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雁雁心里感激,连说谢谢。舒家奶奶擦了擦眼角,起身走过去和老伴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拖着Oscar去到女儿的房间里挑玩具。

只几分钟的功夫,Oscar就出来了,手里拿了只粉红的心耷拉着小脑袋出来,凑到谈雁雁耳边,“妈咪,舒姐姐的玩具有很多,可是没有我想玩的,舒奶奶一个劲儿让我挑,我只好挑了个送给你妈咪。”

谈雁雁吻吻儿子的额头,“以后要记得谢谢舒姐姐。”

折腾了一天,谈雁雁带着Oscar和一大堆舒家爷爷奶奶送的飞机图谱和连环画回家。谈雁雁看坐在身边一边翻书一边嘀嘀咕咕的Oscar,觉得自己的友邦联谊是对的。Oscar似乎是缺少大家庭的温暖,对于老人家总有种特别的亲厚。所以谈雁雁也高兴和舒家的交往,她没办法给Oscar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么这样也算是一种补偿。

他们的幸福

崔韦钊笨拙地从床上起身,撑了拐杖走到餐桌前倒水,一杯水下去才觉得舒服了。其实崔韦钊并没有回母亲家,他是不想让谈雁雁陷入尴尬,如果自己说是一个人在家,谈雁雁势必会多心,来或者不来都是问题,既然他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他也不愿多让谈雁雁为难。

还好有钟点工阿姨帮着洗衣服收拾屋子。阿姨倒是个热情的苏北人,五十多岁,精神得很,因为经常来倒也熟了,看崔韦钊翘着一只脚坐在沙发上看书,也心疼地说,“崔老师,你这样总一个人也不行啊,平时没什么,你看到现在就有问题了,吃饭总成问题吧,洗澡谁帮你,半夜想翻个身都不行。崔老师,你一表人材,待人也温和得很,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不要太挑了哦。大姐也给一些女孩子家干活,也漂亮温柔得很,工作都好得很嘞,要不要大姐搭个桥。”

“李大姐,谢谢您,这几天给你添不少忙了。”

“唉,我辛苦点儿倒没什么,就是看你这么个大男人不舒服噢。”钟点工阿姨絮絮叨叨,收拾了垃圾袋最终关门出去。

崔韦钊觉得耳根子终于有些清净,无奈地笑笑,撑坐起来拿了电话拨出去。

“二哥…”

崔韦钊话还没说完,方云山那边就抢了话茬,“幺儿,怎么想起哥哥了?”

“你不是刚回国吗,让我花银子越洋听你废话,怎么可能?”

“快,过来,老四生一对儿双胞胎,一丫头一小子,你说这老四积了什么德,儿女双全。哥儿几个想送什么礼呢?”

“什么,四哥啊,真是好事。什么时候的事儿?”

“快一个月了吧,我就是想当伯伯的要去和满月酒总要有礼物吧。”

“好事情当然要送礼了,四哥一定高兴坏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正是个好字,再没有比这双喜临门的事情更好的了。”

俩人只是约了孩子满月那天到,宋笃初因实在在外地脱不开身,托了他俩把备好的礼物带过去。

方云山把崔韦钊从家里扛了出来就没断过嘴,一边开车一边数落,“你还当你是半大小子呢,跟人家生猛后生斗,你得玩玩儿文的,比如打打高尔夫什么的,比较适合咱们这样的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然用不着也得一个来月才能养好。”

“那种运动适合你这样四十来岁的人,我还年轻。”

“靠,哥哥我什么时候四十了,还差几年呢。”方云山抬手打了崔韦钊一捶,“年轻,三十好几了,老婆也不找,你还真以为年轻。落个瘸腿,可不好找媳妇儿。”

“怎么比我妈还唠叨,说你年纪大了还不信。”崔韦钊仰靠在座上看着前方打击方云山。

“我要真是你妈,还能任你这样胡作非为,直接绑了洞房,不生下一崽儿不许出来。”方云山恨得咬牙切齿,说他老,哼哼。

崔韦钊和方云山一路斗嘴到了孟昭欧的住处。崔韦钊被方云山扶着一路蹦蹦跳跳进了别墅。

崔韦钊和方云山同时傻眼了,这还是那个装修低调奢华的宫殿吗,孟昭欧一家四口的卧室都从楼上搬了下来,大厅里堆满了婴幼儿用品,月嫂、保姆都是成对出现,孩子在婴儿房里哭闹,声音巨响无比,孟昭欧身上上好的亚麻休闲服已经皱成一团,连瀛有点丰腴,正抱了孩子哄着喂奶。

