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芳早已全身发抖,待刘大人质问她,她抖得更厉害了,嗓音都变了,“大人,民女不知,民女听从夫人的吩咐,拿着药方去买药。大人,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

杨氏目光闪烁,似在想法子应付。

洛云卿呼出一口气,今日竟有这样的转折。

“你还有何话说?”刘大人猛拍惊堂木。

“民妇…没有吩咐菊芳买药…”杨氏的脸庞浮现慌色,“大人,昨晚民妇发现…杨如海和菊芳暗通款曲,定是杨如海想霸占洛家家产,就让菊芳下毒,毒杀老爷…”

站在一旁的杨如海惊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氏继续道:“大人,以前我打理铺子,忙不过来,如海就帮我打理,中饱私囊,肆意挥霍。自从卿儿打理铺子后,如海得不到半个子儿,没有银两挥霍,就起了杀心。”

他气疯了,“你胡说什么?”他对刘大人道,“大人,她血口喷人,草民和菊芳清清白白,更没有毒杀姐夫,大人明察!”

洛云卿微勾唇角,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如海,老爷对你这么好,当你是亲手足,你竟然狠心至此…”杨氏痛心疾首道,“你害死了老爷,即使我是你姐姐,今日我也要大义灭亲。大人,是他毒杀老爷的!”

“你——”杨如海面色剧变,“大人,草民没有毒杀姐夫,是她!她做了不少有损阴德的坏事,姐夫知道了,她担心自己得不到半点家产,就索性毒杀姐夫,嫁祸给洛云卿!此事千真万确,桃红、菊芳都听命于她,她们可以作证!”

这对姐弟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揭露了真相,争得面红耳赤。

杨氏气愤:“是你教我怎么下毒的,不然我也不知如何毒死人。”

杨如海跳脚,“我只是教你方法,并没有教唆你去毒死姐夫,你是自己一心要毒死姐夫!”

真相大白了。

刘大人当即判案,判杨氏斩首,判杨如海十年牢狱。

洛云卿和秀娘,当堂释放。

————

对于洛正刚中毒身亡的真相,洛云姝等人自然无法接受,但真相如此,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想到爹爹走了,娘也要被斩首,他们哭成了一团。

洛云卿听着墨香的禀报,淡淡说了句,“不必管他们。”

这日,洛云卿在凤凰楼宴请萧昭。

萧昭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朗朗笑起来,“这么多菜,还有美人作陪,今日我有口福,还有艳福。”

“那三殿下就多吃点。”她莞尔,斟酒递给他。

“好酒。”他浅浅呷了一口,“美人,佳肴,玉酿,最美者,不过如此。”

“得了,别酸溜溜的。”她笑嗔。

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谈,谈到秋狩,他问:“三日后秋狩,你打点好行装了吗?”

洛云卿点头,“奶娘会帮我打点的,三殿下也会去吧。”

萧昭笑道:“太子、王公大臣都会去。听闻父皇点名要你去。”

“皇后、你母妃和王公大臣家的女眷会去吗?”

“只有父皇、太子和我可带女眷,皇后、母妃年纪大了,不会去。”

她默默地吃,心头盘绕着一个问题:国师会去吗?

他琢磨着她的神色,“此次负责护驾事宜的是萧胤。”

洛云卿的心越发沉重起来。

萧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心事,是萧胤。

“对了,你怎么让杨如海的那个相好去做那场戏?”她笑问。

“那女子要养母亲、弟妹,一直靠杨如海的接济,我将一千两摆在她面前,她两眼放光,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个捕头查到那家药铺,是你告诉他可能药铺有线索?”

“不是。”

洛云卿点点头,那可能是那捕头自己想到的线索。

萧昭语声沉朗,“我问过那捕头,那捕头说,他也没想到这条线索,是萧胤告诉他的。”

她愕然,竟然是萧胤!

