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冷笑道:“我们不熟吗?我跟你讲了我很忙吗?你哪件事不是我闲得硬要凑上去还被你讨嫌?”

张萌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形势这么快地发生变化,令她猝不及防。她作好了准备,要笑靥如花地和楚扬谈,施施美人计,避重就轻,谈完就开溜,绝不多牵扯,现在还没开始谈就剑拔弩张,想想自己何苦来哉,不禁有些委屈,眼睛迷朦起来,转头看向另一边。

这一看不要紧,倒把她吓了一跳。大厅一角书吧边,刘之珩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那里。她赶紧调过头来,心说世界够小的,哪儿都能碰到熟人。

看着张萌眼里雾蒙蒙湿湿的样子,楚扬心里后悔,每次都惹得她不开心,好好的气氛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他欠过身去:“怎么了,哭了?你可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张萌早被那一吓反而稳了心神,瞪了楚扬一眼道:“所以说不能和资本家打交道,多凶啊!”

楚扬放声大笑,惹得边上纷纷瞩目。张萌心想刘之珩还在边上呢,急得直叫他轻点。

楚扬见她只喝了汤没吃粉丝,不高兴道:“我们这新世纪也没差到让人食不下咽吧,我去给你煮点面条,这次一定要吃。”

张萌赶紧乖乖点头。楚扬让厨师好好煮了碗面条来,张萌尝着味美,挑起来吃着。楚扬轻声道:“给你办公室买个微波炉,这样总不至于吃冷的,你这南方人的胃怎么在北方呆?”张萌有些感动,但下意识不想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便笑道:“千万别,又要被人家说成我娇气,再说我不习惯在办公室吃饭。”

楚扬闷闷地抽烟不答。

半晌,稳了一下情绪,楚扬道:“范一荻我问过了,没女朋友,家在小县城,独子,条件不好不差,人在我这里倒很能干,和同事关系也处得不错,就是有一点,小三阳,这个也是他迟迟不谈朋友的原因。”

张萌歪着头着急道:“那怎么办?”

楚扬见她这么孩子气的表情,不禁失笑道:“他们都不是孩子了,自己能想清楚这些事,你去问一下小吴的意见,她还愿意,咱们就给他们凑合凑合,不想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跟范一荻讲。再说也要看范一荻对小吴有没有意思啊。”他平时哪耐烦做这事,为了能见张萌,无奈当起红娘来,自己想想都可笑,传出去都可以上娱乐版了。

张萌叹气道:“唉,我总算可以对小吴又所交待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历史的罪人,抬不起头见她,再不把这事办了我都快得忧郁症了。”

楚扬咬牙道:“你就宁可得忧郁症也不肯来见我,要不是我今天打电话……”

张萌忙打断道:“你找我什么事?”

楚扬道:“等会儿到我办公室给你看样东西。”

张萌问是什么东西,楚扬笑而不答。张萌道:“怎么总觉得你笑里藏刀啊!”楚扬大笑。

赵之珩早就看到了张萌,正明艳艳地对着楚扬笑。楚扬站起身在为她煮东西,一次两次,这女人又开始自说自话,在这么高档的西式餐厅,让这儿的老总为她煮面条,还好像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楚扬在哄她。她应该看到他了,可装着没看到,楚扬放声大笑,这个可恶的女人,她高兴的话就是能把男人哄得很开心。刘之珩嫉妒地想,自己请她吃饭她放他鸽子,楚扬请她吃饭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谈得挺投机。

对面的女孩是省电视台半红不紫的主持人,刚刚做了一期关于“医疗制度改革”的访谈节目,这两天刘之珩心里正生着张萌的气,在他们台长的撺掇下半推半就地来共进晚餐,美女主持这会儿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刘之珩说了句“我有朋友在那儿,去打个招呼”。便起身走向张萌他们这桌。

楚扬笑嘻嘻地对他道:“我早看到你了,美人在侧,怕打扰你,你怎么管自己过来了?我看着好像是哪个电视台的,怎么不给介绍一下!”

张萌也跟着站起身叫了声“刘厅长”,刘之珩淡淡地笑着应了,对楚扬道:“到底楚总的面子比我大啊,我请张医生吃饭人家不肯赏脸呢!”,听在别人耳中,半真半假,张萌却是有点心虚。

楚扬高兴道:“萌萌真的?我总算有机会在刘厅长面前扬眉吐气!”

