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不及了,就连狼头上半身都已几乎全部陷入黄沙之中,蛮狐咬咬牙,猛力一抽,两人倒在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已无人影的黄沙!

“首领!”嘶竭的叫喊,惊开了天上浮云。

地老天荒是何时,河水干,雷声竭;

至死不渝是何时,山峨摇,青松倒。

万里黄沙飞,千古奇情累,

一叶孤舟渡幻海,何时再轮回。

魂到九霄离恨处,一缕清风吹不散。

问君试剑,一夜箫欢,

却见花开,细语喃喃……

雪原。

擎云正在营帐里一休息,小憩调整,他手里还抱着剑,竟是睡得满头大汗,淼景守在一边!

“霜!”忽然间,擎云一声大叫,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神涣散纷乱。

“陛下?”淼景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挨过去,“陛下怎么了?”

“莽流!莽流的人回来没?”擎云粗气喘喘,顿时觉得心跳不止,好象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口,却又立刻消失一般,他说话很快,透着难以克制的不安,“立刻派人再去汾天!”

淼景一愣,“陛下,昨晚上莽流的人还回来给娘娘报平安,您是不是多心了?”

擎云摇摇头,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酒,刚一入口,就呛得他全吐了出来,“你不懂!你不懂!去找她,听到没?立刻去找她!你也去!”他的声音带着血气。

“是!属下这就去!”淼景第一次见着国王这种模样,连忙点点头!出去时,对着站在门边辽震和机华两位将军道,“我去汾天找娘娘,可是现下,若问的骑兵突袭还没歇,陛下身边,繁请二位加倍小心!”

辽震两人点点头,“放心吧!”淼景一笑,知道这些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话无须太多,便是赶紧办差。

这段时间,雪原战场已是天都大军独掌乾坤,却因为若问那几千不要命的人动辄跑来捣乱,造成军心不稳,可是这帮人似乎并不在意能不能拉住他们的大军,只是一个劲儿地伏击国王陛下,好几次,差点儿让他们得手!

“辽震!”擎云坐在桌边,两眼阴蛰地看着地图,一掌重重拍在上面,“尖都那边怎样了!”语气依旧烦躁。

“陛下!看来是撑不了太久!”辽震回道。

“不能太久是多久?”擎云边说,边将手按在胸口,为什么心跳这么快?“给我撑下去,一旦包围圈形成,这场战争就是我们说了算!”

“是!”辽震点头。

没一会儿,一个小前锋冲了进来,忙往地上一跪,一脸兴奋,“好消息,陛下,黄天狂兵团被围了!”

“什么?”机华大喜,“怎么回事?”

“不清楚,好象是汾天的兆淮联兵,有不少人呢!他们兵分三路围剿狂兵,再加上咱们这一头儿,可算是围得滴水不漏!”那小兵答得流畅,想来这段时间受袭不少,这回总算出了口气。

机华这回算是会了过来,转头对擎云道,“陛下可以放心了,这一定是娘娘的手笔!”说着,忍不住叹道,“自古女子多柔情,想不到这关影王后却不比一般啊!”

擎云眼光冷下来,手还重重揉动胸口,总觉得那里是一片空,斟酌了一会儿,他道,“传令,拨出三个小分队配合兆淮人马,捉拿若问!”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道,“一定要抓到他!”

说完,便再不搭理谁,握紧宝剑,独自坐在一边聚息平气,可是,他的内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动,好象这种无奈的慌茫,只有若问才能回答!

沙漠,火红一片。钻沙是飞在空中的泪,晶莹的光芒好似一首悲歌,与太阳的炙热起舞,与月亮的冷酷交杯!旅人啊,当你游走在这里,一定要戴上柔软的头巾,不要让细沙吹进你的眼睛与口鼻,否则你将坠入永远的黑暗!所以,当你看着这一片迷离,千万不要停留,因为,孤寂……会将你带进深渊,从此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首领!——”

呼喊,得不到回应,两个已如蝼蚁般的身影,就在这片火红中叫喊直至嘶竭也不愿放弃。狼头身体比较瘦,嗓子已然喊破,呛出一口血,他倒在沙土上,一边望着天空红霞,一边继续以已经听不清楚的声音叫喊着首领。

然而,寂静中,一片冷。

沙漠,是不会有回音的,有的,只是呼啸的狂风还有神秘漠测的黄沙!

