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好不容易撑到了圣寿宴散了,回到兰漪殿,焦急地走来走去。

洛云卿心想,这几日陛下都不会来这儿了吧。

一男一女进殿,正是萧溶和萧芙。

“芙儿,你是公主,在大殿动刀动枪的做什么?好了,闯祸了,你父皇不会再喜欢你了。”杨贵妃板着脸训斥,“平时母妃是怎么教你的,你总是这么毛躁、莽撞,以后闯了大祸,谁也救不了你!”

“儿臣知错了。”萧芙低着头,委屈道,“儿臣只想煞煞华阴公主的威风,谁让她打了母妃的女官,儿臣也是想为母妃出一口气,哪想到那木剑…”

“你是大哥,怎么不劝劝妹妹?”杨贵妃越说越气,指着他的鼻子,“以为换成木剑就没事了?那木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儿臣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木剑被人做了手脚。有人要害儿臣。”萧溶笃定道。

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木剑有问题,他为什么这般肯定?做手脚的人就是他!

苏惊澜没有猜错,太子吸取前朝的前车之鉴,剪除威胁,他的太子之位才能稳固。

洛云卿劝道:“事已至此,贵妃责骂王爷、公主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法子,看怎么挽救。”

萧芙撒气道:“我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住口!”杨贵妃低斥,“都这时候了还使性子?”

“眉黛,你有什么法子?”萧溶问。

萧芙见兄长也问这个女官,对她并无半分轻视之意,气得走到一边饮茶。

洛云卿沉吟道:“太子奉命查办,贵妃和王爷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倘若真如王爷所说,有人谋害王爷,那么,那人定会将罪名扣在王爷头上。那时,王爷百口莫辩。”

杨贵妃急道:“那如何是好?”

萧溶想起了苏惊澜,“母妃,儿臣有急事,先出宫了。”

洛云卿知道他匆匆离去的目的,苏惊澜会出什么主意给他呢?

————

杨贵妃不准临川公主踏出兰漪殿半步。

翌日,临近午时,萧芙在前庭百无聊赖地赏花,洛云卿在剪桃花枝。

忽有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握马鞭,气势凛凛地喊道:“临川公主,出来!”

华阴公主又来比武?

她看见临川公主,奔过来,满目的不服气,“我要和再比试一次。”

洛云卿本想阻拦,却又改变了主意。

“我不能跟你比试。”萧芙谨记杨贵妃的告诫。

“为什么?”华阴公主问。

“父皇和母妃不准许。”

“我说可以就可以。”华阴公主仗义道,“若你父皇、母妃责骂你,我会帮你说情。”

洛云卿在萧芙耳畔说了几句话,萧芙笑道:“比试也行,不过若你输了呢?”

华阴公主道:“若我输了,任你处置,反之亦然。”

萧芙应了声“好”,便从侍卫腰间取了长剑,在前庭开打。

晋王疾步走过来,担忧不已。

杨贵妃匆匆地出来,眼见这一幕,大吃一惊。她正要阻拦女儿再次闯祸,洛云卿拉住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站在一旁观战。

华阴公主将马鞭舞得虎虎生风,一鞭抽过来,就响起“咻咻”的声音,吓得杨贵妃心肝儿乱颤。

起初,二人旗鼓相当,分不出高下,一百招之后,萧芙便落处下风,节节败退。

忽然,她的长剑被马鞭卷住,夺不回来。兵刃被夺,她的处境更是危险,但见马鞭缠住她的纤腰,将她卷抛至半空,她吓得花容失色,跌落下来。

这一摔,必定伤筋动骨,伤势不轻。

杨贵妃吓得尖叫起来,“芙儿…”

晋王疾奔过去,伸手去接,稳稳地接住了萧芙。

她惊慌失措地看他,面色苍白。

杨贵妃拍拍胸脯,几乎跳出来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萧芙从他手臂下来,对得意洋洋的华阴公主道:“昨晚我只是仗着木剑之利才险胜,华阴公主武艺超群,我甘拜下风,任由你处置。”