张萌真诚道:“哪儿呢,该说是请刘厅长吃饭厅长不肯赏脸才对,话这么反着说可吓死我这个小医生了。”

刘之珩心说你就气我吧,便问:“两位今天什么好事呢,在约会?”

楚扬得意道:“只许州官放火,也得让百姓点灯啊!”

张萌忙道:“我有件事拜托楚总呢!”

三个人各怀心思又说笑一会儿,刘之珩回自己桌。主持人问:“你朋友的女朋友很漂亮呢,也是搞文艺的?”

刘之珩抽烟,半晌,答道:“不是他女朋友,是我的小师妹。”

番外

计财处长满头大汗地退出厅长办公室,送上去的“全省医疗事业发展三年规划”被批得一无是处。这位年轻的刘副厅长虽然上任才一年多,但理论水平高,又有医院管理的实际经验,常常看问题一针见血,工作作风凌厉,对下属工作上敷衍了事毫不留情,是厅里强硬的少壮派,颇得一把手的赏识。再加上他父亲的关系,省委省政府大院里也走得通达,仕途看好。平时为人尚算和善,虽然文件报告被打回的也有,但像这两天这样被劈头盖脸批评的并不多见。计财处长拿着“规划”愁眉苦脸地准备去加班修改。

刘之珩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辛辣的烟草味呛着喉咙,一阵咳嗽。他平时很少抽烟,朋友间拗不过的时候偶尔玩一根,也只抽一半便掐掉,这是他作为医生长期养成的习惯。这份规划已经讨论了三次,还是不能令他满意,一些项目可行性不足,该说明的地方没写清楚,计财处的工作效率让他很是恼火。更让他恼火的是张萌的态度,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那天张萌坐在他的对面满脸遗憾地对他说:“对不起,夏医生找我代班……”自己竟然还担心着她没吃饭。

是什么时候,那张清丽的脸,轻易地俘获了他的心?是在她满脸温柔笑意细细地为老师挑着鱼刺的时候,还是一脸娇憨气恼地皱着眉头说“我就一小医生,有什么引人注目的,我不想去吃饭,我减肥!”的时候?是孩子气地讲着网络笑话逗他开心的时候,还是带着学生聪慧自信地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是坦率地对省长说“我们和城市需要双向选择”的时候,还是一脸迷茫地仰望星空的时候?是在超市东挑西选乐在其中与他细说居家生活的时候,还是陪孩子们玩折纸认真又无奈的时候?刘之珩有点恼怒自己竟然把她的一颦一笑记得那么清楚,她碰到自认为不妥时会习惯性地摸摸发梢,她不高兴时会撇撇嘴一脸不屑,她认错的时候眉眼弯弯地对你笑,下定决心笑到你心软。她亲切地甚至可以说热情地与人交往,她天生的落落大方、自由自在的性格让她迅速融入人群并在其中闪闪发光,让人不自觉地与她靠近,她并不拒绝别人的靠近,她也在靠近这个城市,靠近别人。她对省长说:“我会努力。”刘之珩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拒绝他这样的靠近吗?

刘之珩苦笑了一下,他吓着她了吗?她说她为她的第一次婚姻结束而来到D城,难道她并不想开始新的生活?她还爱着她的前夫?她在这里租房,她说“太冷我就逃回C城去”,她只是来这里疗伤,她终想着要回到她爱的人身边?刘之珩的心沉了下去,他被自己的推测搅得烦躁不安。离婚以来,多少人给他介绍女友,漂亮的、优雅的、热情的、聪明的、贤惠的、年轻的,她们喜欢他、崇拜他、迁就他、渴慕他、巴结他,甚至像周婷那样缠着他。他在花丛中逢场作戏,他并不是清教徒,也不想做柳下惠,在这个时代,以他这样的身份,只要不太出格,你情我愿并没有人来说三道四,有时候他甚至享受着这种无拘的生活。他已经36岁,他的第一次婚姻埋葬了他对爱情的信念。

