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萧综不耐烦地问。

“殿下,有三个刺客闯入府中。”外头的人禀报说。

“如此小事不要烦本太子!”

萧综呵斥后,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他摇摇头、闭闭眼,但头更晕了,眼睛更模糊,也使不上力。

这是怎么回事?

洛云卿轻而易举地推翻他,下榻穿好衣袍,看着摊在榻上的太子,浅浅一笑。

“你对本太子做了什么…”他连忙下来,想抓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只是在脸颊、脖子上抹了一点可令人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药粉,如若殿下不碰我,就不会有事。”

这几日,她出府前都抹上这种药粉,以防色狼。

萧综支撑不住,再次软在榻上,“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殿下,小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倘若殿下不肯罢休,下次就不只是这样了,或许会有一柄匕首***殿下的心口,血流如注。”

洛云卿冷冷地眨眸,转身离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想追出去,却没有力气。

闯入太子府的三个刺客,看见她出来,迅速带着她逃出太子府。

原来,他们是萧昭的人,奉了他的命暗中保护她。

她平安回府,不远处的暗影中,树梢上,站着一个人。

雪白的广袂与银发飞舞在寒冷的风里。

————

沈皇后的脸基本痊愈,这日,苏惊澜最后一次来例行诊治。

她看了看铜镜中那张不复以往光滑的脸,感伤地问:“国师,本宫的脸能恢复如初吗?”

他淡漠道:“臣医术不精。”

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无能为力。

可是,这张脸红一块、白一块,干燥脱皮,余生以这张脸对着陛下和所有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国师,放眼齐国,你医术最高,若你不能令本宫的脸恢复如初,还有谁呢?”她泪光隐隐,楚楚动人地恳求,“本宫求求你,你想想法子。”

“臣有心无力。”他躬身道。

“国师,你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沈皇后拉着他的衣袂,可怜兮兮地哀求。

“臣…回无极观翻翻医书典籍,尽力想法子。”苏惊澜轻淡道。

“好好,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她欣喜地笑。

他本要离去,又忽然回转身子,道:“皇后,近来太子可有进宫请安?”

沈皇后眉心一蹙,“倒是有好几日没进宫请安了。”

他忽然提起太子,必定是太子有事。

她问:“近来太子可有行差踏错?”

**国师会帮卿儿吗?

不辞冰雪为卿热(十二)来硬的

“臣无意中听闻,太子出入烟花之地,看上一个姑娘,逼那位姑娘服侍太子。舒悫鹉琻”苏惊澜的声音清冷如春水,春寒料峭。

“胡闹!”

她陡然怒喝,气得拍案,半瞬才稍稍平息怒火。

沈皇后又道:“太子胡作非为,本宫定会好好管教,谢国师相告。”

他雪白的脸淡若烟水,“臣向皇后禀奏此事,只是不愿太子失去民心。泶”

她点点头,“近来陛下颇为倦怠,国师能否为本宫先压下此事?本宫相信,太子只是一时糊涂。”

苏惊澜颔首,尔后告辞。

她望着国师仙风道骨的背影渐渐消失,眉心紧紧地蹙起来铟。

这个国师,是太子登基的绊脚石,但如若有心拉拢,也有可能成为她的人。

————

洛云卿不知是不是那次令太子知难而退,太子不再纠缠她,她过了一个喜庆、祥和的年。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晚,她和墨香、书香上街看花灯。

长街灯火如昼,旖旎成一片绯红流彤的彩雾。

看花灯的人很多,喧闹声声,各个摊贩前都围着人;每一盏花灯都美得如同一个正当风华的姑娘,令人爱不释手。

墨香、书香都提着两盏花灯,洛云卿看见一个小摊贩在卖酒酿元宵,便要去尝尝。

忽然,有两个青衣壮汉挡住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路?”墨香挺身而出,凶巴巴地问。

“洛姑娘,我家公子有请。”壮汉彬彬有礼地邀请。

“你家公子是谁?”书香问。

“姑娘去了便知。”壮汉道。

洛云卿腹诽,难道是萧胤?或者是萧昭?除了这两人,不会有别人了。

然而,她猜错了,她万万想不到,是那个她痛恨的人。

来到隔壁一条街,没有行人,却挂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花灯,美轮美奂,犹如仙境。

这条街为什么一个人也无?太奇怪了。

墨香、书香惊叹不已,仰着头看花灯。

洛云卿举目四望,看见一个人从斜侧走出来。他内穿宝蓝锦袍,外披墨氅,伟岸俊朗,脸上漾着淡淡的微笑。

是太子,萧综。

她惊得合不拢嘴,怎么会是他?

他挥手,几个壮汉拉着墨香、书香后退一丈远。他站在洛云卿面前,温和地问:“喜欢吗?”

她不作声,脑中充斥着他以前的恶行。

“很惊讶?”他微笑的模样还是挺有人样的,“惊讶是人之常情。”

洛云卿腹诽,这是惊吓好伐。

萧综笑道:“我命人做了这么多花灯,花了几个时辰把花灯挂上去。”

她蹙眉,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前阵子我做了一些事令你饱受惊吓,伤害了你,今日这花灯街,算是向你致歉。”

他的语气还挺诚恳。

她愣愣的,感觉像做梦,太不真实了,又觉得一个那么坏的人向自己道歉,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不,是毛骨悚然。

“为何不说话?”萧综皱眉问。

“我…我只是路过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无论太子变好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

他拦住去路,“我真的很有诚意,为何不接受我的歉意?”

她干笑,“你是尊贵的太子,是齐国未来的国君,没必要跟我一个平民百姓致歉,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就行了。”

“你好像当我是洪水猛兽。”?他眉宇略紧,“我真的令你害怕吗?”

