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我也想你,可是你不要老摸我的头发。”Oscar皱皱自己好看的眉头,却没有习惯性地躲,看在好几个月没见面的份儿上,先忍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的发型早乱了,还怕我摸?”谈雁雁使劲地亲了一下儿子的脸颊,“跟谁学的,这样臭美。唉,王伦勤呢?”

“他在后面,我先跑了出来。”Oscar指着后面。

谈雁雁看王伦勤推着行李远远地走出来,拖着Oscar过去,“辛苦你了。”

王伦勤看他们母子天伦实在感慨,正好Oscar放春假,所以他自作主张带了回来,上飞机前才给谈雁雁打电话,谈雁雁虽然有点埋怨,想到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Oscar,的确一直在挂念那边,其实最近也有了这样的念头,等她这里事情处理地七七八八了,倒想把Oscar接过来在这边待一段时间,父母去世以后也只有Oscar了。再说这对他说中国话也有好处,哪像现在,只会说却不会写。

“我已经和Oscar的老师请了假,大概在国内可以待差不多一个月吧,你还不感谢我?”

“那也没有你这样先斩后奏的。Oscar的学习还不是得耽误?”谈雁雁接了一件行李。

“Echo,你在国内待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国内小孩子的学习气氛,那才叫学习呢,Oscar现在算什么,简直就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在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和一帮同学正在泥地里刨东西。”

“王叔叔,我们是在做研究,关于蚯蚓的。”Oscar很不满意王伦勤用玩字来形容他的学习。

王伦勤冲他做个鬼脸,“知道了。”

“我正想这样总分开也不是办法,想过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差不多了,带他过来,不过,国内的学习环境不知道适不适合他。”谈雁雁有点担心。

“有什么啊,Oscar又不笨。”

“不是不笨,是很聪明。”Oscar很不满王伦勤仅用不笨来形容他的智商,又提出了抗议,“妈咪,我觉得中国很好玩,空中小姐都对我很好。”

“别太自负,Oscar。到底像谁,这么张扬。”谈雁雁点点儿子的脑袋。

“一定是像爸爸呗,哎呀,别点我的头,我是大人了。”

王伦勤看看Oscar没有一丝阴霾的阳光笑脸,谈雁雁的教育还真成功,Oscar并不因为缺少父爱而有什么心理问题,或许这也和他这个疼爱他的好叔叔分不开。王伦勤咧了嘴直乐。

“公司的人还不知道我有儿子呢。”谈雁雁从后视镜看了眼在后座上爬来爬去的充满好奇的Oscar一眼,还没等王伦勤说话,Oscar大喊,“妈咪,不用担心,我会保守秘密的,要么我装着不认识你,要么我就叫你美眉。”

“Oscar,你是这样跟妈咪说话的吗?”谈雁雁瞪旁边的王伦勤一眼,看他笑得诡秘,“是不是你教Oscar说的,王伦勤,你再这么无聊,我不让Oscar和你接触了。”

“妈咪,美眉是什么?” Oscar睁着眼睛把头探到前面,“王叔叔说是好话,说你一定会爱听的。王叔叔,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妈咪生气了。”

谈雁雁腾出一只手敲了王伦勤一记拳头,“警告你,不许带坏我儿子。”

“妈咪,小心开车,我帮你打王叔叔。” Oscar冲后视镜中的谈雁雁眨了眼睛,伸手在王伦勤后脑勺弹了爆栗。

王伦勤根本感觉不到疼,仰头哈哈大笑,“Oscar,美眉是个美好的称呼,只是你妈咪不习惯而已。你如果叫今天的空姐美眉,人家一定夸你的。”他真的是喜欢这个孩子,从他出生的时候,躺在保温箱里,瘦瘦的,感觉不足自己一只手掌大。那时候谈雁雁因为坚持生孩子差点死掉,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居然心脏不好,按理是不能要孩子的。可是她居然坚持到八个月,孩子早产,她也差点送命。他到现在都想知道谁让她怀了孕又抛弃了她,让她一个人从英国跑到美国,可谈雁雁从来不说,关于过去,从来都不说,只说两人不合适。可是就是这个不合适的人横亘在他和谈雁雁之间差不多十年。王伦勤想但凡是个真人,他都可以去和他单挑,可是那是个影子,他使不上劲儿,拳头挥出去只打到棉花上,空费了力气却伤不了别人。有时候他怀疑谈雁雁还在爱着这个影子,有时候他又会怀疑,十年了,如果爱早就回去找他去了,又何苦带着孩子在美国一个人拼生活。他想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有时恶毒地想,没准儿那是个有妇之夫,骗了谈雁雁又不敢承担责任,而依谈雁雁的性格绝不会委曲求全,所以怀了身孕只身离开英国,放弃感情。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会去羞辱他,会彻底把他从谈雁雁的心里赶出去。后来,Oscar就在他的身边长大,他也愿意花时间看一个孩子长大,从心里他把Oscar当成自己的儿子,有一次Oscar过五岁生日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要认Oscar当干儿子,谈雁雁却说,什么干的亲的,美国不流行这一套。王伦勤被憋得厉害,当晚健身房里练了几个小时,出了身汗,又去喝酒,咬着牙说再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可是酒醒了,第二天拎了没送出去的玩具照样登门。

