出现了散落的尸首,即有穿着各色校服的修士,也有魔兽的,更有垂死的魔族人。越往前走,尸块就越是密集,到最后几乎不用调动记忆了,一路横飞的血肉就是最佳的路标。偶尔遇上了落单的魔兽,也会忌惮于简禾的地位而自动退让。二人一路畅行无阻,在后半夜就抵达了巢穴所在地。

满目皆是奇形怪状的石塔,无声无人,月光清零。其中一座石塔已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简禾化回了人形,与温若流对视一眼,一同攀上了石壁,探头往里看。

这里竟是一座极为宏大的地下宫殿!人站在里面,仿佛也被衬成了渺小的微尘。青铜浇筑的壁画,诡谲的彩绘,金色的烛灯。高耸的墙上,布满了蜂窝般的入口。

在熟悉的地方,原主的记忆渐渐复苏了。简禾回头,肯定道:“那是迷宫的入口。一旦进错了路,要么会遇到机关,要么就会被困住。这里的味道很杂乱,他们一定已经分批进去了……我嗅到了阿廉的味道!”

第一次来到这个身体时,她还诸多嫌弃。怎料到了这个关头,居然是这具身体、这个身份为他们一路开绿灯。简禾在迷宫中乱绕,越走,魔气与人的味道都越发浓厚,让人难以辨认。大部分的埋伏都被前面经过的人解决了,偶尔撞见一两个魔兵小卒,也都被温若流放倒了。好不容易,转过一条长路的转角,前方的墙后,传来了一些吵杂纷乱的声音,还有个小洞口。

两人惊疑不定,风驰电掣,扑上前去。

这底下,竟是个洞壁光滑的凹洞,看不到门窗。竟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仙门的修士,丛熙宗的少年也在其中,澹台怜坐在他们中间,脸色极不好看。看样子,是受了伤,一同被困在里面了。

他们在这里偷看,下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应该是发现这里有个通气的小洞。

被困在密闭的环境里已经一天多了,劈砍任何一处,都找不到路出去。再淡然的弟子也冷静不下去,焦躁道:“我们不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吧?”

有人嘲讽道:“哪有一辈子那么长!再过两天,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你少说句风凉话行不行!说到底,大家都走得好好的,还不是你私自乱碰墙上的陷阱,害得我们全部中招,所有人都搭进来了!”

“我没有乱碰机关!”那弟子将衣衫拉开了一角,露出了心口的一块的淤青:“我那天晚上接下了温若流的一剑!被他打出了内伤!否则怎么可能会站不稳,摸到墙壁?”

简禾一愣,定睛一看,根本认不出这说话的仁兄是哪位。看了好久,才依稀记得,他似乎那天晚上,站在某位家主身后的“亲传弟子”,登时无语——这厮什么时候接下了藏锋一剑了?

底下众人哗然,纷纷道:“鄢兄好胆色!”

“鄢公子实力非凡!”

鄢姓的弟子抱拳道:“过誉了,其实吧,和他交过手后,我就发现温若流的实力远没有传闻中厉害……”

“料到了!必定是夸大居多。”

因澹台怜的命令,丛熙宗的弟子们一概木着脸,没有参与任何与这件事有关的争论。有些年纪小的少年面露不忿,都被按住了。

没想到,这时,一直都克制得最好的澹台怜突然冷笑了一声。

鄢姓的少年恼怒道:“你笑什么?!”

“忍了你几天,老子受够了,这吹的是什么狗屁。”澹台怜呸了一声,大声嘲道:“那分明就是你自己往前冲,一不留神被你家家主的手肘怼出来的淤青,还吹!”

丛熙宗的少年们憋了几天,瞧见澹台怜都摒弃涵养开骂了,倍觉畅快,纷纷出声支持他:“没错!”

“练习剑法时,你连我的剑都接不住,还说接住了我们宗主的剑,牛皮吹上天了,笑死人了!”

