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想问那句“《藏身》绝不会是下一个《影人》”是什么意思,《影人》拿了奖,同期票房第一,为什么《藏身》绝不是下一个?

但他偷听了瞿燕庭讲电话,不太地道,便暂时吞回后半句,说“没什么……挺晚了,咱们也回家吧。”

瞿燕庭坐得腿麻,在不平整的木道上趔趄了一步,刚站稳,陆文挡在他身前半蹲下去。他趴上那片宽阔的背,身体一轻紧抱住陆文的肩膀。

两个人的重量压得木道更响,瞿燕庭偏头问“选不上的话,失落吗?”

陆文回答“有点,我用心准备了,感觉演得也不错。”他摩挲掌中的大腿,“没事,选不上就算了,我等着试下一个。”

瞿燕庭说“下一个是哪个?”

陆文笑道“你找到中意的导演后推荐我一下,我去试孟春台。”

瞿燕庭模仿他“靠,我是你的n b啊,美得你。”

“我不美,你会拿我当灵感吗?”陆文掂了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床戏动作,不是照着我的习惯写的吗?”

“我……”瞿燕庭小声,“我又没办法参考别人的。”

陆文说“你是文曲星,我就是你的缪斯!”

瞿燕庭道“你是我的谬误。”

沉默地拐了个弯,月色皎洁,陆文沉了沉音调“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拍《藏身》,不考虑其他任何因素,想么?”

背上安静许久,瞿燕庭才回答“我恐怕没有勇气,十多年消磨掉太多东西了,知识、技巧、审美、风格……”

他慢慢地说着,比喻道“一个十多年不拿刀的厨师,还能做出好味道吗?”

“不一定啊。”陆文反驳,“我当了快三十年的处男,第一次不也很厉害吗?”

瞿燕庭狠捶他一拳“你快走吧!”

第91章

等结果的日子过得很慢, 好像一天有三十个小时。陆文不抱多少希望了, 又没耐心, 开始挑选其他中意的剧本。

对他而言,跑通告的生活虽然轻松、赚钱快, 但他更喜欢在剧组拍戏, 体验不同的角色和人生。如果拍完能唱主题曲,那就更好了。

从筛选剧本到甄别班底, 瞿燕庭给了许多意见。陆文每天赖在书房, 要么问东问西, 要么守在一旁看瞿燕庭改戏。

熬过一个通宵, 瞿燕庭终于全部改完了,他疲倦地陷在椅子里, 用酸胀的眼球凝视文档末尾的“剧终”两个字。

黎明的光透进窗户,瞿燕庭捏着眉心走回卧室,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往陆文的臂弯和怀抱里蜷缩。陆文没醒, 肌肉有记忆般锁住他。

瞿燕庭安稳地睡到中午, 午后约王茗雨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地段有些偏,正好师徒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瞿燕庭先到,在露台挑了一处背风的位置, 点了两三样蛋糕。

几分钟后,瞿燕庭向楼梯口招手“师父, 这儿。”

王茗雨循声过来, 在桌对面的沙发落座, 说“没吃午饭么,点这么多。”

瞿燕庭擦擦手,从包里抽出一沓厚实的剧本,道“昨晚通宵了,早晨一气儿睡到中午,错过了饭点。”

王茗雨埋怨地看他“别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早知道约在正经餐厅,吃这些有什么滋味。”

“没关系,我垫垫就成。”瞿燕庭将剧本推过去,“彻底改完了,指出问题的几幕戏我贴了签儿,师父先看看。”

王茗雨展开眼镜戴上,借着明媚的阳光翻开剧本。瞿燕庭低头吃一份高热量的核桃派,香甜补脑,暗自打算给陆文打包一份带回去。

吃到一半,王茗雨抬头问“准备立项了么?”

瞿燕庭抿掉唇上的核桃渣,说“还没,就年前给工作室的项目组看过一部分初稿。”

王茗雨“嗯”了声,掀开下一页,在阳光下看久了不舒服,她挑着修改的几处看完,合上说“余下应该问题不大,我拿回去看。”

瞿燕庭点点头,关心道“师父,你的本子进展怎么样?”

