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的时候,将军机华迎回了天都的国王陛下,一行人风尘仆仆,虽不见多少伤亡,但都一副憔悴的模样。

擎云抱着皇北霜进了自己的营帐后便再没出来。机华和淼景当然明白陛下的心情,两人亲自守在外面,再没多嘴一句。

擎云坐在床边给皇北霜上药,那么多天了,虽然若问给她做过紧急处理,但仍是拦不住伤口的溃烂。

“恶心吗?”皇北霜问。

擎云摇摇头。

她身上有的不止是那一道重创,还有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

“饿不饿?”擎云上完药,给她盖上被子。

“我冷!”她淡淡说道。

擎云宠溺地一笑,脱了衣服便钻进了被子里,轻轻搂她在怀,大手扣在她的腰上,问道,“还冷不冷!”

“心冷!”她苦笑。

擎云的手抚上她的心口,“还冷不冷!”

皇北霜却一惊,两手飞快地拉开他的,眼神充满恐惧,呼吸也越来越重。

她呆呆地看着她,心口上极其难受。

擎云见她这样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眼一动,一只手再度抚上她的胸口,紧紧地,只是这回任她怎样拉也拉不开。

皇北霜习惯性的恐惧,习惯性的梦魇,在这一刻全数苏醒,若问留给她的,全都是噩梦,那只粗糙的手掌,像是永远扣在她的心口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

“放手,你放手!”她的思绪混乱起来。

“不放!”他的手温柔得如同一汪泉水,顺应着她,抚慰着她。

“听我的,你能忘记,你能…”他贴她耳语,无法与人分享的亲昵,想一人独占。炙热的手掌,逐渐平复着她的心跳,湿润的吻,带着极度的压抑,缠上她的唇。

他们都是寂寞的人,他们出生的时候,都与星星一起陨落,于是,在人世间万丈光华中,他们只看得见彼此…

尽管只看得见彼此,也是一种寂寞。

烈日,烧空。火云,照地。

终于冲破兆淮围困的格心薇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及汗,她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的天地线良久,忽然发出一声撕裂娇喉的呐喊。

那声喊,肝肠寸断,那是一声挽留灵魂的呼喊,那也是一声什么也留不住徒劳的呼喊。她穿着纯白的衣袍,沧桑的褪变,洗不去她绝世容颜不变的执着,而她一生的痴迷,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寂静。

“陛下!”站在一边良久的女官慢步上前,“云沛发来了结盟书,请陛下定度!”

格心薇没有回头,只是手一挥,“不用再说了,汾天支持云沛。”

女官点点头,又道,“可是,陛下,汾天内政不安,贸然参战恐有不妥!”

格心薇一哼,“只是做做样子,帮着呼喝呼喝,谁说要真的派兵了?”

女官闻言,恍然大悟,赶紧回道,“属下明白了!”说完,又想到什么,补上一句,“陛下多保重身体,陛下该明白,情感或许终会消逝,但生命,却可以延续。”

格心薇闻言一动,一手抚上下腹,若问遗弃的,连她一起遗弃的孩子。若问,你不在了,是否代表这孩子命中注定要降生在这世上,你不在了,他便不会是你的耻辱也不会是你的敌人了,他是另一个你!

想着,她一笑,透着些淡淡的母性的祥和,深深看了一眼夕阳霞光,便拉起披在身上的裘衣,淡道,“走吧!”说着,几个人鱼贯离开了城头。

那城头,经风一吹,更加凉寂,灰黄的土墙,吸附着晕红的光影,一深一浅,一高一低,好像正回忆着多少个曾站在那处欲揽天下的人,回忆着站在最高处,不胜寒淡的愁绪。

若问,虽然你是一场灾难,天不纳,地不容。

可是,可是…

黄泉路上你若回头,

是否明了,世上总有个人,献给你的,是她一世的灵魂!

正所谓世事无常,有人欢乐有人愁。皇北霜回了擎云身边,带回一身若问的鲜血。格心薇便从此再无可能追随若问。没有了若问,整个大漠好似都安静下来,好似这一切都可以理智而平静地肃清了。

战火稍息时,尖都亦是萧条一片。

那战倚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明月,只觉得身心疲惫。

他不时轻笑,似是苦中作乐,偶尔凉光照面,他的眼神带着一瞬的淡泊。不知他又想到了是,只从怀里掏出只玉箫来,便就着月光以手指反复摩挲着,若有所思。

“神鬼是何人,且问宝殿侯将行!谁人无三跪,便是谁人为!”

