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

他望向来时的方向,俊颜沉静如水,好像凝神在听动静。

她不由得犯愁,这三更半夜的,在这野外、悬崖,夜风冷凛,不冻死才怪。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手足冰冷,抱紧自己。

忽然,苏惊澜捂着胸口软倒,呕出一口鲜血,洛云卿连忙扶着他,又担忧又紧张,“大人,你怎样?”

淡若琉璃的月辉落在他脸上,雪白的俊脸浮现一抹青白。

接着,他又呕出鲜血,虚软地坐在地上。

她抱着他,感觉他全身的重量都在自己手臂上,感觉他虚弱得快死了,忧心如焚,手足无措。

他竟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也许,这两日是他元气大伤的时期,与鬼面狐狸大战一场,耗尽内力,又疾奔这么远,铁打的身子也会垮了。

想到此,她的心痛起来,有如刀刺。

倘若这时候鬼面狐狸追上来,他定是无法阻挡,怎么办?

“大人,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洛云卿见他打坐调息,担心地问。

苏惊澜掀起眼帘,站起身,行至悬崖边。

她往下望去,三魂七魄又摇晃起来。

这深渊不知有多深,摔下去必死无疑。此时,下面黑魆魆的,根本看不见什么,却似一个巨大的魔洞,一旦掉下去便尸骨无存,令人惊怕。

忽然,他勾住她的纤腰,纵身跃下。

她尖叫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要跳崖?

原来,他是带着她跳到悬崖下方一丈处的棺木里。

这棺木的棺盖只关闭一半,躺下来后,苏惊澜用内力合上棺盖,只露出一丝缝儿透气。

洛云卿惊讶,这棺木并不拥挤,是寻常棺木的两倍宽,正好可让他们并肩躺着。

鬼面狐狸追到这里,应该料想不到他们会躲在悬崖处的棺木里。

天地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与野兽的嚎叫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棺木里昏暗,她往上看,正巧看见一颗光芒璀璨的星辰,似是遥不可及,又好像近在咫尺。

暗影中只有流泻进来的零星月辉,她看见他的脸俊美如削,线条冷峻,雕刻一般鬼斧神工。

为什么他总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死鱼脸的样子?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对他这冷冷、酷酷的死鱼脸心动,就是忘不了。

鬼面狐狸连续两次抓她,他都碰巧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现在,他们挨着躺着,心却无法靠近。

顿时,洛云卿觉得惆怅不已。

“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鬼面狐狸会不会追到这里?”

“这棺木不会掉下去吧。”

苏惊澜没有回应,鼻息匀缓,好像睡着了。

躺久了,骨头酸麻,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凝视他。

这男人太美了,阴柔与俊朗完美地融合于一张脸,就连女子也妒忌他的美貌。三千银丝铺满了棺木,宛若深海缓缓飘动的水草,充满了灵性,缠绕着人的心。

洛云卿呆呆地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触他的脸。

指尖刚刚靠近,手就被他握住。

她又羞窘又尴尬,抽出手,换了躺姿,背对着他。

心,怦怦地跳。

下定决心忘记他、斩断情丝,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

不知躺了多久,洛云卿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大亮。

彤红的朝阳将整个苍穹、人间妆点得流彩艳红、生机勃勃,云海变幻,气象万千,万丈霞光在半空流转,熠熠生辉。

棺盖移开了一些,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受到沁凉的冷风,听到小鸟的啾啾声,觉得大自然的清晨就是不一样,齐聚天地之精华。

过了一夜,鬼面狐狸早就放弃追他们了吧,他们安全了吧。

她侧头一看,苏惊澜双目半眯,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好些了吗?”

“嗯。”

“你为什么两次救我?”

他干脆闭上眼眸,无视她的问话。

洛云卿不罢休,又问:“鬼面狐狸一现身,你就出现,是巧合吗?”

苏惊澜清冷道:“即使鬼面狐狸抓的是小猫小狗,本座也会出手。”

好吧,算她自作多情。

她用双手推棺盖,棺盖纹丝不动,饶是她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推不动分毫。

他单掌推,一下子就将棺盖往后推了一些。

她坐起身,晃晃脑袋,伸伸懒腰,突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咕咚…咕咚…

“棺木在晃动。”苏惊澜淡淡道。

“棺木为什么会晃动?会不会掉下去?”洛云卿全身紧绷,不敢再乱动,手足僵硬。

“你坐起身,棺木失去平衡,便会晃动。”

她慢慢躺下来,侧身躺着。

与?他相处再久一点,有什么不好?

因此,她不问什么时候走。

只是,太安静了,静得可怕;太无聊了,无聊得发霉。再者,他不说话,这不是憋死人吗?

她灵机一动,抓起他一绺银发,把玩着,时而挠挠自己的掌心,时而用嘴吹吹,时而编织成麻花,还伴以夸张的表情,自娱自乐。

起初,苏惊澜视而不见,渐渐的就不淡定了,不耐烦地叹气,揪走了自己的银发。

她眨眨眼,“真小气。对了,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银白色的?跟你吸人血有关吗?”

他再次阖上双眸,纤密的睫羽阻挡了一切。

洛云卿看着这张阴柔而冷峻的脸,情苗悄然生长…

凝视半晌,她情不自禁地俯首,吻他的唇…

不!不行!

决定斩断情丝,就不能再放纵自己!

在与他的唇仅有微末的距离时,她停住,慢慢远离。

陡然,她的后脑被一只手掌往下压,她的唇落在他的薄唇上!