“过半了。”王茗雨端起咖啡,心累却享受,“长篇大戏没有不磨人的,先泼墨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再细细修剪,且要下些工夫。”

瞿燕庭自省道“我还要多修炼修炼。”

“你啊,”王茗雨替他分析,“你擅长写人,就拿孟春台说吧,以他的个人经历拉扯时代背景、政策、整个故事,是不一样的类型。”

瞿燕庭一边吃蛋糕,一边听王茗雨的麈尾之诲,聊得畅快时也吐槽同行的作品,刻薄起来比难伺候的观众更要刁钻。

有两名年轻女孩儿来露台找位子坐,叽叽喳喳谈论着刚看完的电影,是曾震正在上映的影片。

桌上变得安静,瞿燕庭往咖啡里丢了颗方糖,搅动着等声音淡去。不料,王茗雨主动提及“有没有看到基金会的新闻?”

书影者基金会一个月前进行的慈善项目,在昨晚登上了各大头条,不单是娱乐媒体,不少有分量的官方媒体也宣传了此事。

当初靳岩予惹出风波,为挽救形象便从公益入手。不过昨晚的头条与他无关,所有新闻只提到了曾震的名字。

瞿燕庭猜测道“是覆盖老师和靳岩予被偷拍的那条新闻?”

王茗雨无所谓地说“应该是吧。”项目是她选定和跟进的,曾震发新闻前和她商量过,但她懒得问太多。

说完,王茗雨嘲笑曾震多此一举“只是单纯地吃个饭,被拍到有什么,也值当大动干戈。”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瞿燕庭抬眼望过去。

王茗雨挑明道“说是散伙饭。”

瞿燕庭不觉惊讶,虽然电影顺利上映,口碑也不错,但靳岩予惹的麻烦总会影响一些。本就是一种交易关系,哪有什么真情可谈。

瞿燕庭注视着咖啡杯中搅起的漩涡,想起靳岩予离开岚水前和他在院中的对话,想起对方那副不甘心并死不悔改的倔样儿。

见他不出声,王茗雨叹道“不就那么回事么,看上了就玩玩,玩腻了就结束,来来回回需要谈拢的根本不是感情,只有条件。”

瞿燕庭听出一丝感慨,说“师父,咱们不聊那些了。”

“嗯,不聊了。”王茗雨喝口咖啡,“对了,曾震的新片选角,你那部剧的男主角参加试镜了,你知道么?”

瞿燕庭点点头,心说又聊回来了,道“还没定,不知道什么结果。”

王茗雨说“应该就是他了。”

瞿燕庭微怔,他并不希望陆文能参演,但也不愿见到陆文被否定,所以一时的心情有些错杂,问“是老师说的?”

王茗雨摆摆手“那部电影的编剧是我大学同学,聊天谈到的,他说基本已经定下陆文了。”

瞿燕庭忍不住又问一次“真的?”

“嗯。”王茗雨以为他不解,“那孩子的演技和观众基础都不错,重点是资方很满意他。其实一开始想定实力派秦东,更稳妥,但秦东嫌便衣男二的戏份多,有些微词,被曾震直接给毙了。”

傍晚回到家,瞿燕庭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陆文。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万一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

但王茗雨的消息很准,试镜后的第四天,陆文接到了经纪人的通知。

他当时看了一整天的剧本,闭目放松,戴着耳机找了首古典乐听,接电话时没注意是谁打来的,随后被孙小剑的尖叫吓得汗毛倒竖。

陆文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就像高考那年,本来做好了名落孙山的准备,结果神奇地被一本院校录取。

挂了线,陆文对着飘窗外的天空消化这件事,意外和惊喜之余,其实有一点隐隐的慌张。他迈上了一大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站稳。

对于瞿燕庭和曾震的关系,陆文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他悄悄地捋了很多次,记起瞿燕庭曾让他再多给一点时间。

瞿燕庭还需要多久,没勇气说的话又会是什么?

陆文想,或许在接触曾震的过程里,他能探知一二?

很快,陆文出演曾震新片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自媒体轮番上阵,真真假假的爆料满天飞。等双方完成签约,官方正式宣布了这一合作消息。

借着上映影片的东风,以及陆文自身的热度,剧组做了一大笔宣传。短短几天内,陆文不单是一枚当红的新星,一跃成为最受观众、业内和资方瞩目的潜力股票。

他的片酬、身价纷纷上涨,与曾震合作意味着正式踏足电影圈,资源跟着全部洗牌。

靳岩予无可避免地被拉出来,年前那一场风波重新成为大众津津乐道的谈资,谁也料不到,当时的十八线有朝一日会把红极一时的顶流踩在脚下。

陆文一时间风头无两,一举一动都能引来大众蜂拥的关注。

进组日期定在四月十二号,十号晚上,陆文在林榭园过夜,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摊在床尾,然后被剧烈震动的床垫颠落到地板上。

嘭的一声,瞿燕庭吓得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陆文倒抽了一口气,头皮舒爽得阵阵发麻,结束后,他抱着瞿燕庭躺在床上,合搭一条薄毯,慢慢晾干胸膛上的汗水。

瞿燕庭嗓子发黏“还收拾么?”