“我不相信!”蛮狐在那片吞噬了两个人的沙土上来回奔跑着,全身是汗,眼神几乎已无焦距,他耐不住心慌,以同样已经嘶哑的声音对天大喊起来,“我不相信!首领!首领!”喊够了,终于不支倒地。

两人倒在沙土上,望着天上红云,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一世狠绝,三生无悔,

若问,被她抓住的那一瞬间,

你在想什么?

是什么让你挣扎得那样无力,

黄土之下,你可曾明白?

“你们已经跑不掉了!投降吧!”

这里是雪原边境,兆怀的及汉王爷,一把年纪,却是不减威风地坐上马背上,与天都的合围十分成功,被圈在中间无所盾性形的,便是那曾令人闻风丧胆的黄天狂兵团。

这时,诚象站在一群兄弟前面,满脸讥讽,“兄弟们,选一个吧!是干掉这老王爷冲出去呢?还是干掉后面那小兔崽子冲出去?”

兄弟们一阵笑,三千人全站了起来,再不作埋伏状,“诚象,首领要咱们听你的!就直接发话吧!”

“就是!还问什么,你往哪冲咱们都跟着就是了!”

诚象扭过头,堵在他们另一边的是天都的三支先锋队,首领吩咐过他不要来硬的,看来,还是选择突围这老家伙比较好!想好了,他举起大刀,喝道:“兄弟们,咱们这次就当回好人,送这老家伙一程怎么样?”

“哦!哦!哦!”三声应和如浪似海。

及汉闻言一惊,赶紧退到先锋兵的后方,力持镇定地笑道,“哼!诚象,你们只有这么点儿人!不要自寻死路!”

诚象大笑起来,“哈哈,及汉,您老别急,老子就是死也得找够了伴儿!寂寞不着您的!”

及汉满头大汗,不禁又往后退了几步。

“若问何在?”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天都先锋队队长,索拿匝开口了,声音洪亮。

诚象回过头,讥道,“你小子算个屁,给老子闭嘴!”

索拿匝闻言手一举,刹时万箭上弦,风声顿消,他虽年轻,却是一直受靖天王直接提拔的旱将,沙场之上,全不然不若及汉那般狐假,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又问了一遍,“若问何在?”

诚象一瞧这人气势,便心生不妙,于是不动声色的回道,“首领怎会亲自来?听着,要干就干,怕死老子也走不到今天,何况,就算一个不小心真让你小子干掉了,首领也会用你们的血来祭咱们!划算得很!”

“若问不在?”索拿匝目光嗖地暗下,侧过身对着旁边的副将低道,“你立刻去通知陛下!”副将点点头,策马奔去。

“诚象是吧!”交代完,索拿匝又回头看着被围住的三千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些不要命的队伍,要是真打起来,恐怕两败俱伤!可是,我们也是军人,上面下了死命令,我们就必须遵守!不过……”他说到这,骑马往前了几步,“我想还有个办法,可以避免大家拼这一场,你要不要听听?”

诚象看着他,不作支应。

索拿匝一笑,“只要若问肯交出弱水城市民,我们就放你们走!”

诚象闻言,狂笑起来,“你当咱们是傻瓜?交人!死得更惨!”

“傻不傻由若问决定!希望你们乖一点,起码,谁都不想死得不值得吧!”索拿匝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狠,身经百战的他显然不会轻易被这些狂兵吓到。

靖天王此刻正在中区战场后方指挥兵向,上阵者机华,当前形势大好。

“陛下!淼景回来了!”

擎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见到淼景入帐,不待他行礼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怎样?人呢?”

淼景面带菜色,摇摇头,“及汉府封锁了消息,我带人潜进去搜查!可是……”

“说!”擎云握在剑上的手一紧。

“只找到了娘娘的那十三役随,他们说……若问劫走了人!”

闻言,擎云陡然一阵晕,一整天心神不宁难以平复,果然是出事了。

“陛下,索拿匝副将求见!”这时,门外有报。

擎云眯起眼,薄唇抿了抿,终于又坐了下来,散发出肃杀之气,“叫他进来!”他道。

“陛下!大将着我来报!”那副将一入帐便赶紧跪地回话,“我们已经成功包围黄天狂兵团,但是对方只有三千人,且其首领若问,并不在其中!是剿灭还是拿下,请陛下定夺!”

擎云一哼,“拿下!”