华阴公主笑眯眯地收了马鞭,“可是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萧芙再拍马屁,“华阴公主磊落如女侠,昨晚那木剑想必是个误会,恳请公主不予追究,放我和兄长一马。公主不知,因为昨晚那件事,父皇和母妃罚我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要在殿内闭门思过半年。你也知道,宫外有那么多好玩的,半年不能出去,我会憋死的。”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会好好考虑的。”华阴公主爽快道。

————

华阴公主和晋王不再追究木剑一事,萧炎吩咐太子不必再查,萧溶逃过一难。

这夜,萧胤终于来见洛云卿。

“以临川的头脑,绝不会令华阴公主善罢甘休,是你教她的?”他问,语气冷冷。

“是我。”她坦白道。

“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要我赢得杨贵妃的器重吗?”

“你知不知,你这么做,坏了我大事?”他握住她双肩,颇为用力。

“坏了你迎娶华阴公主的大事?还是什么?”洛云卿冷笑。

萧胤放开她,目色阴晴不定。

她淡淡道:“木剑一事,未必是萧晋所为。”

这是她的直觉,因为,他算不到临川公主会和华阴公主比试,算不到萧溶会以木剑代替长剑和马鞭。若说此局乃精心布局,那么,他的心机就非常可怕了。

大有可能,这是萧胤的布局。

他生气了哦,卿儿怎么办?

结局篇(八)

他的面孔流淌着暗红的烛影,让人瞧不出情绪,“因为我要娶华阴公主,你才这么做?”

洛云卿错愕地看他,他们之间,开始有了猜忌。舒悫鹉琻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他们也离不开“最是无情帝王家”的宿命,他们之间的情,开始变质了。

或许,她真的不该进宫帮他。

“临川会和华阴公主比试,是因为我挑起临川的好胜心;我命人对木剑做手脚,要萧溶再遭一次陷害,如此他才会依赖我。”萧胤语重心长地说道,面露难过之色,“我步步算计,算到了一切,却算不到你会…瞑”

“我不是故意的。”洛云卿被他这番话、这样的难过震住了。

这一局,确是他部署。

他揽她入怀,掌心贴着她的腮边,“无论我现在做什么,无论将来会有什么变数,此心不变。琚”

这是他的承诺,她应该感动、相信,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不踏实?是不是因为看多了他的阴谋诡计?是不是看多了他的城府、心机?是不是觉得他为了复国大业做了太多可怕的事?

萧胤沉沉道:“如若可以,我不愿让你看见这些、经历这些,只愿你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洛云卿见他这般诚恳,再也无法怀疑他,泪雾迷蒙了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拥紧她,轻拍她的脊背,“没事了。经过此事,萧溶对我不再有疑心。”

“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知怎么配合你…”

“你只需伺候好贵妃便可。这样吧,下次我提前告诉你。”

“嗯。”

“是不是担心我会娶华阴公主?”萧胤温柔地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洛云卿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拉她坐下来,“华阴公主必须娶,但不是现在。即使我娶了她,你觉得我对她会有男女之情吗?”

她只觉得将来很虚幻,变数太多,令人无法预料。

他轻触她的唇,她热烈地回应,疯狂地吻他,将他压在榻上,扯开他的衣袍…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烦恼与担忧,忘却自己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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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皇派人送来八百里急报,华阴公主与萧胤的婚期定在七月。

晋王、华阴公主启程北归这日,萧氏三兄弟送他们出城。

当着众人的面,华阴公主对萧胤霸道地说:“你已是我的驸马,我不许你看别的女子,不许你和别的女子说话,你必须每日每夜都想着我,还要每隔三日给我写一封书函。”

