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凌云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想借她?

苏梨看向戚凌云。

苏梨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笑起来璨若星辰,忧愁不安时眼睛便会浮上一层水雾,格外动人。

世间那么多种花,文人唯独用“梨花带雨”形容美人哭泣时的娇美之态,必有原因。

苏梨还没有落下泪,戚凌云先动了恻隐之心。

他本来也要帮她的,是素心急于效忠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戚凌云有暗卫,二弟也有,但这事不能公然告诉随时准备与二弟和离的弟妹。

收回视线,戚凌云道:“我虽没有这样的丫鬟,但我认得两个习武的女子,明日我会修书两封,问问她们是否愿意进府为弟妹效力,弟妹先回去,最迟明天中午我会给弟妹消息。”

苏梨高兴道:“多谢大哥,只要她们愿意进府,多少聘金我都愿意出。”

她刚说完,戚骁臣来了。

趁戚骁臣还在院子里,苏梨飞快朝戚凌云道:“此事还请大哥暂且替我保密,二爷问了,便说他一回府就急匆匆去见表妹,我心里不舒服找你来告状了。”

她目光狡黠,与二弟玩闹一样,倒像个调皮的小姑娘。

戚凌云都答应借人给她了,这点小忙自然应下。

戚骁臣进来后,苏梨冷冷看他一眼,朝戚凌云行礼道:“时候不早,不耽误大哥用饭,我先告退。”

戚凌云颔首。

苏梨冷漠地从戚骁臣身边走过。

戚骁臣狐疑地看着她,等苏梨走了,戚骁臣问戚凌云:“大哥,她又来找你做什么?”

戚凌云清静惯了,他并不喜欢搀和二弟夫妻间的事。

弟妹是苦主,戚凌云同情她,面对招惹出这些是非的亲弟弟,戚凌云脸上只剩下不耐烦:“昨日你才答应弟妹对她好,今晚便招呼不打跑去表妹那边,你说弟妹找我做何?二弟,你若真不喜欢她,趁早请父亲回来主持你们和离,少来扰我。”

“我……”

“飞泉,送客。”

戚凌云不想再看戚骁臣。

戚骁臣吃了一肚子气,不等飞泉来送,他气冲冲去追苏梨了。

“表妹病了我才去看她,这点小事你也容不下?”戚骁臣风似的拦到苏梨面前,瞪着眼睛问。

戚骁臣真的很生气,苏梨怎么与他闹都行,她跑到大哥这边来,就是故意丢他的脸!

苏梨笑了笑,讽刺地问:“二爷不是想看我拈酸吃醋吗?怎么我酸了,二爷反而不高兴了?”

戚骁臣忽然反应过来,她跑来告状,还不是因为在意他?

小女人明明长了一张娇艳美丽的脸,做起事来却直爽泼辣,戚骁臣喉头滚动,突然不想浪费唇舌了,今晚他在床上好好地驯服她,等她像月练一样哭着求二爷饶命时,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下不为例。”戚骁臣冷声给自己找了个不追究的台阶。

他气消得快,还老老实实走在她身边,苏梨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苏梨问他:“二爷与表妹都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了,表妹没多留留你?”

戚骁臣故意道:“她留我作何,听说她病了我去看看,知道病情不重我马上走了。”

苏梨又问:“表妹没向你告我的状?纳月练做姨娘,我要给她安排婚事?”

戚骁臣精明起来的时候也很会演,不但没气,还赞赏地握住了苏梨的手,笑道:“说了,不过表妹年纪大了,确实该安排婚事了,夫人如此贤惠,为夫深感欣慰。”

苏梨一把甩开他。

戚骁臣皱眉:“夫人这是何意?”

苏梨绷着脸道:“二爷不要脸,我要脸,谁家好女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你拉拉扯扯?”