但是他遇到了张萌,她有一双情韵生动的美丽的眼睛,当她这样如一汪春水般看过来时,刘之珩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观察她、哄她、讨好她。他也曾想过也许她们的关系会发展成他和之前的其他女人的关系一般亲密,然后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曾经,甚至依然是朋友。他试探她,也动了小心思,她应对自如,并不大惊小怪。他忍不住再进一步,他觉得自己在医院的食堂里逼迫她,更是自己在走着一着冒险的棋,好像没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但是她轻描淡写打发了他,扬长而去。而他,在老师家门口看到她那辆蓝色的宝来静静地停在那里时,发现自己真是一败涂地,败给这个外表温婉内心骄傲的女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对他骄傲,而是视而不见。在新世纪大酒店看到他和漂亮的主持人在一起,她波澜不惊,可能还轻轻地舒了口气吧?刘之珩再去拿烟,发现自己这两天竟抽了一包烟,他真是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乔迁

张萌在新世纪遇到刘之珩和他的女友在吃饭,终于舒了口气。她想自己真是老了,竟然有些跟不上现代人交友的方式,亏自己还在美国这样如此开放的国家度过三年,国内人们表达友情的方式已是如此不同,她原来的经验已是老古董,她有些鄙视自己的小家子气。她决定放松自己,好好跟他们交往,毕竟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样一想,豁然开朗。

她和刘之珩介绍的房屋中介的老总联系了看房,老总对她客气得很,亲自开车陪她去看房。两套房子都很好,90平米,结构合理,靠近市中心,房租也实惠。张萌看中了那套书房里有个内飘台的新房子,冬天靠在那里晒太阳看书一定很舒服。厨房不小,微波炉烤箱一应俱全,这也让她很满意,想起在美国时候租的房子,她在那里练手艺,她的爱慕者和朋友们为她捧场捧吃。

当下付了定金,和老总告别时,老总笑道:“之珩说的果然不错,他说你会挑这套房子。”

张萌奇怪道:“刘厅长也看过这房子?”

老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他在追你吧?帮你看了好几套房子了呢,这两套可是我镇店之宝,再不满意只好去跳楼了!还逼着我存货非等你来看,你再不来我估计得被房东掐死!”

张萌红了脸,老总看看她,总算理解了刘之珩的重色轻友。赶紧拨电话到刘之珩那里交差去了。

张萌回去后,和唐赵两位教授谈了租房子搬出去住的打算,自己已经开始在Z大上课,二、四的晚上回来得较晚,打扰到两位的休息。再说现在带了实习医生,她和学生处得很好,休息的日子也会有学生找上门来玩,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和老一辈不一样,作息时间也不同。两位老教授想想她在美国三年,一个人自由惯了,也怕拘束了她。再想想她总还是要交男友结婚的,和他们在一起诸多不便。虽是不舍,去看了房子也觉得满意,况且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便答应了。赵教授帮她仔细准备了锅碗瓢盆,床上用品,张萌按自己的喜好稍稍添置了一些家具,慢慢地搬自己的东西,这样乔迁之时,已是四月。

趁着休息日,张萌熟悉了自己的新房子。她不肯惊动朋友和学生,只把两位教授接过去吃了顿进屋饭。

赵教授和她一起坐在阳台上喝茶,“萌萌啊,现在工作也顺手了,房子也租好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了,女孩子最怕错过花期,你要抓紧啊!”

张萌笑道:“阿姨,我已经错过花期了。”

赵教授心疼道:“胡说,我听你妈妈说,你和你的前夫只是领了证,你美国的申请下来,俩人就协议离了婚。你整天说自己是离婚女人,其实都没结过婚啊,女人一辈子,应该享受为人妻、为人母的过程,被丈夫疼,被孩子爱,这才是完整的人生,你才32岁,人生还长着呢,不能就错过了人生的精彩。一个人的事业固然重要,可是生活更重要啊!好孩子,好好找个疼你的人,别死心眼,别想着以前的事了,人总要往前看才对。”

张萌低着头坐在那里,心里难过。

赵教授接着说:“你只要肯看看周围,好小伙有的是啊,你看之珩。”

张萌慌忙打断道:“不行不行。”

赵教授问:“你是对玲玲有顾虑吗?”

张萌赶紧道:“不是不是,刘厅长有女朋友的,我看到过。”

赵教授疑惑道:“真的?你搞错了吧?那之珩不行,楚扬条件也很好啊,他心思是活络一点,可看得出对你挺好,老在你唐叔叔那里打听你,你也得给他点机会吧,他还从没这么在女孩子面前吃瘪过呢!”说着便笑起来。

张萌也跟着笑:“我会考虑的,除了他们俩,还有很多优秀的人呢,阿姨你放心吧,我不会死心眼的,我只是刚到医院,不想给人不踏实工作的印象。”

赵教授放心道:“是啊,我们萌萌这么漂亮又优秀,怎么会没人追呢,听说你办公室里鲜花不断啊,也有病人的亲戚朋友借故来找你的?”

