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全名叫陈轻舞的陈姑娘，原来也是一位大家闺秀，后来族中有人犯了事，首犯被今上下旨斩首，其余同族之人受到牵连，男子流放三千里，三代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朝为官，女子全部充入教坊司，终身不得摆脱贱籍。也就是说，那些已婚妇人便罢了，未婚的姑娘稍有姿色的，全部要沦为舞姬和歌姬，最终的结局多半是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想要嫁给良民百姓都不可能。倘若被某些达官贵人看中，在他们的家中同样见不得光，永远只能做一名无名无份的侍妾。
陈轻舞流落到教坊司，初登台就幸运地撞到赵璟轩，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陈轻舞当时就被赵璟轩引为知己，直接带回王府安置，不但为她准备了独立的院子，还调拨了不少婆子侍女伺候。
陈轻舞入恒王府，却不是以赵璟轩侍妾的身份，至少在沈蔷代替安素馨的这个阶段，陈轻舞还没有和赵璟轩混到一处。目前安素馨对陈轻舞很有好感，觉得陈轻舞懂她、了解她，不知不觉就会对她说了心里话，向她倒苦水求安慰。
沈蔷没有来之前，安素馨正在努力改变穿衣风格、行为习惯，朝着赵璟轩喜欢的方向调整，企图以此挽回赵璟轩的心，而这个为她出主意想办法的人，就是陈轻舞。陈轻舞还数次向她承诺，会在赵璟轩面前帮她说好话，成为他们夫妻两人的鸿雁，帮他们互相传话，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让他们重归于好。
安素馨同情陈轻舞的遭遇，内心里也隐约羡慕她能够轻易看出赵璟轩的想法，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全部符合他的心意，让他挑不出半点错处。陈轻舞所有的一切，包括长相身段、气质谈吐、才学神/韵，似乎就是照着赵璟轩喜欢的样子，特意为他量身定做。
这跟安素馨极为不同。安素馨虽然有个淡雅婉约的名字，本人却不是千娇百媚、小鸟依人的风格。出身武将世家的她，长相偏中性帅气，又因着自小习武，身量较普通女子更高些，骨架也要偏大一些，但她前/凸/后/翘，腰肢纤瘦有力，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的比例相当完美。以沈蔷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安素馨的模样绝对不难看，放在现代将会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只可惜安素馨生不逢时，在这个女性以柔弱为美的时代，她这样的自然不可能讨喜。
陈轻舞愿意尽心尽力帮忙，这对当时病急乱投医的安素馨而言，无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再加上此次的争吵之前，赵璟轩对安素馨的态度确实大有改善，这让她对陈轻舞愈发感激。
安素馨这个傻女人，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陈轻舞的动机。在沈蔷看来，陈轻舞所谓的帮助安素馨，反而让安素馨完全抛弃自己的长处，每日里穿着不适合她的服装，做着跟她气质不搭的妆扮，勉强自己细声细气说话，刻意追求莲步轻移笑不露齿，看着就让人觉得极为怪异。
沈蔷得到的记忆里，陈轻舞会在不久之后来找安素馨哭诉，言道赵璟轩晚上喝醉闯进她的屋子，将她强行给占有了。赵璟轩要给她名分，被她直言拒绝，说是对不起安素馨，必须得到安素馨的同意，才会答应赵璟轩的要求，否则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倘若赵璟轩强逼，她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陈轻舞哭得梨花带雨，指天赌咒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对不起安素馨，要是安素馨不肯原谅，她会直接离开王府，找个姑子庵剃度出家，不再见赵璟轩。
安素馨跟活吞了无数只苍蝇那般恶心，还没跟陈轻舞说上一词半句，赵璟轩就怒气冲冲闯了进来，怒骂安素馨是个不可理喻的妒妇，不管怎么样陈轻舞他是要定了，随后不顾陈轻舞的反对挣扎，强行将她给带走了。