戚骁臣懂了,扫眼左右,戚骁臣乖乖收回手。

走到一半,苏梨突然扶住腰,黛眉痛苦地皱起。

“夫人怎么了?”素心第一时间发现,赶紧扶住了苏梨。

苏梨面对她使个眼色,刻意压低声音道:“月事才来,站了这么久腰酸。”

素心心领神会,一边扶着苏梨,一边抱怨戚骁臣:“都怪二爷,我们夫人每次来月事都会腰酸难受,本该在屋里躺着休息,偏偏要吃您的气。”

戚骁臣刚刚听见苏梨的话了。

因为与柳盈盈情投意合了两年,戚骁臣对月事有所了解,尤其是柳盈盈每个月都有几日小脸憔悴,故苏梨装成这样,戚骁臣没有半点疑心,毕竟,他还没说要与她睡觉,她没有装的理由。

“行行行,都怪我,先扶你们夫人回去休息。”戚骁臣敷衍地道。

三人一起回了兰芳阁。

苏梨进屋便对月练道:“我月事在身,这几晚你好好伺候二爷。”

月练先是惊讶夫人为何要撒谎,听完后面的反应过来了,顿时红云满面。

苏梨已经给月练收拾出了一间偏房,今晚戚骁臣便随月练去偏房睡了。

不愧是武将,真能折腾人的,偏房离上房有段距离,夜深人静,苏梨都听到了月练的高歌。

幸好离得远声音小,苏梨撇撇嘴,继续睡了。

第13章

戚凌云言而有信,第二天没到中午,他便让长风送了两个“丫鬟”到兰芳阁。

都是戚凌云昔日调教的暗卫,一女名春见,一女名秋茗,二十左右的年纪,容貌平平。

苏梨热情招待了两个女保镖,问她们对工钱有什么要求。

春见道:“夫人客气了,我与秋茗都欠世子爷一次救命之恩,这次是来报答世子爷的。”

话虽如此,苏梨依然给每人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并承诺将来二女功成身退时,她还会再给一笔赏钱。

春见、秋茗暂且收下了这笔佣金。

苏梨打发走其他小丫鬟,请春见、秋茗露了两手。

春见擅用软剑,那软剑平时丝带似的缠在腰间,抽出来却锋利无比,配合春见杀气腾腾的眼神,戚骁臣真敢用强,可能要面临被春见刺个血窟窿的危险。秋茗擅长用毒,不过这次她只带了迷药过来,如果春见武力不敌戚骁臣,秋茗便负责用迷药将戚骁臣撂倒。

苏梨非常满意,如果不是长风临走前特意提醒她,说世子爷希望她没事不要再去竹林小院,苏梨都想亲自去竹林小院向戚凌云道谢。

——

黄昏戚骁臣回府,阿顺立即打小报告,说世子爷送了两个丫鬟给二夫人。

戚骁臣皱眉,沉着脸去了兰芳阁。

苏梨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他了,舒舒服服地靠着椅子看搜集来的话本打发时间,春见、秋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戚骁臣进了屋,一眼注意到了那两个面生的丫鬟。

暗卫除了身手了得,还有个本事,就是能根据临时扮演的身份改变自己的气质,去青楼卧底时暗卫能风姿妖娆比真正的歌姬还骚,假扮落魄的官家小姐,暗卫也能流露出大家闺秀的婉约气质。

春见、秋茗现在扮演的是丫鬟,瞧着便与普通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戚骁臣打量过二女,坐在苏梨对面问道:“阿顺说大哥送了两个丫鬟过来,就是她们?”

苏梨放下话本子,看着他道:“是啊,月练抬了姨娘,我身边少了一个伺候的丫鬟,昨日去找大哥帮我评理时,顺便托他替我挑两个会功夫的丫鬟。”

戚骁臣:“你要会功夫的做甚?”

苏梨淡笑道:“还不是被二爷吓的?那天你一巴掌险些把月练打死,二爷好功夫,我怎知哪一天二爷的巴掌会不会落在我的脸上?”

戚骁臣感觉有被侮辱,脸色难看地道:“月练是丫鬟,她以下犯上我才出手教训她,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会朝你一个大家闺秀动手?”

