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通身的华贵之气,优雅得像羽毛闪着金光的美丽神鸟;

不愧是突袭兵的统帅,满眼尽是深不见底的智慧,像是圣湖里闪烁的波光。

不愧是汉朝的贵胄,虽是坐在草堆之上,却有君临天下之态。

臭乎乎的牛棚里,竟是蓬荜生辉了。

这里,莫不是金殿么?

不是没见过威风八面的冒顿单于,有雄霸天下之豪迈,却没有苍生父母的平易;

不是没见过貌美如花的阏氏,有姣好的容貌,却没有神仙般的胎骨。

慕达为那君临天下的威仪倾倒,膝盖一软,若不是刘恒身上的汉服,差点要跪地叩拜尊神了。

沉默。

沉默。

依旧是僵持着的沉默。

终于,有人打破这沉默,不是别人,却是眼瞅着即将羊入虎口的刘恒。

慕达和施力看到,淡静的“天神”,嘴角弯出一个波澜不惊的笑,“天神”用温和滑糯的声音说:“两位军爷可否回避片刻,容我小解一下?”

今夕,是何年?

这笑,星星也可沉入大海。

这笑,月亮也可载牛羊马儿去银河酣饮仙湾。

偷看过单于的阏氏,跟随着秀美的王子,怎么不见草原上有什么人的样貌可敌得过这一笑?

慕达和施力脑子嗡嗡作响,刘恒这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在他们耳朵里,却成了神语。

“恩恩,我们这就出去。”

施力连忙拽起慕达的胳膊便撤出牛棚,两个人竟在牛棚外给这汉人俘虏放哨开来。

刘恒便将身子缓缓向身后的木头柱子挪移,挪移,好容易挪到木头柱子跟前,使了全力,艰难地把着木头柱子一条腿站起来,便行那轮回之事。

解开小衣,刘恒不由得回忆起那夜的镜花水月一场。身体的那处,好似依旧还残余着他手指的热度,甚至连他的指纹,也遗留在那里了,只是,那人,是萧兄还是天华,刘恒分辨不清楚。

伯溢。

刘恒嘴角淡淡勾勒出一抹苦笑,沉沉地唤道。

牛棚外,两个匈奴大兵正痴呆呆地傻笑,却见一个来看热闹的匈奴兵一面打量着他们,一面往里探看,疑惑地问道:“嗨,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慕达心安理得地用宽厚的肩膀挡住来人的视线,虔诚地笑着指指里面:“汉人王子正在小解,咱们回避下。”

“是啊,我们回避,回避。”施力也未发现问题所在,也一边挡住来人的视线,憨笑着答道。

看热闹的匈奴兵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一乐:“我说你们到底是来领赏的,还是来站岗的?”

听这么一提示,慕达和施力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恍惚间,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

施力便轰苍蝇一样冲着看热闹的人挥挥手:“咱,咱是怜香惜玉的汉子,怎么也得等美人儿方便完了吧?走走,这里没你的事!”

“别啊,有福同享。。。。。。”

看热闹的匈奴兵涎笑着,还没说完,慕达便拿出了杀手锏:“你是皮痒痒还是想尝尝世子的铁鞭了?”

“真他娘的小气!”

看热闹的匈奴兵讨了个没趣,小声骂了一句,悻悻地走了。这边,慕达可就开了窍:“有福同享?享福?”

“对啊!”施力搓搓手,大笑几声:“哈哈哈,有福同享,爷来享福喽!”

刘恒已小解完毕,牢牢地将腰带系了个死结,卯足的力气终于全部殆尽,再听那声浪笑,心里一紧,手下一脱力,眼见便要摔倒,这施力急急地冲上前去,将刘恒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靠,刘恒身子一失衡,突兀的锁骨便展露于人前,施力再见怀中人那般的眉眼,不由得心神荡漾,一时间骨头飘忽酥软,似是化入了悠悠云层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更文了 T T

采采以后还是不要说哪天更文的好。因为有时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第32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

夜澜,人静,北风。

将士们都已入梦,冒顿单于却依旧兴奋地在帐中手抚羊皮地图,难以入眠。

派人去劫汉军的粮草,倘若截获成功,今夜,便可得到消息了。汉人不擅长打快仗,又没了粮食,等汉军主力抵达云中,熬他们一段时间,二十万大军又如何?一旦消灭了汉军的主力,麾军南下长安就指日可待了!

