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瞿老师,我后天杀青,你有没有空?

第46章 第 46 章

丽景小区, 保姆车缓缓滑入地下停车场,轮胎摩擦漆质地面, 声音尖锐,陆文立刻戴上了耳机。

今天拍摄最后一场戏,熄了火,陆文单肩挂着包从车厢出来,哼着歌往外走。

年底了, 许多住户回老家过年, 停车场空出大片位置, 孙小剑张望片刻, 手指一角“哎, 是任导的保时捷。”

陆文走马灯地一瞥, 说“该洗洗了。”

“是够埋汰的。”孙小剑乐道,“眨眼最后一次拍摄了,进组当天出的糗还恍如昨日。”

陆文也笑了“不亏,白得任导一蜀绣靠枕。”

孙小剑说“还是瞿编赏的呢!”

陆文把帽檐压低, 今天杀青, 他希望瞿燕庭能来。他们是因戏相识,在这个画上句号的特殊日子,他想和瞿燕庭一起庆祝。

可惜瞿燕庭说忙,恐怕来不了。

孙小剑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问“哎, 你说今天瞿编会来么?”

“应该不会吧。”陆文把滑落的包甩回背上, 劲劲儿的, “我一介小透明杀青,人家那么忙,有什么可来的。”

孙小剑说“关你啥事?瞿编难道不是为任导来?”

“……”陆文翻白眼,“甭跟我说话!”

天色灰蒙蒙透着蓝,气象预报说这两天会降雪。工作室一楼客厅开了壁炉,大家盘腿坐在蒲团上,瞿燕庭坐椅子,搭着二郎腿睥睨众生。

每年这个时候最忙,给上一年收尾,为新一年开头,瞿燕庭昨晚筛选项目熬到三点多,家都没回。

一年中能创作、改编和参与制作的剧本有限,综合市场需求、政策等因素,要规划好剧本的选题,俗称“定调”。

大家都很疲惫,瞿燕庭抓紧时间“咱们痛快点,定下来就下班。”

每人捧着平板电脑看资料,姚柏青说“瞿编,你把各类型趋势做了分析,这可是大工程。”

瞿燕庭人脉比较多,能拿到一些业内消息,所以他亲自做大致规划。等其他人看的工夫,他抚弄手表,搓热了冷冰冰的蓝宝石镜面。

于南挨得近,细心地说“老大,不晚呢。”

“嗯?”瞿燕庭没反应过来。

于南道“不是约了陈律师吗?”

瞿燕庭没吭声,他记挂的哪是什么陈律师,《第一个夜晚》今天收尾,顺利的话天黑前拍完,他在琢磨这个。

拉一拉袖口遮住表盘,瞿燕庭暂不做他想。

最终把所有选题定下来,大家回去休息,瞿燕庭去会客室等陈律师上门,冠名剧本已盖棺论定,他要和律师讨论合同细节。

陆文换好衣服,黑色皮夹克,挺肩窄袖,高个子穿特别飒,短发抓得微乱,整个人皱眉往地上一戳,很有打群架铁赢的架势。

陶美帆也化好妆,沧桑又衰老,头花白了许多。陆文没大没小地说“我的妈呀,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哪样?”陶美帆坐沙发上,盖上毛毯,“儿不嫌母丑,懂不懂?”

陆文蹭到旁边,不管扮演叶杉还是叶小武,他珍惜和陶美帆的每一场对手戏,从小关于母亲的幻想有太多太多,这部戏令他拥有了切实的体验。

瞿燕庭曾说,感谢他让自己的幻想变得真实,然而他也一样。

陆文掖掖毯子,嘴甜地说“陶老师,你化这样的妆也好看。”

“切,甭哄我。”陶美帆笑了,相处数月多少了解一些,抬手摸了摸陆文的脸,“你妈妈一定是个美人,把你生得这么帅。”

戏还没拍完,“母子俩”已经进入互相煽情的环节,任树捂着件面包服,一嗓子划破现场的温馨“无关人员退场,各就各位!”