苏梨重新竖起手中的话本子,轻飘飘道:“我又不是二爷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二爷究竟怎么想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瞒二爷,您那一巴掌害我连续做了一晚的噩梦,不找两个能保护我的丫鬟,我怕折寿。”

戚骁臣确实打昏了月练,苏梨非要这么说,他还真无理可辨。

“你看的什么?”戚骁臣转移话题道。

苏梨晃晃话本子,心不在焉地道:“武侠故事,二爷若无事,去看看表妹或月练吧,我就不留二爷了。”

戚骁臣知道她月事在身,没个五六天干净不了,便也没有多留。

戚骁臣也没有去看柳盈盈,他还没有得到宋漪兰的身子,在那之前与表妹保持距离更容易麻痹宋漪兰。

接下来的几日,戚骁臣都在月练屋里过的。

一晃八天都过去了,戚骁臣料定苏梨的月事断了,这晚陪苏梨用过饭后,戚骁臣又朝内室走去。

苏梨坐着没动。

戚骁臣走到门口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好家伙,春见、秋茗一左一右地守在苏梨身边,仿佛左右护法,明明刚刚还都只是端茶伺候苏梨漱口的普通丫鬟做派。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骁臣狐疑地问。

苏梨直截了当地道:“我现在不想与二爷同房。”

戚骁臣已经看出来了,现在苏梨干干脆脆地承认,戚骁臣怒极反笑:“去大哥面前哭诉嫌我不肯与你圆房的是你,现在我过来了却不想伺候我的也是你,宋漪兰,你到底想要什么?非要我跪下向你认错是不是?”

苏梨:“二爷跪下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不想二爷把我当傻子,二爷心里装的是谁,今晚又为何要来找我,答案二爷比谁都清楚,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二爷的真心。只要二爷把我看得最重,将来二爷纳表妹纳其他人做妾我都不管。”

戚骁臣捏了捏拳头。

心机被苏梨看穿,戚骁臣恼羞成怒,瞪着眼睛道:“你不相信我,就算我真心对你了,是真是假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苏梨笑道:“不,只要二爷做到一件事,我就相信二爷的心。”

戚骁臣:“何事?”

苏梨扬眉道:“半年为期,从现在开始的半年内,只要二爷承诺不会私见表妹,逛花园时偶遇表妹只要我不在身边二爷也会立即调头,一句话都不与表妹说,半年之后,我立即遣散这两个丫鬟,恭迎二爷回来。”

半年之后柳盈盈也差月把时间才出孝,一直被戚骁臣冷落,苏梨再动点小手段,保证柳盈盈狗急跳墙。

半年不见表妹?

戚骁臣犹豫了。

苏梨悠哉地端起茶碗,等着戚骁臣做决定。

灯下看美人,苏梨偶尔瞥来的挑衅目光就像一把钩子,牢牢地钩住了戚骁臣的某个念头。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苏梨主动送上来给他,戚骁臣要也要得嫌弃,可苏梨先吊起他的胃口却不想给,戚骁臣便心痒难耐了。

半年就半年,反正表妹也要守孝半年多,半年一过,等他毁了这女人的清白,便一口气把亏欠表妹的补偿回去。

“半年之后,我如何知道你不会继续反悔?”戚骁臣冷声问。

苏梨瞅瞅春见与秋茗:“有她们作证,二爷不必担心我食言。”

提起这个,戚骁臣记起他的好大哥了。

亲哥哥帮着一个女人对付他,大哥是嫉妒他手脚健全故意给他添堵吗?