有人立即反唇相讥道:“真那么厉害,怎么那天一个人也没杀啊。”

一个别家的少年忍不住举手,小声道:“各位,我说句公道话,那晚,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温宗主将藏锋的剑刃束了起来。你们对他招招都是杀手,他却只是打掉你们的武器,他不是不能杀,而是不想杀。这也要怨?”

那人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冷哼一声,转了个话题:“要不是他和妖女勾结,怎么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说得对!我们那么容易落入陷阱,说不定是温若流一早就把我们的秘密出卖给魔族了。”

“没错,他自己都成了魔族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帮我们!”

丛熙宗的少年怒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哈,你们还挺维护你们宗主的啊,真是感天动地,怎么不见他出来救你们啊!”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上空的山壁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下方的人还以为是石洞要塌了,大叫着四处闪避。等了一会儿,没有碎石落下,众人惊魂未定地抬头,看见洞壁缓缓退后,露出了一条通道。

有人抱着希冀道:“是谢师兄来救我们了吗?”

刚说完,洞口处就探出了两张熟悉的脸。

众人惊呼起来了:“哇啊啊啊!我认得她!是那个妖女!”“兄弟们醒醒!魔狗来了!!!”

……

等长达三十秒的鬼哭狼嚎结束,简禾才掏了掏耳朵,煞有介事道:“你们啊,骂错人了,我们两个,不是坏人,是正义的化身。”

第145章 第145个修罗场

抛出那句台词后, 简禾与温若流“嘿”地落到了洞底。甫一落地,原本均匀分布的众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忙不迭地往后一跳,空出了一块空地。

丛熙宗的弟子们则个个都喜出望外满脸春风。刚才跟人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少年们, 此刻都像是孩子见到了保护者,簇拥着温若流,高兴地嚷着:“宗主, 您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您会来!”

“宗主, 您没事真的太好了。现在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您是追在我们后面来的吗?我们都没有发现呢!”

“我们中了陷阱, 被关在这里一天多了, 差点以为出不去了。”

……

望着这一双双信赖而不含杂质的眼睛,温若流与简禾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彼此心里的暖意。

对少年们疑惑的内容, 温若流挑了些能说的、紧急的, 简单地回答了下。而他藏在袖下的手, 由始至终都紧紧地与简禾十指紧扣。

“原来如此。这个陷阱一定要用机关才能打开。”

“怪不得我们怎么劈斩都没动静了。”

相较于丛熙宗这边眉飞色舞热火朝天, 方才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们都偷偷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面面相觑。

人人都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死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了, 还是史上最憋屈的死法——饿死。万念俱灰、场面失控的关头,已经叛变了的温若流带着魔族人从天而降。惊恐万状的众人已经做好了要与蜂拥而入的魔兵决一死战的预备。结果, 等到现在,想象中的凶悍魔兵、大开杀戒、血流成河……统统没有出现。

温若流和这个传闻中拐跑了他的魔族女人,竟然真的是来救他们的?

刚才唇枪舌战时, 谩骂得最凶的几个人顿时有点不是滋味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和尴尬,将他们莫须有的敌意和痛恨都消磨了几分。一时之间,没人做声。

那厢,最迫切的战况都答得差不多了,一个少年注意到了简禾,小声道:“宗主,这位是……”

话还没问完,众人背后,就有个声音哼了一声:“大家不会被这点小恩小惠蒙骗了吧?刚才还有人大声说温宗主没有暗中勾结魔族人,如果没有,这个魔族女人是怎么回事?!”

澹台怜回头,恼怒道:“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一码归一码,勾结魔族人是事实吧?仙盟的规矩,只要与魔族人私下联络,就要受罚。原来这个规矩是一纸空文?”

温若流眼神一暗,简禾磨牙,扯了他一把,示意让她来。她好整以暇道:“既然你提到了我,我就不能装听不见了。谁说温若流暗中勾结魔族人的?”

那人不可置信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有问题……你居然不承认?”

“说得好。”简禾鼓掌,随即在众目睽睽下,缠住了温若流的手臂,笑容满面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没有暗中勾结,是明着勾搭。”

众人:“……”

那名鄢姓的弟子猛地站了起来,斥道:“简直是目无规矩,嚣张至极,不知廉耻!”