最后的结局很明显，安素馨和陈轻舞都没能拗过赵璟轩，陈轻舞正式加入了赵璟轩的后院。
“安姐姐，我来看你了。”
轻灵的语声婉转如莺啼，正值妙龄的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面上带着隐约的担忧之色，很快站在了沈蔷的面前。
肤白似雪，眉眼如画，腰肢盈盈一握，行走间似弱柳扶风，果然生得一副好颜色。
“我听说王爷又跟安姐姐吵架了，心里面实在担忧难安，哪怕是打扰到安姐姐休息，我也得厚着脸皮过来瞧瞧。”陈轻舞轻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沈蔷，视线在她的额间停了停，眸底担忧之色更甚，“王爷跟安姐姐动手了？他怎么能这样！安姐姐是他的原配嫡妻，就算有一百个理由，他也不该动手，我要找他去问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他连夫妻情分都不顾了！”
陈轻舞作势转身，仿佛真的要去找赵璟轩理论。
“你站住！”沈蔷欣赏着陈轻舞的表演，见差不多了才出声道，“轻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真的，不要去好么？请你让我保留最后的尊严，我同样是一个人，我的心也会伤会痛，被人狠狠地踩了，它会流血留疤。”
“我想我需要时间，去恢复曾经受到的伤害。”
沈蔷一脸伤心难过，眼中似乎带着涟漪水光，静静地看着陈轻舞。
陈轻舞同样看着沈蔷，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紧接着沈蔷几不可察地一颤，感到一股细微的神秘力量扫过她的全身，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窃取什么东西。
“叮！”
清幽的轻鸣在脑海中响起，水晶吊坠凭空出现在胸前，银色的微光一闪，将那股神秘力量吞噬殆尽。
第87章 87.王爷的心头小宠03
宠妃系统？
这是沈蔷的第一反应。
但随着水晶吊坠的信息反馈，沈蔷发现她猜错了。
陈轻舞所拥有的神秘力量, 并不是她在元昭太后那个小世界遇到过的宠妃系统, 而是属于另外一种体系, 在一定的条件下读取目标人物的心声, 类似于读心术。
靠近，信任不设防，这是沈蔷所知的最基础条件。
倘若陈轻舞离目标人物太远, 或者目标人物对陈轻舞不信任，甚至对她充满防备, 她的特殊能力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即便幸运地读到一点信息，也是支离破碎、不知所云。。
怪不得只要陈轻舞想, 就能轻易讨得所有人的欢心。先是赵璟轩，再是安素馨，还有日后的许许多多人，无一不被她笼络折服。哪怕最终安素馨独子惨死, 心灰意冷避入佛堂, 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依然是怨恨赵璟轩居多，对陈轻舞反而没有多少怀疑。
按理来说，陈轻舞以那样不光彩的过程上位，安素馨应该对她十分厌恶才对, 事情的结果却恰恰相反。相较于赵璟轩后院的其他女人, 陈轻舞总有办法让安素馨满意, 让她不知不觉忽略过去种种，让她忍不住心软。陈轻舞说的话做的事，每次都给安素馨一种熨贴的感觉，殊不知陈轻舞的乖顺和贴心，不过是提前读出了安素馨的心思，直接顺着她的心意应对罢了。
后来安素馨对赵璟轩彻底死心，不再奢望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破罐子破摔之下，想着横竖赵璟轩总会各种各样的女人不断，与其便宜外面那些小妖精，不若支持陈轻舞这个勉强还算顺眼的人上位。陈轻舞的身份有抹不去的瑕疵，赵璟轩再看重再喜欢，都不可能威胁她的地位，只是从来不曾想过她这般行事，才是真正称了陈轻舞的心意。
沈蔷本来就对陈轻舞极为防备，陈轻舞欲要读取她的心声，自然毫不意外地无功而返，而水晶吊坠的忽然出现，让沈蔷反过来窥探出一点陈轻舞的秘密，一个有趣的陈轻舞极力隐藏的秘密。
陈轻舞是个重生人士，上辈子没能摆脱教坊司，沦为众多达官贵人的玩物，后来年纪大了容颜消退，日子才过得平静了些，最终孤零零老死在一个深秋的雨夜。这一世重新来过，附带读取人心的特殊能力，凭着上辈子得到的有限的讯息，经过各方面的比较和考量，选定赵璟轩这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作为逃离火坑的跳板。