崔韦钊和方云山自觉地找个地方等情形处理完再发言,这个超级奶爸不是一般地人能受的,铁人。崔韦钊还好,方云山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等奶爸忙完了,孩子们含了奶瓶睡去,两个人凑过去看一对双胞胎,崔韦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孩子的脸,软软的,蜜蜜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脑袋里闪回谈雁雁曾经央求要孩子的情景,只是闪回。

孟昭欧和连瀛出一身大汗让他俩等等去冲澡。崔韦钊本还探身看睡着的一对儿宝贝。突然旁边方云山捅了捅他,回头看,方云山一脸促狭,阴险地笑着,拉着他避开旁边的月嫂,“嗨,跟哥哥说说,你…有过经历吗?”

“什么经历?”

“你经历过人事儿吗,现在还在练童子功?”

“关你什么事儿?”崔韦钊瞪方云山一眼。

“你还是处男?不是吧,三十多,怎么忍的?”方云山一脸求知欲。

“你有病吧。谁像你滥人一个。”

“不是就好,如果还是,哥哥我责任就大了,还得找个…”方云山还待说,看孟昭欧夫妇下楼收住了话题。

崔韦钊看连瀛的神情和初见面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不仅是产后身材的变化,更多的是气度上的改变,那个时候连瀛对他们这帮人表面知书达理,可眼神后面却是远距离的冷漠,甚至看孟昭欧的时候都有那种感觉。不像现在,真的是淡定踏实了,微微丰腴的身材倒比以前多了亲和,头发挽起来,穿了宽松的长衫,眼神从容,充满慈爱,像女神一样。崔韦钊替孟昭欧庆幸,他的大后方的确需要这样气度的一个女人。

“老四,怎么没摆酒席?”方云山实在是没想到牵动着老四神经的儿女的满月酒就这么着了。不像当年小润,乌泱泱的全是人。

“阿瀛说现在就很好,我也觉得挺好的。”孟昭欧看一眼睡床里一对娇娇儿女,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

崔韦钊和方云山把礼物拿出来,方云山是一架高级的手推车,比一般的童车都要大,是专门为双胞胎制造的,可以并排躺两个孩子,旁边设备一应俱全。宋笃初的是一对儿金镶玉的龙凤牌,雕琢精细。连瀛一一谢了。方云山看崔韦钊一身轻便,什么都没在手上,本已疑惑,又看他拿出两份存折,张嘴就准备嘲笑,却看连瀛打开以后眼睛亮晶晶的,回头和孟昭欧对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冲崔韦钊说了谢谢。方云山好奇凑过来看是两份教育成长保险,不服气地撇撇嘴,“玩这个,哼。”

崔韦钊拍他一下肩膀,“谁让我是老师呢,三句话不离本行。”

还是连瀛先开口说话,“二哥,你送的东西正好用呢,孩子满月了也该抱到外面去晒晒太阳什么的,刚还发愁没有合适的童车呢,二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呢。”

方云山一听就来劲了,“看看,是吧,我就想我的怎么就不好呢,现在正好用,不像他俩个,一个俗气,一个学究气。还是阿瀛当妈的能理解。”

大家互相笑,这个方云山每次总得争个面子,老小孩儿一个。

崔韦钊不便移动,只是在坐到摇篮的一侧,看月嫂哄孩子。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有了孩子,也许谈雁雁不会走得那么决绝。可是偏偏他们不能要孩子,命中注定的没有他们俩的孩子,没有他们俩的婚姻。

谈雁雁有一天突然想要孩子,他俩还互相开了好一阵子玩笑。刚开始的时候崔韦钊觉得有点早,等他们毕业了要孩子会好一点。到后来经不住谈雁雁的缠磨,也渐渐有了心思,有一个他和谈雁雁的孩子好像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哦。就在他们下了决心准备要孩子的时候,谈雁雁却在一次上课做实验的时候晕厥了过去,被同学送到医院,崔韦钊赶过去,谈雁雁已经醒了,眼睛红肿,脸色还是苍白,嘴唇有轻微的紫色。那个时候才发现她的心瓣闭合不是很好,因为那一段时间编程累得厉害居然诱发了潜伏的病症。医生说怀孕对于谈雁雁是件太危险的事情,甚至一切消耗体力的事情都要量力而为。