客厅里,电视音量调得很小,叶母感冒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咳嗽。叶小武来照顾她,煮了一碗粥。

叶母麻木得尝不出滋味儿,怔怔地盯着她的儿子。

起初叶母以为,叶杉是为了安慰她才假装叶小武。可叶杉面对她的时间愈发的少,每每看着身边的“叶小武”,她逐渐意识到叶杉的异常。

“小武……”叶母犹豫地问,“最近在忙什么?”

叶小武说“我晚上在一个地方唱歌,不天天唱,跟别人轮班。”

叶母问“是正规地方吗?”

“那当然啦。”叶小武搅动热粥,“妈,你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

叶母目光飘忽“不要太辛苦了。”

“不辛苦,我本来就喜欢唱歌。”叶小武开玩笑地说,“念重点高中那三年我才辛苦呢,一天天的饱受摧残。”

陶美帆的神情变得紧绷,小心地捉住陆文的一只手臂,说“中考换准考证那件事……是妈让你受委屈了。”

陆文动作稍滞,而后继续搅动糊烂的米粒,他笑道“妈,你真逗。我白捡个重点,有什么可委屈的?”

叶母顷刻间松垮下来,像枝凋敝的花,当叶杉这些年距她越来越远,她终于恍过神,是自己亲手摧毁了他们的关系。

每一次叶杉扮作叶小武出现,她都忍不住回想,曾经她宠爱叶小武的日子里,叶杉是以何种心情躲在角落里旁观?

“我……”叶母艰难地说,“我委屈了你哥。”

叶小武放下碗,盯着电视屏幕“妈,你别多心。我哥挺好的,念了重点大学,有一份好工作,每月按时汇钱,供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叶母颤声道“可他不见我!”

高声结束后是刹那的宁静,陆文的手肘架在岔开的膝盖上,垂着头,低沉地滚出下一句台词“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陆文站起来,跺跺脚震平裤腿的褶皱,抓上手机钥匙离开,边走边说“妈,锅里还有粥,想吃别的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订。这两天有雪,尽量少出门,好利索再说。”

走到门口,他握住了门把。

叶母半倒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喊“——叶杉!”

这些年自欺欺人的假象被一声划破,叶杉顿在那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他早已失去用真面目面对母亲的能力。

承认,摊牌,清算叶小武的死因,刨开旧事续接断掉的情感……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陆文拧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背后,导演喊停,随即响起一片欢呼,陶美帆杀青了。

还有一组镜头要拍,摄影组扛设备搭电梯下楼,陆文嫌挤走安全通道,每层有个小窗,透进来阴冷刺骨的冬风。

还剩几阶,陆文停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他仍残存一丝希冀,给瞿燕庭发消息瞿老师,你忙完了吗?

“慢走。”瞿燕庭刚送陈律师出门,将近五点钟,等下还要见会计师,年底各项结算需要他签字。

返回会客室,手机压在散乱的文件下,瞿燕庭拿出来看到陆文的微信,如实回复道还有点事情。

二百五嗯,我就……随便问问。

瞿燕庭不想开空头支票,没保证任何,终止了对话。

陆文迈下台阶,走出单元楼冷得打了个哆嗦,最后一幕在楼下拍摄,叶杉从家里出来,停在路旁,情绪悄然爆发。

冬季天黑得早,又阴,光线很差,康导想起拍雨中车祸那场戏“别的先不论,瞿编布光相当有一手。”

段猛说“是,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效果一出来,漂亮。”

任树跑下来,听见一耳朵“我吃醋了啊!”

陆文傻呵呵靠着电线杆,也不怪他惦记瞿燕庭,这帮人谁也没忘,听见别人念瞿燕庭的好,他跟着美。

没美上两秒钟,任树吼他“就位去!咧着嘴巴喝风呢!”

剧末的最后一幕,在滚着浓云的天色下拍摄,叶杉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迎着风踽踽独行,步子拖得很慢。

他停在路旁,头顶是一盏路灯,大树萧条的枝丫把影子投于地面,在寒气里瑟瑟地抖。半只脚掌踩上台阶,他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叶杉咬上一支,点燃,收紧双颊轻嘬了一口。

隐隐约约有白色的雪花飘下来,飞舞在橘红色的火星周围,又冰冷又滚烫,叶杉呼出一片烟气,待朦胧消散,脸上已落下泪来。

陆文的戏份至此全部完成。

四周有连片的掌声,陆文立起来,被无数人冲过来拥抱,被拉扯着合影,他羡慕一位位同仁杀青离组,此刻轮到他,没想到无措远大于欣喜。

孙小剑捧着李大鹏的手“鹏哥,感谢一路走来你的照顾!哪天在剧组不想干了,来我们公司!”

