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相告。我先回去了。”

“云卿,你不信我说的?”他拉住她,颇为受伤。

“不是不信…”洛云卿不想再留在太子府,不想再与他多待一时半刻。

“你去换一身男袍,然后我带你出去,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萧综吩咐下人拿来一身男袍,让她去更衣。

更衣后,她和他坐在马车里前往凤凰楼。

远远的,她看见四个官差从凤凰楼出来,前往洛府。

马车跟在官差后面慢慢行驶,官差进府搜人,半盏茶的时间后才出来,空手而回。

眼见为实,洛云卿不得不相信太子说的是真的了,怎么办?

“明日我进宫向父皇、母后求情,但你必须先躲在安全之地。”萧综眉宇紧凝。

“我躲在哪里?”

她心慌慌的,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躲在无极观,可是,上次国师不帮她,这次会帮她吗?

想起国师,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罢了,无情的人,就不要去想他了。

萧综道:“若你信我,暂时住在我别苑。”

洛云卿犹豫了下,终究答应了。

————

太子派人去找秀娘,对她透露,小姐暂时安全,无须担心。

洛云卿见他规规矩矩的,也就放下心来,在厢房歇会儿,黄昏时分去用膳。

膳厅里,萧综站在窗?前,一袭宝蓝色金线绣锦袍衬得他身形俊伟,沉静的背影颇有几分未来国君的气度。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朗朗笑起来,“云卿,来,与我一道进膳。”

洛云卿坐下,“让殿下费心了。如若殿下有要事在身…”

“入夜了,哪有什么事。”他热络地夹菜放在她碗里,“尝尝我这别苑厨子的手艺。”

“殿下客气了。”

她吃起来,默默想着,太子这般平易近人,还真让人不习惯。

二人边吃边聊,他还挺能说的,口若悬河,不停地说,还一边吃,她真服了他这伶俐的嘴。

饭后,他的近身仆从奉上一只锦盒。

萧综打开锦盒,取出一支金光闪耀的金钗,形为龙戏凤,造型精美,光泽鲜艳,一瞧便知不是民间的凡物。他笑道:“这支龙戏凤金钗是外祖母送给母后的,去年,母后将这金钗交给我,让我转赠给喜欢的女子。”

洛云卿吓到了,这是沈皇后的金钗。

“母后把金钗交给我的时候,我不以为然,如今,我明白母后的意思了。”他眸光定定,十足的诚挚,“云卿,我为你戴上。”

“不可!”

她连忙站起身,见他面色一沉,就解释道,“这支金钗这么贵重,我怎能收下?殿下,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戴这支金钗。”

他笃定道:“只有未来的齐国皇后才有资格。”

她蹙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只要你嫁给我,我便废了太子妃,你不仅仅是我的太子妃,还是未来的齐国皇后。”萧综朗声道,眼眸闪着期盼的光。

洛云卿再次被吓到了。

太可怕了!

太子妃!

未来的齐国皇后!

她何德何能?

她的喉咙干涩得厉害,“殿下三思。这金钗,我绝不会收下!”

萧综叹了声气,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父皇、母后已决定斩你和那个常州恶霸,纵然是我,也无法令父皇、母后改变主意。若你想保住一条命,唯有一法。”

“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官差很快就找到这里,你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他苦笑,“只要你一现身,官差就会将你押入天牢。”

洛云卿无语了,他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觉得那么假?

萧综诚恳道:“如若你戴着这支金钗,父皇、母后便会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声称已有我的骨肉,他们念于皇孙,会网开一面,不杀你。”

她怎么觉得他说的很滑稽、很狗血?

她就是不信,他这是危言耸听,算计她,变相地逼她就范。

“你还是不信吗?”他将金钗放入锦盒。

“殿下为我想这么多,费尽心思保护我,我铭记于心。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总归会来,我等着。”她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劝你了。”萧综握住她双手,“只要你愿意,随时来找我,这支金钗永远属于你。”

————

夜寒如冰。

躺在榻上,洛云卿再一次温习了萧综的话,还是觉得这个太子不靠谱。

明日怎么办呢?被抓进天牢、等着被斩首吗?那种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官差找不到她,会不会抓她的家人逼她现身?倘若真的如此,如何是好?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心越乱。

有动静!

她转头看去,一抹黑影朝寝榻走来。

那黑影身形很高,与太子很像。

是太子?

软的不行,来硬的?

&?洛云卿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心跳加速,快要跳出胸腔了。

不辞冰雪为卿热(十三)陛下要把她金屋藏娇呀

如若真是太子,那就糟糕了,她没有任何防备。舒悫鹉琻

忽然,帷帐飘起来,她感觉到一股刚猛的冷风扑身而来,她慢慢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像裹粽子似的用大氅裹着,被人挟在腋下。

这人在寒风呼啸的街上慢步而行,零星的灯影驱散了夜色,却为空荡荡的长街抹上一层暗红,寒寂瘆人。

呜呜的风声,轻轻的脚步声,带她离开的神秘男人,令她心里发毛泶。

被人这样扛在腋下,太难受了。

她努力地转头看他,终于看见了——是鬼面狐狸。

“你带我去哪里?”洛云卿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铟。

“莫非你想待在太子的别苑?”鬼面狐狸沉闷的声音消失在疾速飞过的寒风里。

她的确不太想待在太子的别苑,可是,她能回洛府吗?