张萌笑道:“有一两个就被传成这样,哪有那么夸张!”

赵教授晚上对唐教授说:“你打个电话问问之珩,他找了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这可是以后要做玲玲妈妈的呀。本来萌萌挺好的,他真是没眼光。说不定楚扬倒是能追上萌萌呢!”

唐教授道:“你就爱瞎操心,楚扬可下了功夫了,送给医院每个科室一台微波炉,说是给医生护士热饭菜,他私下跟我说,是怕单独给眼科萌萌不领情,也算有心的。”

赵教授道:“我说怎么医院里配了微波炉了呢,原来这小子倒腾的,有时间我得给他们俩说和说和”。这俩人立场多不坚定啊。

张萌碰到李思瑶告诉她自己搬家了。李思瑶埋怨道:“你怎么都不叫我们去帮忙,我说上星期大家一起吃个饭你都没出来,原来忙搬家呢!”

张萌道:“也没什么忙的,我自己用车拉两趟就搬完了东西,穷人嘛!”

思瑶笑道:“那也让我们去暖暖房啊,旺旺人气。我去通知楚扬他们。”

张萌想起那天在楚扬的办公室看到的占了半堵墙那么大的油画效果的照片,就是郊游时小吴偷偷给他们拍的湖边的背影,忙说:“我那里房子小,不能一起招待大家,先招待你们一家三口吧。”

于是下一个星期日,大姚、思瑶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在张萌这里蹭了一天的饭,夫妻俩对张萌的厨艺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后表示要经常来向她学习。

张萌也邀请了小吴她们一拨女孩子下班后来她的新居玩,给她们做了一大桌好菜。这些女孩子大多不是D城本地人,平时住医院集体宿舍,这天在张萌的新房子里闹了个够。晚上,小吴的男朋友来护送她回宿舍,张萌发现正是当时郊游时楚扬带来的年轻人中的一个,看来就是范一荻了。当时张萌和小吴说了范一荻的情况后,小吴鼓起勇气主动去找了范一荻,看来两人现在发展得很好。张萌真是喜欢这样勇敢而纯真的女孩。

张萌想着中介公司老总的话,觉得应该谢谢刘之珩,但想不出合适的方式,想了又想,终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刘厅长,我已通过林经理的公司租了一套房子,房子很不错,我很满意,谢谢你。张萌”

刘之珩接到这则短信的时候,正在出差回D城的路上,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则短信,心里恨恨地想:“连句来坐坐的客气话都不肯说。”想给她回个短信,写了删,删了写,车到D城也没写好发出去。

张萌值班的周五晚上11点,高速公路上发生特大车祸,8车相撞,其中一辆是大客车,救护车呼啸了一个晚上,急诊室的医生不必说,连眼科这样很少半夜急诊的都忙得不可开交。张萌在急诊室呆了个通宵,两个头部严重撞击的眼珠都出来了,血管破裂,只能迅速缝合,配合脑外科的医生做手术。另外几个不是很严重,但都需要马上手术,等到张萌带着实习生把伤员一个个处理好,人都几乎站不住,她这几天是特殊期,肚子疼得厉害,冷汗直冒。

刘之珩周六清晨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张萌苍白着脸站在走廊上,身边围满了病人家属,刘之珩心疼不已,之前的别扭早烟消云散,对陪着的医院领导说:“让昨夜的值班医生护士交班后都回去休息,食堂给她们准备点热的吃。”

刘之珩了解完情况,作了安排,车子出了医院门口,发现张萌的车停在不远的路边,觉得奇怪,便叫司机停了下来。他走过去,看到驾驶室里张萌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心里一慌,忙敲车窗。张萌摇下车窗,脸色惨白,询问地看着他,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之珩不假思索地用手去摸她的额头,冰冷的额头都是冷汗,再抓起她的手,也是冰冷冰冷的,不禁着急道:“张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萌低声道:“没事,我马上就回去了。”

刘之珩生气道:“逞什么强,这样子怎么能开车!”

