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王陵身上。

王陵正义言辞地说:“高祖曾杀白马与群臣歃血为盟:‘非刘氏而为王者,天下共击之!’

今若封吕氏一族为王,岂不是违背了高祖的遗命!若高祖泉下有知,又岂能瞑目!”

吕后一听,立刻摘下捂脸的手帕,松弛下垂的眼皮一翻,扫视群臣。

陈平高举奏折,高声道:“高祖评定天下分封刘氏子弟为王,以巩固我大汉的政权。而今高后临朝执政,又岂能不封吕氏以固大汉江山?诸位大臣当拥戴高后,以为江山社稷!”

陈平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倘若别人听不出,周勃又怎么听不仔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现在不拥护这个老妖精,都不要命了吗?这是话里说给大臣听的那部分,说给吕后听的那部分,自然就是,我们都拥护你。

王陵正欲爆发,吕后赫然起身,断喝道:“退朝!”

周勃自然是不想吕氏掌握兵权,害了刘恒,天华也逃不掉,自己日后将扶持的新君一旦死了,这些年白忙活了,可是眼下,真的要支持吕氏封王掌兵么?

周勃这边兀自琢磨着,金殿里,可就乱了套。

“陈平!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当年先帝是怎么嘱托你的!你贪生怕死,屈膝献媚至此,你枉读圣贤书!…”

刚直的王陵一把揪住陈平的衣领,一拳砸向陈平的鼻梁上。

陈平乃一介书生,当场被这一记重拳砸倒在周勃脚下。

周勃只得扶陈平起来,王陵却将视线转移到周勃身上:“周太尉,你说说,异姓为王异姓为王,先帝托孤于你,你刚才倒是说句话啊!”

周勃不语。

当年,自己是靠陈平的韬光养晦之计活下来的,这些年,两人虽素不往来,也心照不宣地保卫着大汉的江山,如今,就这样拱手于人?

一旦吕氏掌握军权,刘恒必死!刘氏还有他人可替代么?

再说五原这边匈奴营的牛棚里,匈奴兵施力正一边解自己的上衣,一面冲着刘恒走过来,露出强壮的胸膛,胸毛黑压压的一片,肚子上的肥肉一走一颤。

“汉人王爷,您是世子赏给我们的,所以,我们兄弟会让您满意的,嘿嘿。”

施力说着,便向刘恒扑将上来,刘恒闪身一晃,施力扑了一身干草,满嘴满脸皆是。

“这位军爷,有些人,是不能亵玩的,这个道理,你不懂。”

刘恒冷笑道。

施力扑了个空,□□顿时斯斯上涨,见刘恒下盘不灵活,便伸双臂便要去搂住刘恒的腿,刘恒本就浑身乏力,尚且能动弹的左腿冲着施力的肉脸便是一扫,施力用胳膊一挡,按下刘恒左腿,刘恒只觉眼前黑影一晃,被施力严严实实地压倒在身下,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却被施力的粗腿压了受伤的右腿,浑身一抖,痛叫一声,道:“你要的是我的人,跟我的腿无仇,快把你的腿拿开!”

施力见刘恒已是掌中之物,便将自己压了美人腿的那大粗腿挪开,刚挪开腿,突觉小腹一阵钻心之痛。

施力一惊,低头,见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正插在自己小腹正中位置。

哼哼,这点伤算啥?

施力又扑上,刘恒躲不过,被施力猛地抓住肩膀,绸衣的一角顺着光洁的肩膀滑落。施力救世便咬。

刘恒迅速拔出匕首,施力的小腹之血喷出,刘恒的绸质长衫簌簌落下一堆红花。

刘恒借势,对准施力的左胸便又捅上一刀。

施力没有叫出声。

草原上长大的儿女,什么疼没经历过?风沙拍过,饿狼扑过,雄鹰捉过,马蹄踏过,冰雪浇过,他不怕疼。这是黑夜么?为什么好像有秃鹫在飞?秃鹫啄食了他的心脏,心脏碎了。

施力端详着,匕首挺好看,镶着红宝石。好像不是汉朝之物,倒像是草原的珍物。施力刚要继续再看,却见一股鲜血已顺着匕首殷殷冒了出来。

“你。。。。。。”