三个人吃了饭,谈雁雁把王伦勤送到酒店后带着儿子回了自己住的公寓。王伦勤挑剔得很只住酒店,因此公司给他租了常年租了酒店的客房,王伦勤的理论很奇怪,说他可以在酒店的咖啡厅会客,可以请客人吃中餐,吃西餐,西餐里又可以吃法国菜,意大利菜,谁都没有他的厨房好,能做出无穷的美味,谁的老婆和谁的厨娘都没有这个能力。谈雁雁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她喜欢住到公寓里,尽管很少做饭,她还是喜欢家而不是简单的房子,偶尔会烤一份蛋糕,涂了厚厚的覆盆子果酱,甜甜酸酸的,因为崔韦钊喜欢吃,她也渐渐地接受了这样的口味。

Oscar简直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着繁华好玩的城市,倒有点发怵,结果王伦勤带了Oscar一顿狂买,果然有钱的力量是伟大的,Oscar像被上了发条的猴子立刻恢复了精神,嚷嚷要吃烤鸭,说是班里的同学告诉他烤鸭最好吃,说实话,他对鸭子没有兴趣,却对卷饼充满好奇,后来,王伦勤答应他要在这一个月玩遍这个城市。Oscar倒是很认真地说,等他熟悉了这里,他想一个人去玩就可以了,这里的人很和善,他能成。“成”这个词是他刚学会的,觉得说出来特爽,特爷们儿。

天使在人间

谈雁雁把Oscar从床上拎起来,豆浆油条已经摆在餐桌上,Oscar蹦起来拿了油条大大咬了一口,“妈咪,这就是你说的油条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形状,这个豆浆是豆子做的奶吗?味道很怪,不过,我喜欢探索新东西。”

谈雁雁看著儿子心满意足地吃着油条喝着豆浆,也觉得晨光下的这幅画面是自己受过的苦都值了回来,“你今天乖乖地在家里待着,妈咪下午回来,然后我们去吃晚饭。你可以上网,但是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妈咪,这里可以让我一个人在家待是吗?没有人管?” Oscar不可置信地问谈雁雁。

谈雁雁无可奈何地说,“这里是没人管,但你得听话,要在安全范围活动。”

“安全知识我懂,放心好了。我是个男人。”

“那好,小男人,晚上见。”谈雁雁的手在Oscar的头上停了下还是收了回去,尽管那已经是个鸟巢。

一天的工作谈雁雁还是抽了空给儿子打了电话,中午的饭是叫的外卖。小家伙很机灵,和送外卖的小伙子对了好一会儿暗号,不知道是谁教的,难道美国也教这些。下午终究还是晚了一会儿回家,第二天要有重要的会议,王伦勤和其他几个高层都要参加,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推门进去,一团小黑影扑了过来,“妈咪,很无聊,同学们都出去玩了,都问我中国是什么样子,我只吃了烤鸭,哪里都没去,我只好上了故宫的网站告诉他们是什么样子,但是汉字我看不明白。妈咪,明天我不想在家里待了,我想和你去上班。可以吗?”

谈雁雁摁亮了灯,看看儿子渴望的眼睛,再怎么比其他孩子成熟,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不想让他失望。这是谈雁雁给他讲过的自己外公外婆曾经待过的地方,外公给她起了“雁雁”这两个字,就想有一天还能回到故土,大雁南飞总是还要北归的。

“明天你可以和妈咪一起上班,但是提前告诉你,那里也同样无聊,可不管怎么无聊,你得等妈咪的事情完了才能去玩才能吃饭,你同不同意?”

Oscar使劲点头,生怕稍一迟疑妈妈会变了卦。

王伦勤打电话过来和Oscar聊了半天,Oscar兴奋地告诉王伦勤明天要和谈雁雁一起上班。王伦勤很惊讶,这不是谈雁雁的作风,她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生活里不谈工作,工作的时候不沾生活。看来谈雁雁确实觉得对不住Oscar,才破例的。王伦勤和Oscar约好了明天带玩具给他。

