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飞身向前,刘恒被动地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强壮得多的男人抱着,

耳畔,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在马背上有什么了不起!他朝我就是怀抱美人,也能骑射!”

七年前,萧洋如是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都道人愁愁似我

天华飞身向前,刘恒羞愤地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精壮得多的男人双手抱着,耳畔,又响起另一个清脆灵锐的声音。

“在马背上有什么了不起!他朝我就是怀抱美人,也能骑射!”

七年前,萧洋如是说。

犹记萧洋那一脸的势在必得,兼眉飞色舞。如今,萧兄望着自己的眼神,总是似有迷惘、有带些谜,那时候,两人却是两小无猜的快乐呵。

悠悠记得当天笑。

伯溢。

刘恒的眼前尽是萧洋成人后凄楚而内敛的双眸。

倘若,与他。。。。。。飞驰于悬崖绝壁间,仰头恣意望长天,四目赏悬棺、松涛林海,该有多怡然。

如今,更宽阔的钢铁胸膛,在绝壁栈道间贴紧自己的躯体,这算是用生命来守护么?不!以他的武功,这明明是能轻松办到的!

刘恒刹那间涌上的这个温念,却被耻辱之潮一浪打翻——当着八千多骑兵面前,你穆天华凭什么像抱女人一样抱一个九尺大男人!就你的力气大吗!军威何在!本帅,本王,本副主将,还没有断手断脚!

完全没有当初悟到萧洋良苦用心时的阵喜,刘恒俊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到与天华双双移身至栈道对面时,猛一把推向天华胸前的铠甲,天华急忙小心地放下他,再看他的脸色,已转至铁青色。

刘恒挥臂,卯足力气对准天华的脸便要狠狠砸上一拳,天华一愣,没有躲。

拳头距天华的鼻梁间只差一指头的时,刘恒却及时收力,停住了。

“病包,我。。。。。。”

天华口一张,胸口却一堵,什么也说不出。

天华本想说,病包我不是故意占你的便宜,下面是万丈深渊我不想你掉下去,又想说病包你不要总拿自己的身体逞能。。。。。。却见刘恒掉头,冷冷地用比寒霜还冷几分的余光睥睨了他一眼,只得噤声。

病包的背影怎么那么凉呢,为什么铠甲上不像是精致的铁片,更像是冰片?

天华听得,刘恒对正在栈绳上龟速前行的两个士兵高喊:“大家小心!”

听刘恒的声音,说话时嘴角依旧带着微笑,顿时,一股莫名其妙的业火涌上天华的大脑,天华猛地飞身,冲上栈道绳索,几步飞至两个正在学螃蟹爬的亲兵跟前,一手拎一个兵的盘领处,再使出那身好轻功跃起,几步跃至栈道对面,把那两个亲兵往地上一扔,两个亲兵支持不住,栽倒在地,当场表演了一把狗啃泥。

刘恒急忙一手一个,扶起那两个亲兵。

“你们没事吧?穆将军是个做事从来不经大脑的市井之徒,你们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刘恒用抚恤而又嘲笑的语气拍拍刘延和另一个亲兵的肩膀。

“病包,你…”

天华刚发泄出的一腔火尚且未熄,经刘恒那话,活像火上浇了油,烈火尚未熄灭,又被熊熊燃烧起来。

刘恒还没等说完,只见天华又奔身至栈道,满腔的怨愤,似乎都发在了正在缓行的亲兵身上,见又是以刚才的姿势一手扔一个,刘恒忙接住其中一个。

“啊!殿下您没事吧!奴才有罪!”

天华的力道显然不在刘恒的承受范围内,亲兵仰面垫着刘恒,两人一齐摔倒在泥土地上。让自己的主子当了肉垫的亲兵吓得急忙连滚带爬开,跪地求饶。

刘恒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漠然抛出两个字:“没事。”

“病包!”

天华急忙上前伸手要扶起刘恒,只见刘恒伸手向业已凑上前的刘延,刘延赶忙双手搀起多病的主子。刘恒站起身,拍拍铠甲,径直走到栈道前挥手示意岑寿过桥。

天华的手停在半空中,傻傻地呆望着前方漠视自己的无情人,怔了片刻,便像烧了尾巴的火牛一样直之地冲向松林。

“轰!”

霎时,松林间传来了山崩地裂的巨响,震耳欲聋。

树疼,还是心疼?

天华分不清是树还是剑抑或是手臂挡住了视线,天华不知道。

四个亲兵都已到栈道对面,岑寿便按刘恒刚才的指令,开始携手下们过栈道,刘恒一面观望着,但听身后的松林里轰响不绝于耳,便冲刘延使了个眼色,刘延往松林里打探过之后,回来禀报说:“穆大人。。。。。。正在劈木头呢。”

刘恒嘴角一阵抽动,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天华,你是想劈我吧?只是,你又把本王当什么了。

刘恒在心下,沉沉地叹息一声。

刘恒涩涩一笑,往身后一望,便有不远处一个健硕高大的背影陷入眼帘。

这人发疯似的狂宝剑,削木如削泥,宽阔一跳一跳的肩膀抽动着,好似受了人间最大的委屈似的。

“噼啪!轰!”