淼景上前一躬,问道,“要用他们来交换娘娘吗?”

“若问!”擎云这时已经听不进任何话,握拳的手青筋暴起,少时,他才转身喝道,“辽震,加快中区包围!明天日落之前,一定要把那战封锁在西边战场!”

辽震应。

“淼景,你去拿下黄天狂兵团那群疯子,然后立刻到弱水与若问换人!一刻也不许延迟!”

淼景应。

说完了,擎云手一挥,“出去!”

众人对看一眼,赶紧退出营帐。

皇北霜……

无论你在哪里,都不要彷徨,只要你活着,踏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无论你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要绝望,只要你活着,倾毕生之所有,我终会治愈你!

因为,只有你,才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芒!

皇北霜……

想对你说的话,还有太多,

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声声吟,问伊人在何方,水边唱,行舟独往……

两情悦,许诺永不相负,剑光闪,破空而出……

爱与恨,何时歇;天与地,何时老;

荒世苍凉,待到再相逢,

便是亘古痴心主,再无别离伤心处!

昏暗中,光线虽然稀薄,但依旧隐约能看到周围灰色残破的墙壁上雕龙刻凤,约近十五米高的墙涧中间,不停地有细沙落下,只听见沙沙作响。

“妈的!”

随着一声咒骂,往那暗涧一看,竟然是满脸灰尘的若问,他手里还抱着皇北霜,两人就这么靠着一支长枪,危险地嵌在两堵墙之间,黑暗里无法准确地估计离地面尚有多高,若是直接这么摔了下去,九成大凶!

“这什么鬼地方!”若问一边咒骂,一边往墙坑上挪,抱着已经不明生死的皇北霜,不知爬了多久,他的掌心不断被墙棱划破,血汩汩沿着胳膊往袖子里淌,终于,在他这条手臂报废之前,两人总算着了地。

他将皇北霜放在地上,便四处看了看。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虽然很黑暗,却不知哪来的光线,透着柔和的红晕散在每一个角落。这应该是一座宫殿,墙壁非常高,虽然多处已经倒塌,但依旧令人惊叹于它的华丽和恢弘,墙门阑边,风不知从哪儿来,推着破碎的纱绸轻轻飘动。

这座破旧的宫殿给人的感觉太荒凉,仿佛带着说不完的秘密,道不完的忧愁一般,让人寒从心生。四处查看好一会儿,找不到一点人气,若问唇一抿,回身抱起皇北霜,他的手臂此刻刺疼的如同尖刀刻骨。咬咬牙,却颠颠簸簸地硬是将她抱到了这宫殿一块正墙下的床上,往上一扔,顿时黄灰飞动,“咳!”他被猛呛了一下,然后赶紧坐在床边狠狠拍着皇北霜的脸,可是,经过太长时间的沙漏,又曾受他一枪贯穿,皇北霜肺里吸入了太多灰尘,此刻几乎已是呼吸全无。若问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在拍了很久依旧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眼神终于暗了下来,带血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脸,似乎想以血为妆,重新润色她的风采。

他轻轻地勾勒着她的唇线,忽然觉得吼间一阵哽,转过头,看着仍然插在她肩上的长枪,眼一冷,大手紧紧握上枪柄,好一会儿便是猛地一抽,长枪离身,和着热血被远远抛在了一边。“啊!”就在那一瞬间,皇北霜嗖地睁开了眼睛,看来是剧烈的疼痛将她最后一丝幽魂唤了回来,“咳咳!”嘶哑的咳嗽声,表示她的喉间依旧吸附着许多的灰尘。

“没死?”见她竟是醒来,若问有些惊讶过度,两手赶紧扯下衣服,撕成几条绑在她的肩上止血。皇北霜眼睑只能半开,看着若问,气若游丝地喘起气,喉管里的干沙灼得她意识不清,断续喃道,“水!”

若问呆呆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

她的命果然够硬,比谁都硬!

“这个地方叫做废都!”

不知过了多久,皇北霜靠在床上,手里还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盏里盛着意外清澄的凉水。喝了几口水,她总算好一了点,抬头环顾四周,竟是露出一脸无比惊讶的神情。

“看来,我们遇到的不是流沙!”

