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小姐有点讪讪,一向温文尔雅的年轻厅长今天有点失了风度啊,只好无奈地挂了电话。

手机又响起,“之珩哥,晚上我们……”这是周婷上班时间以外对他的称呼。

他皱起了眉:“周婷,对不起,我很忙,还在开会。”说着便挂了电话。看看时间,七点了。心底的恐惧一点点渗了出来,他伸手去取烟,打火机点了几次都点不着,直感愤怒。

又有电话进来,一看,是陌生的号码,他几乎想冲着手机喊:“别烦了!”稍微镇定了一下,才接了起来。

“刘厅长。”是张萌的声音。

刘之珩欣喜若狂,“萌萌,你回来了!”

张萌在电话那头愣住,这称呼,这份欣喜,这么明显的感情,让她措手不及。她强自镇定道:“陈主任说你找我?”

刘之珩迅速冷静下来,可他担了三个小时的心,不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很担心。”

张萌顿了顿,“刘厅长,我手机没电了,借别人的机子打的。等充了电再向你汇报。谢谢关心。”她有点紧张。

刘之珩的嘴角弯了起来,就等你充了电再说。

“今天乘直升机去了海拔四千多米的被称为‘死亡之谷’的神仙谷搜索生命迹象,因为那里原先游乐园里的老虎狮子跑出来了,所以有三名挎冲锋枪的战士和我们一起去,是最新式的冲锋枪呢!结果没发现生埋者,也没遇到老虎狮子。山上原先有宾馆,吃的喝的很多,鸡啊肉啊,还有茅台五粮液,看得我们馋死了,真想在那里过一夜,可惜直升机又把我们带下来了。汇报完毕。”刘之珩靠在沙发上看书,张萌的汇报短信就到了。这个傻丫头,走了十个小时,遭遇两次泥石流,还把救援任务描述得如此开心。

“这么多路,走得动吗?”

“当减肥呗,把你的巧克力分给大家吃了,从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那下次再给你买。”

“谢谢刘厅长,晚安!”

刘之珩苦笑,这位大小姐可真懂得防微杜渐啊。

随着各地救援队的到达,张萌他们的驻地渐渐固定下来,每天的作息时间也有规律多了,卫生厅以刘之珩的名义利用短信平台每天晚上给救援队员群发短信,体现关心,所以他顺理成章的也每天给张萌发,张萌见大家都收到刘之珩的短信,便也不以为意,不知道她收到的不仅是群发的内容,人家收到的都是问候的话,不需要回复,而她收到的都是问题,只能回复。

“吃得上热饭菜吗?”

“一天有一餐是热的,土豆粉条番茄肉蛋统统煮在一起,放上麻辣的调料,人间美味!”

“听得我都馋了,回来后得煮一锅给我吃!”

“不敢委屈了厅长大人。”

“其他两顿吃什么?”

“方便面干吃,就矿泉水。回去后我大概这辈子都不要吃方便面了!”

“胃还疼吗?”

“忙得没感觉,我都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闲得胃疼!”

刘之珩失笑,辛苦成这样还开玩笑,“有开水的时候记得用保温杯灌一点,尽量喝热的。”

“余震还厉害吗?”

“很多余震,有的蛮厉害的,不过住帐篷没什么可怕的。”

“还是要小心。水有吗?”

“喝的有,洗的没有,没澡洗比地震更可怕,感觉从垃圾堆里出来的。”

“那也是垃圾美女!”

“气温怎样?早晚凉吗?”

“下雨就冷,带了厚衣服,可以撑过去。”

“下雨天帐篷进水吗?”

“不进水,不过底下都是水,感觉在水床上。”

“大小姐这样也睡得着?”

“说实话从没受过这样的苦,睡不着,好想念我的小窝啊!”

“回来一定好好放你们几天假,让你睡个够!”

“今天都干什么了?”

“下去巡诊碰到一个年轻的母亲,她8岁的女儿在地震中死了,丈夫也死了,她给我看她们的全家福,好幸福的样子。旁边的人说她整日痛哭,三天没进食了,我跟她说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还有责任,爱你的人就是你的责任,父母还在,为了他们也得坚强幸福地活下去。后来我给了她两块巧克力,她慢慢地吃下去了。”

“为爱你的人也要幸福地生活,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吗?”