“砰!”

“噼啪!轰!”

。。。。。。

天华不知道自己在短短一刻的时间劈了多少树,满地的木板,堆得横七竖八,恰似那颗乱得失了原本状貌的心。

岑寿像一片轻云似的飘过栈道,冲刘恒一点头,往松林一瞧,只见杂七杂八地堆了一地木板,不由得乐了:“我看这铺栈道的木板,差不多够了吧?殿下也让那头牛休息下,我带手下去铺了栈道,让大队人马过来。”

刘恒冲岑寿一笑,十分动容地道:“全靠岑将军和你的部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华已凑到两人身旁。

“全?”

天华眼内光滑顿时愈加黯然。

“哈哈哈!!”天华大笑,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敞开口笑过之后,天华方才发觉,原来今天,自己一直都是不正常的。天华自知自己是个说话做事并不经过大脑的人,却不知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敏感。病包的一笑一动,为什么自己都会心痛或发狂呢?目光追随着那妙人的一举一动,天华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强行要了他?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想到这里,天华心下又稍稍暖和了些。病包的薄唇,柔软而香甜,病包胸前的两朵小花,也很美味,甚至。。。。。。

“呵呵呵。”

天华不知望着哪里,一脸天真地咧嘴憨笑出声来。

够了。

真的足够了。

除了绵羊,还有谁配拥有这样的绝世珍宝?

拥有这么多,足矣。

天华自认为爱的是温柔美丽的女子 ,如今才知道,病包那个俏小可人的贴身侍女晚晴,只 不过是自己接近病包的一个心里暗示。

病包。病包。一口咬碎你好了。

为什么认识他那么久,他的身体一天没有一天真正好过。先是真病,去了自己姐夫家,再是装病,再是胃病发作,自己吃饱了没事心疼什么呢?管自己什么事?疼死他算了。从今之后,不再管他。他掉下悬崖又不是我掉下去是吧?抱着他过栈道,他身上硬邦邦的铠甲裹着,抱着一点也不舒服是吧?细皮嫩肉的,来打什么仗呢!我要是匈奴人我头一个俘虏了他,抓回去发泄自己的欲望多美啊是吧!

天华想到这,又回味起昨晚,水色江边。。。。。。

“喂!穆天华!你别像个傻子似的笑得这么难看行吗?虽然比我差得多,你这张脸也好歹算不赖,可惜,全都被你糟蹋了!”

岑寿用萧恶作剧地敲打着天华的头盔,被天华一手打掉:“把你的破竹筒子拿一边去!是不是嫌里面的毒没把你自己毒死你难受啊!”

天华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懒得管你,你累了一边凉快着歇会去,别挡路。”

岑寿挥手示意天华闪开,只见岑寿的部下们正搬了些木板过来,天华便懒洋洋地闪开,一打眼,瞥见病包正亲自上阵搬木板,刚要上前阻拦,却又愤愤地想,死不了的,我管他呢。只是那双脚却没有一只听使唤的,已经没有骨气地随即便抬了起来,追随着今日屡次伤他怨他恼他的那人去了。

第22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这天,长安城里回来了几个手牵战马、身着战甲的青年。几个人战袍的血迹已成暗红到泛黑,满脸黑红的血污和烟尘,嘴唇上的疮包泛着白。

一脸凝重的几个人没有去未央宫里见吕后,也没有去找主管兵权的太尉周勃,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牵马径直去了鲁元公主的府上。

两个骑兵缓缓地,缓缓地,将黑得让人浑身发冷的马革抬下,小心翼翼地平放于府内大厅的地面上,一脸的呆滞与无奈。

鲁元冲上前去,一把掀开马革,一张牵挂了多日的面孔登时白森森地地呈现于眼前。

抖得停不下的双手,轻轻抚上那冰凉的嘴角,爬上那英挺秀气的鼻梁,鲁元公主的泪,便铺开来一张雨帘。

萧洋,萧洋,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苍白了?比恒儿都苍白得多?萧洋,萧洋,你嘴角的笑呢?为什么你的眉毛都那么凉?

萧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鲁元!你未来的妻子!你给我醒醒!”

鲁元公主附在萧洋被人送回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倒于众人十分惋惜的目光里。哭着哭着,便见身边的丫鬟一边拽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惊怕地说:“公主,醒一醒,您这是怎么了?”

鲁元睁开眼睛,见自己不是在外厅,却也在床上。头沉得像压了千斤的大鼎,眼皮黏黏糊糊的,自己都能感觉到眼角上的泪迹未干,鬓角亦是潮湿了一片。

——莫非,是梦?