谈雁雁为这件事情低沉了好一段时间,崔韦钊虽然觉得遗憾,倒也庆幸,毕竟谈雁雁还是好好的在自己的面前,他想不出来谈雁雁有个什么的话自己怎么承受。提前对生死的体验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坚守什么。

儿女有别

谈雁雁带着Oscar到了舒家,舒家奶奶早已经准备好了识字卡片和其他配套的书本。Oscar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卡片很感兴趣,爬到茶几上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拿了一个充气的飞机一边砸了画片一边大声地念出每个音节。谈雁雁陪着舒家爷爷在阳台上浇花。

谈雁雁对自己种花养花的水平实在是痛恨,从小妈妈在园圃里种了许多花,甚至买了几个大缸放了污泥养荷花,几乎一年四季家里都是花,屋子里也是绿色的植物。后来谈雁雁也养过花,但怎么都养不好,明明是开课鲜艳的花,几天之后总是凋零一片,试了几次,谈雁雁也放弃了养花这个娇气的事业,后来碰到几个养花种草特别好的人,谈雁雁总结了生女儿的人总是养花养得好,自己只有儿子的命,也就此认了。

“妈,刚好有豆汁儿和小咸菜卖,我买了点儿,你们常常。”舒雅大叫着穿了一身运动服开门进来。

Oscar大张着嘴看着刚进来的舒雅,这个阿姨好像还很漂亮。

舒雅拎着饭盒,看着眼前张大嘴的小男孩,肤色白净,样子清秀明俊,八九岁年纪,正瞪了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一下子就乐了,小帅哥一枚,“你…一定是Oscar吧。”然后跑过来忍不住捏了捏Oscar的脸颊,“你好,我是舒雅。”

舒家奶奶接过了舒雅手里的东西,把她拖到一边,“别吓坏人家小孩子,Oscar,叫舒雅阿姨。”

不待舒雅抗议,Oscar已经乖乖地叫了“舒雅姐姐。”

舒雅简直是喜出望外,“妈妈,他会读心术啊,怎么知道我就这么想的呢。唉,小人精,让姐姐亲一下子。”舒雅伸出胳膊拉了Oscar就是响亮地一声。

谈雁雁正好回头在文竹上浇水,看见一个蓝色身影抱着Oscar就是一口,心里隐约猜测了是舒家女儿,遂把喷壶放在一边,从阳台走了进来。

“是舒雅吧,真不好意思,周末还不让你们轻松一下。”

舒雅直起身看见谈雁雁正逆了光站在几步之外,宽松的仔裤配了T恤开衫,头发编了一股麻花辫垂在一侧,化解了那种夺人眼神的美,变得柔媚动人。可偏偏主人似乎不理会这种美,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动作洒脱大气。作为女人,舒雅羡慕甚至有点嫉妒她的美,但是她那种气质又不得不让她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喜欢。

“Eacho吧,你儿子真帅,一看就继承了你的眼睛。”

“他会骄傲的。”谈雁雁抿嘴一笑,闪了隐隐的梨涡。

“我就说你们肯定会谈得来的。”舒家奶奶把豆汁儿倒到小碗里,用鼻子闻了闻,转身打了个喷嚏,“哎哟,这味儿可真不好享受。来,你们要不要尝尝?老舒,你也过来看看,别伺弄你那花儿了。”

“舒奶奶,这个我喜欢喝。” Oscar仰了头,“Jacky叔叔带我喝过,刚开始也很难喝,不过就着小咸菜就好吃了,尤其那咸菜是用芝麻油炸过的。”

大家都乐了,舒雅喝一口豆汁儿,“你才多大年纪,就这么懂得吃,可真是享福啊。”

舒家奶奶摸摸Oscar的头,“我们Oscar呀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呢。”

“哟,妈妈,您那俩个孙子都不够抱的,还抢人家的孙子。”

“还说,知道我就喜欢,你还不赶快嫁人生个孩子,一点儿都不孝顺。”舒家妈妈提到这事儿就生气,“你到底和人家那个老师怎么样了。我和你爸爸可想见呢。”

“挺好的,挺好的,您也不怕把人家吓着了,好歹收敛一些,别搞得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似的。”舒雅忙着打马虎眼儿。