“不是流沙?”若问蹲在一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打火石,架上个坑,正在烧水。

“这叫落涧!”皇北霜道,“按照《大漠集卷》上说的,这应该是一千年前,天朝遗址。掩盖在黄沙之下,每当一个柱梁倒下,便会有一角崩塌,沙子就会往下落,造成落涧。若问!你的命真大,这样都弄不死你!”说着,她无趣地一笑。

若问猛地站起来,提着烧好的水,神情阴肃地走过去。看了她半天,什么话也没说,一把就撕开她的衣服,吓得皇北霜往后一倒,“你干什么?”

“哼!”若问没理,就着她的衣服放到水盆里,拧了拧,以温热的湿布为她擦拭起伤口,受这么重的伤,如果不好好处理,随时可能没命。擦完了,他重新给她包扎好,没看她一眼,又坐到一边,拾起地上的长枪,兀自沉默。

皇北霜象看着另一个人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若问,许久,终于忍不住探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若问抬起头,舔了舔枪上的血,笑道,“要我陪你?皇北霜,你真够胆,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还跑什么?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皇北霜靠在床上惨笑起来。“这里只有水,没有食物,梁柱又一根接一根倒下,饿死之前就会给活埋了!”

“我们不会饿死!”若问待她说完,却是肯定地答道,“这里有蛇!而且很多!”

皇北霜一呆,“你怎么知道?”

若问冷冷一笑,“看看你后面!”

皇北霜闻言,顿时冷汗直冒,她没有回头,只是竖起两耳,听着身后声声交错蛇吐信的声音,然后,两眼直直地看着若问,一动不动。

若问看着她,他就喜欢看着这样的她,害怕,无助,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若问走过去,一枪刺上,只听叽的一声,再抽回来时,上面已经串着三条灰色的蛇。就着这个姿势,他压住呆掉的皇北霜,笑声里带着戏噱,“怎样?喜欢哪条,粗一点的?还是细一点的?”下流的气氛,顿时蔓延。

“滚开!”皇北霜回过神,本能地往后挪。

“呵呵!”若问看她一脸凶样,倒是觉得无比开心,讪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拎起那三条蛇,便是到一边忙活,乍一看,还真有些火夫的调调。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擎云,约了七日再相见,现在却连外面是昼是夜都不知道。死了还一了百了,现在这样反而是场折磨。想着,她缩成一团,看着若问在那不亦乐乎地煮蛇汤,竟不自主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轻松?一点也不怕吗?”

若问背对着她道,“怕什么?死了就死了,没死就好好活着,饿了就找东西吃,困了就睡觉,死了以后是怎样的我是不知道,起码我知道活着的时候想要做什么?”

皇北霜听着他的话,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那你都想做什么?”

若问回头看着她,“玩女人,喝好酒,吃好肉,看见谁不爽就干掉他!就是这样!”

皇北霜闻言一愣,别过头,再没有看他。两手紧紧抱住膝盖。

“冷吗?”若问看着她,她摇摇头。

若问是残忍的,可他也是单纯的,

若问的欲望,每一个人都有;

若问是错误的,可他也是正确的。

若问的爱恨,比所有人都清楚;

对着这样一个人,你还能说什么?

那天她吃的蛇汤很恶心,没有味道,腥气很重,若问挖了完整的蛇胆逼她吞下,然后,爬上床,紧紧抱着她。

“放开我!”她低吼,尽管她已全身冷得像一块冰。

“如果这样不能让你暖和一些的话,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若问一笑,按住她就是重重一吻,两个人的嘴里都是蛇肉的腥气,唇舌之间,瞬间纠缠成结。皇北霜被迫逐渐往后倒下,毫无抵抗之力。

……

擎云的吻,总是徐徐诱惑,令她情不自禁地放开自己,令她难耐地渴望更多!

若问的吻,却相反,他总是粗暴的,如果她没有反应,就算令她受伤也无所谓,非要吻到她张嘴回应才会罢休。

“皇北霜……”细语喃喃,竟是来自若问。紧紧抱着她,他一手伸进她的衣服,带着些虚汗的手掌,死死握住她的左胸,掌下,是狂跳的心。

“你的心跳,很快!”他流连地嗅着她脖子间的馨香好一会,才抬头俯视着怀里的女人,她一脸潮红和惊慌,好象上了妆一般明媚动人。

“对你,我有很多事情的想做,这是其中一件!”说着,他紧紧压住她,令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下的躁动。

皇北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灰色的眼看着他,擒满泪水。和擎云那近一个月的云雨,她深深地了解男人的欲望是一种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