还记得那日萨满在大殿上唱傻了一殿文臣武将的劫歌,那一日,笑的人,都不笑了,没有人敢抬头挺胸,除了她。

那战靠在床上,持起玉箫贴唇吹奏。其实他也是娴熟于筒笛萧埙的人,但自从听过她的曲子,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箫了。事到如今,无数个夜晚,嫦娥山上怀月阁中,再也没有那一抹温如春风的身影。他真想知道,如果他展王是这世上索命的神鬼,那么她的靖天王又是谁?她还会不会,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一至明日破晓,云沛将最后一次对天都宣战,尖都与雪原存亡就此一战。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天都不会轻败,即使冲不破云沛的边关防线,几十万大军的驻守,也足以拉下数十年的硝烟,那样,云沛不如前,天都不如前,一切都不如前了…

这不是他所期待看到的结局,战争从来养育不了天下生灵,战争养育的,从来只是位高权重的贵人,然而,贵人,又怎成得了天下?

生来就是凤凰的命,所以,他常思索着,哪一条路可以得走通!哪一个天下可以唱不响劫难的歌…

神鬼呵,我问,你何笑?

翌日清晨,天边微亮,起了阵阵寒风…

皇北霜一觉醒来,却没见着擎云的身影。心头一冷,便合着被子坐了起来,环视着这个装饰得简朴而威严的营帐。

就在怔然间,忽然一缕阳光射入,皇北霜眼一眯,看不清来人。

“娜袖你醒了!”兴奋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帐帘再度合上,皇北霜这才看清,进来的是夜佩。夜佩端着水盆快步走了过来,眼泪落不停。

“擎爷接您回来的时候,咱们都快高兴死了。一个晚上没睡,全都在帐外候着!”说着,她放下水盆,为她挽起零落的青丝,“奴婢为您收拾一下,好让廉幻他们进来见您!”

皇北霜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让夜佩为她梳洗,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夜佩,我是不是变老了!”

夜佩一愣,“怎么会!您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皇北霜摇摇头,“傻丫头,我不是在说皮相,我是说心啊,为何看到了阳光,看到了你,看到了自己,却还是淡如深渊的沉静。我是否失去了什么?”

夜佩愣了塄,才回道,“娜袖什么也没有失去,千万不要想得太多!”

没一会儿,为她梳好头,穿上淡绿的外衣,夜佩看着她,心里一酸,娜袖真的变了,变得冷淡了,从前的她,眼神总是坚定的,而现在的她,眼神却是冷漠的,再没有丝毫如虹如梦的光彩,她更加艳丽了,却也更加遥远。

皇北霜微侧头看着夜佩,轻轻伸出一手撷下她眼角边的泪水,似知晓夜佩此时心情,便轻道,“不要担心,我还是我,去叫他们都进来吧!”

夜佩点点头,转身到门帘边对着外面招了招手,另十二人立即进了来。

“娜袖!”忘了跪,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们愣愣地看着她。

“坐吧!你们同我之亲,早如兄弟姊妹!”她说。

十三人坐下。

“是莽流的人救了你们?”皇北霜问。

“是!”十三人点点头。

皇北霜一笑,“没事就好!”

十三人看着她,廉幻道,“娜袖现在有何打算?”

皇北霜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润泽了干燥的唇,才问道,“天都和云沛现在是什么状况?”

廉幻赶紧回道,“论阵前形势,天都还是势如破虹,可是现在汾天声援云沛,南方的难民也开始支持云沛,恐怕这仗不是一年两年打得完!此外,天都的小同王,虽然没有兵力,但是据说封关了,时间一长,影响应该不小!”

闻言,皇北霜神色暗了暗,才道,“陛下,宣战了吗?”

廉幻一呆,“哪…哪个陛下?”

皇北霜不由失笑,“展王!”

廉幻摇摇头,“只闻兵鼓战锣响,却还未正式宣战,两军对峙已经不少时日,却一直是胶着状态。”

皇北霜点头道,“是他的作风!”

夜佩三婢对看一眼,问道,“娜袖的意思是?”

皇北霜道,“陛下是个容天下不容自己的人,他本就不愿意打仗,一直都不愿意,布了这么多局,最后恐怕也只是逼擎云和谈。”

十三人沉默下来,再没说什么。

他们为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过七千人左右的厄娜泣族,而如今,无论是哪边获胜,他们的现状已都是不会改变。所以,面对战争,他们总有些局外人的冷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世人多薄情,当一次伤害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人们便感觉不到疼痛,至多,只是对那被伤害的人,慰以深深的同情罢了。

“娘娘!”

这时门外有人唤她,“老叟容豁,不知有否有幸,得娘娘一见?”