张萌拿纸巾擦了一下额头强笑道:“所以我歇一会儿,不会是警察来了吧?”

刘之珩急道:“就这样了你还开玩笑,到底哪里不舒服?回医院去看一下。”

张萌道:“好的好的,你有事去忙吧,我会去看的。”

刘之珩看出她是在敷衍他,便道:“我替你开回医院,你去看一下。”

张萌有苦难言,心说我的大厅长,你就别管我了,让我怎么跟你说呢!见他真要来替她开车,不禁急了,抓住他的手道:“真没事,我只是肚子疼,以前没这么厉害,昨天晚上没睡太疲劳了所以……”终是女孩子,红了脸说不下去。

刘之珩明白过来,也有些尴尬,看着张萌还抓着他的手又羞又恼的样子,不禁柔声道:“要不要拿点止疼片?”

张萌摇摇头道:“没事了,我回去了,谢谢你了。”

刘之珩怎么放心,让驾驶员回去了,自己熟门熟路地替张萌开了车回家。张萌想起中介公司老总的话,看来他真的替自己来看过房子。

刘之珩环顾着张萌布置的房间,窗帘、小沙发、靠垫、地毯、床单被套都是明快而温暖的色调,基本看不出他之前来看过的房子的原貌,加上张萌放了一些装饰品,整个屋子雅致温馨,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他赞许道:“果然是女孩子的手巧,这房子很像样了呢!”

张萌道:“真是要谢谢刘厅长费心呢,你那位朋友很是帮忙。”

刘之珩想起小兄弟来邀功时的话:“这样的女人,我要是你便买了这房子金屋藏娇了。”他不想再由着张萌的性子来,把人推得远远的,就算她心里还爱着前夫怎么样,不是离婚了吗?他难道争不过他吗?问张萌:“你早上吃了什么?我给你煮点东西吧。”

张萌吓了一跳,赶紧道:“我喝牛奶就可以了,等会儿饿了再说。”

刘之珩在微波炉里热了牛奶递给她,她低着头喝得满头是汗,倒有大半是急出来的。

刘之珩问:“有没有暖水袋之类的东西?”

张萌摇摇头,会过意来又红了脸,低声道:“我没事了,刘厅长你回去休息吧。”

刘之珩道:“你等一下。”说罢匆匆出门去了,一会儿买回来一个暖宝宝给张萌,“充了电捂一会儿,会好一点。”他是结过婚的男人,又是医生,做这些的时候虽说不是不尴尬,表面看着却也自然。

张萌有点感动,想着自己远在异乡孤苦伶仃心里盼着的那个人又不在身边,又有点心酸,泪水不觉盈了眼眶。刘之珩见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么娇气,又不会照顾自己,早知道不帮你找房子了,住老师那里倒叫人放心。”

这份体贴让张萌慌了神,刘之珩看出她的紧张,笑一笑便告辞了。

上课

张萌在Z大的课安排在二、四晚上,都是讲座式的。漂亮的女教师、丰富的实践经验,生动的语言表述,使听课的学生越来越多,一个月下来,连没选这课的学生都提前来占位置。

刘之珩还带着研究生,课排的是每周二晚上,但他经常因为工作的关系换时间,所以这天还是这个学期第一次正常时间上课。他上课的小教室要经过张萌上课的大教室,今天来得时间早,看很多学生往大教室走,便问身边的学生:“谁的讲座这么热门?”

学生回答道:“眼科张老师的课,听得人可多了,不是眼科专业的也来,害得我们去晚了找不到位置。”

刘之珩心里一动,问:“哪个张老师?”

那学生有点不耐烦地往前赶,匆匆道:“就是很漂亮的那个。”

刘之珩哑然失笑,想起某天一院书记的话,估计就是张萌。到他的小课中途休息时分,他走到大教室外面,朝里看,果然很多学生。讲台上的张萌穿着件粉色的羊绒开衫,正兴致勃勃地讲着什么,朝走廊的玻璃窗是关着的,刘之珩听不清,看着她随意洒脱自如的样子,如喝茶聊天一般放松。是她的渊博的家教赋予她的自信,还是美国老师那里师承的风格?讲严谨的医学竟能讲得如艺术一般。她的眼睛亮亮的,整张脸充满了青春的热情,使他想起她阳光下给实习医生讲课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张萌全身散发着知性的光彩。她眉眼弯弯地在笑,流露出江南水乡的温柔,台下的少男少女们无限崇拜地望着她。

下课铃响的时候,刘之珩等在大教室门口,他怕错过,特地早了几分钟。张萌正收拾教案,旁边围了一圈学生,好像在问她什么。等了半天,刘之珩有些不耐烦,便走进教室叫了她一声。张萌没听见,顾着跟身边的学生讲什么,外围的学生听到了,大叫:“张老师,你男朋友来了!”

