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卿温柔地侍酒,齐皇开怀不已,饮了两杯。

“稍后风华公子会来寻陛下么?”

“他偶感风寒,朕让他歇着了。”

忽然,他觉得酒色上脑,冲劲很大,头晕目眩。

她瞧出他不适,扶他在榻上躺下来,为他盖好棉被。

齐皇的脸红彤彤的,色眯眯地看她,拉拽她上榻。她挣扎,“陛下龙体不适,先歇会儿…”

“朕龙精虎猛…”

他的力气忽然变得刚猛,将她卷入身下,吻她的面颊。

洛云卿使力推拒,无奈他力气太大了,怎么推也推不动。

陛下怎么会突然这样?

忽然,他倒下来,四肢僵硬,身躯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她惊惶地叫了几声,齐皇没有任何反应,她颤抖地探他的鼻息,惊得心脏狂跳——他断气了!

**卿儿洗脱不了嫌疑咯。

不辞冰雪为卿热(三十二)

风雪小了,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舒悫鹉琻

海棠春阁外的侍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出入的人也多了,像有大事发生。

寝殿里温暖如春,气氛却沉重如山。洛云卿站在榻边,齐皇躺在榻上,盖着棉被,太医正为他检视。她忧心忡忡,默默地向天祈祷,希望陛下回魂。

国师一定有办法的!

太医摇摇头,沉重道:“贵妃,陛下已驾崩。眭”

一人一阵清风似地走过来,为齐皇把脉,检查全身。

洛云卿惊喜不已,心中升起了希望。国师定能起死回生!

“国师大人,微臣以为,陛下暴毙,是马上风。”太医的目光瞟向洛贵妃赠。

“马上风是什么?”她不解,觉得他的眼神很怪异。

苏惊澜掀起秀被,看向齐皇的下腹部,“应该是马上风。”

她着急道:“大人,快救救陛下。”

“陛下驾崩了。”

他的嗓音轻淡如熏笼里袅袅升腾的烟雾。

洛云卿身子一顿,脑子一轰,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了?难道是菜肴、酒水中有毒?可是,她也吃了呀,为什么没事?

这时,张贤妃、三皇子、风华匆匆进来,看向寝榻上躺着的人。

张贤妃扑到榻前,悲痛欲绝地哭,萧昭的面上亦有悲色,问道:“父皇当真驾崩了?是何缘故?”

太医如实回答,说是马上风。

风华悲痛、阴沉的目光射向洛云卿,“贵妃,陛下龙体虚弱,受不住激烈的…你怎能…”

“你什么意思?”洛云卿无法接受他的指责,又不是她勾*引陛下。

“陛下体虚,如何禁得住你这般折腾?”张贤妃悲愤地斥责。

“陛下只是喝了几杯酒,并没有做什么。会不会是酒菜被人落毒?”洛云卿辩解道。

“你不知‘马上风’是何意思?”风华气得跺脚。

洛云卿摇摇头,看向苏惊澜。

苏惊澜淡淡道:“男女交合之时猝死,便是马上风。”

她震惊不已,可是,她和陛下明明没有那档子事,是陛下自己猝死!

可是,她这么说,谁会相信?

张贤妃站起身,泪流满面,语声却坚决,“洛云卿狐媚惑主,致使陛下驾崩,其心可诛,收押天牢!”

洛云卿呆了,凭什么将她打入天牢?

可是,在这宫里,还不是掌权的人说了算?

她看向苏惊澜、萧昭,他们都是她熟悉的人,喜欢她的人,可在这生死关头,冷漠地看她落难,没有为她说半句好话。

今日,她总算看清了世情冷暖!

————

洛云卿曲膝坐在硬木板床头,翻来覆去地想。

忽然,脑中蹦出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风华和萧昭的阴谋?齐皇死了,萧昭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吗?

一定是的!

弑君杀父,萧昭,你当真丧心病狂!

有人走过来,她转过头,是国师。

苏惊澜进来,雪白的貂裘、玉雕的容颜反衬得牢房脏污不堪。

她想起之前他冷漠的模样,站起身,冷冷地问:“大人有何贵干?”

“陛下猝死有可疑。”

“不是马上风吗?”洛云卿欣喜地问。

“也许不是。”他轻软道。

“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她生气地质问,现在说给她听,有什么用?

“即使我说出来,也无用。再者,当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有怀疑。”

 ?;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有理由。

苏惊澜眉宇冷峻,“陛下生前饮酒,应该是有人在酒水里做了手脚,令陛下龙精虎猛,然,陛下体虚,承受不住这般汹涌澎湃的热火,因而猝死。”

洛云卿不敢苟同,“但我为什么没事?”

他缓缓道:“你的身子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素有食丹药的习惯,酒中之物与丹药的药性相冲,这也是致使陛下暴毙的关键之处。”

“这么说,有人置陛下于死地。”她断定,是风华和萧昭。

“这件事,你担了狐媚惑主的恶名。”

“这座皇宫,就要易主了。你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

“三皇子会器重你吗?”

“他不会放过你。”

洛云卿愣愣地看他,苏惊澜静静地看她,四目交汇,心思各异。

今后,他们还能见面吗?还能静静地互相凝望吗?