皇北霜闻这声音似觉耳熟,再听容豁之名,便是一笑,“容老先生纳智天下,心如明镜,我等俗人,一身红尘,怎见得仙叟一面?当真是不堪一见呀!”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见,皇北霜在擎云身边那段时日,正逢这叟幽禁于鸪劾边城麦卡,为他演算物资调配,擎云对其评价很有意思:酸涩,却是真切,胆小如鼠,却是道尽风云。

皇北霜如此言语,其实也只是逗逗这老头儿,心知这类人,越是待他以礼让,他越是得寸进尺,越是待他以刁难,他则小收锋芒。

果然,容豁在门外一阵尴尬,早闻这位关影王后冰雪聪明,多少大漠豪杰于她裙下追逐,当下自是收起了酸性,回道,“娘娘这是笑话老叟,容豁一生,笔握春秋,对娘娘这等奇人,怎敢冒犯,还请娘娘赐见,容豁不胜感激!”

皇北霜扑哧笑了起来,“那就请先生进屋一叙吧!”

再萍站在门口,便轻轻掀开门帘,让容豁入内。

容豁不由一阵紧张,咳嗽了两下,才一脚踏入,抬头一看——

皇北霜似笑非笑,眼神微波流转,若能洞悉一切。青葱玉手,端着茶杯,刚刚抿上一口,便是淡淡起笑,“人生就如这苦香茶,先尝到香甜者,其后必经苦涩;先尝到苦涩者,继尔必知香甜,人人皆如此,却只容老先生您,如今是香苦同在,一口啖尽人生百态!”

容豁一下痴傻,站在门口不再挪进半步,脑海飞快闪过关于这玲珑女人的许多事情。

十三年前,宁都智叟容若,离开云沛,游走大漠,最后病逝于北部民族厄娜泣,他亲赠《大漠集卷》予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竟是含笑而去。十二年后,女孩和亲,不过一年时光,获封为关影王后,名扬天下。是她,引得狂兵南下。是她,令得天都半路收兵。也是她,割裂格心薇和烟政权,剿杀若问。她,她,她,不过一介女流,她,她,她,在这乱世天下,能算是红颜祸水么?

她如此美丽淡定,坐在那里,只不过嫣嫣一笑,容豁便觉风和水香,一阵幽然。

“容老先生请坐!”

容豁闻言乍醒,带点不自察觉的踌躇,便在一边坐下了。

“容豁自落入公子手中以来,最好奇的莫过娘娘,如今一见,娘娘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得公子如此倾心,老叟当真折服了。”说着,喝上一口苦香茶。

“容老先生,早就听闻您是位倔强人,看来当真,您说您是‘落入”陛下手中,却为何不说是陛下识人知用,给了您一个发挥所长的机会?这历史变迁,多少疑云重重,您可还看得尽兴?为陛下办事,三思而为,当是活下多少性命,您可还满意?这一切,难到不是陛下一番苦心?”皇北霜看着容豁,说话却不留多少薄面。

容豁其实早已臣服,但面对这番犀利言辞,却一阵笑,“得妻若此,公子又夫复何求!”

“我不是他的妻!”这倒是一个痛处,说来两国尚在战事之中,皇北霜的身份确是微妙。

容豁道,“娘娘,天都与云沛势如水火,不是说他们不容,而是说他们各自为政,牵扯着大漠两头,您该知道,这决是动弹不得的制衡关系。一旦破坏,这世界终将生活在尘埃当中!再则,天都小同王,乃公子亲兄弟,便是公子自己也知道,他一离去,王宫内乱岂是那些为了避祸而从小装疯卖傻的王亲们能够压制住的?”

皇北霜沉默下来。

这时容豁倒是笑了,“老夫这一生,最庆幸之事,莫过于遇到北靖天王,区区笔下春秋怎敌他精彩,如今又得幸见着了娘娘,当真是觉得这情这爱,不辱没于家国,不消殆于恩仇,是乃真幸福!老夫曾这样问过公子,‘天下,红颜,公子择一取之!’公子回道,‘皆取!’。不久后,老夫又问,‘天下,红颜,公子择一舍之!’公子笑道,‘俱不舍!’。”说到这里,容豁带着复杂的心情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娘娘,狂莽大漠,只有至霸,却无帝王,这一点,老夫我确与展王陛下一致,无论展王还是公子,在老夫看来皆是英杰,是君命,且是名君命。但,纵使有天大的智慧,天却装不下这人心,如此松散的国土,根本是不可能统一的,娘娘,这一点,您是否也了然于心呢?”

皇北霜看着他,轻轻一笑,却不作回答。

就在一屋子人兀自沉默,闻茶香一度失神的时候,擎云却大步跨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牒文书,身后跟着几个将军以及淼景。他径直走到皇北霜旁边坐下,一脸阴肃。

“陛下!”廉幻十三人赶紧跪迎。

“起来吧!”擎云点点头,将文书丢在了桌子上,便不再做声。直到看到容豁才是一冷,“容老先生也在!“

容豁赶紧起身,点了点头。

皇北霜伸手为他脱下披身铠甲放置在一边,侧头看了看站在近旁的辽震和机华,暗自忖道:两个大将军都不在战场上,这文书是什么内容想来也不用看了。

她扭过头,倾向他,“休战协议?”