那边谈雁雁已经做好了饭,简单的咖哩鸡肉饭,配了小菜,还熬了汤。Oscar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吃妈妈做的饭了,在保持着应有礼仪的情况下迅速地喝汤吃饭,中间会抬头给谈雁雁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谈雁雁心里感慨,曾经有一度时间她觉得自己要Oscar是不是个错误,不是后悔生了Oscar带给自己麻烦,而是她不能给Oscar完全的母爱。那时候她要上学,休学一年以后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自己的课程,好不容易毕业去了现在的公司,从底层干起,费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在工作上,该给Oscar的爱和时间被占了不少。好在妈妈当年的一个姐妹也住在和她同一个城市,看她可怜,又喜欢小孩子,退休的老太太帮她偶尔照顾Oscar。那些年真难。有时候夜里回来,看Oscar睡在小床上甜美的睡颜,真觉得有这样一个天使来到自己身边是自己的福分,却是天使的悲哀。她会偶尔不确定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把Oscar带到生活里错了吗?可是听到Oscar软软的声音叫她妈咪,就觉得,这个小天使真的是自己的慰籍。她愿意为这些错误背负更多。

吻吻儿子的脸,掖好被子。明天其实是崔韦钊所做项目的最终报告。她有一点担心,不希望目前的一起稳定因为意外的突发事件遭到失衡。但是拒绝Oscar又是那么难。王伦勤了解她对儿子的思念,自作主张带来了Oscar,让她惊喜而难过。二十天的时间就是她和Oscar两三个月没见的补偿,她不想把Oscar一个人扔在家里。谈雁雁想不管她在国内待多长时间,她得赶快把Oscar接到身边来上学。她已经托了人帮她打听附近学校的情况。

第二天谈雁雁还在会周公,Oscar已经醒了,趴在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睛使劲盯着旁边的闹钟,他知道妈咪辛苦,昨天睡得很晚,因为他被尿憋醒的时候,旁边小屋的灯还在亮着。不过今天可以和妈咪一起上班是他争取到的最好福利,从来没有过呢。好几个月了,他很想妈咪,在姨外婆家住,尽管从小在那里,他还是不习惯,那不是他自己的家。当王伦勤要带他来见妈咪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小时候问过妈咪,爹地去哪里了,妈咪红了眼睛却笑着告诉他,和爸爸分手了,一个人带他过,那次后他再也没问过这样的问题,妈咪一定很伤心才会红眼睛,所以他想他要到妈咪身边照顾她,除了他没有人疼妈咪。当然王叔叔也很好,但是妈咪不喜欢,他也没办法。

谈雁雁带着Oscar到公司,着实让大家吓了一跳,原来看似年轻的Echo Tan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孩子,而且还这样可爱。都拿了好吃的和好玩的献宝一样给Oscar,有人摸摸他的头,拉了他的手问几岁。Oscar强忍着头上的手换了一只又一只,妈咪说要有礼貌,他们都对自己好意,不能皱眉头,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可是,不是他想笑,这些阿姨叔叔好土,每个人只会问他几岁,他都回答了好几遍了,这个问题自他小时候就有人问,这是他们对小孩子必须要说的话吗?要知道小孩子好烦这个问题。Oscar接了大家的礼包跟妈妈进了办公室,把东西放到一边的沙发上,再也不看,他不喜欢吃零食,刚才没说出口是妈咪提前叮嘱了他的。他还说了谢谢。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话,大家就说真可爱,搞得他都不想说话了。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吧。他不喜欢。

崔韦钊带了萧湘和另一个学生过来做报告。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于工作上的事情,他是出了名的严格苛刻。这一次对方来了好几位,除了谈雁雁和林宜之外,还有见过一次面的Jacky Wang和两个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公司的其他高层。简单的寒暄之后进入正题。报告分析得很细,可是提出的问题更细,几乎每页PPT都被讨论到了。想到前几天的夜晚,崔韦钊看了谈雁雁,她在那里或侃侃而谈,或沉思,好像并没受到影响,职业经理人的素养恐怕也在于此吧,收回心神,也参与到讨论中。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小时恍然而过,崔韦钊起身出了会议室去寻洗手间,刚转弯,一个小孩子“嘭”地撞到自己身上,准确的说是腿上,冲力过大,小孩子被反作用力又推回去,眼看要摔倒,崔韦钊眼疾手快伸手弯腰捞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那孩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摸摸自己的额头,“Sorry,Sir…oh…no….Thank you,Sir.”

崔韦钊有点乐,还是个小洋鬼子,“That's OK!”