“原来觉得这句话很矫情,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可以那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身临其境,会改变很多对人生的看法。”

“真想和你在一起。”刘之珩犹豫了一下,在“你”后面又加了一个“们”。

“今天接收新病人吗?”

“一个孩子,墙倒下来砸到了,看来要失明,不过孩子很坚强,我觉得自己不如孩子。”

“人生总要经历痛苦,走出来就有一片天空等着你。”

“看到这么多生命消失,直觉生命的脆弱,也更加觉得其可贵,鼓励自己从此后要好好珍惜。”

“珍惜自己,也别拒绝别人的珍惜,好吗?”

没有回复,刘之珩无奈地摇摇头,可不能指望一夜之间改变这位大小姐。惨烈的大地震,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改变了更多人的人生态度,希望张萌也能如此。

归来

刘之珩站在镜子前,拿着手上的几根领带在身上比较着,嘴角弯起,救援队今天回来。

机场人已不少,救援队员的家属也很多候在那里,忽然有人喊:“来了来了!”从玻璃隔门看进去,刘之珩一眼看到张萌,清瘦不少,看着柔弱无比,但眼睛亮亮的,很有神,似乎精神比去的时候还好,不觉心里不知该疼惜还是宽慰。他微笑着走向出口处,早有人安排好,他一一和大家握手,道辛苦,既真诚又合乎礼仪,记者的闪光灯响个不停。张萌的拉杆箱的拉杆似乎出了点毛病,她别扭折腾地拖了箱子出来,便落到了最后,刘之珩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箱子,等拎到手上,才发现该握手寒暄的程序没走完,记者们当成了厅长的平易近人,好一阵拍,张萌抬头看着刘之珩玩笑道:“刘厅长,他们能享受的慰问为什么我没有?你得先跟我道声辛苦呢!”刘之珩颇有点狼狈,觉得自己下意识的行动漏出了破绽,也没办法了,只好看着张萌微笑不语。她回来了,也许经历了灾难的冲击,能荡涤原来的情伤,对生命有了更多的了悟,这样很好。

“张萌!”楚扬在红线外大声地喊,刘之珩和张萌寻声望去,楚扬正满面春风地朝他们招手,张萌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加快脚步,转眼到了跟前。

“怎敢劳动楚总大驾?”张萌笑着问。

“我来机场送人,刚巧碰到我们的英雄凯旋。来,拥抱一下!”一把把张萌抱在怀里。张萌忙挣扎出来,后退两步笑道:“男女授受不亲!”

楚扬笑道:“封建!”看着一旁微笑的刘之珩道:“我送张萌回去,你去忙吧。”

刘之珩把箱子递过去,对张萌道:“先回去休息吧,改天给你们接风。”便带着几个部下往前走去,卫生厅也派来了车送这批医生回家。他才不相信楚扬的鬼话,定是了解到救援队今日回来,特地来接的张萌,想到这儿,不禁回头,看楚扬和张萌两个有说有笑往另一个出口走,早上的高兴劲儿烟消云散。

车上,几个医生正闲来无事聊着。

“张萌就这样撇下我们走了啊,好像看到她男朋友了。”

“是啊是啊,挺帅气的一个,开着大奔来接她,很有钱吧!”

“是不是每天发短信的那个啊,看她回短信时那么高兴。”

“这么好的女孩换我也得紧追不舍。”

“你就别做梦了,当心你老婆回去就罚你床头跪!”

大家哄笑。回家的感觉总是很好。

“刘厅,刘厅”旁边办公室高主任连叫了他好几声,刘之珩才回过神来,“老大的意思是选几个组成报告团,省里市里巡回演讲一下。”

刘之珩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会儿,道:“你先办吧,方案到时我看一下。”一路无语。

张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月光如水,照得满室流光。她有点恍惚,好像并没有离开过这里,窗帘轻柔地飘起,床头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淡淡的花香弥漫在周围,生活又回到了原来,可分明又改变了什么。手机不断地响,领导、同事、朋友、学生,一个个电话、一个个短信,她觉得温暖,虽然到这个城市时间不长,可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在为她的回来而高兴,这个城市是喜欢她的,她觉得安心又幸福。