离开兰芳阁,戚骁臣怒气腾腾地去了竹林小院。

戚凌云已经歇下了,不过他猜到戚骁臣回来,让飞泉站在院门前等着交待弟弟一句话。

面对戚骁臣的怒火,飞泉从容道:“世子爷知道二爷会来,特意让我转告二爷,世子爷说,二夫人既然有防您之心,求他无果便会转求侯爷,世子爷揽下此事,是不想侯爷为家宅私事所扰,耽误了边疆大事。”

短短几句,说得戚骁臣心情几个上下起伏,脊背上竟流下了后怕的汗水。

幸好那女人没有直接写信求助父亲,幸好大哥替他挡了一祸。

“是我没处理好私事,叨扰大哥了,你代我向大哥道谢。”

飞泉点点头。

戚骁臣看眼黑漆漆的竹林小院,转身走了。

不能见柳盈盈,戚骁臣派人给柳盈盈送了一封信,言明他受宋氏所逼,须得回避柳盈盈半年,但他的心里会一直想着她,让柳盈盈不必担心。

柳盈盈不担心,她恨得撕烂了这封信!

戚骁臣傻看不出宋漪兰的筹算,柳盈盈一看就看出来了,半年后她也快出孝了,宋漪兰一定会趁这半年替她物色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差男人,再舌灿莲花说服舅舅,届时舅舅一点头,戚骁臣反对还有个屁用?

戚骁臣的信到达不久,苏梨又来了,以关心为名,将她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改名红儿留在闻莺园,跟翠儿一起照顾柳盈盈。

这哪是照顾,这是赤裸裸的监视!只要柳盈盈走出闻莺园半步,红儿便会紧紧跟随,保证柳盈盈与戚骁臣见不到面说不上话。

柳盈盈快要无法呼吸了,她写信向戚骁臣告状。

戚骁臣虽然烦兰芳阁费尽心机,但他既然都承诺半年不见柳盈盈了,戚骁臣就没打算偷偷见,万一被兰芳阁发现了,他还要不要面子?

因此,戚骁臣写信安抚柳盈盈,大概意思就是反正咱们不会见面,有没有红儿监督又有何区别?戚骁臣再次劝柳盈盈放宽心,将来事成了,他找个借口卖了红儿替柳盈盈出气。

看完这封信的柳盈盈,砸坏了屋里所有的瓷器。

——

柳盈盈生气,可把月练美坏了。

傻夫人放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懂珍惜,非要与二爷玩真心实意那一套,不真心就不让你进屋,柳盈盈想伺候二爷却逮不着二爷的人,二爷既睡不成夫人也睡不成柳盈盈,只能夜夜都来找她啊。

月练对戚骁臣是八分痴恋人一分痴恋名一分痴恋利,只要戚骁臣过来,月练便掏出她一百分的娇柔妩媚温柔体贴全心全意地伺候戚骁臣,戚骁臣渴了她马上端来温度正好的茶水,戚骁臣袜子破了月练一天给他做了好几双新的,戚骁臣想要可赶上了月练身体不方便,月练自学成才主动献出樱桃小嘴,为戚骁臣提供另一种服务。

戚骁臣在苏梨那里吃了冷落,转身就被月练的柔情似水服侍地身心舒畅。

月练既有柳盈盈的美貌又比柳盈盈放得下身段,既有柳盈盈对他的真心又比柳盈盈热情,人心都是肉做的,被月练当祖宗似的伺候了半个多月,戚骁臣看月练也顺眼了很多,不再把月练当丫鬟,而是接受她的姨娘身份了。

晚上月练要伺候他脱鞋,戚骁臣叫她起来,使唤月练身边的丫鬟,让丫鬟敢这些活计。

月练还不乐意,跪下去抱着他的脚,委屈问:“奴哪里伺候的不好吗,二爷嫌弃我了?”

她是真心稀罕戚骁臣啊,连戚骁臣的汗脚她都觉得香。

戚骁臣大受感动,第二天破天荒地送了月练一支金簪子。

月练收到惊喜礼物,感动地都哭了。

但她没有将此事告诉苏梨,月练怕夫人嫉妒她,开始与她抢二爷。

苏梨才没把月练放在心上,戚骁臣、柳盈盈之间的忠贞爱情已经裂了一大半了,只等收网就能毁了柳盈盈,苏梨现在要做的,是如何燃起戚凌云的斗志,断了戚骁臣的袭爵之路。

四月中旬,关西侯戚劲终于回来了!