小孩子听他说英语眼睛一亮,挥挥手,灿烂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崔韦钊再回去的时候,报告讨论得差不多了。看大家轻松的表情就知道达成共识了。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总算是完了事儿,崔韦钊心里有些隐隐的怅然,说不上什么,一个月来的辛苦到今天终是终结。从来没有一个项目让他这样耗神,他和他们一起讨论,甚至熬夜,不是怕做的项目报告不能达标,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潜意识里他不愿意让谈雁雁看到自己的不好,或者说他也是愿意帮助谈雁雁的,希望她和她的公司能走得更好。

谈雁雁结束了报告,头稍稍有点不舒服,昨天似乎熬得有点晚,受了凉,鼻子发塞,往常的时候她会连喝几大杯白开水,待出了汗就会好些,今天特殊,她只能忍着,到现在觉得头沉得厉害。

Oscar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正在一张纸上划来划去,看她进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妈咪,你的工作做完了?”看到谈雁雁点点头,本来愁苦的小脸瞬间焕发光彩,“妈咪,我们去玩吧,我都想好了,我要先吃糖葫芦,然后去长城,再然后去…”

“你又不是超人,现在去长城,等你到了,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到。”王伦勤跟在谈雁雁身后进了门,“Oscar,糖葫芦冬天吃最好,现在吃糖都会粘到你的搜手上。跟叔叔去吃饭吧,你能吃辣,我们去吃水煮鱼。”

Oscar被王伦勤打击得厉害,自己的两项提议都被否了,他班上的一个小朋友回国照了照片就是高高举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他真的好奇,那些果子是怎么连到一起的,同学却骗他是树上长的。等他长大了上网一查,才不是那么回事情,可是他还是想看看真的糖葫芦。

谈雁雁看看儿子没了神采的小脸,“Oscar,我们周末去爬长城。妈咪带你去。”

Oscar没精打采地,“那好吧。我想知道水煮鱼是什么?”

王伦勤眨了眨眼睛,“去带你看不就知道了?想不想去?”

孩子还是孩子,丢开刚才的不痛快,使劲抻了谈雁雁一起走。

其实谈雁雁是知道的,她感冒了,只要出汗就会好,王伦勤是故意带她去吃辣的东西。可她还是担心Oscar是否能吃得惯,刚要反驳,Oscar已经被王伦勤说得心动,她不忍心再拒绝儿子回转的笑脸,反正也没什么,尝试一下吧。

果然辣的酣畅淋漓,Oscar见到上了菜后才明白不是水煮鱼,而是油煮鱼,刚开始并不下筷,这么多的油吃进去对身体是不健康的,踌躇了半天,夹了碟里的一小块鱼肉,试探性的放到嘴里,辣意瞬间放大,抱了饮料喝了一大口,王伦勤被他的怪样逗得哈哈大笑,却被谈雁雁母子一起作势警告。

谈雁雁的鼻塞好了很多,额头渗出薄薄的汗,一时间觉得舒服得不得了,正大吃间,侧面伸了一只手要揩掉她鼻尖儿的汗,谈雁雁心里凛然,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一下子靠到椅背上,那只手扑空,横在她的眼前,谈雁雁面不改色一把接了纸巾,“谢谢。”

王伦勤其实知道结果是什么,以前这样的时候,谈雁雁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拒绝他,他已经没了想法,可是刚才看到谈雁雁前倾了身体专心的享受美味,嘴唇被辣得鲜红,转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两片红唇在诱引着他,让他早就冷了的心生出渴望,不由得去替她拭汗。多少有点尴尬,王伦勤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谈雁雁的鼻子,“你瞧瞧,圣诞节还早着呢,你带个红鼻头也不是圣诞老人。”旁边的Oscar也乐起来,“妈咪你像红鼻头的圣诞老人,真好玩,妈咪,你看看我,我的变红了没有。”

谈雁雁抬眼扫了王伦勤一眼,跟着笑了起来。每个人的笑都是有原因的,孩子是纯粹的笑,谈雁雁是装傻附和的笑,王伦勤是在笑自己,多少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干嘛还这样虐自己,偏要守在她身边,又偏偏作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架势,不能说,不敢说,只能这样去掩饰。

突然的爆笑声让候在门外的服务生轻推了门进来,疑惑地问,“请问需要什么?”

王伦勤擦了笑出来的眼泪,“帮我们拿点餐巾纸。”

谈雁雁和Oscar被送到楼下,王伦勤降下玻璃,状似无意地说,“盖个大被子,好好睡觉吧,明天可不准迟到。”

待王伦勤走了,谈雁雁带着Oscar进了电梯,Oscar仰起头问,“王叔叔,怪怪的,刚开始吃饭一直在笑,可是后来都不笑了,我跟他讲我的蚯蚓研究,他都不笑,以前他总笑。”

“可能王叔叔累了,我们也累了,赶快回去洗澡睡觉。”

“我不想睡觉。”

“那你明天就得自己在家待着。”

“不,我想上班。”

“那就睡觉。”

谈雁雁坐在桌前看文件,内线电话响了,是王伦勤让她过去一下。谈雁雁站起来整整衣服敲门进去。王伦勤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嘴脸,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Echo,过来,过来,哟,精神不错,嗯,这身衣服很配你。”

谈雁雁在他对面坐下来,斜着眼睛看他做戏,“你夸我就没好事情。”

王伦勤玩着手里的笔,“那你愿意听吗?”