擎云唇一抿,没支吾,旁边的淼景倒是猛点头。

“果然…,那你答应了吗?”她问。

擎云眼瞥了一下桌上那牒文书,才道,“哪儿有那么容易!”

“你不答应?”她又问。

擎云没回。

皇北霜往他身边靠上一些,询道,“他许了什么条件?”

这时淼景赶紧回道,“回娘娘的话,那战承诺无偿停战,互不相欠,对于我军南伐以来占领各小国及鹄劾所得之物资永不追究!”

皇北霜点点头,“协议的结果是?”

淼景答道,“疆土不变,恢复鹄劾王室,五十年绝不再战!”

皇北霜笑道,“鹄劾已是中空国,不要也罢,以现在的状况,这条件很合理!”

擎云扭过头,微有怒气地说道,“五十年!真是笑话!”

皇北霜看着他,才道,“天都的小同王是你亲弟弟,现在受赵瑞摆布,就算是不是自己的意志,也已经与你为敌,无论你输赢与否,都将回到天都,介时叛党全要斩首以正皇室,他才十六岁,你下得了这手吗?”

擎云眼一冷,烦躁地一掌落在桌子上,“你们都出去!”

廉幻十三人及淼景几人赶紧鱼窜而出,没有丝毫逗留和回眸。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不管遇到什么事,靖天王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人,即使心有困惑也有人相伴,她也一样。

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人,擎云才叹了口气,搂她在怀,“见到容豁这酸老头儿,感觉如何?”

皇北霜笑道,“容先生可夸赞你呢,你还不知好歹,骂人家酸!”

擎云两手抚在她的背上,十根指头绕上她柔顺的发丝,“他可有夸你?”

皇北霜这下倒不好意思了,只道,“净说些无用的话,我怎好告诉你!”

擎云大笑起来,不再多说,徐徐拉近他们的距离,他要的,只是甜美的吻,而她,任何时候都愿意给。

许久,他们云鬓厮磨,终是淡下胸中烦闷。

擎云叹口气,却道,“岭儿向来与世无争,他与我更是一母所出,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成了赵瑞摆布的棋子,惹了这么个大麻烦!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皇北霜知他现在是多么懊恼,一手贴上他纠结的眉宇,回道,“你迟迟不肯派兵回国,正是为此吗?平乱本是小事一件,可是亲兄弟在赵瑞手上,那两人要死就势必得一起死了!”

擎云抓下她的手,一拽,她坐上他的腿,他靠上她的胸口。

“告诉我,你的想法?”他问。

皇北霜沉默了一会,回道,“你爱我吗?”

“很爱!”

皇北霜笑了笑,“你是否想答应那战的休战协议?”

擎云冷了一会,才道,“是有些考虑!”

“那就答应吧!”皇北霜不待他说更多,便立即回道,“天都国王胞弟与云沛关影王后,以人质的身份交换,你把擎岭送到那战身边去!这样,他可以保住性命,也不必会再受权臣左右。”说到这里她沉吟两久,才道,“而我…”

“而你,留在我身边!”擎云没等她说完便接了下去,“听起来不错,等战争平息了,我也可以用金银赎回岭儿,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娶你为妻!”说着,他一手点上她的唇,“我听出来了,皇北霜,你不想做我的王后!”

皇北霜的唇上是他温热的手指,她往后微移了一下,才道,“擎云,我是真的觉得很累,这莽莽狂沙之下,女人的地位几乎微不足道,这天下都是你们的,我又算什么,名份算什么?那是对爱情的亵渎。王后是何物?无论我如何渴望单纯的相处,事实都是无法真的做到的,在那战身边做不到,在你身边也一样!因为你是国王,所以我不能做你的妻,只要没有这个名,我就不再具有什么政治价值。我也能快乐了,也能自由了,自由地爱你,自由地跟着你,为你看尽天下风雨,只以一双清净的眼睛,我不在你满朝的跪拜中,也不在你王后的寝宫中,但我在你身边,再不是任何人手中的棋!”

擎云听完她的话,两手一收,紧紧扣她在怀。

“嫁给我!我发誓永远爱你!”

她一怔,一双眼顿时朦胧,“我知道,我知道,擎云,可是,你懂的,不是吗!嫁与不嫁,早已无关爱与不爱了。嫁你,是爱你,只是会很累;不嫁,我又怎会不爱你?但我不会那么累!世上多少劳燕分飞,世上多少结发成灰?名份是管不住心的,我又何必为它所累?你懂的,不是吗?擎云!”

擎云看她良久,似有话又无法说出,唯有以吻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