小张推着他们“怎么还挖人啊?走走走,收拾东西去聚餐!”

任树立刻问“给小陆准备的蛋糕呢?!”

“都在楼上!”不知谁嚷了一句,“先上楼!”

大伙热热闹闹地涌入单元门,陆文踌躇地控着步子,落后在人群外,等人走光,他独自在路灯下徘徊。

陆文仍夹着那支烟,快要燃尽了,火星变得微弱,他想起在重庆的菜场外面,瞿燕庭寞然吞吐的模样。

夜幕降落,地面染霜似的,很快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雪。陆文蹲在道牙子边,掏出手机,拨打瞿燕庭的号码。

响了声,接通了,比他意料中快。

“瞿老师,”陆文唇齿间逸出白气,“我杀青了。”

瞿燕庭说“祝贺你。”

陆文回道“谢谢。”

“我刚忙完,正要离开工作室。”瞿燕庭的声音透着疲倦,“不能当面给你庆祝了。”

陆文笑起来“没关系,下雪了,我也不希望你开车跑这么远。”

瞿燕庭道“那……就这样吧。”

“嗯。”陆文说,“开车小心。”

挂了线,陆文残存的一丝希冀彻底落空,起身拍拍肩头浮雪,朝楼口走去。那样子,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苦苦等到放学却没人来接。

鞋底贴着地面,陆文磨蹭到路中央。

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直勾勾、明晃晃地打过来。

陆文转过身,被强光激得皱眉眯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恍惚间只听见刺耳的一声,轮胎碾着冰雪在两米外刹停。

啪,车灯关了,黑色宾利荡着一层锋利的冷光。

相隔飞雪和蒙雾的窗子,驾驶位上的面容瞧不真切,咔哒,门打开,陆文的心脏跟着狠狠地跳了一下。

瞿燕庭从副驾驶一捞,下了车,单臂抱着一大捧柠檬色的百合。

陆文呆得掉毛,在电话里明明说……所以,是惊喜吗?

他的动作总是比脑子快一步,还没想明白,先拔腿朝瞿燕庭奔了过去。

“瞿老师!”陆文有些粗喘,“……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陆文怀中多了一大捧花,沉甸甸的。

瞿燕庭冲他笑“男主角,杀青快乐。”

第47章 第 47 章

跟做梦似的, 陆文抱着花,眼光犹如宾利的头灯, 直勾勾、明晃晃地把瞿燕庭看着,他高兴得昏头转向“我以为你不来了!”

瞿燕庭噙着笑,抬指尖在团簇的百合花瓣上一勾,像刮人的脸蛋儿,要不是扎花的小姑娘动作慢, 他还可以更快一点。

料到陆文会开心, 但没料到这般程度, 瞿燕庭回想刹车时, 路中央形单影只的一抹高大, 他纳罕“你一直在等我吗?”

“我……”陆文撒谎道, “没有,我赏雪呢。”

瞿燕庭笑话人“你还挺有兴致。”

言语的工夫,剧组其他人下了楼,搬箱子的, 扛设备的, 一窝蜂涌出单元门。有人眼尖,最快发现车旁的一双身影,喊道“是陆老师吧?陆老师!”

“干吗呢?”服装老师说,“亏我等他半天, 他在楼下约会呢。”

天黑, 陶美帆问“小陆跟谁啊?”

康大宁嘀咕“不会是恋情曝光吧?”

“恋你个头!”任树分辨出来, 招手喊道, “燕庭,过来也不说一声!”

大伙纷纷围上来打招呼,瞿燕庭下意识地后退,捉住陆文腰后的皮夹克边缘,拽着,挡一点在身前。

陆文不露痕迹地挪动,抱着捧花做护花使者,他商量道“导演,等会儿雪下大了不好走,咱们先转移阵地吧?”