她明明对萧胤说不用他帮忙,他还是暗中帮她了。

————

至西郊秋狩这日,秋高气爽,艳阳明媚。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只有齐皇和女眷乘坐马车。女眷中除了洛云卿,还有太子妃、三皇子妃和金昌公主。

洛云卿自然是和齐皇同乘一车伴驾,想到国师没有随行,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午后,她服侍齐皇用膳后,他昏昏欲睡,便宽衣歇着了。

营帐区寂静无声,只有巡守的羽林卫,大多人策马去打猎了。

她在附近溜达,日光透过枝叶照射下来,一束束的光柱在绿林间飞舞,流光熠熠,地面斑斓如盛开了花。

前方传来欢笑声,她定睛望去,几个女子缓步走来,有说有笑。当中二人衣着华贵、姿容姣好,显然是主子。她认得,她们是太子妃和三皇子妃。

她们已至面前,洛云卿屈身行礼。

虽然,名义上她是齐皇的女人,但没有封号、品级,身份、地位不能与她们相提并论,就谨守礼数,不落人口舌。

太子妃和三皇子妃连忙扶起她,热情地拉她的手,嘘寒问暖,赞她的手滑嫩,赞她的脸光滑如婴儿,赞她美若天仙,难怪能得陛下的宠爱。

对这样的虚情假意,洛云卿嗤之以鼻,却也虚应着。

这二人之所以拍她马屁,无非是看在齐皇出城秋狩只带她一人的面上。

洛云卿应酬了片刻,托辞闪人。

“站住!”

这道喝声的主人是金昌公主萧嫣。

洛云卿转身行礼,做足了礼数。

萧嫣乃沈皇后所出,年方十七,此前因为任性,外出游冶一年余,最近才回宫。今日,她着一袭便捷的红色劲装,精致的五官描绘了淡淡的妆容,英姿飒爽,别有一番娇俏干练的风姿。

“是父皇点名要你伴驾?”萧嫣的柳眉高高地挑起,满目不屑。

“是,公主。”洛云卿回道。

“再用妖术迷惑父皇,本宫饶不了你!”萧嫣拍她的脸蛋,颇为用力。

“我没有迷惑陛下,也不懂什么妖术。”洛云卿淡淡道。

萧嫣娇媚的眼眸浮动着邪恶的戾气,“哟,敢顶嘴了。”

洛云卿轻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萧嫣陡然抬起膝盖,用力地一顶,“你算什么东西!出身卑贱,还敢跟母后争宠?”

洛云卿的小腹痛起来,屈着身,捂着小腹。

萧嫣揪住她的衣襟,将她狠狠地拽起来,“在本宫面前,你竟敢自称‘我’?父皇又没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命贱如蝼蚁!”

洛云卿面不改色,只是眉心微蹙。

“本宫记得,她还没给本宫行大礼呢。”萧嫣对太子妃、三皇子妃道,“她不会,两位嫂嫂就教教她罢。”

“是,公主。”太子妃和三皇子妃齐声道。

她们示范给洛云卿看,萧嫣鄙夷地瞟她,高高在上,“给本宫行大礼。”

好汉不吃眼前亏,洛云卿照着样子行大礼,毕恭毕敬。

可是,萧嫣故意刁难,要她再做一遍。

洛云卿接连做了五六遍,她点头之前,都要一直行礼下去。

十遍之后,洛云卿的后背和额头渗出热汗,四肢酸软得厉害,差点儿摔倒在地。

“卑职参见公主。”

萧嫣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羽林卫将军官袍的轩昂男子。此人五官冷峻,眼眸深邃,器宇轩昂,尤其是他眉宇间流露的冷厉,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令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洛云卿愣住了,忘记了行礼。

“你是负责护驾的羽林卫副将?”萧嫣问。

“卑职萧胤。”萧胤回道,“方才卑职在那边看见有一头梅花鹿一闪而过,往那边跑了。”

“当真?”她立即来了兴致,“你带本宫去猎梅花鹿。”

“公主,请。”