在陈轻舞的记忆里，倘若没有她的介入，赵璟轩和安素馨虽然吵吵闹闹，但也凑合着平安到老了。赵璟轩比安素馨早过世，安素馨的独子顺利继承了王位，安素馨成了老太妃，被儿子媳妇孝顺着，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
可是这一切，全部毁在陈轻舞的手里。安素馨以为陈轻舞是身不由己，是被赵璟轩所迫，实则她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自从她被赵璟轩带回王府，赵璟轩每一次发作安素馨，对安素馨的印象越来越差，以至于彻底厌弃安素馨，里面全部都有陈轻舞的手笔。
陈轻舞深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之道，一直端着架子吊着赵璟轩，时不时给他一点甜头，欲拒还迎欲迎还羞，将赵璟轩撩得心痒难耐，到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借着酒劲闯进了陈轻舞的屋子。陈轻舞见火候差不多了，半推半就从了赵璟轩，过后又做出来被赵璟轩强迫了的受害者样子，不但让安素馨吃了哑巴亏，还让赵璟轩愧疚不已，想方设法要补偿她，满足她提出的全部要求。
沈蔷看破了陈轻舞的秘密，再结合安素馨留给她的记忆，很容易就能发现让安素馨疑惑却寻不到蛛丝马迹的某些事实。
安素馨独子的惨死，虽然有赵璟轩看护不力的原因，并最终导致安素馨和赵璟轩彻底闹翻，实际上就是陈轻舞从中做了手脚。只是当时陈轻舞还没有生养，无形中大幅度减小了她的作案动机，安素馨查来查去，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意外。
安素馨痛失爱子心如死灰，陈轻舞一直陪着安素馨，表现出的伤心欲绝让所有人为之动容，直言日后她所生的孩子，只要安素馨说上一句，她愿意让他给安素馨当亲儿子，并发下毒誓永远不告诉他真相，就当她从来没有生过他。
陈轻舞越是如此，安素馨越是无法释怀，终是无法面对害死亲子的赵璟轩，渐渐地深居简出，不再过问府内之事，最后索性在院中建了个小佛堂，青灯古佛相伴，终日为死去的孩子祈福。
安素馨不再管事，已经成为赵璟轩掌心宠、心头宝的陈轻舞，在赵璟轩的支持下理所当然地上位，偌大的王府从此被她抓在手里，这一抓就是几十年。
陈轻舞一人独大，赵璟轩整颗心挂在了她的身上，即便偶尔进一二新人，也都越不过陈轻舞去。两人陆陆续续生养了三子二女，长子记在安素馨名下，被确立为赵璟轩的继承人，其他的孩子也都个个出息，很帮陈轻舞争气。因着安素馨的不出现，除了陈轻舞始终是个侧妃，还只是赵璟轩自封的、不得皇家承认的、不入玉牒的伪侧妃，赵璟轩、陈轻舞加上两人的孩子，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陈轻舞的贱籍身份，最终成了制约她往上爬的最大阻碍。
安素馨在小佛堂咽下最后一口气，赵璟轩已经是六十岁出头的老头子，有陈轻舞在边上看着，想来也不会再娶什么继妃。
到这里为止，陈轻舞的所有谋划完美达成，安素馨也贡献了她最后的价值，再不能压在陈轻舞头上。
有陈轻舞这么一个对手在，若非她需要留着安素馨，占着赵璟轩正妃的名头，而不是直接弄死安素馨，让赵璟轩再娶一名不知性情、不知手段的继妃，恐怕安素馨有十条命都不够她害的。
“安姐姐，夫妻哪有隔夜仇，王爷即便说了什么让你伤心，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并不是故意要责怪安姐姐。”
陈轻舞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床榻两步，那股神秘的力量不停地朝着沈蔷身上扫视，口中却和声说着安慰的话，企图让沈蔷放下心防，窥探她此刻的想法。
“安姐姐可能不知道，黄侍妾刚发现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忽然没了。王爷年近三十，子嗣上却不丰，除了姐姐育有延哥儿，其他仅有一子二女，康哥儿还天生腿疾，建康的哥儿居然只有延哥儿，后院好不容易传来喜讯，却是空欢喜一场，王爷心里头难免有火气，就算因此迁怒姐姐，姐姐也应当体谅一二才是。”