陆文不想动,勾着瞿燕庭的头发玩儿“明天再收吧,我现在就想抱着你。”

瞿燕庭也没有动弹的意思“明天不是要参加……什么来着?”

“开机发布会。”陆文说,“应该一上午就搞定了,十二号早晨的航班,我这一进组,你可就得守寡了。”

瞿燕庭想揍他,却没劲儿“文盲,那叫守活寡。”

“操,把自己咒死了。”陆文傻笑,抓了下鼻梁,“突然舍不得走,怎么这么快就开机啊。”

毕竟剧本、班底和资金一应俱全,演员也定好了,连口碑都吃了一半现成的红利,明天的发布会肯定又是全网头条。

瞿燕庭问“发布会在哪举办?”

“巧了,在索菲。”陆文自恋道,“娱乐圈的业务连奕铭应该给我提成。”

砸在地板上的行李箱始终没捡,关了灯,陆文缠着瞿燕庭又来了一次。他坏且贪心,想让瞿燕庭叫,叫了又想让瞿燕庭哭,哭了又想让瞿燕庭哭得更厉害。

第二天清晨,瞿燕庭红着眼皮和鼻尖沉睡,陆文悄么声地起床,穿好衣服去索菲参加开机发布会。

剧组包下了一层楼,礼厅正在布置,邀请的媒体陆陆续续到来。陆文串着房间和其他主演问候了一遭,之后回套房做造型。

衣服准备了四五套,由于陆文脖子上的吻痕和牙印太明显,所以选择了衬衫领带。在发布会正式开始前,团队要拍一组高清宣传照。

装潢华丽的走廊作背景,陆文随意凹了几个姿势,刚拍完,身后套房的门开了,曾震和制片人一齐走了出来。

试镜那天后再没碰过面,陆文本来斜靠着墙,站直打了声招呼“曾导,早。”

曾震冲他点了个头,貌似没什么可说的,正有些尴尬,剧组助理跑过来通知,媒体记者已经全部到齐。

“知道了。”曾震便说,“十分钟后准时开始。”

剧组主创们往礼厅移动,曾震和制片人也大步朝前走了,陆文留在原地,掏出流程单和稿子过最后一遍。

他这习惯还是十八线时养成的,那时候孙小剑总让他背资料,扫过大半页,他懒驴上磨地说“我还要去趟洗手间。”

孙小剑道“那你动作快点,我先礼厅去打点下媒体。”

陆文朝走廊另一头走去,没什么人了,进入公共洗手间方便了一下。盥洗台前萦绕着香味,他瞅了眼早晨刚换的瓶花。

弯腰洗手,水龙头感应一秒流泻出温水,哗哗的,掩盖了门开的动静。陆文没注意走进来的人,兀自低着头,偶一抬眸照镜子时才顿住了。

两个人并立在台前洗手,当下的场景像极了试镜的第一个片段。

半晌,陆文没感情地开了口“怎么是你?”

镜中,靳岩予回看他,说“这么巧啊。”

第 92 章

靳岩予瘦了一些, 不像录真人秀的时候精心打扮, 穿着素简的一身黑,帽檐压得略低,明显的颓败感盖过了曾经的痞气。

一出声,陆文不免晃了下神, 印象里靳岩予说话从措辞到语气都十足嚣张, 而刚才那句清淡得令人陌生。仿佛……一团气焰已经熄灭。

陆文没设想过和靳岩予重逢。虽然有过节, 平时上网看到也会骂两句,但此刻并未产生负面情绪,只觉得有点惊讶。

他接了点洗手液, 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靳岩予说:“不能来么, 这儿你家啊。”

稍微恢复了点咄咄逼人的德行, 陆文没接腔,这一层被剧组包下开发布会,靳岩予会出现恐怕是曾震的关系。

可是人来人往的,感觉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难道昨晚在这儿开房了?