任树赞同“走走走,聚餐!”

陆文说“今晚我买单,那地方我来选行不行?”

众人没意见,欢呼着往停车场搬东西,等散得差不多了,陆文转过身,道“不去卡拉ok,也不去豪华宴会厅。”

瞿燕庭微怔“是……迁就我吗?”

“我心甘情愿的,”陆文说,“那就不算迁就。”

雪花不断飘下来,扑在脸上,瞿燕庭轻抖着睫毛,放任自己得寸进尺地问“万一我又躲进洗手间怎么办?”

“那我又在门口。”陆文回答,而后才是邀请,“瞿老师,你愿意一起来吗?”

瞿燕庭点了点头。

陆文浑不拿自己当外人,转头便钻进副驾驶,瞿燕庭总不能再把人撵下去,也上了车,第二次给这小子当司机。

驶出小区大门,和脏兮兮的保时捷擦肩,任树降下车窗“你俩真搞笑。”

瞿燕庭也降下“搞笑什么?”

任树说“小陆抱着花坐你副驾上,乍一看还以为你载着女朋友。”

瞿燕庭道“你家女朋友像根柱子?走你的吧。”

关起窗一前一后上路,剧组的车辆跟在后面,颇具气势地连成一串穿行于雪夜,陆文找的地方是一家居酒屋,两层,门前挂着红色的日式灯笼。

大伙都累了,又冷,正需要这样的去处,烫壶酒,煮碗面,给高强度的剧组生活画一个温暖的句号。

两层楼被填满,卡座和榻榻米长桌座无虚席,拥挤又热闹,瞿燕庭选了吧台前的座位,紧里面,右手边挨着一面风情壁画墙。

陆文坐他左手边,问“瞿老师,你喝什么酒?”

瞿燕庭不喜欢清酒,要的啤酒和梅子酒,导演组的男人们更狂野,去附近的烟酒超市搬了一箱白酒,看样子要痛饮一番。

第一轮举杯,庆祝陆文和陶美帆圆满杀青,“母子俩”戏挺多,陆文遥遥地喊一声“妈”,被任树骂了句“抱老戏骨大腿”。

陆文怕喝醉出丑,掂着份量,晃悠一圈返回高脚椅,见瞿燕庭待在角落吃鸡肉串,侧身坐下来,伸手碰了一下对方的杯沿儿。

瞿燕庭端起来“要敬我么?”

“嗯。”陆文扑哧乐了,“瞿老师,你还记不记得开机宴,我进包厢给你敬酒?”

瞿燕庭抿住唇,怕笑得太放肆,在重庆的那段日子里,陆文丢的人简直不胜枚举。他饮下半瓶啤酒,正式祝贺道“下一部会更好。”

新上一轮刺身,配浓浓的青芥,瞿燕庭能吃辣便无所忌惮,蘸一把塞嘴里,秒后呛得偏过头去闷咳。

陆文幸灾乐祸,搭着人家的椅背,倾身追过去瞧,陡地,瞿燕庭撑着面子回过头来,脸红眼湿,鼻尖被揉得像落了朵樱花。

欠揍的玩笑话悉数卡在喉间,陆文慌忙移开脸,坐正身体,推着孜然小料却货不对板地说“这个烤牛舌挺香,压一压。”

瞿燕庭轻慢地问“怎么不瞧我了?”

陆文回答“看热闹,没素质。”

吧台桌杯碟满当,瞿燕庭的箸尖伸过来,夹走一片牛舌,细微的咀嚼声,之后是咕咚咕咚咽酒的声音。

瞿燕庭喝完剩下半瓶啤酒,拿一瓶新的,露出白牙熟练地咬掉盖子,仰颈又是小半瓶。陆文这才发现,墙边已经摆着四只空瓶。

瞿燕庭没跟别人交流,有点独自喝闷酒的意思,他确实闷,前两天的烦心事一直压着,今晚趁机借酒消愁。

任树端杯寻过来,站在陆文和瞿燕庭的座位缝隙后,说“坐这么偏,叫我好找。”

瞿燕庭撂筷“要喝一杯?”