“轻舞倒是消息灵通，连我都还不知道的事，你居然早就听到了风声，看来日后我该向你多多请教。”沈蔷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陈轻舞意有所指地道，“黄侍妾什么时候有孕，可从来不曾向我报备，如今她没了孩子，即便要问我失察疏忽之责，王爷直接冲到我屋里，对着我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喝骂，也实在太没道理！我听轻舞刚刚所言似乎话里有话，莫非是听到了什么，以为是我嫉妒黄侍妾，害得她没了孩子？王爷引你为知己，难道他曾经向你透露，怀疑是我做了手脚，才让他至今只得二子二女，唯二的儿子除了我生的，剩下的那个还有腿疾？”
“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平时与我只谈风月，如何会跟我说那些，姐姐只怕是想多了。”
陈轻舞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焦躁，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心惊肉跳，尤其是往常很容易能够读出安素馨的心思，今日却屡屡失败，更加深了她的不安感。
不过两日未见，安素馨也还是原来的安素馨，怎么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难道――
陈轻舞心头一悸，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既然她能够重生回到过去，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说不定安素馨的情况和她一样，也因着某种原因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要真是这样倒还好，陈轻舞稍稍放下心来。
重生又不能多长心眼，上辈子安素馨没见有多聪明，要不是运气够好生了个能干的儿子，先将赵璟轩给熬死了，哪里轮得到她享福？
“王爷温柔多情，日后必定还会再添新人，哪怕暂时子嗣不丰，想来日后儿女不会少，姐姐膝下只延哥儿一人，难免有些单薄了，延哥儿长大也需要弟妹帮扶，姐姐为着延哥儿着想，也该和王爷重归于好，给他再添几个弟妹。”
什么王爷与她只谈风月，什么日后必定再进新人，儿女不会少，什么膝下只一个孩儿，应该多生几个，陈轻舞语声柔和，听着是处处为沈蔷着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刺激沈蔷，想让她情绪波动，失去方寸，这样她才有机可乘，让特殊能力发挥作用，看看沈蔷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蔷对陈轻舞的打算心知肚明，却半点不为所动，更不接陈轻舞的话，仿佛才想到不妥之处，轻轻皱着眉道：“轻舞，你刚刚说黄侍妾有孕，而且还是两个月之久？你是不是弄错了，府医每个月都给她们请平安脉，上个月她分明不曾诊出喜脉，怎么忽然就有了身孕？”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到底是黄侍妾伙同府医作假，还是府医玩忽职守，以至于连累黄侍妾小产，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王爷心疼黄侍妾，因此朝着我发火撒气，指着我口口声声骂我妒妇，认定是我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儿，我不能让他白白冤枉。”
“轻舞，你说是不是？”
第88章 88.王爷的心头小宠04
不对劲！
这个安素馨绝对有问题！
陈轻舞心中警铃大作, 收起了她的特殊能力, 不敢再随意窥探沈蔷的内心, 胡乱应对了两句, 便匆匆向沈蔷告辞，落荒而逃。
“王妃，奴婢怎么觉得陈姑娘有点怪怪的, 她到底是来安慰您, 还是来看您热闹？”
宝珠撇了撇嘴，暗道若非看着陈轻舞能给沈蔷逗乐子, 凭她教坊司贱籍的身份, 如何能让她随意进出这间屋子, 甚至近沈蔷的身？
“口蜜腹剑的玩意儿，理她做甚？”
知道了陈轻舞的目的和套路, 再想对付她轻而易举，真正麻烦的是赵璟轩这个正主儿。
不过安素馨的孩子还小，她有得是时间精力跟他慢慢耗。
“宝珠，我以前那些衣裳，可都还收着？”极其浅淡的色系, 轻纱流苏，广袖飘飘，安素馨如今的着衣风格, 沈蔷表示实在难以接受。
“都收着呢, 王妃可是现在要穿？”