“身体还行吗?”是刘之珩的短信,他又发问号给她,让她不得不回答。

张萌犹豫着,她想起在灾区时他们之间的短信,有点不安,似乎超过了某种尺度。虽然当时她马上就意识到了刘之珩给其他人发的短信和她的是不同的,但帐篷里,夜深人静时,这些短信确实在一天的疲劳紧张后放松和慰籍了她的心灵,这种交流的感觉让她喜欢,有时候甚至在盼望着他的短信。特殊的环境总会让人的情绪有些波动,使人产生错觉,现在,得让生活回到原地。

刘之珩盯着手机屏,没有回复,他的手机可以显示对方有没有看到短信,很显然,张萌接到他的短信,可是不肯回复。她要恢复他们原来的关系,叫着“刘厅长”,礼貌而疏离。他脑海里闪现楚扬和她并肩走出机场的情形,楚扬也是这样和她在频繁地互通短信吗?

高主任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一脸不乐意的美女博士,“张萌,你说你这是什么理由啊,你的课上得好在Z大人人皆知,怎么说自己语言不行不能参加演讲团呢!”

张萌理直气壮道:“就是语言不行啊,你知道我是南方人吧,平翘舌前后鼻音分不清的,演讲不是要字正腔圆的吗?我怎么能胜任,高主任你先把我送传媒大学学两年吧。”

别人巴不得的事,偏碰到这么个大小姐不领情,但是她年轻美丽又是女的,事迹也不少,一定吸引眼球啊,高主任只得哄道:“你普通话很好啊,女孩子娓娓到来才感动人嘛,都一个个英勇就义似的喊口号怎么行啊……”抬头看到刘之珩正经过门口,便提高音量对张萌说:“这事我作不了主,大家推荐的你,除非刘厅同意换人。”

刘之珩闻声走了进来,张萌兀自不觉道:“我怎么敢去找刘厅长啊,高主任你去帮我说吧。”顺着高主任的目光转身,便看到了刘之珩,赶紧打住。

刘之珩神色平静地看着她道:“张医生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谈吧。”转身走了出去。张萌气馁,只得跟着,高主任暗自得意,总算甩掉一大麻烦。

刘之珩想起昨天的短信不仅懊恼而且尴尬,他给张萌泡了茶,借机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微笑道:“有什么事不敢找我?我们是不认识还是我这么可怕?”

张萌第一次在刘之珩的注视下感到局促,不知道怎样开口。

刘之珩见了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张萌轻轻咬了下嘴唇,低声道:“我不想参加演讲团,可不可以不去?”神情郁郁。

刘之珩为难道:“大家都觉得你合适。”

张萌生气道:“我才不合适,比我表现好的多了去了,凭什么我去讲啊,你知道在前面女医生总是受照顾的,没得现在倒去充英雄,我不能去。”

刘之珩故意道:“你表现也很好啊,睡帐篷吃方便面,不怕苦不怕累,给病人做心理辅导,还进山找老虎狮子。”

张萌想到了那些短信,脸刷地就红了:“反正我不去,你要是不答应,我生病总成吧,感冒发烧卧床不起行吧?”她开始耍赖,以前在张平面前就这样,现在不知不觉就用到刘之珩这里,不过自己并没发觉什么。

刘之珩看着她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喜欢,情不自禁柔声道:“我怎么肯让你生病。”

张萌又羞又恼,站起来拉开椅子就要走。刘之珩忙拉住她:“好好好,你不肯去当英雄,我让他们另找一个就是了,别生气。”

张萌一听,高兴了,“那好,刘厅长,我走了。”拿过一边的包朝门口走。

刘之珩叹气道:“张萌,你怎么拍拍手就走人,不谢谢我?”

张萌撇撇嘴顺口道:“你大厅长都没犒劳我,倒还要我谢你啊。”

刘之珩赶紧道:“那我请你吃饭。”张萌张口推辞。刘之珩真真假假生气道:“张萌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张萌无奈地看着他,不吭声了。刘之珩看看表:“下班了,我们楼下就是致远阁,就在那儿吃行吧?”张萌只得点头。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等电梯,厅长办公在顶楼25层,下班时间,随着电梯下行不断有人进来,一边叫着“刘厅长”一边打量着张萌,这刘厅长什么时候这样温柔微笑着陪女孩子下楼过啊,那眼神都是一付了然的样子。张萌起先并不在意,多几个人这付表情,她渐渐不安起来,偷偷瞥一眼刘之珩,他正微笑着看着她,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去。

到了七楼致远阁,见卫生厅也有一些人进去,顿时明白这刘之珩的用心,要知道卫生厅和医院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明天她和刘厅长共进晚餐的事就传开了。她在餐厅门口停住了脚步,刘之珩询问地看向她,她装得不以为然道:“刘厅长怎么请我吃你们的食堂啊?”