突然,他止步。

她听见了,后面有人疾奔而来,而且人多势众。

半瞬,太子的手下包围了他们,约有二十人。萧综长身而立,敞袖随风飘飞,面目被暗影隐去,看不清他的神色。

“放下她,本太子放你一条生路。”他冷冷道。

“不自量力。”鬼面狐狸寒声道。

二十人一拥而上,剑光如虹如练,耀白了黑夜。

鬼面狐狸并没有放下她,抱着她迎战,腾挪跳跃,身形变幻如鬼魅,白气如剑飞泄而出,见血封喉。

洛云卿在他的腋下移来移去,变来变去,五脏六腑快移位了,头晕目眩,苦不堪言。

虽然太子这二十个手下身手不凡,但在鬼面狐狸这样的江湖高手眼里,根本不堪一击,一招就足以毙他们的命。因此,仿佛只是眨眼间,这二十人悉数倒地,伤亡惨重。

下一刻,他腾身飞起。

萧综看着那黑影消失在夜色里,气得切齿。

————

洛云卿再三强调,如若他带她离开建康,以后就不再为他找书。

鬼面狐狸送她回洛府,将她扔在榻上。

她疼得快散架了,强忍着爬起来,“陛下要杀我,教主知道吗?”

他点头,“你有法子令陛下不杀你?”

“还没想到,大不了嫁给太子,就死不了了。”

“你以为太子对你是真心的?”他冷冷地嗤笑。

“若不是真心的,那么,太子是利用我?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太子利用的?”洛云卿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太子要花这么多心思要她嫁?

“你还是想想如何保住小命吧。”鬼面狐狸讥讽道。

她笑眯眯道:“我要早睡早起,神清气爽,明日一早就能想出好法子。教主,请便。”

他冷“嗤”一声,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

她什么都不想,美美地睡了一觉,翌日上午乖乖地跟官差去天牢。

萧胤的牢房和她挨着,穿着白色囚服,气色不大好,不过他从容淡定,并不担心前途。

洛云卿也换了一身囚服,“看来你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是不是想多住几日?”

简陋的桌上摆了两碟小菜,他自斟自饮,“不如陪我饮两杯。”

靖王早已打点过,狱卒开了牢房,让她过去。她不客气地开吃,“有白米饭就好了。”

“你好像不怕死。”他剑眉微扬。

“怕,怕死了。”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靖王会保你一命,而我成为你的替死鬼。如若你当真铁石心肠,就看着我替你死好了。”

“你乖乖入牢房,就是想要我救你?”

“我为你打探凤冠的消息,被你连累,要被斩首,难道你不该救我吗?”

萧胤?失笑,“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洛云卿黛眉微挑,“你这么精明,怎么会甘心前途尽毁?”

他斟了酒,举杯和她同饮。

“三皇子和太子不会袖手旁观,轮不到我出手。”

“也许他们会为我求情,但只怕圣心难测。”

他淡淡一笑,不复多言。

洛云卿回自己的牢房,在木板床上睡大觉,安心等待自己的死期。

————

睡得正香,洛云卿被嘈杂声吵醒了。

什么大人物来了,阵仗这么大?

她望过去,两个内侍在前头,一个身穿明黄色团龙常袍、披着雪貂轻裘的男子走过来。

这人是齐国皇帝?

她定睛看着,这齐皇的气色太不好了,黄黄白白的,虽然五官颇为俊朗,但精神气儿蔫蔫的;他的肩背有点往下勾,仿佛一块即将腐烂的朽木,没有半分九五之尊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后头的狱卒连忙将一把椅子放在萧胤的牢房前,内侍扶齐皇坐下,他咳了一声,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热茶,呷了一口。

萧胤下跪行礼,毕恭毕敬。

“靖王传话说,只要朕来牢房见你一面,朕就不会惩处你。”齐皇冷笑,含有些许怒气,“你想说什么?”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齐皇挥手,内侍和狱卒都退下。

萧胤从容道:“凤血九鸾冠是假的,草民根本不知,也无鉴定的本事,草民真真确确是冤枉的。当初草民无意得知凤冠的踪迹,买下来进献给皇后,乃丹心一片,没想到会是假的。望陛下明鉴。”

齐皇悠闲地饮茶。

“敢问陛下,陛下如何处置草民?”

“你想朕如何处置你?”

“陛下查明真相,草民为人所骗,免了草民的罪。”萧胤说这话的语气,虽然谦恭,但好像他才是齐国的皇帝。

齐皇不怒反笑,“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宽恕你的罪?”

萧胤道:“去年,草民到西南一带做买卖,无意中发现了一处铁矿。我齐向来缺铁,那铁矿的贮量相当的可观,可制至少二十年的兵器。”

齐皇面色一喜,“铁矿在何处?”

萧胤含笑道:“铁矿位处西南偏僻之处,若无人带路,只怕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齐皇明白了,他以铁矿换得安然无恙。

“假的凤血九鸾冠让我齐丢了颜面,但若陛下惩处草民,只怕会令臣民寒心。即使往后有人知晓凤冠的下落,也不敢禀奏朝廷。”萧胤的话处处捏住他的七寸,“陛下仁厚英明,定能明断是非。”

“萧胤啊,你好大的胆子。”齐皇温和道,面上没有半分怒意。

“草民还有一个请求。”萧胤接着道,“当时洛姑娘在凤凰楼听那常州恶霸提起凤冠,将此消息告知草民,她并没有与常州恶霸共谋。洛姑娘是无辜的,望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