宝珠意会到沈蔷面上的嫌弃, 心里头倒是一喜。
“你去找一件出来, 将我身上这件换下来。”沈蔷点了点头，扶着兰蕊的手起身，摸了摸头顶盘起的繁复发髻，以及发髻上各色做工精美的钗环宫花，“还有我头上这些，也都给我摘去了。经过这一次，我算是想明白了，这男人要是心里面有你，你冲他发脾气他夸你真性情，你对他拳打脚踢，他担心你手酸不酸、脚疼不疼，他要是心里面没你，你发脾气是不可理喻，你要敢对他动手，看他不大耳刮子直接抽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不说不做人还嫌你站在面前碍眼。”
“你们说我这是何必呢？名分有了，地位有了，儿子也有了，娘家靠得住，嫁妆全抓在手里，他找再多女人都越不过我去，生再多孩子都越不过我儿子去，往后我便专心守着儿子过日子，就当我没有男人又如何？”
宝珠、兰蕊面面相觑，只道沈蔷是被赵璟轩彻底伤了心了，才说出这等心灰意冷的话来。
“王妃，依奴婢看，王爷只是被外面的颜色迷了眼，心里还是有您的。您是他的原配嫡妻，待他看到了您的好，自然会回心转意。”
兰蕊帮沈蔷脱去身上的衣衫，接过宝珠手里那套换上，拣着话轻声接了一句。
“心里有我？心里有我他一个接着一个女人往府里带，十天半月不来我这里一次，来了不是有事求我父兄帮忙，就是又找着由头朝我发作，听着不知哪个玩意儿几句枕边风，就能跑到我屋里吹胡子瞪眼，将我脑袋都砸破了？”
沈蔷冷笑着，任由兰蕊帮她理好衣带，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的钗环宫花，拆散精心盘起的发髻，重新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只斜斜插了两只玉簪，并一朵珍珠玉片攒成的珠花，配上同样剪裁式样简单的湖蓝色衣裙，显得干净利落又不失雅致。
“这样就舒服多了。那些个花里胡俏的东西，我大概这辈子都用不习惯，还是让给别人去用。”
“王妃说得是，您就适合现今这般妆扮，依着陈姑娘的要求准备的那些衣裳首饰，单独看着确实精致漂亮，但也要看穿戴在谁的身上。”宝珠忍住到了嘴边的劝慰，顺着沈蔷的话道，“若非奴婢知道，您对陈姑娘言听计从，是为挽回王爷做出的努力和改变，奴婢早就想提醒您，陈姑娘她心思不纯，恐是对王爷有些企图。所幸您自个儿想通了。”
宝珠只是一个奴婢，有些事情看在眼里，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尤其是涉及到安素馨和赵璟轩的夫妻关系，倘若宝珠多上一句嘴，以安素馨当时满心信任陈轻舞，全心扑在赵璟轩身上的状态，怕不要直接起到反效果？
“我累了，不想再为了一个心思不在我身上的男人，费心费力去热脸贴冷屁/股。”沈蔷站起身来，瞧着光滑的铜镜里映出的人影，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交代针线房的人，照着以前我惯穿的式样，给我做上十身八身新衣，依着陈轻舞要求做的那些，全部拿去处理了。明日唤珍宝阁的廖掌柜前来，叫他带上这一季新打造首饰的图样，我要看着挑一些。”
珍宝阁是安素馨的嫁妆之一，专营中上品钗环首饰，每一季都会出几套级品，受到京城无数未婚少女已婚妇女的追捧。
“是，奴婢记下了。”宝珠、兰蕊欣然应诺，兰蕊更是忍不住道，“王妃早该如此，珍宝阁是您的嫁妆，您想要什么样的首饰，自然该叫阁里的大师为您量身定制，旁人眼红又怎么样，在商言商，叫她们出钱买啊！”
初时安素馨的首饰，确实都是出自珍宝阁之手，只是赵璟轩后院的那些女人，不止一个多次在他面前夸赞安素馨的首饰好看，表现出极为想要的样子，并有意无意提及珍宝阁的归属。结果可想而知，赵璟轩在安素馨面前开了口，将安素馨隔应得够呛，当场就和赵璟轩大吵一架，赵璟轩含怒拂袖而去，安素馨收起了所有珍宝阁的首饰，之后再没有戴过。
沈蔷可不是安素馨那个傻女人，既然要入乡随俗，穿古装梳发髻戴首饰，她便不打算委屈自己，有那么好的资源不用。
“宝珠，你让人去寻李大夫、王大夫来，让他们带着这三个月的脉案，直接到黄侍妾的院子。随后你再亲自跑一趟，务必请得杨大夫到场，姓李的和姓王的两个，我都信不太过。”
李大夫和王大夫都是赵璟轩奉养的府医，平日里负责为王府内众人请平安脉。杨大夫身为退休的老太医，只为赵璟轩、安素馨看诊，黄侍妾之流根本没那个资格。
