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殿下有心帮我,还请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便是。”

她凑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道:“劳烦三殿下。”

萧昭点头,“如此小事,定当办妥。”

洛云卿忽然问:“你父皇当真让你来听审?”

他笑若春阳,不作声。

“若三殿下为了我而受陛下责罚,我会过意不去的。”她明白他这份情义。

“父皇不会知道的,放心吧。”

萧昭为她打点过,狱卒会多多照顾她的。

————

夜冷风寒。

牢房里昏暗,外头的烛影蔓延进来,洛云卿的牢房只有微弱的光影。

她躺在硬木板床上,盖着薄薄的棉被,蜷缩成一团。

萧胤弯身进来,解了外袍盖在她身上,静静地凝视她。

只不过三四日,她清减了,下颌更尖俏了。他不由自主地抚触她的柔腮,细腻柔滑的触感令他泥足深陷。

由于身上冷,她的睡眠很浅,被他这么一碰,就醒了。

洛云卿坐起身,看见身上的外袍,将袍子递还给他,容颜冷冷,“你来做什么?”

“夜里冷,你披上。”

萧胤为她披上,她推开他的手臂,他只能用强硬的手段,硬是给她披上。

“我查过,你二娘、舅舅有可疑。”

 ?;“我知道是他们害死了爹爹。”她淡淡道。

“我可以帮你。”

“我自己应付得来,你无须费心。”

“你可知,你父亲身中何毒?”他早已料到她会拒绝。

果然,洛云卿好奇地问:“什么毒?”

萧胤沉声道:“冷翡翠。”

她知道冷翡翠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毒草,但也不至于致命,“在爹爹的汤药里下了冷翡翠?可是冷翡翠应该不会致命。”

他低沉道:“你父亲服用的药,其中有一味药和冷翡翠形似,且分量不轻,足以致命。”

她寻思道:“只要把药渣呈上公堂,就真相大白…”

“下毒之人备了两份药,一份有冷翡翠,一份没有。两份药都煎了,有冷翡翠的汤药给你父亲服用了,没有冷翡翠的汤药倒掉了。且有冷翡翠的那包药的药渣已被扔了。”

“那你怎么知道?”

“我命人暗中追查。”

洛云卿陷入了沉思,杨氏将有冷翡翠的药渣扔了,只怕很难找回来,那么,就是没有物证,人证更是没有。而杨氏要置自己于死地,必定会安排人证。下次升堂审理,杨氏会出什么招?

萧胤的眼眸藏着忧色,“你有应对之策?”

她摇摇头,他说:“让我帮你。”

“我不想让二娘和全城的人诟病,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为自己脱罪。”

“若有需要,记得跟我说。”

“请便。”洛云卿冰冷道。

“今夜我在此陪你。”

萧胤扬起无赖的笑,“狱卒与我相识,他们不会管。”

她没好气地瞪他,然后躺下睡觉。

他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在怀里。

只有这样,她才会温顺地在他怀里,他才能拥有她,纾解相思之苦。

他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如风的吻,在她的双唇留下自己的印记,在她的柔腮留下他的爱恋。

天蒙蒙亮,他醒了,悄然离去,而她仍在睡梦里。

————

两日后,公堂外仍然有不少围观的民众。

仵作在堂上说出验尸结果,众人一片哗然。

杨氏伤痛地哭道:“大人,老爷死得好惨啊,大人要我家老爷做主啊…洛云卿心肠歹毒,毒杀亲父,天理难容,大人要秉公办理,为我家老爷讨回公道…”

洛云卿冷漠地看她演戏,嗤之以鼻。

刘大人拍惊堂木,“捕头,你不是说有人证吗?”

官差带人证上堂,洛云卿蹙眉,是伺候杨氏的菊芳。

菊芳跪地道:“大人,民女名为菊芳,是洛家的丫鬟。”

刘大人问她案发那日看见了什么,她回道:“那日早间,民女到老爷的寝房打扫,看见桃红送来汤药。桃红送汤药来都是这个时辰,民女正想叫她,却看见大小姐端过汤药,接着桃红就走了。民女不以为意,接着大小姐搁下汤药,从笼袖里取出一包药粉放入汤药里。民女又惊又怕,连忙躲起来,然后大小姐就进房了。”