“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选择不听,上次还是来国内的事呢。但我想,被你惦记上了,恐怕跑不了吧。”谈雁雁才不理会他那套假民主呢。

“所以说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共事呢。Echo,这次不是坏事,用不着你背井离乡,你只需要动嘴就可以了。”

谈雁雁看王伦勤正经了,也端坐了,听下文。

“昨天的报告我个人觉得很好,这个崔教授也不辱盛名,BOBO现在正是发力要劲的时候,我们自己做市场做宣传之外,还需要业内的,尤其是熟悉本土情况的研究和建议。我有一个想法,你觉得把崔教授聘成我们的顾问好不好?”

谈雁雁觉得自己不自觉的身体一颤,“然后呢?”

“我听说,那个崔韦钊也傲气得很,也不是愿意给谁当顾问,他既然接了我们的案子,就说明对BOBO还是有好感的,你的工作就是当个说客,游说他加入我们。”

谈雁雁的神经突然就咚咚地跳了起来,“为什么是我?”

王伦勤诧异地看着谈雁雁,需要这么激动吗,当初决定到国内创业,也没见她这样激动。 “你有优势。”

“什么优势,就是漂亮脸蛋儿吗?我看那个崔教授也不吃这一套。”

“别急,别急,长得漂亮不是错,是资本,是天赋异禀,你怎么就这么以貌取人呢?你去主要是高层中只有你和崔韦钊接触得多,我总不能派个喽罗去和人家谈吧,至于我和其他高层,一是不懂技术,二是的确没有你和他熟,我们既然要和他谈,就想成功,我不想冒这个险。其他老总都没意见。”

“你们都决定好的事情,还找我谈什么,我就按指令行事呗。”

“Echo,你怎么了,你也不是没和人打过交道,甚至说,你与人相处的本领比你的专业还强,是什么让你这么神经过敏。是看到他就想到英国了吗?”

谈雁雁一时无话可说,若与平素表现,自己的确有点过,可是去独自面对崔韦钊邀请她和自己共事,即使是公司的意思,恐怕直接让人觉得也不排除她自己的意思,“我可以去,请不要再说英国什么什么的。说吧,什么时候。”

王伦勤看着谈雁雁阴晴变化的脸,不由得小心翼翼,“当然越快越好。”

所有失去的留恋的

谈雁雁看着Oscar没心没肺地在地板玩王伦勤买的变形金刚,时而爬到茶几边喝口水,样子可爱而认真,其实Oscar小时候长得不太像崔韦钊,眉目之间只是隐隐约约的,随着长大,气质却愈来愈像,有时候不说话,或者生气的时候,本着嘴角的样子让谈雁雁不由自主想起他们分手时崔韦钊怒气隐忍不发的样子。或许,性格里潜在的遗传因素越来越发生作用,待人温和,很少和小朋友发生争执,却独有主见,不丁点儿的人,常常让她这个当妈妈的人反而不知所措,却又有心酸的甜蜜。

当初在爸妈的葬礼上晕倒而知道自己怀孕时的震惊和无措,击得她几乎要飞回去找崔韦钊结束他们之间的冷战。那个时候她已经决定要离开崔韦钊,又想到孱弱的身体,曾经下决心到了医院却又在最后关头退了回来,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崔韦钊,她不想失去生命中最后一个重要的人。经管医生警告了她,说母子平安的概率只有40%,她还是选择了用生命去赌,那个时候觉得她还有什么可以让上天夺去,如果老天要拿,尽管拿走就是,她绝不贪生留恋,但是让自己去扼杀唯一的小生命,饶是她谈雁雁坚强,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虽然那还只是个细胞。于是就那样匆匆地回到了英国,拒绝了父母朋友的挽留,拒绝再做其他,办了退学,和崔韦钊彻底分手,从他们的巢臼里搬了出来,然后到了陌生的美国。在飞机上,抚着还未隆起的腹部,从此以后她就是浮萍一只,或者只有肚子里的宝宝和她共赴生生死死的生命之约。幸好,她有了一线生机,能够在最后的争扎中凭着母亲的信念让自己和Oscar活在今天。

平心而说,谈雁雁也认为王伦勤的提议和决定并不有错,能让崔韦钊加入BOBO,对BOBO以后的发展无疑是有利的,他做的报告是经得起讨论和实践的,中期报告中虽然她提到了后续的要求,崔韦钊也给了不容置疑的答复,但是在最终提交的报告中他还是把那部分内容尽可能地做了补充。崔韦钊在学术上是何其自信,从来不肯让人多说一句,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为了一个论点、一篇论文,他会在汗牛充栋的图书馆里一闷一天,也会在实验室里几天连轴转。那时候心疼他,她会亲手做了饭菜放在保温盒里给他送过去。