温若流道:“我们没有做过亏心事,自然不需要心虚或避讳。”

“你说没做过就没做过?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简禾点点头:“行啊。口说无凭,你们不信他是站在人类这边的,那就数数做过的事吧。仙门重罚那些和魔族勾结的人,是因为他们会把线报传出去,做了坏事当然该罚。可是温若流和我‘勾结’后,有做过不利于仙门的事吗?那晚在山谷中,以藏锋之力,不说全歼,但至少杀掉一半人是没有问题的,他有吗?”

众人呐呐,无法反驳。

“你们中了陷阱,被关在这里等死,假如温若流真如你们所说,是个居心叵测的叛徒,为何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把你们救出来?他应该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你们的倒霉相才对啊。”

众人:“……”

简禾说完,温若流看了她一眼,眼中滑过了一丝笑意。

“之前的每场战役更不用我提了。他是屠魔的主力,受的伤不比任何人少。世界上有人会使这种把自己搭进去的苦肉计吗?在座的各位都曾受过丛熙宗的恩惠和救援吧,在战场中杀人,是最容易掩盖痕迹的了。可是——”根本不用打腹稿,话就噼里啪啦地涌出来了。简禾指着温若流,一字一顿,拔高声音道:“他有吗?”

洞内鸦雀无声。

许久,终于有人道:“可他的眼睛是魔族人……”

“他不是魔族人,眼珠的变化是意外所致,又不是他自愿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

简禾一顿,奇道:“我一直觉得有个逻辑很让我费解。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你们就大肆称赞他改邪归正,从前的罪过可以一笔勾销。被你们捧上神坛的人呢,则是一点错误和弱点都不能有。他不可以软弱,不可以胆怯,不可以崩溃,不允许有自己的秘密。有某个地方不符合大众想象了,就会遭到口诛笔伐,立下的功劳被安上各种罪名,被随意诋毁,随意抹黑。真奇怪。”

场面僵持住了。刚才还慷慨激昂的众人好像被掐住了声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许久,才有一名修士出来打圆场,一开口就先各打五十大板,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大家也是情急之下才会动手,温宗主你也太冲动了。既然现在真相大白,温宗主并未投敌,还有这位,呃,弃暗投明的魔族女侠相助,这件事就当做过去了吧……”

温若流轻轻一笑,反问道:“我太冲动?”

那名修士察觉到不对,噤声了。

温若流森森的目光在场内转了一圈,笑了笑a道:“我要是冲动,今天坐在这里的人,起码会少一半以上。”

有人跳起来道:“你!”同伴立即扯住了这人的手,示意他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温若流这话没有托大,还是别乱出头了。

“此地不宜久留,再晚点这里可能就会塌了。”简禾环顾一周,道:“能走的扶一下伤员,先离开迷宫再说吧。”

丛熙宗的弟子们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和温若流御剑飞了上去。原本犹犹豫豫的其余人见状,也不再多想了,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

温若流在清点人数时,一个丛熙宗的少年走了过来,对简禾抱拳道:“女侠刚才说的一番话,晚辈深以为然。请问……怎么称呼您?”

居然会有小朋友来搭话,简禾讶然了一秒,刚要回答“简禾”,话到嘴边又想到了自己才“死”了两年,不知道这个弟子认不认识以前的她,这么快又顶着这个名字出来,似乎不太好,旋即改口,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免贵姓温。”

“是温润如玉的温吗?”