自打萧洋离开长安之后,鲁元公主的这个噩梦,就没断过。甚至午休时候,这梦都会突袭而至,像一个豪夺的强盗,夺走了她心中最后一块安全的领地。

窗外才稍见亮色,又是一个寡眠的喧嚣夜。

每天清晨,长安城内都会有一个素颜素服的女子,老早便醒来,梳洗罢,便伫立在后院他曾经站过的地方怅怅地眺望北方。

偶尔,会有雄鹰或孤雁飞过,几声凄鸣,声声入伊人耳,恨别鸟惊心。

掐花。

再掐花。

碎叶纷飞。

粉艳朱红的秋海棠花瓣碎了一地。

落红,皆是泪。

萧洋说,我若不打场漂亮的打仗凯旋归来,又怎么配得上你这长安城最高贵的女子?

她依稀记得,自己听了这句冠冕堂皇的借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告诉他,“我等你回来”,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他为什么去打这仗。

——倘若不是为了自己体弱的四弟,他萧洋岂能主动请愿打这场必败之仗,甚至不惜流血捐躯?

鲁元公主脚踩着自己掐下的花瓣, 往前厅的方向走去,脚下一个不稳,踩了自己的素裙,险些绊倒,跌跌撞撞地来到前厅,待到半个时辰之后,侍女来宣布“寒具”,也未传来什么不该来的消息,方才心下稍稍安宁了些。

用过早饭之后,府上却来了另外两个不速之客。这两人一个姓吕名禄,是自己的亲娘舅;另一个姓吕名产,却是自己大舅舅家的哥哥。

这两个人素来对权势如蝇逐臭,变着法子讨好母后,今天来找我,可是又寻思出什么鬼主意了?

鲁元公主十分纳罕,却又不好闭门逐客,只得硬着头皮整装相见。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吕禄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亢奋,却止不住自己声音抑扬时的变调,鲁元听了,便知他对自己的馊主意已经十拿九稳了。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吕产一面施礼,低头的时候还不忘用余光打量着鲁元那张稍显浮肿的脸。

“舅舅,哥哥,你们不必多礼。既是来我府上,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鲁元公主一面让这两人免礼,一面扭过脸去,躲开表哥几乎要用刀子戳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谢公主殿下。我说好妹妹,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因为张敖的忌日快要到了?”

吕产十分关切地问。

——张敖便是鲁元公主死去的前夫。

“哎呦,我的亲侄女,张敖都去了那么久了,现在不是有萧洋了吗?好歹也是个文武双全,又是一表人才,依我看,论什么都比张敖好得多,等他打完仗回来,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

身为舅舅的吕禄也在一旁和吕产交换着眼色,语重心长地捋着薄薄的山羊胡须劝阻道。

鲁元公主一听打仗,顿觉脚底心发凉,手中的长裙顺着指间的汗渍捏出一个不规则的褶皱来。

吕产看在眼里,便对一旁的公主侍女喝道:“公主不舒服,还不赶紧去沏杯茶?”

鲁元公主急忙吩咐侍女:“还不赶紧给客人上茶?”便请这二人入了座。

吕禄坐定之后,便直言不讳地对鲁元道:“公主殿下,你要是不舍得萧洋去打这场仗,好好哄哄太皇太后,把萧洋换回来就是,微臣倒是对这个差事十分感兴趣。”

鲁元公主一听,方才恍然大悟:感情,这小舅舅和表哥是合计好了,盯上这军权了?一旦吕氏把持了军权,刘氏岂不是要被他们。。。。。。不过,以他们的本事,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比萧洋还要小。

鲁元公主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事,本该去书房好好商议的,他却在大厅公然嚷嚷起来,想是素日横行霸道习惯了,连这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吧?

按照母后的说法,这场仗是赢不了的,萧洋和恒儿是去送死,舅舅和表哥去,又怎么不是去送死?这两个蝇营狗苟的人,再怎么坏,也是自己的亲人,至于萧洋。。。。。。

侍女已端上茶来,吕禄想是早上吃肉吃得咸了些,端过茶杯就往嘴里一咕咚,却又全部喷了出来,脸憋成了熟透的大虾。

“公主殿下,我的好侄女,其实。。。。。。“吕禄将茶杯一放,刚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元妹,你刚才说要请我们去书房的,茶也喝过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吗?”吕产按一下吕禄的手腕,吕禄会意,不再出声。

进了鲁元的书房,吕禄却道出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那就是,太皇太后本来就打算和匈奴求和,派兵出战,仅仅是拖延时间求得主动机会,至于刘恒和萧洋的生死,根本不再她的考虑范围内。

鲁元公主冷笑。终于再次认定,这些天来的梦,怕只是个噩耗性质的预言。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银蹄白踏烟

再说萧洋和陆离的九万大军那边。

萧洋和陆离飞身回到军营时,一人手提一滴答着鲜血的首级,却见全军列队整齐,操矛持刀、仗剑。马尸已被运走。

“大将军,前方有敌情!”见萧洋和陆路一人提一首级,灌婴强压心中的怒火,大声道。

“迎战!”

萧洋再度拔剑,剑刃上,血迹漉漉,汇成一大滴,滴落在萧洋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