有一次,崔韦钊在实验室里睡着了居然没听到她的敲门声,是圣诞假期,整个实验楼也没几个人,她猜到崔韦钊可能是睡着了,敲了几下索性抱着保温盒靠着墙等他,等崔韦钊醒来听到再次的敲门声,知道她在寒冷的楼道里等了足有两个小时,什么也没说,只拿了大衣裹着她,把她放在实验室的桌子上做好,自己蹲下身搓她麻木了的腿。待恢复知觉,崔韦钊直起身来把她的手揣到怀里,搂她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吻着她的眼睛嘴角。直到吻得两个人之间生了暖意,渐渐又升温成燥热,就在实验室里简陋的桌子上付出了彼此最真的爱。

谈雁雁还记得那天的窗外飘了雪,屋里却是暖烘烘让人心醉的爱意。那时她好像刚满了十八岁,一门心思地爱着年轻的爱人,他也才二十出头,他们都那么年轻,好像突然发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地探索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直到筋疲力尽相拥在一起。

桌子很硬,崔韦钊的大衣和她的羽绒服铺在上面,可还是硬,不似床上的羽绒褥子那样柔软,崔韦钊的每一下进入都让她的脊椎和肩胛骨戳在桌面上硌得疼,可是她却不愿意松手,紧紧地揽着崔韦钊的脖颈,像个贪吃的孩子企盼着疼痛之后的快活和甜蜜。后来,崔韦钊覆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背的时候,摸着漂亮的蝴蝶骨上硌红了的皮肤,问她疼不疼,谈雁雁的脸蒙在衣服里稍有害羞的说不疼,崔韦钊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轻咬了她红艳艳的唇,带着淡笑一本正经地说,下次你在上面好了。她佯怒,扭了脸不理他,他当她是什么,她爱他才给他,他难道想她是随随便便的人,想着这些心就疼,肩胛骨的疼和身体下面的疼一下子清晰起来,眼看要掉泪,却被崔韦钊一句话化解成寸寸的相思。他说,雁雁,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谈雁雁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得发烫的脸颊,为什么想着正事儿却总不由自主陷入过去的回忆。看看表下班的时间过去已经有一会儿了,站起身却看到王伦勤倚着门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心里一惊,仿佛被人偷窥了秘密,不自然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王伦勤抱着胳膊,眼神变得若有所思,“我都站在这里好几分钟了。”然后又补充一句“看来Oscar比较喜欢变形金刚。”

谈雁雁并不搭话,低头看Oscar不受影响地摆弄玩具,刚要说话,王伦勤已经开口,“Oscar,回家,叔叔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地方。”

谈雁雁觉得不妥,说“我们还是回家吃吧,你不是有事吗?”

王伦勤并不看谈雁雁,只对了Oscar,“取消了,Oscar过几天就回去了,我也想让他多多了解一下国内情况,我还介绍一个朋友和你认识,你不是想接Oscar来这边吗?”他看到了谈雁雁的表情变化,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像一个怀春的少女,眼眸尽处是如水荡漾的春情。他甚至震惊了,什么时候像铁娘子一样的Echo Tan居然这样的…如何形容呢,不只是美丽,是美丽得如此生动,如果说平日的美丽只是长相而已,那么这种美丽就是入骨入髓的勾人摄魄、风情万种,像是对了谁正诉说情衷。以他的经验一看便知,谈雁雁不是想着男人,就是想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是谁,是那个在英国的人吗,是Oscar的生父吗,他觉得自己在嫉妒,谈雁雁居然把这样美丽的真情付给了一个十年不见的影子,他一个天天守在佳人身边的却吝于见到这种深情。

谈雁雁看王伦勤是冷淡的神情,并不知是自己偶然回忆的春心荡漾扰乱了这个男人的神经,只以为还是上午自己因为不愿当崔韦钊的说客而发脾气的事情,是自己反应过激,再说王伦勤这样上心安排Oscar的上学问题,当下也不计较王伦勤的态度,谢了王伦勤,带了Oscar和他一起去赴约。

王伦勤仍然在跟自己较劲儿,闷闷地一个人开车,不和谈雁雁母子说话。谈雁雁也懒得理他,她错了但以行动已经道歉了,他干嘛还那么跩。

Oscar看两个大人不说话,他也不想说话,他俩总这样,当然大多数的时候是王叔叔自己不高兴,一会儿肯定就好了。窝在妈妈的怀里,他有点想自己的事情,知道能和妈咪在一起,心里当然高兴,可是真要离开自己的学校,还是好难过。记得有一次和妈妈搬家到现在的城市,跟他玩得好的Kathy都哭了,他也想哭,可还是微笑着和Kathy说他们可以通信啊,还可以假期互相看望啊。不过后来Kathy就不怎么写信了,她说现在和她最要好的是一个叫Lura的女孩子,她们之间可以做好多手工活儿。虽然他现在也有了很好的同学,还是觉得Kathy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每个人的出路