忽地一阵北风卷地,扑入营帐,羊油灯晃晃欲灭,飞出大滴羊油,溅在地图上,恰恰便是云中这处。

“哈哈哈哈!”

冒顿单于拔出腰间的镶金牛皮酒袋,仰脖饮上一大口马奶酒,脸色微红。

冒顿单于也算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汉子了,不用说一大口,便是二十袋、三十袋马奶酒,又能奈他何?饮酒,也不过是解渴暖身罢了,甚至酒后的兴奋,也仅是稍纵即逝的感觉,然而今日,这位马上枭雄的心脏,却跳动如脱兔一般,扑腾腾,扑腾腾,热烈地狂跳着,亢奋了许久。

云中。

冒顿单于望着被油渍浸染过的地图,双目熠熠生辉:迟早有一天,这滴油,便是汉军的鲜血!

拔开酒袋的堵头,冒顿单于再饮一口,牛皮酒袋便是一空。

冒顿单于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额上被刀锋刻过般的抬头纹,让他想到了阴山峭拔的山脊。

“我已不再青春年少。幸得,一腔热血依旧滚烫,幸得,我的天下之志没有老却,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哈哈哈!”

冒顿单于沉吟着,举头北望,思绪万千。

当初,那是怎样的一段少年时光啊!

“英明的单于,求您将冒顿送走吧,您瞧他虎视眈眈地冲着我们母子,臣妾害怕呀!” 汉人妖女哭诉着,媚眼如花。

冒顿单于忘不了,父亲头曼单于当年是如何宠爱那个妖女的,他偷偷地在帐外听到,狠心的父亲好生哄着妖女说:“阏氏不必过滤,我这就送他去月氏国,让他不再回来!”

冒顿当年就是这样被送去了月氏国。送他去的使者素来是谦谦有礼的,这次,对月氏国的大臣,却是何等的傲慢:“我匈奴王子来到你们月氏国,你们还不跪下!”

匈奴使者笑地阴森,被激怒的月氏人举刀便砍。

“想害死我?你们做梦吧!”

少年冒顿只得放出豪语,拔了月氏人的弯刀,一口气连杀数十人,偷了月氏国王的好马,驾马便飞驰回了匈奴部落。

“英勇的王儿,我赐你一万精骑,做为对你的奖赏!”

回到匈奴部落,父王的暂时安抚,没有让冒顿放松警惕,他将箭头装上响铃,称为“鸣镝”。冒顿下令:“从今之后,我的鸣镝射向哪里,你们的箭,也要射向哪里!不听令者斩!”

一次狩猎,冒顿毫不犹豫地将鸣镝射向自己最爱的骏马。

嗖!

嗖!

嗖!

。。。。。。

一万人中,仅五千人随其齐射,冒顿王子一怒,斩杀不听令者五千。

再一次,冒顿的鸣镝竟射向自己最宠的美貌爱姬。

霎时,美人的胸前盛开了一朵血花。

再一眨眼,美人遍身羽箭。

“不听令者,斩!”

这一次,冒顿王子再斩一千精骑,连人带马。

下一次,冒顿王子的鸣镝,是射向头曼单于帐外的爱驹。

“恢”一声惨痛的嘶鸣,良驹倒地,状如刺猬。

“怎么回事?”

头曼单于闻声,出帐探看,掀开帐帘,未等赶至倒下的刺猬马身边,却听一声鸣镝响。

“滴!”

“嗖!”

“嗖!”

“嗖!”

几千只箭穿心,头曼单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呈现出一堵无边的黑墙。。。。。。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们的单于!”

冒顿王子振臂高呼,众人齐拜。

。。。。。。

二十五年了。

忆往昔,岁月峥嵘染血,男人的霸业,要从今夜开始了么?

冒顿单于面色因亢奋而通红,眼睛明亮,胜过少年时。

闭眼,畅想。

“报——”

忽听有报,冒顿单于睁眼道:“讲!”

“ 报单于,单于命图里大人去截汉军的粮草,已经抢来了,一个时辰后便能运到!”