他…他…他…

那她就不客气了。

洛云卿发动攻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他性感的薄唇。

苏惊澜张唇,直闯她的蜜口,时而与她的灵舌追逐嬉戏,时而紧紧吸着,不让她透气。

她也不甘示弱,蹂躏他的唇舌。

呼吸骤然急促,体温飙升,这个热吻愈发狂野不羁、激情四射。

原来,他是那种表面一本正经、内心禽兽的闷***男人。

只是一个吻,洛云卿就觉得全身燥热,似有一***的热流不断地刺激她的感官神经,酥酥的,麻麻的,很过瘾,很舒服,却又令人难耐不安,想要更多的抚慰…

棺木再次晃动起来,越来越剧烈,她沉迷于情爱里,没听到,但苏惊澜听到了。他推开她,想让棺木平衡、稳定一些,但已来不及,整个棺木滑落,坠入万丈深渊…

————

在棺木里和喜欢的男子共度一晚、激情一刻已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致使棺木坠入深渊,更让人羞愧得想死。

只是,洛云卿想不通,以苏惊澜的本事,怎会没有察觉有危险?或者为什么没有预料到?

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太过动情,以致忘情。

坠落万丈深渊的过程中,苏惊澜抱着她,她也死死地抱着他,死也要死在一起。

峭壁上有树,他脚踏树枝,借力打力,缓缓坠落,也没有被树枝割伤。

“嘭”的一声,他们落入碧潭,沉入潭底。

洛云卿被碧潭的水流冲得脑子发晕,且潭水冰寒刺骨,刺激得她的脑子转不过来,半瞬才回神。

苏惊澜漂浮在不远处,四肢飘动,双目紧闭。

糟糕,他不会是元气没恢复,方才用了内力,体力耗尽,昏厥了?

她拖着他奋力地向上游,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上岸。

他平躺着,脸庞白中泛青,鼻息若有若无,再不施救,只怕命不久矣。

怎么办?怎么办?

先看看体内有没有积水。

她心慌意乱,很害怕他醒不过来,很害怕,但她仍然娴熟地按压他的胸口。接着,她给他做人口呼吸,往他口中吹气。

苏惊澜的眼皮微微一动,眼珠子滚了一下,眼眸露出一条缝儿,可是又闭上了,她忙着给他吹气,并没有看见。

施救良久,他还是毫无动静,洛云卿越来越慌,越来越怕,紧张地按压着,口中念叨着:“你不能死…你是国师,无所不能,怎么能死…你体内流着我的血,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能死!”

说着,哭着,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nbs?p;她不放弃,一直为他施救…她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即使他真的一点反应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吐出一口水,她惊喜若狂,又哭又笑地叫:“大人…大人…”

然而,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了。

怎么会这样?

洛云卿抱着他,泪流满面,喃喃地叫着他。

心痛如割…

心,碎了…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想起来了,他元气大伤,内力耗尽,就要吸血。只要他吸了她的血,他就能恢复元气!

她在草地上找了一块小石子,咬着唇,划开左手腕,鲜血涌出来,流入他的口中。

剧烈的痛折磨着她,令她头皮发麻,心房紧缩。

鲜血汩汩流出,眩晕一阵阵地袭来,终于,洛云卿撑不住了,晕倒在草地上。

————

一挂瀑布从半空飞流下来,一汪碧水寒潭清澈见底,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碧潭四周是草地,不知名的野花色彩缤纷,奇香阵阵。

这个山谷风景优美,环境清幽,真乃世外桃源,犹如仙境。

苏惊澜苏醒后看见的便是这幕奇景,接着,他看见洛云卿倒在身旁,她面色苍白如纸,左手腕鲜血淋漓,草地上还有一摊血,触目惊心。

原来她割脉让他吸血,难怪他觉得元气恢复了不少。

他采了三种草药,嚼烂后覆在她的伤口上,包扎好。接着,他用内力为她医治。

医治后,他静静地看她,她仍然昏睡,宁静的睡颜宛若一朵玉洁的白莲,悄然绽放。

棺木里,他们火热的狂吻;方才,她吻他,往他口中吹气;她还割脉让他吸血…这一幕幕,在他脑中回荡…

他缓缓伸手,拇指轻抚她雪玉般的腮,目光清冷,隐藏着不易察觉的、一丝丝的怜爱。

忽然,她的眼皮动了一下,苏惊澜立刻坐好,打坐调息。

洛云卿睁开眼眸,看见他好好的,欣喜地笑,“大人,你没事了?”

“嗯。”他轻声道。

“太好了。”她兴奋道,却看见自己的左手绑着雪白鲛绡,这才知道他已为自己包扎好伤口。

咕噜,咕噜。

这声音也太大了,五脏庙唱起空城计了,她尴尬道:“你饿了吗?我去找点儿吃的。”

苏惊澜轻轻点头,“别走太远。”

她一溜烟地跑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回来,两手空空,抱歉地说道:“这附近没有果树,也没有野鸡野鸭,找不到吃的。我去捉鱼吧。”

“你的手有伤口,我去捉鱼,你坐在这里烤火。”苏惊澜生了火,他们的衣袍湿透了,若不烘干,只怕会着凉。

“我正觉得冷呢。”

洛云卿坐在火堆边,看他捉鱼。

他站在岸边大石上,想下水,可衣袍过于宽大,很不方便。于是,他长身玉立,神态悠然,五指微转,碧潭里便有水柱喷溅而起,连带的鱼儿也飞起来。他再次转动手指,四条鱼便飞上岸,任人宰割。

她瞠目结舌,用内力捉鱼?可真新鲜。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头晕脑热、四肢冰凉,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侵袭而来,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