萧湘有点矛盾,今年要毕业,她本来已经签了一家单位,是一家国企的IT部门,待遇还不错,唯一遗憾的是在那里她可能需要熬些资历,那里的IT系统已经建立的相当完善,他们这些人去了后平日的工作也是维护大于创新,作为业务部门的后台做好支持工作,听已经去那里工作的师兄说工作很简单,带着MP3听音乐,端着咖啡打游戏,穿着拖鞋聊天。萧湘一点都不羡慕这样的生活,骨子里她也想有更刺激的生活,尤其是最近几年跟崔韦钊做了一些市场调研和软科学的项目后,更不想和冰冷的数据打交道,她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与数据相比,她更愿意和人打交道。正在她彷徨间居然听到BOBO新近招人的事情。

事情很简单,那天在做终期报告时,她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职员正在安排面试的事情。她怎么就没动这方面的脑子呢?跟BOBO接触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喜欢这里的气氛,林宜是总裁助理又兼了秘书职责,做事利落,目光里永远充满了自信,因为是刚开始,也就是三十多个人,气氛好的不得了,像学校的气氛,是真正充满自由的民主的,不像师兄说的他们的快乐生活是领导不在的时候,领导来了就要收敛一些。那个美丽的谈总,更是让她喜欢,说话温婉甜美,对待下属并不摆架子,可是大家似乎都服气她。

按消息来源判断,招聘的报名时间已经过了,面试也在安排之中,萧湘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最终还是拨了林宜的电话,拨通了又后悔,光着急了没看时间,太晚了。林宜那边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声音有点囊囊的,萧湘问是不是感冒了,林宜在那边古怪地笑着,说自己在做面膜,问萧湘有什么事情。

萧湘鼓了勇气,说,“林小姐,我刚知道BOBO招人,也上网查了,但是时间已经过了,可我非常希望能够有机会加入你们。”萧湘一鼓作气把话都说了,然后不安地等着林宜回答。

林宜顿了下说,“时间的确是过了,我也不是人力资源部的,不太清楚现在走到什么流程了。这样吧,你把简历发我信箱,我会转给人力资源,至于怎么安排到时候只能看他们了。”

萧湘紧张兴奋地合了手机盖儿,转而爬下床上网发邮件。当重新爬回床铺时,她又矛盾了。怎么去跟崔韦钊说。老实说,近些年的硕士太多了,就业形势并不如前几届好,当初成绩一般的师兄师姐好像很容易就去了好的用人企业,而到了他们这届,好的公司把他们东挑西挑,像挑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尤其对于女生,什么男女各顶半边天,性别歧视都是行内潜规则。崔韦钊也利用一些社会上的关系对他们进行了推销,男生好像更容易被接受,萧湘备受挫折,尽管崔韦钊说最低可以让她当大学老师,但萧湘不喜欢,她知道她不能像崔韦钊那样挥洒自如,他有他的背景和名望,她若是老师,必定是从助教做起,还要读博士,虽然有崔韦钊罩着,但是该走过的路还要走,不是她不愿意做,或许是她太熟悉校园生活了。已签的国企也是崔韦钊的一个在该企业做财务头儿的朋友介绍的,他们本来是要一个男生的,人力资源的经理见她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意见的,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对此,当初的萧湘是准备憋着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现在有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想去真正的证实自己,学生意气让她觉得我何必被人戴上托关系的帽子,不是我不行。

不过,萧湘又自嘲,未必能成,也就是一试,告诉自己别后悔。算了成了再告诉崔韦钊吧,凭白地让他训自己,虽然他是很少训人的。

崔韦钊看萧湘好几次盯着自己出了神的样子,不知道她最近恍惚在想什么。敲了敲桌子,“萧湘,最近有事?”

萧湘惊了一下,“哦,没事儿,老板,论文可以定稿了吗?”