洛云卿心中雪亮,这是杨氏教给她的说辞吧。

“大人,菊芳是二娘的侍婢,事事听从二娘,她这番证供难保不是二娘威逼利诱她说的,做不得准。”

“卿儿,要这么说,咱们府里每个人的供词都做不得准了?”杨氏立即反驳,“菊芳的供词是否有假,还请大人明鉴。”

“你所说,句句属实?”刘大人喝问。

“回大人,民女不敢有半句虚言。虽然民女是伺候夫人的丫鬟,但只说看见的事实,不会胡编乱造。”菊芳道。

捕头呈上一物,“大人,这是从洛姑娘寝房搜到的。”

刘大人打开来看,是药粉。仵?作查验后,说是冷翡翠花捣制的药粉。

刘大人猛地拍惊堂木,“洛云卿,你可知罪?”

洛云卿义正词严地说道:“民女没有毒害爹爹,民女绝不认罪!”

“大人,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她抵赖!”杨氏恨恨道,一忽儿变成了大义灭亲的慈母,“虽然卿儿不是民妇亲生的,但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民妇也不相信她会做出毒害亲父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民妇不得不信。大人,我家老爷死得这么惨,民妇要为老爷讨回公道…”

“大人,民女没有毒害爹爹。”洛云卿急了,“菊芳是二娘的贴身侍婢,自然听从二娘的吩咐,那包药粉可以栽赃嫁祸,民女从未见过。望大人明察。”

“大人,是民女下毒的。”站在一旁的秀娘忽然跪在地上,“是民女毒害老爷…民女知罪,大人治民女的罪…”

“奶娘,你胡说什么?”洛云卿着急地对她使眼色。

“大人,你们抓错人了,不是小姐,是民女。”秀娘豁出去了,“民女听说老爷要将几个铺子交给夫人打理,替小姐不值,就狠下心毒杀老爷。”

显然,杨氏没料到秀娘会出来认罪,一时之间倒不好说什么。

刘大人以“此案案情复杂,出现重大变故”为由,择日再审。

————

秀娘被押入大牢,洛云卿又不能立即放出去,因此二人一起被收押。

她们的牢房相邻,秀娘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小姐,下次再审时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奶娘,你怎么能认罪?”洛云卿气急败坏。

“杨氏那贱人栽赃嫁祸,小姐你不能有事啊…我不能让你有事…”

“可你也不能顶替我认罪。”

洛云卿责骂她,要她再次开审时不许认罪。

而杨氏回到洛府,见杨如海又一溜烟地没了影子,懒得生气了,吩咐侍婢去沏茶来。

福伯进来说有人要见她,她懒洋洋地应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段窈窕、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扭着腰肢进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扶额歇息的杨氏身上。

杨氏抬头,乍然看见这陌生的女子,蹙眉问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你一定是洛夫人吧,姐姐好。”年轻女子甜甜地笑。

“你是…”杨氏打量她,这女子气色红润,眉目精致,打扮得花枝招展,当真是青春逼人,惹人艳羡。

“如海没跟姐姐提过吗?”年轻女子笑得眉目弯弯,“我叫晓岚。”

“你怎么会认识如海?”杨氏心头一跳。

晓岚径自打量这宽敞的大厅、讲究的摆设,“这大厅还挺气派,洛家的确有头有脸,不过到底比不上我以前的府邸。日后我搬进来,一定要将这大厅扩建一下,那就更加气派了。”

杨氏的心头升起不祥的感觉,“你搬进来?”

晓岚眨这水汪汪的眼睛道:“是呀,如海没跟姐姐说吗?”

杨氏摇头,晓岚笑道:“许是如海最近忙吧。姐姐,如海说,三年前和我成亲,那婚礼过于简单,半个月后我搬进来,再办一次婚礼,宴请他所有朋友。”

杨氏又惊又怒,“你和如海成亲了?三年前?”

“是呀,姐姐不知吗?”晓岚甜蜜、温柔地笑,“如海说,他寄人篱下,让我和我娘、弟妹进府不大好,我就依了他的意思,在外头租屋。若非我真心喜欢如海,才不会让如海时常回来呢。不过,洛老爷去世了,这洛府就归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姐姐,你怎么了?”

“我告诉你,洛府是我的!你想搬进来,做你的春秋大梦!”杨氏怒喝,恨不得赏给她一巴掌。

“姐姐为什么不让我搬进来?”晓岚委屈地问。

“你给我滚!”杨氏将她推出去,“这辈子,你别想进洛家的门!滚!”