“不是…”她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现在太子是一只温和的羔羊,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只吃人的猛兽,“殿下英武不凡,怎么会是洪水猛兽,只是,我与殿下并不熟…”

“你不说,我也知道。”萧综低声叹气,“年前我那般逼你,你怕我也属人之常情。”

她腹诽,算你有自知之明。

花灯璀璨,光影朦胧,流淌在他脸上,他俊朗的脸膛变成了暗红色,“我自幼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宫人、奴婢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因此,在我看来,皇位是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只要我想要,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属于我。”

洛云卿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他苦涩地笑,“年纪渐长,母后对我约束了些,我很是不服气,总是与母后作对。母后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偏要做。因此,我常常闯祸,母后就不停地为我善后。”

她还是不作声,静静地听他说。

“你不畏强权,一再拒绝我,我就越想降服你。”萧综盯着她,眉宇之间全无邪肆、淫恶之色,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母后知道了这件事,训了我一顿。母后讲了一番道理,我终于明白,得到一个人,并不难,但得到一个人的心,并非用强权、霸道就可以得到。”

“殿下明白就好。”

“母后说,当你整日整夜地牵挂一个女子,想无时无刻地与她在一起,这就是让人欢喜也让人痛苦的男女之情。”萧综轻握她的香肩,眼里漾着动人的情丝,“我活了二十八年,终于明白,喜欢一个女子,是这种滋味。”

洛云卿吓得心肝儿乱颤,他说什么?他这是对自己表明心迹?

他深情款款地看她,“即使我有太子妃,有几个侍妾,但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女子。洛云卿,我喜欢你。”

她身子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承蒙殿下错爱…其实,殿下从未被人拒绝过…才会这样想…过阵子,殿下就会想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一过,就什么都没了…”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贪新鲜。”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是真心的。”

“殿下,我无意嫁入皇室,还请不要白费心机。”

说罢,洛云卿落荒而逃。

————

一定是见鬼了!

本以为摆脱了太子,却没想到招来更大的麻烦。

洛云卿头疼死了,太子会怎么证明呢?

然而,没等到太子的纠缠,却等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

这几日,北魏、柔然使臣来齐国贺新春,在宴请使臣的国宴上,使臣听闻齐国找到了已消失数十载的凤血九鸾冠,想一睹风采,长长见识,好回国跟他们的陛下讲述见闻。齐皇和沈皇后商议后,展出凤血九鸾冠,让两国使臣一饱眼福。

凤冠亮相之后,大殿的万千烛辉被凤冠的玉光、金光压了下去。

众人叹为观止,大赞齐国有福。

北魏使臣忽然走到凤冠前,绕着圈子走了片刻,然后问,这凤冠当真是消失数十载的凤冠?

沈皇后自然说千真万确,北魏使臣说,他的陛下也曾找到凤血九鸾冠,不过皆是假的。他还说,有一法子可鉴证凤冠是真是假。

众人忙问是什么法子,北魏使臣道:月夜,在户外空旷处,高高举起凤冠;倘若凤冠为真,经月光照射,凤冠会在地上投射出一只凤凰振翅飞翔的影像。

齐皇、沈皇后为了证明凤冠是真的,同意做这个验证。

结果是,萧胤献上的凤血九鸾冠是假的,没有投射出什么影像。

有大臣认为这只是北魏使臣的阴损手段,目的是令齐国自愿丢弃凤冠,如此一来,北魏便可轻而易举地得到凤冠。

最后,齐皇仍然将凤冠收在宫中,命人严密看守。

让洛云卿担忧的是,萧胤不见了。

&n?bsp;他会不会被抓入天牢?

她去找萧昭,他说,使臣已经走了,凤血九鸾冠还收在宫中,至于真假,父皇偏向于…假的。

北魏使臣揭穿了凤冠是假的,齐国大失颜面。

“那萧胤呢?被抓了吗?”她着急地问。

“前日被关入天牢的。”萧昭安慰道,“你无须担心,萧胤毕竟是靖王的长子,父皇和皇后不会滥杀无辜的。”

“哦,那就好。”

洛云卿担心的是,如若查出萧胤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消息,她会不会再入天牢?

萧胤的背后有手握重兵的靖王,可是她的背后有谁?国师会帮她吗?萧昭?太子?

忐忑地过了一夜,太子的近身内侍来请她,说有重要事商量。

来到太子府,她看见萧综在大厅焦急地走来走去,满面忧虑。

“云卿,大事不妙。”他急切道。

“什么事?”洛云卿的预感很糟糕。

“萧胤被关入天牢,那个常州恶霸已押解进京。”他忧急道,“萧胤的仆从小轩说,是你先得知常州恶霸手里有凤冠,是你告诉萧胤的。”

她点头,“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胤。”

萧综道:“在父皇和母后眼里,并非如此。他们认定,是你与常州恶霸合谋,把凤冠卖给萧胤,欺君罔上…”

洛云卿如遭雷击,这什么跟什么,她只不过帮萧胤找凤冠而已。

“萧胤献上凤冠,本是好事,可是现在变成了催命符。”

“萧胤会被斩首?”

“那倒不至于,毕竟靖王手握重兵,父皇还要倚重靖王保家卫国、守卫长江一线。但这件事必定要有人来担罪。”

她明白了,凤冠一案要一个人来背黑锅,那个人就是她。

萧综握住她的手,“今日晚点儿就有官差去抓你,你务必躲一躲。”

洛云卿心慌意乱,能躲到哪里去?

不对,如若这件事真的会有如此结果,为什么萧昭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这出戏,是太子自导自演?

无论是怎样,她都不能轻易相信太子的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