“把引用其他文献的都标出来,这是对他人研究成果的尊重和敬意。”崔韦钊合上摊开的稿子,“去打印吧。”

萧湘是想说,她已经收到了BOBO面试的通知,要不要告诉崔韦钊,想一想还是等等,她还不知道面试的结果呢,萧湘揣着稿子出了门。

崔韦钊看着腕表的时间,他和谈雁雁有约。

就在今天早晨,谈雁雁拨了他的电话,说实话,在项目合作期他和谈雁雁之间的对话都是通过萧湘和林宜进行的,他们之间的见面也是有数的几次,但是真正的通电话还从来没有过。他当然知道谈雁雁约他谈事情不是私事,他们之间最不可能谈的就是私事。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离两个人都还比较近。崔韦钊看看时间差不多走路过去。

午后的太阳正好,晓风正轻,崔韦钊只穿了件衬衫,本色的麻织物,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偶尔有学生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崔韦钊淡笑一一招呼,并没有意识到心情有一点点的轻松。坐在窗边,看时间自己早到了十几分钟,要了杯清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不加奶,不放糖,品的就是经过磨研熬煮的苦。

街道的对面停了辆香槟色的轿车,车门打开是一个窈窕的身影,也只简单穿了衬衫和长裤。

谈雁雁抬头看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店,让小张先走,然后信步走过马路,然后看到崔韦钊在暮春的阳光碎影下在门口等着她。谈雁雁眯着眼睛微笑着对上崔韦钊的眼睛。

谈雁雁只要了牛奶,医生说她少喝咖啡,对心脏不太好,有一段时间心脏没什么事情,她还是不听劝告细心地煮了咖啡然后一个人品味。最近心悸,所以戒了。看一眼崔韦钊的咖啡,不加奶,还是这个口味一点儿都没变。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崔韦钊双手搭在桌子上,看了谈雁雁。

谈雁雁有点恍惚,格子窗户透过来阳光和崔韦钊和煦的笑容让她总以为是某个下午的伦敦某处的咖啡小店,她还能回忆那时的清俊孤傲。生硬地掐断回忆的枝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BOBO?我是代表BOBO请你出山的。”谈雁雁开门见山,公式化地挑明来意,崔韦钊如此聪明的人恐怕也能猜得几分。“其实通过上次的合作,我们的高层很欣赏你,虽然也知道你是很少做公司的顾问的,但还是觉得你和BOBO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希望双方能有一个好的合作前景。”

崔韦钊的面部没有一丝变化,只抿了口咖啡,接受了BOBO的邀请就表明他会和她一起共事。这样戏剧化的结果是他最初没有想到的。在他刚想彻底放开的时候,过去的一切又突然逼至眼前。

价码在谈雁雁的舌尖滚了几次终究没有说出口,以她对崔韦钊的了解,待遇并不会是关键问题,他有他的原则。王伦勤自负地说只要报价,就不怕崔韦钊不过来,谈雁雁鄙视地看他一眼,商人习性,崔韦钊是君子,并不如他所想。

谈雁雁有点紧张,刚开始的一点自信在崔韦钊的无声面前渐渐溃塌,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是怕他来还是怕他不来。沉默地喝干了一杯果汁,玻璃杯刚放到桌子上,崔韦钊已经叫了服务生再续了。

“你知道过去的时间里我一直想知道什么吗?”崔韦钊突然闲闲地说。

谈雁雁一机灵,果汁撒到桌子上,拿了纸巾机械得擦来擦去。

“不过,现在已经想开了。”

谈雁雁刚要抬头说什么,崔韦钊却说,“我答应了你们的邀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谈细节?”

谈雁雁微张了嘴,纸巾在手里狠狠攥成了团,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可心里却只想了崔韦钊的那个问题。

最熟悉的陌生人

崔韦钊耐心地等着谈雁雁回过神,看她的额头皱到一起,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冒出那么一句话,或者是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终于在两个人的时候说了出来,这一说出去,心里就觉得彻底放了下来。谈雁雁对这句话还是那样敏感,从崔韦钊的眼里看来,谈雁雁活得比他想得好,没有他,她是洒脱的,自由的,谁能想到当初要当科学家的谈雁雁居然到了商界做得风生水起。就在这几天,他在网上查了谈雁雁的资料,很少,但在BOBO总部的网站,可以看到一张谈雁雁的办公照,左手拿了笔柱着下巴,旁边是一个地球仪,眼神看着镜头外的某处,流露的是朝气和自信。或许这样的她才是快乐的。

至于为什么答应加盟BOBO,一个是他觉得这个公司的做事思路和他对互联网的思路很合拍,另一个是几年教学下来,尽管也在做一些项目,但还是觉得和实际的发展有些脱节,他所授的专业本身与经济有很多关联,更希望有实践的机会。此外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他不愿去细想。反正这是个机会,他答应了。

谈雁雁把这个谈判的过程想得太难,无论是她和崔韦钊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崔韦钊的原则以及BOBO目前在国内的名头,都不足以让她对这次的约谈报有多大希望。但是,但是没想到崔韦钊如此爽快,任务如此简单,甚至不至于让她前一天晚上睡不着觉。当然也还是有纰漏的,就是那个问题,不过崔韦钊似乎并不想追究答案。

谈雁雁凭白地出了一身冷汗,缓过神,自嘲地笑笑,“你比我想像得容易说服,甚至根本没需要我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