圈子就这么大,消息传播飞快,任树已经略有耳闻,小声问“听说你接了个偶像剧,真的假的?”

接都接了,遮掩太不磊落,瞿燕庭回答“真的。”

任树惊讶道“不是你风格啊,跟人联合还是怎么?”

“现成的本子。”瞿燕庭没详细解释,“冠我的名。”

任树不再多问,碰个杯,被导演组的人喊走了。瞿燕庭一饮而尽,半晌没动静,侧过脸,发觉陆文神情微妙。

“你怎么了?”瞿燕庭问。

陆文不懂编剧行业的弯弯绕,但刚才也听懂了,他反问“为什么要冠名别人的剧本?”

瞿燕庭蔑然地笑了一瞬,这破事过不去了是吧?他回答“开价高。”

陆文说“可故事不是你写的。”

瞿燕庭道“不是我写的,却署我名,给我钱,等于天上掉馅饼。”

陆文说“这等于作弊!”

瞿燕庭默认了,又咬开一瓶酒。

陆文有些着急,他曾误会过瞿燕庭很多次,无论做事还是做人,一次次证明瞿燕庭的无暇,所以这件事他不愿相信瞿燕庭会做。

“瞿老师。”陆文不死心,“是真的?”

瞿燕庭说“下午刚和律师拟完合同,你说真还是假?”

陆文急道“为什么啊,你不是这种人!”

瞿燕庭像挨了当头一棒,晕眩,也痛,搞不懂自己的好坏脏净,他靠住椅背把头后仰,房梁倒挂的纸伞似乎在旋转,转得他沉积的情绪扬尘般飞起来。

他轻声道“说明你不了解我。”

陆文的是非观很强,别扭地说“也许吧。”

“现在明白我是哪种人了?”瞿燕庭自言自语,“是不是很失望?”

陆文还没有回答,身旁空了。

瞿燕庭单手抓着两瓶啤酒,离开椅子去找摄影组的卡座,比起面对一桌人的不适,他此刻更渴望喝个痛快。

做代班导演时相处得熟了,段猛说“瞿编,来我们这桌得喝白的。”

瞿燕庭晃晃啤酒“我喝炮弹。”

大杯啤酒沉入一盅白酒,混合前一口气干掉,瞿燕庭面不改色地连灌了三只炮弹,酒液淌入五脏六腑。

陆文远远地纠结,一半急一半气,疯了吧这么喝,可瞿燕庭又不听他管,随手抓住一名服务生,说“给那桌煮醒酒拉面,赶紧的!”

一场聚餐进行到深夜,摄影组最惨烈,七八个男人几乎全军覆没,有人趴下了,有人去吐,满桌通红的猪肝脸色。

瞿燕庭也醉了,不过酒气不上脸,只眼睑落着轻薄的一抹粉。

剧组的人几名剧务会安排,陆文结完账,拿上外套直奔卡座,脚下的空酒瓶叮铃咣当,他弯下腰,轻拍瞿燕庭的手臂“瞿老师?”

瞿燕庭睁开眼,哼了一声。

陆文把人拽起来,披上衣服,搂腰半抱地往外面带,瞿燕庭不怎么晃,也很老实,不吭声的话甚至看不出他醉了。

“谁啊。”可惜吭声了。

陆文本就不痛快,又被浓郁的酒气熏着,箍紧手臂咬牙切齿地回答“活雷锋。”

瞿燕庭嗤嗤地笑,出了门叫寒风猛扑,往陆文的身边躲了躲,感觉有些异样,他皱起眉“你摸我干什么?”

陆文在找车钥匙,找到了,扔给等在门口的一个人,是陆家的司机小邵。

折腾半天上了路,陆文拧开矿泉水给瞿燕庭喝,让司机带了一包酸话梅,也喂进去。突然,车身猛颠了一下。

陆文拍驾驶座“你给我开稳当点!”

小邵说“减速带……”

瞿燕庭也要说话“师傅,去林榭园,打表。”

“哎,好的。”小邵配合道,“您要□□吗?”

陆文无语道“你臭贫什么?”

小邵问“少爷,这位先生是?”

陆文不想透露太清楚,笼统地说“我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