第14章

关西侯戚劲今年四十六岁,是本朝深受皇上器重、百姓敬仰的战神。

据说戚劲出生的那晚,宫里的先帝梦到有猛虎在他门前徘徊,先帝追着猛虎出来,却见猛虎飞出皇宫投到了皇城之外一户人家。第二天先帝醒来,下了早朝听说戚家生了个胖小子,先帝顿时想起梦境,站到大殿外往外一看,梦里猛虎落入的正是关西侯府的位置。

因为这个梦,戚劲刚出生就被先帝赐了字,戚劲戚怀虎。

龙为帝王虎为将,先帝对戚劲抱有厚望,戚劲也没有辜负先帝的期待,除了能征善战,戚劲对先帝、当今圣上都有救驾之恩,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戚劲这个人会带兵打仗,但性情耿介,在朝堂上没有一点心眼,经常得罪人,绝无结党营私之举,所以皇上用他用的放心,戚劲闯点小祸,譬如随便甩鞭子教训别府的纨绔子弟,大臣们告到皇上面前,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家男人意气风发的时候都看不起文人,戚劲原来也这样,直到他的发妻病逝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给两个儿子挑选德才兼备的好女子为妻,戚家男人只知道打仗,须得有贤惠的女子帮忙教养子女。

戚劲与发妻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发妻的临终遗言戚劲谨记在心,长子跛足之后自暴自弃不想娶媳妇,戚劲便千挑万选,求了宋太傅的掌上明珠、颇有才女之名的宋漪兰做他的二儿媳。

戚劲是个粗人,淡雅如兰的宋漪兰嫁过来后,戚劲就像一个挖了一朵兰花回家的粗野武夫,想细心呵护这朵娇花又怕自己手粗弄坏了那娇嫩的花瓣,戚劲不知该怎么让儿媳妇感受他对她的维护,便在宋漪兰敬茶时放下话来,只要儿媳妇有求于他,不管什么事,戚劲都会满足儿媳妇。

戚劲在宋漪兰面前嘴笨,表达不好自己对儿媳妇的在意,宋漪兰极其守礼,没事不会来见公公,两人接触不多。但,戚劲不止一次对儿子戚骁臣耳提面命,命令戚骁臣必须好好照顾儿媳妇,如果让他发现戚骁臣让儿媳妇受了委屈,休怪他当老子的六亲不认。

戚骁臣曾经庆幸老爹在家的时间不多,也庆幸宋漪兰不争不抢,没有揭穿他与柳盈盈的事。

现在戚骁臣庆幸不了了。

戚劲回京前一天,戚骁臣揣着一个木匣子去了兰芳阁。

他与月练像新婚小夫妻度蜜月似的,你侬我侬,有几天没来见苏梨了。

“二爷找我有事?”苏梨客气地招待了他,身边自然少不了春见、秋茗两个护法。

戚骁臣笑道:“这几日你派人将父亲那边彻底打扫了一遍,我去看过,干净得跟新盖的房子一样,你这么孝顺父亲,我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说完,戚骁臣取出揣在胸口的长匣子,打开,再放到苏梨面前。

苏梨瞧了眼,里面是朵绿汪汪的翡翠兰花簪,一看就是好东西。

苏梨取出簪子,惊喜地道:“这翡翠好啊,二爷花了多少银子?”

戚骁臣朝她竖起两根手指头。

苏梨故意道:“两百两?”

戚骁臣瞪眼睛:“两千两,你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不识货了?”

苏梨哼道:“不是不识货,是不敢相信二爷居然舍得送我这么贵重的簪子,二爷若是将簪子送给表妹,我都敢猜两万两。”

又讽刺他了,戚骁臣看着苏梨翘起来的可爱嘴角,忽然很想尝尝亲上去是什么味道。

为这点念头也好,为了哄她高兴别去父亲面前乱说也好,戚骁臣赔笑道:“夫人何必老提以前的旧事,我这不是改了吗,夫人不想我见表妹,我半个多月都没见她了,夫人让我宠幸月练,我也如了你的意,我事事都听你的,夫人总该给我个笑脸了吧?”