施力想说什么,却无法启口。

刘恒神态自若地拔出匕首。

施力吃惊的大眼圆瞪,右手使劲按压住左胸口,左手指着刘恒,高大健硕的身躯轰然倒下。

刘恒重整衣衫。

鲜血一滴滴淌落在刘恒的衣袖上,刘恒不以为意地将匕首染朱的刀锋,往自己的肩头轻轻地,一拭,翻过刀刃,又一拭,抬头,望着已目瞪口呆的慕达,淡淡地问:“有的人是不能亵玩的,他不懂这个道理,这位军爷,你说是吧?”

是什么?

慕达直愣愣地瞪着刘恒,登时,头脑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恒打量着慕达銮铃般的大眼,对视。

莫非,他是想寻仇么?

一粒汗珠,从刘恒的额间划过。

——原来,这刘恒声称解手,解了内急之后,却是他趁两个匈奴兵不注意的时机,将匕首又藏回衣袖间。匕首如今已无处可藏,可这眼下。。。。。。

刘恒只能勾起嘴角,绽出一个泰然的笑。

“无耻!”

忽闻一冷峻的痛喝,刘恒紧握匕首,循声望去,见匈奴王子稽粥立已飞身至眼前。

谁无耻?你是在骂你自己么?

刘恒心里说。

“无耻汉人,欺人太甚!”匈奴王子用那双刀子细眼剜了刘恒一眼,居高临下地。

“杀我四大高手有三,再杀我善战士兵,这就是你们所谓礼仪邦国?”稽粥立道。

刘恒一听,反倒乐了。

“美人儿,赶紧求我们世子饶你性命吧!快呀!”叱干罗提瞟一眼稽粥立,壮着胆轻声对刘恒劝说道。

刘恒但笑不语。

“快呀!我们世子。。。。。。”

叱干罗提还未说完,便也被世子剜了一眼,噤了声。

“世子若想杀我,何必这般周折,给我一刀,痛快点便是。”

刘恒无辜地冲稽粥立微笑,叱干罗提双眼再次发直。

“当真?”

稽粥立咄咄逼人地问。

“当真。”

刘恒从容闭眼。

阴风忽起,火把跳跃,跳跃,两个火把,灭了一只。

“世子!别啊!”

叱干罗提惊叫一声。

稽粥立冷笑,抽出缠于腰间的铁鞭一扬,对准刘恒的喉咙,便欲落下。

叱干罗提不敢阻拦,不忍地侧过头去。

“世子息怒!汉人头领杀不得!”

稽粥立的鞭子刚欲落下,便见一士兵匆匆赶过来,用身体和双臂一挡,护住刘恒道:“世子,这个汉人是咱们的人质啊!杀不得!他若一死,汉人军队哀兵必胜啊!”

稽粥立王子定睛一看,此人眉清目秀,约十五六虽年纪,乃是自己安排在刘恒营帐里的士兵赫连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啊~

采采终于不用天天串门子了,泪~~

正月十五之前采采不用上班,更文会很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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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哀兵必胜?”

稽粥立王子剜了赫连随一眼道:“当年楚怀王在秦遇害,莫非那仗秦国输了?”

稽粥立真的怒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恒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还能手刃自己的战士。

刘恒笑笑,回味着稽粥立的话,再次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可是,世子。。。。。。”

小兵赫连随张口却无言。

稽粥立面无表情,与刘恒对视着,两人谁也没有眨眼,似乎,视线交锋处已短兵相接。

对视。

再对视。

四只眼睛,没有一只眼睛露出过半丝怯懦。

身在敌营,腿不能行,他竟然可以这样冷静?