刘之珩隐隐猜到她的心思,笑道:“我们致远阁在D城也算小有名气,平时大家聚会都没到这儿来,今日顺便尝一下这儿的菜吧。”

张萌道:“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医院里还有事 ……”

刘之珩板脸道:“你还在放假医院里有什么事?是不是又要给谁代班?”

张萌暗想难道上次露了什么破绽,终究有点心虚,赶紧道:“我记错了,不是今天。”

刘之珩暗暗好笑,面不改色道:“我们再这样站下去,所有人都要来看我们了。”

张萌抬眼一望,果然大厅里不少人朝他们这里张望,便转身从一边的安全门走了出去。

刘之珩没料到她这一招,一时发愣。他是什么人,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的,哪遇到张萌这样耍小性子的,偏偏心里软软的使不上劲,从没有过的感觉,也顾不得别人诧异的眼光,赶紧追了出去。

楼道里,张萌正站着等他呢。“我想去吃张记的火锅。” 张萌一脸抱歉地看着刘之珩,眼睛弯弯的,模样惹人怜爱。

刘之珩笑道:“好好好,现在就去。”

张萌拿出手机道:“吃火锅人多一点才好,我叫上思瑶他们吧。”便要拨号码。

刘之珩按住她的手道:“我请你吃一顿饭让你这么为难吗?”神情落寞。

张萌心里一跳,赶紧笑道:“说什么呢,难得敲你刘厅长的竹杠,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啊,本来想让你大大破费一番的,你不上当就算了。”

刘之珩道:“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敲竹杠呢!”

张萌不敢接话,两人去了张记。

张萌不想冷场,眉飞色舞挖空心思地讲着救灾的事,刘之珩给她烫着菜,夹到她碗里,趁她埋头吃的时候突然问:“昨天为什么不回短信?”

张萌一噎,呛住。刘之珩赶紧把水递给她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萌喘了口气楚楚可怜道:“我都回来了,难道还要向厅长汇报工作?”

“那我向你汇报行不行?”刘之珩看着她,温柔的目光笼罩着她,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思。

张萌扭过头去赌气道:“我真的要回医院代班去了。”

“大小姐,你比省长的架子还大啊!”刘之珩调侃着化解彼此的尴尬,虽然失望,心里还是有点高兴,张萌不肯接受,但也没拒他千里,这是他们俩关系的一大进步。

张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叮”一声响,是短信。“睡不着吗?”是刘之珩。张萌烦恼地翻了一个身。短信又来了,“别烦恼了,睡眠不足就不漂亮了!”张萌叹口气,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张萌一个新的开始。

书吧相遇

“今天到了L县下面的乡镇医疗站,一个护士在坐镇,只会挂葡萄糖,农民医疗条件之差难以想象。”

“跑了几家医院,一个退休工人告诉我看感冒用了两千多,大处方已到如此地步。”

“和老师商量课题的事,到十一点还意犹未尽,被师母赶出家门,做学问的感觉比当厅长好多了。”

“陪陈副省长调研回来,冰箱里只有过期的牛奶,连方便面都没有,厅长的生活质量也是很差的。”

“晚上给研究生上课,经过大教室空空如也,你的课结束了吗?下学期还开吗?”