苏梨施舍般朝他笑了笑。

戚骁臣居然觉得挺好看,商量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先让她们俩下去?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苏梨不信,晲他一眼道:“二爷是想说父亲的事吧?二爷放心,只要你守约,我不会去父亲面前告状的。”

戚骁臣是想问这个,但还有另外一件事:“父亲回来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同房歇息,就当做样子给父亲看……”

苏梨打断他道:“不必,反正是咱们院子里的事,你我分别约束自己身边的人,保证话传不到父亲耳中。”

什么都被她堵回来了,戚骁臣只好乖乖地去找月练。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戚骁臣不必去兵营。

算好时间,苏梨与戚骁臣并肩前往正对侯府大门的门厅,等候侯爷归来。

戚劲离家一年了,他回来的大日子,戚凌云终于离开竹林小院,也前来等候。

表姑娘柳盈盈也来了,而且来的最早。

苏梨、戚骁臣刚出现在门厅外,柳盈盈便从戚凌云下首站了起来,她仿佛更瘦了,巴掌大的小脸柔美娇弱,一袭白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只是眉目哀怨地望着戚骁臣,便有一种无根浮萍的可怜。

戚骁臣心疼了,但他瞥眼身边的苏梨,及时掩盖了这份心疼,一眼都没再看柳盈盈,径直坐到了戚凌云对面。

苏梨朝柳盈盈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表妹不必多礼。”

柳盈盈点点头,重新坐到了戚凌云下首。

门厅里的气氛很是微妙。

戚凌云神色清淡地端着茶碗轻品,柳盈盈斜着看戚骁臣的衣摆,戚骁臣懒懒靠着椅背检查指甲,苏梨则大大方方地来回打量这三人。

终于,小厮进来禀报,说侯爷已经拐进了巷子。

于是,飞泉推着戚凌云走在前面,苏梨、戚骁臣走在中间,柳盈盈垫后,大家一起去门口接人。

戚劲一身铠甲骑在高头战马上,四十多岁的战神,虎背熊腰,色若古铜,留着张飞一样的浓密短须,八分的俊朗英气也因这把胡子生生变成了憨气。

苏梨没忍住,在戚劲勒马朝她看来的时候笑了出来。

戚凌云、戚骁臣、柳盈盈都看向了她。

苏梨连忙收敛了笑。

戚劲不乐意了。

印象中儿媳妇不是很爱笑,笑也笑得客客气气,可刚刚儿媳妇笑得像花一样甜美可爱,更像个招人疼的小姑娘。

笑说明儿媳妇过得开心,天天这么笑才好呢。

没有理会两个儿子与外甥女的行礼,戚劲下了马,声如洪钟地问苏梨:“漪兰刚刚为何发笑?”

苏梨没有更好的理由,只好说实话,垂着目光道:“父亲一年没打理胡子了吧,儿媳瞧着都不像您了。”

胡子啊?

戚劲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这一年他确实没怎么刮胡子,戚劲本来不在意仪容,既然儿媳妇说了,等下他叫人替他刮刮胡子好了。

“都怪我邋遢,让漪兰看笑话了。”戚劲哈哈笑道,笑完问苏梨:“怎么样,我不在家的时候,老二有没有欺负你?”

苏梨听了,看向戚骁臣。

戚骁臣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他抢着道:“父亲又开玩笑了,我与漪兰感情好得很,平白无故我为何要欺负她?”

“你闭嘴!”戚劲毫不留情地瞪儿子,“哪个问你了,我要漪兰自己说。”

苏梨笑着道:“二爷待我很好,父亲远道归来,快进屋喝口茶吧。”

戚劲这才信了儿子没有欺负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