陆文搓着泡沫在心里八卦,没等琢磨明白, 靳岩予挑衅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别找事。”陆文道,“我可没惹你。”

靳岩予哼了声:“如今你惹我我也没办法, 就像我当初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这个圈子本来就不讲公平。”

陆文那天睡醒时靳岩予已经离开了岚水, 所以他一直没机会问,既然现在提到那段纠葛,他道:“其实我挺纳闷儿的, 你当初为什么要整我?”

靳岩予答:“看你不顺眼呗。”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陆文说,“但我感觉吵吵闹闹也就算了……你不至于那么做。”

靳岩予直身照镜子,湿漉漉的双手撑在台面上,顿了一会儿,说:“确实不至于,但是我傻逼。”

行,也算种解释吧,陆文心想。他当时经历了一切激烈的情绪,事到如今不气也不怨了,甚至懒得多骂一句。

再说了,这些天靳岩予应该过得很难熬,曾经的顶流一蹶不振,被欺辱过的小明星反超碾压,人人皆可嘲笑。

陆文换位思考,要是他恐怕会扛不住,便问:“有什么打算啊?”

靳岩予不知是硬撑,还是无所谓:“就这么混呗,谁还能一直红啊,再不济也比红之前的穷日子好过多了。”

陆文挺佩服靳岩予的心态,洗完手抽张纸巾吸干皮肤上的水滴,从镜中觑过去,玩笑道:“这么大气啊,那要不要去礼厅看我开发布会?”

“你当我不敢?”靳岩予没被打击到,但面色沉了些,“可惜我不想看见曾震。”

陆文出乎意料,不知道该应一句什么。

靳岩予直接扭头盯着他,说:“瞧你那样儿,你知道我跟曾震的关系了吧?”

“知道了。”陆文没否认,将皱巴的纸团丢进垃圾筐,“一开始我以为他为了你,不会选我演这部电影。”

靳岩予霎时笑起来,微扬着头,像听了一件可笑的荒唐事,吊灯的光投进黯淡的眼底,造成熠熠的假象。

陆文分辨对方的反应,继而联想到被偷拍的约会,不解道:“那你们……”

靳岩予说:“结束了。”他用半湿的手掌抹了下脸,把笑意抹掉,“你以为我们是共进晚餐吗,谈条件而已,他给我两部剧一部电影,也还划算吧。”

陆文不想再聊下去,看了眼手表,说:“发布会马上开始,我该走了。”

“嗯。”靳岩予咬字很轻,“我也该走了。”

这一层楼媒体环伺,一起被拍到会很麻烦,陆文便准备先走,他转身迈向门口,抬手将领带微微收紧。

“你知道么?”靳岩予忽然出声,“曾震舍不得我,只要我肯跟他,我就不愁将来没戏拍。”

陆文停下脚步,一段地位悬殊的关系里,他以为决定者是被依附的那个,没想到却相反。他问:“那你为什么拒绝?”

空了十秒之久,靳岩予回答:“因为我不想当赝品了。”

陆文惊讶地回头。

靳岩予侧立在盥洗台前,右手紧紧扣着台沿,说:“你不是纳闷儿我为什么整你?我告诉你吧,因为你说我长得像瞿燕庭,却又不如瞿燕庭。”

“你少胡说八道,”陆文说,“别把你自己的毛病往瞿老师身上扯。”

靳岩予道:“不信的话你就去问瞿燕庭,问他清不清楚?”

陆文莫名焦躁:“你和曾震的事——”

“你以为我怎么攀上的曾震?”

靳岩予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脸激动起来:“你以为曾震看上我什么?就是这张有点像瞿燕庭的脸!”

“你他妈放屁!”

靳岩予一股脑喊道:“我靠着像瞿燕庭才得到他曾大导演的青睐,我能上他曾大导演的床全凭这几分像!你以为他对着我的时候会叫谁的名字?!”

耳边嗡嗡的响,陆文整个人僵立在门后。

“傻逼。”靳岩予沙哑地说,“曾震最爱的,是你的瞿编。”

洗手间的门沉重闭合,陆文拖着步子拐上走廊,他往礼厅走,靳岩予的话一直缠绕在耳际,像紧箍咒一样勒得他头痛欲裂。

怪不得瞿燕庭不愿他和曾震有任何牵连,是怕他察觉?知晓?那份不肯说的秘密里,除了曾震的心思,是否还有别的?

十多年的师生关系,曾震至今都对瞿燕庭念念不忘,悬殊的地位之下曾震有没有伤害过瞿燕庭?又对瞿燕庭做过些什么?