张萌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看到刘之珩站在那里,有点意外。学生们哄笑:“张老师,你男朋友很帅啊!”便一哄而散。

张萌想辩解,却找不到对象,气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刘之珩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很可爱的样子,微笑着不吭声。

张萌问他:“刘厅长怎么在这里?”

刘之珩道:“我专门来听你的课。”

张萌惊讶地望着他:“卫生厅还要来查课的啊,看来D城的日子没法混!”

刘之珩笑道:“我看你混得很好,讲台上学生孝敬的东西不少。”

张萌会心一笑道:“他们怕我不吃晚饭晕倒,所以会放些吃的,真是可爱的很!”

刘之珩皱眉问道:“还没吃晚饭?减肥?”

张萌赶紧道:“吃了吃了。”

刘之珩将信将疑望着她,张萌不理他,穿了外套往外走。冷风一吹,打了两个喷嚏。刘之珩走在她身边道:“晚上有课该多穿点衣服。”

张萌不愿意这么体贴的话继续下去,便问:“刘厅长你真来听课啊?骗我的吧?”

刘之珩解释道:“我还带着研究生,每周有一次课。”

张萌道:“那不是很辛苦?”话出口有点后悔,赶紧笑道:“不过很强啊!”

刘之珩看着她欲言又止。

两人走在校园里,头上一轮明月,校园里有些安静,医学院的学生功课紧,学生大都还在教室里自修。张萌吸了一口微冷的空气,感叹道:“好怀念大学时代啊,无穷的精力、无比的勇气,无限的希望,真是美好!”

刘之珩同感道:“有时间在大学里听听课上上课其实挺好的,感觉一个人会变得纯粹很多。”

张萌道:“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真羡慕啊,感觉自己都跟着变年轻了呢。”

刘之珩白她一眼:“才多大啊,说得老气横秋!”

张萌夸张地叹气道:“我的心已经老了,需要大学校园来拯救我!”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之珩也以玩笑的口吻道:“我愿意来拯救萌萌小姐的心,不知可有这个机会?”

张萌拼命摇头笑道:“没有这个机会,我要把机会留给蝙蝠侠!”

说笑着便到了停车的地方,刘之珩站在张萌车旁边,望着她,月光下的她美得几乎不真实,分明就在身边,却又隔得很远,这种抓不住放不开的感觉让他不安更不甘,他咬咬牙道:“张萌,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张萌莫名地心慌,赶紧道:“今天太晚了,我脑袋都不清楚了,听了课厅长大人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教训之处,可不可以他日领教,我一定虚心接受,认真整改。”说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刘之珩无奈,他的勇气被她的胡搅蛮缠一扫而空,自己也有点心慌,只好叮嘱了她“小心开车”,望着她绝尘而去。

张萌刚到家,电话就来了,她拎起来,是楚扬。“萌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说的是谁啊?”楚扬压着怒气懒洋洋地问。

张萌不知就里,道:“我有点忘了,查一下百度知道吧。”

楚扬冷笑道:“那你的新居怎么查啊?”

张萌一听楚扬是为房子的事不高兴,只得嘴硬道:“我的新居?我的新居不是都发短信给大家了吗?楚总你日理万机没看到吧。”只能移祸中国移动。

楚扬心知她在狡辩,可也无法,只能郁郁道:“萌萌你老这样伤我的心。”虽是半真半假,语气里却有掩不住的难过。

张萌一时答不出话。两个人在电话两头不说话,张萌想着如何打破这沉默,那边楚扬道:“萌萌你陪我星吧克坐会儿吧。”

张萌想拒绝,可是今天楚扬的语气低落,不同往日,她有些担心,想着作为朋友也应该去看看他。便道:“好。”

新世纪离她小区很近,10 分钟后张萌便到了星吧克,一眼看到楚扬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转着手上的咖啡杯,在那里沉思。张萌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服务小姐马上走了过来,“摩卡”张萌习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