晓岚哭着跑了,杨氏气得大叫、跺脚?。

夜里,杨如海回来了,点了烛火,乍然看见床上坐着一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坐这里做什么?也不点灯,想吓死我啊?”

杨氏竭力压着怒火,阴沉地问:“你舍得回来了吗?”

“我每日都是这时候回来啊。”他终于察觉她今日神色有异,“怎么了?”

“如海,你年纪不小了,想过成亲吗?”她幽幽地问。

“成亲?”杨如海心头一惊,随即掩饰了慌色,“成亲做什么?如今这日子逍遥自在,娶个女人回来管自己,多没劲。”

“这么说,你没想过成亲?”

“当然没想过。”他总觉得她怪怪的,就亲热地揽过她,“你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

杨氏推开他,站起身,心一寸寸地冷凉,“你早点歇着吧。”

杨如海看着她离去,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想,径自睡了。

————

第三次开审,秀娘坚称她毒杀老爷,洛云卿什么都不知道。

杨氏要的是洛云卿这条命,可不能让秀娘搅和了,“大人,菊芳亲眼目睹卿儿在汤药里下药,秀荷认罪,是替卿儿顶嘴。她扰乱公堂,胡乱认罪,还请大人将她治罪。”

接着,捕头问了几个问题,秀娘回答不上来,就此揭破了她的谎言。

由此,洛云卿仍然是最大的嫌犯。

“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洛云卿毒杀亲父,还望大人惩治凶徒。”杨氏恳求。

“大人,小姐是冤枉的…小姐绝不会毒害老爷的…”秀娘哭喊道。

这时,围观的民众里冒出一道声音,“大人,草民有事禀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福伯身上,他行至中央,声称是洛府的管家。

“大人,草民跟随老二十余年,打理洛府十余年,洛府上下都知道草民。”

“你知道什么,快说。”

刘大人焦头烂额,此案的嫌犯洛云卿来头不小,有太子、三皇子、萧大公子为她撑腰,他这小小的府尹如何抵挡得住?

福伯道:“大人,草民每日都向老爷禀报府里的大小事,老爷也会跟草民聊家常。在老爷生前,老爷曾对草民提过几个铺面。”

刘大人问:“他怎么说?”

福伯回道:“大小姐将几个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赚了银两,还让洛家的声誉比以往更好。老爷总说大小姐传承了大夫人的美貌与聪慧,将来这些铺子都要当作大小姐的嫁妆。”

“阿福,老爷生前明明对我说,要把几个铺子交给我打理。”杨氏连忙道。

“大人,如若老爷改变主意,定会对草民说。而老爷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老爷说过,若将铺子交给夫人打理,必定被他们败光了。”福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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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二十五)

“你意思是,洛正刚没有将铺子交给洛夫人打理的打算?”刘大人问。

“是,大人。”福伯道。

“大人,老爷中毒前夕,明明跟民妇说要把几个铺子交给民妇打理。”杨氏义正词严地说道,“大人,他这样说,明摆着是帮卿儿,他的供词做不得准。”

洛云卿接话道:“照这样说,二娘也觉得菊芳的供词做不得准?”

杨氏吃瘪,一时语塞龛。

洛云卿道:“大人,杀人讲究动机,民女毒杀爹爹,有什么好处?现在几个铺子都由我打理,我为什么毒杀爹爹?而二娘就有杀人动机,她毒杀爹爹,嫁祸给民女,她就能霸占洛家所有的家产。大人明察。”

捕头道:“大人,属下去药铺问过,药铺的掌柜就在外面候着。”

不一会儿,药铺的掌柜进来,说洛家一般在他的药铺买药轻。

“案发前后,洛家的下人在你那买了几包药。”刘大人喝问,“如实招来!”

“洛家的下人,就是她,好像叫菊芳。”药铺掌柜指向菊芳,“洛老爷过世前两日,菊芳来买了三日的药,不过很奇怪,她多买了一包。且多买的这一包药,其中有一味药换成了冷翡翠。草民很奇怪,当时还问她,冷翡翠有毒,大夫为何开这样的药方。”

“可有凭证?”

药铺掌柜呈上账本,刘大人看了后道:“菊芳确实在这家药铺买了四包药,其中一包有冷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