冒顿单于起身一拍桌案:“抢得好!”

“报单于!汉军队伍散漫,原本的二十万大军,今天只剩下七万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

冒顿单于仰天,再度长笑。

再说萧洋这边,大军刚踏上云中的土地,便有探子送来情报。

萧洋接过上呈的情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格格响。

长安来的一批粮草被劫?该死的胡贼!

如此以来,只得打闪电战了,可是,论闪站汉军又怎么比得上匈奴!汉军的□□手,单是射击,射程便比他们少五十里!恒殿下,我若吃了败仗,又怎么去救你!

看来——

萧洋寻思了半晌,终于,抿嘴一淡淡笑,冲探子摆摆手:“知道了。”

萧洋叫过灌婴来,悄悄吩咐了些什么,又引五千□□手给灌婴。

陆离一面盯着萧洋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心可就提到了嗓子眼:居然派出经验十足的灌婴率领人马先行,究竟什么事这么重要?莫非,萧洋想到了什么破敌的法子了?看他一志在必得的样子,万一战术失策,这十万大军,可是毁于旦夕间!

回头说五原那边,刘恒卯足的力气终于全部殆尽,但听匈奴兵一声浪笑,心里一紧,手下一脱力,眼见便要摔倒,施力急急地冲上前去,将刘恒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靠,刘恒身子一失衡,突兀的锁骨便展露于人前,施力再见怀中人那般的眉眼,不由得心神荡漾,一时间骨头飘忽酥软,似是化入了悠悠云层之间。

“呃!”

刘恒被施力拽进怀里,骨折的右腿一着地,疼地浑身一颤,虽努力压抑着自己,却还是叫出声来。

慕达见状,心里一紧,急忙双手捧起刘恒的右腿对施力道:“快先扶他坐下!”

两人失失慌慌地急忙将刘恒扶到草垛上,刘恒坐定了,鼻尖的汗珠闪着亮,这在两个匈奴兵眼里却是十二分的动人。刘恒但见两个匈奴兵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刚要动弹,却被腿上的伤降得直不起腰来,只得勉强一笑道:“谢谢你们,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倘若世间还有什么称得上无价宝,在这两个匈奴兵眼里,便是这一笑了。

慕达见刘恒又是一笑,不觉失了魂,早将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忙点头到:“哎,呵呵,您好好休息。”说罢,便冲施力道:“王爷要休息了,咱们回去吧!”

施力也便道:“走,回去,这还用你说么?”

施力呆笑着一抱拳:“王爷好好休息!”

两个刚要迈出牛棚,施力的步子却停下来:“不对!”

“你个猪脑子!”施力拍了慕达带了小皮帽的脑袋一记:“又忘了咱们是干什么来的了?咱们是领赏的!”

慕达方才停了脚步,醒悟过来。

刘恒心一惊,只见施力松了松腰带,嬉笑着慢慢走了过来。

“汉人王爷,您是世子赏给我们的,所以,我们兄弟会让您满意的,嘿嘿。”施力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强壮的胸膛,胸毛黑压压的一片,肚子上的肥肉一走一颤。

慕达愣住了。

刘恒冷眼望着这个胡贼的胸膛,喉咙一阵上翻。

第33章 三十一章

三十一章

长安城那边,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陈平双膝跪地,沉重地道:“回太皇太后,刘氏子弟除夭折者,皆年纪太幼,如今现存最年长的代王又身陷囹圄,臣请奏太皇太后,封吕台、吕产为将军,分管南北军,以都关中兵权,以稳大局,并封诸吕为王,以佐朝政!”

吕后捂脸,故作哭泣。

众臣闻此谬论,无不大骇。

当年,高祖刘邦可是有言在先:“异姓为王当诛!”如今,有吕姓为王,年幼的刘姓子孙们还有得活么?刘氏子弟中最成器的代王刘恒,怕是死到临头了!

“臣以为不可!”

一声铿锵高喊在大殿中响起。

右丞相王陵真的怒了:代王刚被匈奴人活捉,陈平这个滑头小人,如今为了自己的仕途,果真要在这节骨眼上把刘氏断送了么?

须知,汉朝时,右丞相的官位是高于左丞相的,王陵位高于陈平,自然腰杆也更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