转身之际,他的目光瞟向洛云卿,淡然如水。

洛云卿目送他们走远,松了一口气。

————

策马走了老远,仍然没有梅花鹿的踪迹,萧嫣不耐烦了,问梅花鹿究竟在哪。

萧胤回道:“公主仙姿玉貌,梅花鹿见了公主,羞得躲起来了,在隐蔽之处偷偷地看公主吧。”

闻言,她“扑哧”笑起来,心情愉悦,“你当本宫是小孩子吗?本宫可不会被你骗了。”

“卑职骗公主做什么?卑职实话实说罢了。”

“油腔滑调。”

她嗔笑,斜睨着她,精致的小脸扬起娇俏的微笑。

密林里光线略暗,不过,一束束的光自树梢而下,明媚地飞舞,煞是好看。

忽然,萧嫣看见这幕奇景,惊喜地赞叹,下马看那透明的光束。

她伸展双臂,用掌心承接日光,缓缓转身。

萧胤看她自娱自乐,心中却浮现另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

忽然,她尖叫一声,跌坐在草地上。

他连忙下马,察看她的伤势。她的小腿肚被一种满株带刺的草刺伤了,白皙的**鲜血淋漓。

“好疼啊。”萧嫣竭力忍着,五官纠成一团。

“公主别动。”

他将她抱到一个干净的地方,然后去找治外伤的草药。

她望着他走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消失了…第一次,她觉得那么无助。

当他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她欣喜若狂,第一次,她觉得这个男人有担当。

萧胤撕了衣袍,将三种草药捣烂,敷在她的伤处,再用布条包扎起来,举止轻柔得好像当她是心爱的女子。

萧嫣静静地看他,虽然她觉得他保护自己、伺候自己是他的职责,可是她就是觉得他对自己别有心思。而且,他的五官俊美而冷硬,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眸。

这样轩昂、俊美而温柔的男人,就是她期盼中的驸马。

“还疼吗?”萧胤低沉地问。

“不那么疼了。”

她慢慢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忽然,她往他身上倒去…

他连忙扶住她,她顺势依着他,“还是疼。”

“卑职送公主回营帐。”

说罢,他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也跃上马背,打马回营。

萧嫣往后靠,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热乎乎的,沉实安然,令人迷恋。

心头喜滋滋的。

他们回到营帐,不少人都回来了,萧综、萧昭等人在外头闲聊,洛云卿站在御帐前等候差遣。她看见萧胤与萧嫣共乘一骑回来,倒是有点疑惑。

众目睽睽之下,萧嫣不肯下马,等着萧胤抱她。

萧胤明白她的意思,便抱她下马,直入她的营帐。

太子身为同母所出的兄长,自然要来问问情况,然后立即派人去传太医。

“公主,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未等她许可,萧胤就径自出了营帐。

她想叫住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走了,便向兄长撒气,“皇兄,你来做什么?谁要你来的?”

萧综明白这个妹子的心思,“你看上萧胤了?”

“是又怎样?稍后我就求父皇,把萧胤赐给我当驸马。”萧嫣理所当然地说道。

“萧胤这人颇有城府,你别被他骗了。”他若有所思。

“他骗我做什么?”她志在必得地说道,“反正我就是要他当我的驸马!”

————

野外的秋夜寒凉无比,洛云卿伺候齐皇宽衣就寝,正要退出去,却听见他叫了一声“卿儿”。

她回身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陪朕说说话。”他起来一些,半躺着。

“是,陛下。”她坐在榻边,心头惴惴,他想说什么?

“朕把你放在芙蓉花馆那么久,你怨怪朕吗?”

与数个月之前相比,他又苍老了一点,皮肤松弛,眉宇微肿,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永远没睡醒似的。

洛云卿心想,或许他在宫里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耗尽了健康。

“宫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陛下,我怎会怨怪陛下呢。”她浅浅地笑。

“朕亏待了你,让你受委屈了。”齐皇握住她的小手,语声温柔。

“真的不委屈,陛下。我要打理几个铺子,这里走走,那里走走,一日很快就过了,还觉得一日太短了呢。”

他的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今夜陪陪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