身旁经过一名服务生,叫道:“陆先生,陆先生?”

陆文失魂地“啊”了一声,目光不太聚焦。

服务生提醒:“您的手机在响。”

陆文摸索出手机,来电显示“瞿老师”,他钉在走廊上看着这三个字,散掉的魂魄一点点凝聚,连眸光都变得幽深。

接通了,陆文把手机贴在耳边,低低地:“喂?”

亲密的恋人之间无法隐藏情绪,仅一个字,瞿燕庭便听出了端倪,问:“发布会开始了吗?”

陆文回答:“马上。”

林榭的餐厅里,瞿燕庭刚起床不久,洗漱完想泡一杯乌龙茶喝,明明没有分神,却毫无预兆地打碎了一只杯子。

他迷信地惴惴不安,踌躇片刻打给了陆文,蹲下身,将碎瓷片捡到纸巾里,另一只手攥着机身:“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文答非所问:“我遇见靳岩予了。”

瞿燕庭没反应过来:“靳岩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发布会?”

“不知道。”陆文说,“也许来找我聊天吧。”

指尖剧痛,瞿燕庭低下头,食指不小心被瓷片割破一道伤口,血滴啪嗒掉在地板上。他有些心慌地问:“你们……聊了什么?”

“曾震,”陆文答道,“和你。”

手机里变成忙音,瞿燕庭喊道:“陆文?陆文?!”

靳岩予告诉他了……他都知道了?

瞿燕庭怔了几秒,猛然起身在短暂的眩晕中奔向卧室,披上风衣向外冲,没处理的伤口仍在流血,却觉不出痛了。

宾利发出急躁的引擎声,驶出林榭园,瞿燕庭狠踩油门滑入大街,他一路数不清超了多少辆车,貌似还闯了一个红灯。

距发布会开始时间过去十分钟,挂了线,陆文大步朝礼厅走去,孙小剑跑过来迎他,气道:“你迟到了,全场都在等你一个!”

陆文没什么表情,将手机塞回兜里。

孙小剑说:“等下态度一定要好,先给导演和媒体们道个歉……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步至厅门外,陆文一下子推开了虚掩的两扇门,灯光明亮的厅内,台上台下无数只眼睛向他望过来。

闪光灯四处闪烁,陆文不眨眼皮地掠过周围的大片媒体,目光直直地投向台上,曾震坐在最中间,他的位置在一旁空着。

主持人活跃气氛,人已到齐,开机发布会正式开始。

陆文登台停在曾震的身侧,坐上高脚椅,余光中曾震上身挺拔,伸着一条腿撑在地上,双臂抱肘等待媒体的提问。

座下是乌泱泱的记者和摄影,第一位提问的记者举了个手,说:“我想问曾导和陆文,面临第一次合作有什么想法?”

曾震先回答:“我很期待。”

陆文拍了拍话筒,拿到嘴边,抛弃拟好的答案说:“我有些疑惑。”

记者说:“为什么疑惑?”

陆文旋转半圈,看向曾震问道:“我想知道曾导为什么会选择我?”

曾震今天没戴眼镜,一切神情都暴露在灯光下,他偏头回视陆文,从容的声音在礼厅里扩散:“综合多方原因,陆文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文垂下手,道:“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吧?”

没了话筒,所有人都不确定他说了句什么,曾震也将话筒移开,倾身离近几寸,说:“我想看看,小庭选的人到底怎么样。”

陆文无名火起:“你他妈少叫他小庭。”

曾震低笑道:“我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你大概还是个不知所谓的高中生。”

“你对他做过什么?”

“他没告诉你么?”

陆文几乎捏碎话筒:“他当不成导演,和你有关是不是?”

曾震仍笑着,和善而斯文地说:“你坐在我旁边,不代表你有和我对话的资格。”

四周逐渐骚动,所有人关注着陆文和曾震,试图探听他们对话的内容,主持人尴尬地等待着,不知要不要继续。

陆文磨着齿冠挤出一句话:“我是瞿燕庭的男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话别说得太早。”曾震沉声道,“发布会刚开始,一切还没尘埃落定。”

陆文问:“你什么意思?”

曾震反问:“前途和爱情你会选哪一个?”

陆文愣住,忽然间懂了,他和靳岩予也许根本不是偶遇。曾震故意要他知道那些心思,就是让他权衡和忌惮。

“你还没红够吧?”曾震说,“应该不想变成靳岩予那样。”

陆文蜷了蜷手掌,问:“那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