沈蔷面上带着冷意，额头上的伤处敷了药，已经没那么疼了，关于黄侍妾有孕又流产的事，她觉得宜早不宜迟，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兰蕊，带上一些人，我们去一趟黄侍妾的院子。黄侍妾到底是真孕假孕，这事儿总要弄个清楚，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不能白白让人冤枉，也让赵璟轩睁大眼睛看一看，他当成宝贝供着的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蔷想起杨大夫临走前的话，再结合黄侍妾忽然有孕一事，福至心灵般想到了他可能给出的暗示。
“王妃的意思难道是说，黄侍妾竟然假孕？”兰蕊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道，“她的胆子也太大了，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是个什么后果――真是为了争宠，连命都不要了！”
“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哪怕是作为这王府的主母，我也得去露上一面，对黄侍妾表达一下关切之情。”
府医请平安脉是上个月十六那日，今日已经是十一，倘若黄侍妾真个怀了身孕，不排除上个月月份尚浅，府医没有看出来的情况。但不管如何，黄侍妾之事安素馨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赵璟轩闯进她屋里骂她妒妇、直接拿茶盏砸破她脑袋，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事儿就极不寻常了。
挑拨离间，借力打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挑唆赵璟轩发作安素馨，这一环扣着一环，太像陈轻舞惯用的手法。
安素馨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嫁入王府多年都没学会如何应对后宅压榨，赵璟轩怀疑她冤枉她，对着她又是喝骂又是打砸东西，安素馨早已心力交瘁，哪里会想着要查一查黄侍妾，等她想到要去查的时候，自然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
“黄侍妾她何德何能！”兰蕊气哼哼地嘀咕道，“您贵为王妃，身上还带着伤，她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能劳动您去看她一眼，也不怕折了她的寿数！”
沈蔷将兰蕊的话听在耳内，却没有出声阻止。
兰蕊倒也知道分寸，在出了门之后便闭口不再言，只一心一意紧随在沈蔷身后，做好她的份内之事。
一路畅通无阻，沈蔷一行很快到了黄侍妾的院子。
大约是没有想到沈蔷会出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兵荒马乱，直到沈蔷长驱直入站在了黄侍妾的床榻前，很多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黄侍妾刚满十八岁，是今年年初才进的新人，生得娇娇柔柔，妖娆多姿，如今正得赵璟轩喜爱。此时她白着一张小脸，看到沈蔷就要挣扎着起身，被候在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阻止，按住肩膀重新推回床上躺好，并抬手为她拉了拉被子。
“哎哟，这会儿您可动不得，万一出点儿什么事，王爷那里老奴不好交代，想来王妃也能理解，不会为难你我二人。”
中年妇人面上带着假笑，盯着沈蔷额上的纱布看了片刻，大咧咧地站在原地也不行礼。
“王妃看来是见过王爷了，不知您这会儿来寻黄侍妾，有何贵干？”
第89章 89.王爷的心头小宠05
“我道是谁, 原来是李嬷嬷。”
沈蔷暂时撇开黄侍妾, 眸光凉凉地看向中年妇人。
“李嬷嬷大概是年纪大了, 这记性有些不如从前, 忘了该如何行礼问安。兰蕊、碧翘，你们上去教一教李嬷嬷，给她加深一下印象, 免得下次见了贵人也这般不知轻重, 为王爷为王府带来祸端。”
兰蕊、碧翘齐齐应诺，冷着脸一左一右向着李嬷嬷包抄过去。李嬷嬷的背后是床榻, 兰蕊、碧翘这么一动作, 瞬间封死了她的退路。
李嬷嬷面色大变, 早不见了初时的得意和不屑：“小蹄子！你们谁敢动我，小心我告诉王爷, 将你们都卖到勾栏院去！”