谈雁雁看着这母女俩斗来斗去,觉得有趣。她和妈妈以前的相处方式完全不是这样的。妈妈温柔善良,通四书五经,爱好文学,古体诗和现代诗都做,所以也熏陶了她,虽然学了工科,但文学的功底还不错。她们母女间的对话永远是温存的,除了她要出国读书让妈妈有点犹豫,几乎所有的时候她都是以崇拜的目光仰望着母亲,身体羸弱,但内心坚强,深爱丈夫,热爱家人,又有那么多的生活情趣,她和爸爸都说看似最若的妈妈是家里的主心骨。她和父亲一个游学,一个经商,可是母亲牵了他们的风筝的线。

Oscar喝豆汁儿的时候,眼睛在碗后面扑闪扑闪,他叫舒雅姐姐并不是讨好她,是习惯这么叫的,舒雅没有结婚当然是姐姐了,再说舒雅穿了一身运动服,扎起头发,的确像很年轻的样子。还有Jacky叔叔告诉他女人最怕老了,在飞机上,就教他叫空中小姐姐姐,她们都高兴坏了,还一个劲儿说他最甜。所以以Oscar的推断,这个姐姐的称呼放在所有女人身上都是相通的,当然就看他叫不叫出口。眼前这个嘛,还可以。回头看妈咪一眼,亲爱的妈咪好像没有这么俗气,跟他的同学都说,谈阿姨什么的。Oscar皱一下鼻子,很欣慰的样子,

舒雅也观察了Oscar,觉得这个小孩子的表情真是可爱有趣,人小小的,却透出来老成的态度,习惯用眼睛观察东西。或许是单亲家庭孩子的缘故吧。舒雅听舒妈妈说了,Echo是一个人带孩子的。当然这在美国并不鲜见。舒雅从小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疼爱,如果不考虑曾经受的情伤,幸福本身应该就是她这样的吧。

“来,来,Oscar,舒雅姐姐知道你要来,准备了礼物呢。”

Oscar望向妈妈,谈雁雁知道是舒家奶奶安排的,也不便拂了美意,当下让儿子谢了舒雅。

Oscar看着舒雅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篮球,上面签了好几个人名,居然有两个是他喜欢的球星,顿时变得惊喜,可是还是隐忍了走过去亲亲舒雅的面颊,“谢谢舒雅姐姐。”

谈雁雁也颇觉意外,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舒雅你太客气了,那个篮球一定是你珍藏的,这怎么可以?”

舒雅摆摆手,“我也是别人给的,现在有个小帅哥喜欢,我当然拿出来讨欢心了。”说着冲谈雁雁挤了挤眼。

Oscar抱着篮球推翻了刚才的想法,舒雅姐姐真是太知我心了,他的家里也有这样的一只篮球签了明星的名字,大部分是Jacky叔叔带他要来的。篮球拉近了Oscar和舒雅的距离,Oscar居然主动地和舒雅聊起了自己在美国的篮球收藏。最后不得不舒家奶奶出面让舒雅先消失才可以继续Oscar的中文课程。

“妈咪,舒雅姐姐的确很好,对我很好。”在出租车上Oscar郑重其事地对谈雁雁讲。

“当然。”谈雁雁接一句话,根据历史经验来看,Oscar会有一番言论发表。

“妈咪你知道么,那个篮球上好几个是真正的NBA明星,是全美国人都知道的,甚至这里也知道,我知道她那个球比我的珍贵,可她还是给了我,所以,我觉得她对我很好,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这个人应该是真的很好。”

谈雁雁觉得儿子分析得头头是道,的确,那个篮球被保护得那么好,被舒雅千里迢迢从美国背回来,肯定是她的心爱之物,但是就送给了初次见面的Oscar,他们一家真的都很好。

“所以,妈咪,我就忍了舒雅姐姐摸我的头,捏我的脸颊了。” Oscar靠在谈雁雁的胸前,“不过,下次我会提前告诉她的,这不能是交换的条件。”

谈雁雁忍不住乐,实际上她今天确实看Oscar皱着眉头忍了好几次,尤其是刚才出门告别的时候,舒雅又摸又亲的,谈雁雁还真佩服Oscar的涵养。对待事情永远有原则,尤其在两性关系上绝对不玩暧昧,这绝对不是她的基因遗传的。想到这点谈雁雁忍不住笑了,刚才Oscar的样子实在是好玩,也只有对她这个当妈的适时适度地表现出亲昵,能忍舒雅那么多小动作,实在是Oscar拿了人家手短。

Oscar觉得妈妈好像在笑,坐直了身体,“妈咪,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居然也有被诱惑的时候,一个篮球就出卖了原则了?”谈雁雁好心情地打趣儿子。