张萌握着手机,这个刘之珩,开玩笑说每天要向她汇报工作,自张记吃饭那天以后还真是每天发短信过来,任她再逃避,也不能无视他在追求她的事实,再装傻已不可能,他在逼她面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冷峻男人,像处理公事一样处理着他的情事,一旦认准目标,一定全力以赴,他的坚决隐藏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貌之下。

张萌有些迷茫,自己就要这样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她想起舞会上最后跟张平说的话:“哥哥,从此后我会做你希望的好妹妹。”,想起张平煞白的脸,这样想起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隐隐地痛。她曾经梦想着他们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志同道合,一生相爱。现在她不再做这个梦,张平变成她心底最深的烙印。她想起那个夜晚刘之珩默默的陪着她在午夜的城市里放释悲伤,给她一杯热热的牛奶,安慰她凡事总有转机,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要重新开始,她在犹豫。在灾区看到那么多的生命逝去,那么多痛苦的眼泪,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放弃生命开花的过程是一种罪啊,为了自己,为了爱她的人,她是不是也该开放人生的花朵,她还有那样的热情和勇敢吗?在自己还没想通透之前她不想冒然开始。

刘之珩洗完澡靠在沙发上给张萌发短信,他喜欢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给她发短信,想着她笑弯了眼的模样,心里便溢满柔情,只盼着哪一天张萌能这样坐在他的对面,和他一起慢慢地聊着一天的经历和感受,那这个家就不再冷不再空不再寂寞了。张萌显然在逃避他,为了张平?为了楚扬?刘之珩心里有点发闷,他忘不了张萌在救灾时发给他的那些短信,谈她的所见所闻所感,有时带点依赖撒娇的语气,让他心跳不已。他舍不得删了这些短信,常常翻出来看,看的时候心里便有一种满足和快乐。他想他无法放开她。

张萌坐在晓枫书吧的一隅。素色的布沙发,褐色的木茶几,一杯咖啡,一本书,这样打发一整天的时间,是她喜欢的休闲方式。晓枫书吧就在Z大后门,因为进的都是学院派喜欢的书,颇受Z 大师生的欢迎。张萌就这样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翻着书,宽松的白色亚麻镂花无袖衫,同样面料的宽腿裤,一双米色镂花平底凉鞋,不施粉黛的脸细腻温润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如一朵白莲在那里静静开放。

刘之珩站在不远处,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竟在这里遇上她。书店是他朋友开的,没几年就做得风生水起,在D城以外又开了几家连锁,渐渐地被人称为儒商。刘之珩平时有空也会来这里随意翻书。今天是星期天,他刚从一个民间协会联谊会的开幕式上讲话回来,就被着急慌忙地催到了这里,老板娘神神秘秘地拉他到这个角落,却再不理他,弄得他一头雾水,想想总有要紧的事,便随手拨着书架上的书,等着老板阿雷。抬头却看到张萌。

她那一双秀气的眉时而轻蹙,时而舒展,白皙的脸庞线条柔美,下巴尖了点,救灾回来一直这么瘦。刘之珩皱了皱眉,她在忙什么呢,师母整天给她补这补那还补不回来。精巧的鼻子,书看到精彩处会习惯性地举手弯起食指去轻蹭一下鼻尖,很孩子气的动作,一边轻颤睫毛。一双标准的眼科医生的手,洁白纤巧。通身上下除了一对珍珠耳环别无装饰,微卷的短发,整个人时尚而不张扬。刘之珩静静地看着她,嘴边渐渐挂上一抹苦笑,这么恬淡温柔的样子,怎么这么骄傲地拒人千里呢?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都不肯抬一下,而他,只能耐心地等着她抬头。

张萌伸手拿咖啡杯,一看,杯空了,便按沙发上的按钮续杯,一会儿,服务生端了咖啡过来,她抬头礼貌地道谢,于是看到了站在对面含笑看着她的刘之珩。张萌一愣,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刘之珩身边轻轻问:“刘厅长也来这儿看书?”

刘之珩微笑着点点头,“刚来。”

张萌道:“找个靠窗的位子吧,”她指着远处一个位子,“中午了,正是找好位子的时候。”朝他笑一笑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还是懒懒地翻手里的书。

刘之珩哭笑不得,这就把他打发了?他真是不甘心。刚好张萌对面的一个学生收拾东西起身,便索性坐到张萌对面。

张萌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有点紧张。她没有抬眼看刘之珩,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身边缠绕不去。她慢慢地翻着书,却什么也不看进去。当她又一次想续杯时,刘之珩过来制止了她:“不要喝那么多咖啡,跟我去吃饭吧。”

张萌抬头抱歉地看着他,悄声道:“星期天我不吃饭的,肠胃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