“呸！黑心眼的老婆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兰蕊冲着李嬷嬷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利落地揪住李嬷嬷的胳膊，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下去, 直接将李嬷嬷打得晕头转向，两只耳朵嗡嗡作响，脸上浮起红肿的指印, 火辣辣得疼。
“你敢对王妃不敬, 我就敢揍你, 有本事你就去王爷跟前报告, 看他能不能明目张胆护着你！”
这个可恶的老虔婆，仗着是赵璟轩的奶嬷嬷，看赵璟轩不喜她家主子，居然也跟着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少给她家主子脸色看。她家主子看着赵璟轩的面子，对她多忍让了两分，竟养得她无法无天，今日看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要不是她家主子没说话，兰蕊不敢私自动作，否则李嬷嬷早被她揍了。
若非为了赵璟轩，她家主子何苦要受这等鸟气！
兰蕊暗暗给碧翘使了个眼色，碧翘极为默契地绕到李嬷嬷身后，对着她的腿弯狠狠地一脚踹下。
“嗷――”
李嬷嬷一声痛嚎，“噗通”一声跪倒在沈蔷面前，膝盖跟着地面重重地撞在一处，只是听着那沉闷的声响，就觉得疼得厉害。
“…天杀的小蹄子，今日居然敢对我又打又踹！”李嬷嬷痛得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就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一屁/股坐倒，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王爷你瞧瞧，你娶的都是哪里来的泼妇母老虎，我这把可怜的老骨头哟，眼看着就要被折腾没了！我辛辛苦苦将你奶大，好不容易等到你成亲生子，可不是为了让你被**害，老话说得好，娶妻娶贤啊王爷！”
李嬷嬷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黄侍妾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仿佛屋子里已经没她这个人一般。要不是沈蔷知道她肯定醒着，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沈蔷冷眼看着李嬷嬷撒泼，对她那些恶意的诋毁完全不为所动，只当她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兰蕊、碧翘，既然李嬷嬷学不乖，你们也无需跟她客气，我现在不想再看到她。”
赵璟轩她都能扇耳刮子，还会在乎什么赵璟轩的奶嬷嬷？
兰蕊瞬间会意，眼疾手快将帕子往李嬷嬷嘴巴里一塞，揪着她后颈的衣领，根本不用碧翘帮忙，直接就将人轻松给拖出门去。
不识好歹、没有自知之明，说的就是李嬷嬷这一类人。主子记得她的功劳，愿意给她体面，称她一声奶嬷嬷，就忘了本质上她依然是个奴婢下人。更何况，她只是赵璟轩的奶嬷嬷，跟着她家主子可没什么关系，也不知谁给她的胆子和勇气，让她三番四次蹦哒作死。
这下可好了，她家主子想通了，李嬷嬷也把自个儿给作死了。
不同于碧翘、绿歌两人，宝珠、兰蕊都是安家的家生子，跟着学过些粗浅的功夫，力量和灵活度方面比一般女子强得多。李嬷嬷养尊处优多年，整个人都有些发福，根本不是兰蕊的对手，半点反抗都没有就被制伏了。
“黄侍妾，碍事的人走了。”沈蔷在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看向床榻的方向，“现在你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咱们来说说你的事？王爷将李嬷嬷留在你这里，看来确实对你极为看重，不知有没有召府医帮你好生会个诊？你如今年纪尚轻，身体底子好，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对我们女人而言，小产其实极为伤身，倘若不好生调理，将身体的亏空给补足了，影响日后的子息不说，严重的还会留下病根。黄侍妾，我将杨大夫、李大夫、王大夫都请来了，你也不要太伤心，只管安心将身子养好，还怕日后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