“我没有,和舒雅姐姐是第一次见,而且舒奶奶和舒爷爷都很好,我总要给他们面子的,但是,下次,一定不会的。他们总把小孩子当作宠物似的看待,怎么可以呢。而且,总摸人家的脸是不卫生的。” Oscar说得振振有词,理由充分。

谈雁雁心里笑了一下,对了,这孩子好像还有洁癖。

谁是王牌

谈雁雁进了小区远远就看见王伦勤那部拉风的车停在单元前的停车场,而王伦勤本人就站在单元门前扔一个YOYO球玩。Oscar抱着篮球跑过去,“Jacky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瞧,这是我的篮球,上面还有NBA明星的签字,比我家里的那个多啊,你看你看。” Oscar兴奋地在王伦勤面前炫耀新收的礼物。

“真不错。你们出去了啊?”王伦勤一面接了篮球看,一面斜睨了谈雁雁。

“带Oscar去学中文了。”谈雁雁假装不理会王伦勤阴阳怪气的声调。

“我和妈咪去舒奶奶家学中文了,我现在每个周末都去她家,很好玩的,我现在都可以写几个字了。”

“多少钱啊?”

“Jacky叔叔你怎么说什么都是钱。舒奶奶是我们飞机上认识的。还有舒雅姐姐,她给了我这个篮球。是不是比那个还要酷。” Oscar忍不住又把篮球显摆了一下,觉得自己财富无比。

“你这个小毛头,有了更好的,就看不上我给你的了,那我收回。”王伦勤作势生气。

“不行,不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Oscar果然被吓住,紧紧抓住王伦勤的胳膊。

王伦勤满意地露齿一笑,Oscar是他的王牌。

谈雁雁冷眼看王伦勤在那里和Oscar耍宝,“Oscar拿好东西快回家了。”

Oscar答应了乐颠颠地跑进门,回头看王伦勤站着不动,“你怎么不走啊?”

王伦勤手插了裤兜,看谈雁雁,“允许吗?”

谈雁雁瞪他一眼转身走,“你好像不是原来的作风了。”

“那你就不问原因?”王伦勤还要说什么,结果Oscar等不及,跑过来拉了他的胳膊,“你今天像蜗牛。”

两人在电梯里并不说话,只有Oscar嘀嘀咕咕。谈雁雁这样做实在是事出有因。

周五早晨谈雁雁刚到公司就看到一大束花在门口“站着”,准确地说是一个快递来送一捧花,而那个花束实在是太大了,根本看不到送花人的脸和上身,所以从谈雁雁的角度看过去就是“站着”一束花。是淡粉色的玫瑰组成一个硕大的心字,边缘插了白色的柔软的羽毛,看规模大概至少好几十朵,不会是九十九朵吧。谈雁雁心想哪个女人会收到如此傻的花,张扬是够张扬,换成她是不喜欢的。

谈雁雁侧身让过枝出来的花,正要开门,“花束”说话了,“请问是不是谈雁雁谈小姐?”

谈雁雁回头,“找我?”

“花束”如释重负,终于问到您了,这是一位“讨嫌”先生送给您的,祝您周末快乐。

谈雁雁跟见了鬼一样,闪身到一边,“你说谁送的?”

“一位自称是讨嫌的先生。”

谈雁雁大脑里快速地寻找是否认识这个讨嫌,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谈雁雁的脸都有点变形,他这是讽刺她,还是难为她。“请你转告讨嫌先生,我不收花。”

“这个…您不行,那位先生要一定亲手交给您。”送花人急了,这齁老沉的,他都抱了一早晨了,听见女士的高跟鞋就问是不是谈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主,还没喘口气儿,怎么还得抱着。

“对不起,别人有送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给你五十块钱,你打个车回去吧,看样子挺沉的。”谈雁雁不由分说塞了钱在那个人的手里。

“有人送花还不高兴,女人很麻烦是吧。”谈雁雁听见后面王伦勤的声音出现,回头看他正抽了一只玫瑰出来。

卖花人急了,嗨,先生,先生,您不能拿走,这位小姐还没收呢!

王伦勤嗅了嗅花,“可惜,可惜。反正让你送花的人已经付了钱,你拿回去把花儿扔了,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拿一朵也没什么的。”然后趁着送华人愣神的功夫,直接开门进了公司,没理谈雁雁。

谈雁雁也不管刷卡进门,刚走到大厅,就有几个比她早到的员工跑过来,“谈总,那花我数了九十九朵,好浪漫的寓意啊。”“您不要了,我们去拿几朵好不好?”