或许,如若她有机会走出天牢,所有人、事都天翻地覆了吧。

“大人,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的眉骨又酸又痛,雾气弥漫了眼。

苏惊澜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她抱住他,埋脸在他的肩窝,泪水滚落,染湿了他的衣袍。

他的双臂慢慢搂住她,越收越紧,双目缓缓阖上。

就这样,最后一次拥抱,很美好的感觉。

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良久,她松开手,看见他腰间的衣带好像有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留作念想也好。

洛云卿随手取出来,双眸瞪大了,心跳加剧。

怎么会…

苏惊澜有些错愕,夺过她手里的银簪,不知作何表情。

“我记得很清楚,我用这支梅花银簪刺伤了萧胤,后来他收着银簪。”她吸吸鼻子,泪珠簌簌而落,“这支银簪为什么在你身上?”

“我…有一次,他走在我前面,不小心掉了,我捡了…我想还给他…我不知是你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显然心虚了。

“你可以编更合理的理由吗?”

他不作声,将梅花银簪收在怀里。

洛云卿冷笑,梨花带雨的模样犹带五分凄楚、五分嘲讽,“这么久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没有丝毫怀疑…受万民敬仰的国师竟然是靖王的大公子萧胤,说出去谁会相信?”

苏惊澜无奈道:“你误会了…根本不是这样…”

她低哑道:“你竟然骗我这么久…算我有眼无珠…你滚!”

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粗鲁地推开他的手,他默默地站了片刻,终究离去。

————

从初见萧胤、苏惊澜开始,洛云卿梳理了这一年多来与他们的交往。

记忆中,她没有同时看见过苏惊澜和萧胤,那么,真相的确如此,苏惊澜和萧胤是同一人!

她怎么会这么蠢?居然没看出来!

可是,苏惊澜肤白胜雪,三千银发,萧胤肤色黝黑,发亦黑,而且容貌根本不同、性情也南辕北辙,完完全全是两个人,他怎么做到的?难道是易容术?难道他精神分裂?可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不可能改变全身的肤色和头发的颜色,古代还没有给头发染色的吧。

萧胤伤害了她,她痛恨他、拒绝他,还伤了她,也因为这件事远离苏惊澜,斩断这段情。现在,不需要纠结这件事了,可是,为什么她那么生气呢?为什么无法原谅他的欺骗?

铁门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想得太入神了。

萧昭坐在床边,见她双目红肿,心疼不已,“我知道委屈了你,但只要忍几日就好了。”

“丧心病狂!”洛云卿重声骂道。

“?你想怎么骂都没关系。”他轻抚她犹有泪痕的脸颊,目露怜惜。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她拍掉他的手。

“满朝文武都认定你狐媚惑主,害死父皇,他们不会放过你,母妃也不会放过你!”

“然后呢?”

萧昭语声温润,“母妃和群臣商议,赐你这个妖妃火刑。”

洛云卿冷笑,“烧死我?三殿下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他握住她的小手,“我安排好了,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府邸。待我登基,你已是我的人,怀了我的骨肉,母妃再反对,也不会与亲孙儿过不去。”

她明白了,原来他与风华合谋,要自己进宫为妃,再给她安上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将她逼到绝境,她就会乖乖地听他的话,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的女人。

真是绝妙的布局,一环扣一环,精彩!

“如若我不听你的话,是不是就要被大火烧死?”

“嗯。”

“为了得到皇位,为了得到江山、美人,三殿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弑君杀父,连我也算计在内。”洛云卿讥讽地笑。

萧昭的眉宇渐渐冷寒。

她忽然想起风华,“那风华又能得到什么?”

他沉声道:“你不必理会。”

“你不是说,你登基的那一日,就迎娶我之时,看来你无法兑现这一诺言了。”

“若你愿意嫁给我,我总有办法践诺。”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愿意吗?”

“我要躲在芙蓉花馆,还有,我两个侍婢,墨香和书香,也要来芙蓉花冠伺候我。”洛云卿傲然地抬起下巴,“三殿下就好好想怎么迎娶我吧。”

萧昭欣喜地笑,“我不会让你失望。”

————

天牢走水,烧死了几个重囚,包括洛贵妃。

虽然烧焦的尸首无法辨认面目,但从身形和发簪、金镯鉴定,是洛云卿无疑。

芙蓉花馆里,洛云卿和两个侍婢相拥而泣。

“小姐,小的以为你在天牢烧死了…”墨香和书香哭道。

“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洛云卿拍拍她们的肩背,“去做几个小菜,咱们好好吃一顿,就当庆祝劫后重生。”

她们抹了眼泪,欣喜地去了。

洛云卿开动脑筋,想法子通知苏惊澜慎防风华。

萧昭行事滴水不漏,撤了原先的侍卫,安排了二十个高手守卫花馆,不让她们出去。

接下来的三日,墨香要出去采买东西,侍卫不让,说是三皇子吩咐的,不许任何人出去。

萧昭来过一次,洛云卿据理力争,他才应允,每日墨香可以出去半个时辰,而且有侍卫跟着。

这日,墨香去洛家的胭脂水粉铺子取胭脂水粉,选鸭蛋粉的时候暗中把折得很小的纸条塞在施展手里。施展明白大小姐的意思,立即前往靖王府找萧胤,把大小姐的话转达给他。

萧胤问:“你家小姐在哪里?”

施展说不知,只知墨香来铺子里取胭脂水粉,还有侍卫跟着。

萧胤点点头,让他走了。

虽然洛云卿很生气,但还是关心他的安危,想方设法告诉他,风华会对他不利。

萧昭将她软禁在哪里?

齐皇葬入皇陵后,羽林卫闯入无极观,将无极观翻了个底朝天,却人去楼空。

翌日,朝廷贴出告示:国师妖言惑主,炼制丹药,令先皇沉迷丹药与长生不老之术,荒废朝政,乃人神共愤的妖人,罪无可恕,举国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