这番话,逗乐了众人。

萧胤尴尬不已,嘱咐她一路保重,然后牵她的手上马车。

看着马车驶出城门,他眉宇间的笑意渐渐冷凉。

半个月后。

唐皇后时感头晕头疼,几个太医诊治半月都不见好,太子病急乱投医,从京郊请了巫医来做法。

巫医在凤仪殿做法两个时辰,唐皇后觉得好些了,问巫医为何会这样。

巫医请示巫灵,得出的结果是:有人用厌胜之术害她。

唐皇后大怒,太子密奏萧炎,萧炎自然不信巫医的话,将巫医赶出宫。

于此,她的头疼症复又发作,引发高热。

萧炎还是不信,但萧晋坚持搜宫,以陛下丢了玉扳指为由,搜查妃嫔的寝殿和宫人的住处。

兰漪殿是最后一个搜的妃嫔寝殿,杨贵妃自然猜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让太子的人搜查,坚持让自己的宫人搜查。萧晋搬出圣旨,强行进内寝搜,最终从衣箱最隐蔽的地方搜出木偶。

看见那写着唐皇后生辰八字的木偶,杨贵妃惊呆了,这东西怎么会在她衣箱里?

萧晋将木偶呈给萧炎,言道: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依律法,诅咒皇后、谋害皇后者,轻则贬为庶人,重则赐死。

虽然萧炎不信杨贵妃会做这种事,但铁证如山,他不得不信。当即,他将她禁足在兰漪殿,所有宫人不得出入。

萧溶听闻母妃出了事,急匆匆地进宫,侍卫不让他进兰漪殿,他只好去求见父皇。

可是,萧炎不想见他。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苏惊澜。

从来都是苏惊澜找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待他找苏惊澜的时候,根本无从找起。

萧溶急疯了,广散人手打听苏惊澜的消息。

找了一夜,凌晨时分,他倦怠无力地在街头慢慢走着,形容憔悴,失魂落魄。

他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手足冰凉,跌坐在街边。

忽然,他看到了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和白袍的下摆,他慢慢抬起头,欣喜若狂地站起身,“你终于出现了。”

“你找我?”苏惊澜转身就走,闪入一条小巷子。

“国师,你去哪里?”萧溶连忙追上,不让他跑了。

来到一户质朴的宅子,萧溶跟着进去,拦住他,“国师,母妃出事了,本王…”

苏惊澜气定神闲,“我早已跟你说过,是你不信。”

萧溶又慌又急地说道,“本王信了…眼下如何是好?母妃被父皇禁足,处置母妃的圣旨明日就会下…”

“原先我以为怀王是一个从容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人,原来我看错了。”

“母妃出事了,本王如何冷静?”

“王爷事母至孝,理当褒扬,然,在帝王家,最忌重情重义。如王爷这般,关心则乱,乱了分寸,不说救人,自保亦难。”

萧溶深深地吸气,“好,本王冷静!冷静!”

苏惊澜轻眨眼眸,拿了剪子修剪盆景。

萧溶收拾了纷乱的情绪,“国师,我应该怎么做?”

苏惊澜缓缓道:“到现在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可见你还未冷静。”

萧溶气得想揍人,但有求于人,只能忍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再问一遍,苏惊澜淡然道:“以怀王的头脑,不应该问我这个愚蠢的问题。”

萧溶愕然,可是仔细想想,他说得对,这个问题太愚蠢。

母妃被禁足,他不能心慌意乱,不能受到牵连,只有保住实力才能救母妃。

为今之计,便是什么都不做。

“国师似乎对宫内的事了如指掌。”他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精通医卜星相,但也只不过是凡人一个。

“不然如何担得起‘国师’二字?”苏惊澜轻然一笑,低着头剪去多余的叶子。

“那国师可知,母妃此次获罪,当真是罪证确凿?或是被人诬陷?”

“王爷心中已有答案,何须问我?”

“是唐皇后诬陷母妃?”

萧溶很清楚,还在靖王府时,母妃就和唐皇后明争暗斗,斗了许多年,各有胜负。

此次唐皇后出手,以厌胜之术陷害母妃,定是想巩固太子之位,先剪除后宫的最大死对头。

苏惊澜莞尔道:“王爷心如明镜,多此一问。”

萧溶盯着他手里的剪子,那锋利的剪子剪去了一片片绿叶,他的眼眸迸射出一抹冰寒的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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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那木偶之后,唐皇后的病立即好了,萧炎不得不信,她病了半月是那木偶所致。

唐皇后知道谋害自己的人是杨贵妃,竟然还为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