谈雁雁又生不得气,咬着后槽牙说,随便随便。

呼啦一下子周围的人消失了,然后门外还未来得及走的送花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

那一天,BOBO公司里充满了周末的浪漫和休闲,几乎每人桌上都是几支粉色的玫瑰花,有的人贪,拿了十来枝,反正谈总是不要了。可是谈雁雁不行,只要看那些粉色的花在眼前晃,她就头晕。

“讨嫌”二个字已经好久不叫了,那是那会儿她初到美国的时候和王伦勤住邻居。王伦勤夜生活很丰富,经常半夜回来,抽水马桶的声音,皮鞋踏着地板的声音。怀孕的谈雁雁睡眠很浅被吵得受不了,摒弃了初来乍到当缩头乌龟的想法乌青着眼圈找王伦勤,是上午十一点的光景,敲了好半天门才开,王伦勤穿了一件系带的睡袍,但系得很松,领口咧到腰部,很可能里面什么都没穿。谈雁雁假装什么都不注意,只看着王伦勤的眼睛

“我是隔壁的邻居,请你注意一下动作,我失眠。”

“我一直都这样啊。没有人说什么。”王伦勤眯缝着眼睛。

“我不知道别人什么想法,我现在需要休息。希望你能体谅。”说完谈雁雁紧紧盯着王伦勤身后的门框,心里想,如果他 还是那样,那么她只能搬家了。

没想到王伦勤痛快地答应了,谈雁雁保证王伦勤看不出来她的怀孕,本身瘦,又加上穿了件宽松的袍子,反正不管怎样,王伦勤说他会注意的。谈雁雁半信半疑地回到自己的公寓。自那天以后果然隔壁的声音小了很多,偶尔有也是比较轻的。谈雁雁对王伦勤的感觉改观了不少。可是王伦勤不在晚上骚扰她了,改成白天来扰了,看她窗户开着,总是敲门。谈雁雁不愿意和这个有着桃花眼的男子发生过多瓜葛,因此只是表面应付了。可这王伦勤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总是过来三言两语逗个笑什么的,直到一天拿了束红玫瑰,大概几支的样子,署名就是“讨嫌先生”。谈雁雁被他纠缠得厉害,那天故意穿了稍收腰的衣服,王伦勤当场就傻了。此后再也没提这事儿。

没想到今天王伦勤旧事重提。用的道具几乎一模一样。

谈雁雁坐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平时王伦勤瞎闹她还可以假装打马虎眼儿,可这真来了她就得认真想,王伦勤到底想怎样?

谈雁雁在厨房里收拾顺便在超市买的东西,厅里王伦勤和Oscar玩得热闹,两个人拿了篮球一个一个辨认上面的签字,还在一个笔记本上对着上面的名字打勾。谈雁雁知道那是Oscar自己搞的一个签名本,所有的NBA明星都在上面,而且在不断地补充进去,有了签字的就在后面盖一个小图章。

“Jacky叔叔,你说舒雅姐姐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签名的,她得花好多钱吧。” Oscar憋着劲儿在签名本上压小图章。

“大概吧,即使她不花钱,别人也得花。你倒是捡了便宜。唉,你这个小图章还有名字呢,写得什么?”王伦勤突然发现盖好的蓝色小图章是一个花瓣形的名章。

“是妈咪给我的,说我长大了,以后的买的书都可以在上面盖这个小图章,我觉得很好看,所以用这个盖了。”

“写得什么,是你的名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王伦勤饶有兴趣地翻过来图章看刻了什么。

“以前也不用的,这是上学时妈妈让我学写的,说这是我的中文名字,很威风吧。”

上面是小小的三个字“谈辞修”。

“Oscar,你这个名字很拗口啊。”王伦勤想不出来为什么谈雁雁给Oscar取了这个名字,没头没尾的。

“Jacky叔叔,你真无知,妈咪说辞修是为纪念一位故人,他是妈咪的爹地的爹地的朋友,和妈咪的外公很要好,说我要做人正直公正。他好像姓陈。”

“什么故人,不就是陈辞修嘛,我没觉得,想不到你妈咪还是个对政治感兴趣的人。”王伦勤不屑一顾。

突然Oscar把篮球一下子抢过来,“你不尊重人,不可以这样对待别人。”说完跑到厨房,“妈咪,我不想说话了,陪你好不好?

谈雁雁有点不知道情况,就见两人本来谈的热热闹闹,突然Oscar变得意兴阑珊,看了下厅里王伦勤,“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