秋风如潮,壮士如山。

稽粥立终于不再以眼神对峙,眺眼远望,夜里分辨不清阴山的状貌,只是,阴山如旧,用钢铁之躯为匈奴人的屏障,屡屡将汉人踩在脚下,成为他们□□西进,以完成统一草原霸业的丰厚物质支持。

稽粥立王子开口道:“来人,送他回营帐。”

“啊?”

叱干罗提大惊:“世子,莫非你。。。。。。”

稽粥立剜叱干罗提一眼:“不虐战俘,这,是我们匈奴人的风度!”

叱干罗提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跟随了多年的主子,这个冷酷凌厉的小孩子以前不爱好这个啊?

“你看什么?传我的令,不准任何人动他一根寒毛,违令者斩!”世子稽粥立有所指地瞪了叱干罗提一眼,斩钉截铁地道。

刘恒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真险呢!刚才所有的判断,如有一样错误,后果不堪设想。

刘恒对匈奴王子的分析如是:其一,匈奴王子肯给自己和他相同规格的营帐,证明将他扔进牛棚完全是试探;其二,王子对中原文化崇尚不已,最怕别人说他是野蛮的胡人,因此,会极力维持整个部族的风度,哪怕死要面子活受罪;其三,王子欣赏英雄,鄙视羸弱的汉人贵族,因此,他只会赏识流血不流泪的硬汉。

一切的一切,全是靠判断。

总结以上,刘恒得以暂时保全自己,只是,那个叱干罗提的眼神让他好不战栗。

像件器物一样,又被回抬营帐里,腿上也被涂止疼的药膏,刘恒的心却没放松下来。叱干罗提眼神中的异样,匈奴兵的眼神里的愤恨。。。。。。

突然,胃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刘恒于是想起,今日尚未进第二餐。

坚持着不去捂胃部,眼前却有些发黑。苦战于沙场,晚上又进行了一场心理战,他真的是饿了。

“嘣!”

一个饭钵被砸在离床有六七步远的桌台上:“吃晚饭了!”

负责照顾刘恒起居的匈奴兵义德日狠狠地道。

刘恒目测着饭钵与自己的距离,漠然一笑。

这就是所谓的嗟来之食么?

“不吃?不吃我倒了喂牛去!”

义德日说着便抄起饭钵,当即随手将饭食倒入一个脏木桶里。

“他腿不好,过不来,你倒掉想饿死他么?”

刘恒听到这样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抬眼一看,见刚才替自己求情的少年赫连随看一眼木桶,指责道。

“他们连杀我们草原三大英雄,是我们的仇人!”义德日一听,急得当场揪住赫连随的领子便摇。

“可他是人质!我们指望扣了他获得更大的胜利!”赫连随转头望一眼刘恒,大声道。

“哼!”

义德日一听,送了手,放开赫连随,冲出营帐,却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当场被弹倒在地。

“你瞎眼了!” 义德日没好气地拍拍屁股骂道。

“嘘——”

还没反应过来,义德日便被一双铁钳子般的大手捂了嘴。一看来人,义德日吓得当场跪倒在地。。。。。。

再说赫连随,见义德日冲出帐外,走近刘恒,想说什么,却又启齿难言,抛下一句:“你等着,我给你找吃的。”便再也没有回来。

帐中只剩刘恒一人,那刘恒饿得眼前发黑,加多日的劳顿奔波,也昏昏沉沉,不知不觉,进了黑甜乡。

帐外,阴风阵阵。

远处,狼叫声嗷嗷,悠长。

呼呼——

北风摸爬进营帐中,将帐帘吹地一掀一掀。

给汉人站岗义德日心里窝囊地紧,眼前一黑,知觉全无。

与世子的营帐规格相同的大帐中洋油灯昏昏欲灭,沉暗中,不知不觉多了一双莹着绿光的大眼。

绿眼的主人内心狂跳,窃喜不已,却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盯着那张完美的脸,眼睛笑弯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发烫。

美人儿哎。

粗短的手指开始发痒,酥地爬上那张光洁滑腻的面庞,描摹起那完美的弧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