“不是。”简禾龇起两排牙,笑得特别讨打,用肩膀撞了撞温若流的身体:“是这个温。”

温若流正与澹台怜谈话,没有回头,却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少年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敬佩万分地看向了温若流。

人魔通杀,不愧是宗主……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理,仙魔大战中,浩大的军队是分作几支队伍,从分散在各个方向的地宫入口同时进去的。沈长虹、谢子尧、邬焱、澹台怜带着各自的门生,自成一队。除此以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其它宗派、世家组成的队伍。

如果温若流的个人线没有崩坏,那么,丛熙宗的弟子应该会分成两拨,一半交给他。

谁也不曾见过魔界之门,故而,他们只能提前准备好各类法宝、路线图,而没有确切的“封印”之法,等见到实物再随机应变。

在《仙途》的机制中,仙魔大战的胜利,就是世界线的终点站,亦是一颗最大最甜美的果实。为了顾及玩家的爽感,最后找到魔界之门并将它封印的,只会是玩家本人,以及她所选定的攻略角色。

这里是简禾的主场,而她选定的攻略角色是温若流。换言之,虽说邬焱、谢子尧等人的地位和修为,与温若流平起平坐、不相伯仲,可程序上的天堑摆在那里,他们再怎么神勇,也只能成为封门的助攻。

在普通人看来,多一支队伍等于一分胜算。唯有简禾知道,如果她和温若流不去封门,那么其他人也不会成功,这一战就算失败了。

简禾深吸口气,与温若流对视一眼,决意已现。

澹台怜协助把伤员安顿好,询问道:“哥哥,接下来怎么办?把他们留在这里,让还能动的人继续前行吗?”

温若流摇头道:“不必,他们必须离开了。”

先是在大漠赶路两日,不断地与蜂拥而上的魔族人、魔兽作战,后来又不吃不喝在洞中关了一天一夜,这些幸存下来的人,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前路的危机更甚,再往前走会很危险,必须就此打住,往回走了,否则只会成为拖累,白送人命。

澹台怜也明白他的意思,道:“好,我这就吩咐他们……”

“不是‘他们’,阿廉,你也要走。”温若流按住了澹台怜的肩膀,道:“你负责把他们带出去,做得到吗?”

澹台怜急问道:“就我走?那你们呢?你们不走吗?就你们两个去?万一有危险……”

“我当然要去了,我知道路怎么走。多亏你们沿路清理了障碍,我们现在灵力、体力都很充沛,无论什么难关都可以应付得来。”简禾的指尖溢出了一团妖异的黑雾:“这簇魔气能为你们指路。它虽然无法思考,但却能还原出我刚才走过的路。你们顺着我的原路离开,不要停留,立刻返回潼关。”

澹台怜无意识地摇头,神情极为挣扎:“我不……”

犹豫,并非不相信温若流的实力,而是因为心底徜徉着的一阵怪异而不详的预感,仿佛这一回头,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人回来了……

“多一个人陪我们去,未必能帮上忙。可是他们,你的师弟们,需要你带出去,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温若流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纠结,凝视着他,又一次问道:“可以做到吗?”

澹台怜低下头,肩膀抖了抖,咬牙坚定道:“可以,必不辜负哥哥所托。”

一边说,他一边将身上的法器都解了下来,塞给了两人。

他们说话的这当口,地宫开始轻微地摇晃了。简禾当机立断道:“走吧。”

双方各走一边,被困的人追着魔气一瘸一拐地离去。温若流与简禾则朝着地宫的另一个方向奔去。

刚才为了找丛熙宗的人,得从混乱的气息中分辨活人的味道。相较于此,找到魔界大门就容易多了。它眼下还没被封印,浓郁的魔气像不要钱似的疯狂喷涌,对于简禾来说,就好比明晃晃的路标。

横七八拐过无数条长道,两人终于抵达了一个古怪的环形石洞。此地毫无修筑痕迹,四壁皆是原生态的石头,十二道距离等宽的石门陈列在了他们面前,魔气喷涌,望不见门后是什么。石洞的正中,则是一汪宝蓝色的潭水,小漩涡极多,深深浅浅地漾着神秘的波光。

到了这个地方,原主的记忆已经清晰在目了。简禾呼吸加促,指着潭水,道:“那十二扇门都是陷阱,这个水潭才是入口,它是一个法阵。”

这个入口颇为古怪,温若流一怔,道:“你确定?”

“确定,绝不会错。”

即使记忆没有回来,这具身体也已经与魔界之门产生了感应,油然而生出一种战栗的“被吸引”的感觉,告诉她——从未被触及过的终点,已经在眼前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