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Oscar的周记写道,我认识了一个崔叔叔,我想和他成为朋友,他比我大,可能也比妈咪年纪大,可是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和Jacky叔叔一样好的。不过,妈咪好像不高兴,总是说崔叔叔的坏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想,一定是在公司里他们关系不好,是崔叔叔惹得妈咪生气了吗?可是我觉得他很和气,他对妈咪也很友好的。唉,成人的世界有时候很难懂,我还要成为成年人吗?

这就是整个晚上Oscar的热情。谈雁雁终不能免了中国式妈妈的心理,悄悄地看了Oscar的周记再塞回他小小的存放的抽屉。

崔韦钊和舒雅,这是谈雁雁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组合,可是当这个组合摆在她的面前时,谈雁雁不得不承认,很完美,很般配。即使是看似潦倒的舒雅衣冠不整地靠在崔韦钊的怀里,她还是得承认,这并不损坏他们形成的赏心悦目。

舒雅一家对崔韦钊是无可挑剔的,她是个父母,也会为女儿有这样的人守护一生而高兴放心。

崔韦钊就是有这样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觉得安心。

十二年前的英国

十八岁的谈雁雁头上带着毛绒绒的绒线帽,身上穿了羽绒服,低着头在雪地里奋力地蹬着自行车。伦敦的冬天是潮湿阴冷的,从台湾来的,她实在不习惯穿这样厚的衣服,很厚,可是 还是很冷,亚热带的气候和湿冷的海洋温带气候。

谈雁雁低着头诅咒着这鬼天气,说下雨就小雨,说小雪就下雪,如果知道下雪她就不骑自行车了,而且也不会因为急着回去走这条不好走的公园小径。

谈雁雁的协调性并不很好,所以很多年后她也很少自己开车。一阵风过,谈雁雁的头发被吹了过来,遮挡住视线,谈雁雁抬手掠过头发的时候,车轮正好碾过一颗雪下的石子,谈雁雁单臂擎把歪歪扭扭地七拐八拐,正当心里庆幸没有摔倒的时候,谈雁雁抬头不禁尖叫起来。

前面小路里穿出来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里居然有人骑了自行车,下意识地躲避,左右迅速地扫了一下,轻巧地跳过旁边矮小的树丛,然而谈雁雁却已慌作一团,早已失去平衡的自行车终于带人摔了下来,谈雁雁觉得自己被摔到灌木丛然后又落到了外边的草地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跌错了位。

谈雁雁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抓了面前伸只手,“你撞了我。”

崔韦钊略带好笑地看了眼眼前的女孩子,这是玩的什么伎俩。有几个女同学经常会在他常走的路上玩一些偶遇或者是摔跤的小玩笑,他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玩得的确有点真,下了狠功夫,有点苦肉计的味道。尽管这样,崔韦钊还是伸手拉了她。

谈雁雁没有注意到崔韦钊面露不屑的表情,低着头四下里看自己的衣服,黄色的羽绒服已经多处被泥水弄脏了,心里唉叹一声,她只买了这么一件,以为可以混过冬天,没想到提前进入清洗,说实话她不喜欢穿羽绒服,看来这几天只好穿呢子大衣应付几天了。抬头看那个害自己摔一大跤还搭上洗衣服的人正冷眼抱臂看着她。

“你撞了我,为什么不说一句道歉。”谈雁雁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是你自己摔倒的。”崔韦钊听出来谈雁雁不是大陆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告诉她显而易见的事实真相。

“我…承认,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你恰好出来,我也不会摔的。其实我摔了并没有什么,只是从开始到现在你并没有说一句问候的话。”谈雁雁有种吵架的冲动。天气已经让她很沮丧了,这个人让她更沮丧。

“那好对不起,你应该没事吧?”崔韦钊的好修养让他道了谦,顺便问了问谈雁雁的情况。

崔韦钊的一句话让谈雁雁顿觉身上的痛处,绒线帽掉在了地上,乌溜溜的头发洒了一肩。皱了皱眉头,“没事儿,崔韦钊。”

崔韦钊拧眉,“你认识我?”

“华人同学会的崔韦钊,我当然知道,认识就不敢了,起码他不知道我,认识我想是双方面的。”谈雁雁拍拍身上的雪水,刚抬脚,突然“咝”地一声,腰侧痛得厉害,谈雁雁这才意识到就在刚才的混乱中腰扭到了。

崔韦钊听出了谈雁雁揶揄的口气,心里反而有点儿放松,弯腰扶起谈雁雁的脚踏车立在一边,“怎么,腰受伤了?”

谈雁雁吸着冷气,“拜你所赐。”

崔韦钊看谈雁雁紧皱的眉头知道疼得不轻,捡了地上的帽子和资料放到车筐里,然后把脚踏车推至谈雁雁身后,“你忍一下坐上来,我推你走。”

谈雁雁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外表温和,内心傲慢的崔韦钊,她虽然之前没有和他说过话打过交道,但是小美她们絮絮的念叨还是让她对崔韦钊这样的据说是红色贵族的人敬而远之。也有一个内地的高干子弟追求她,太嚣张,居然在学校附近现金一笔付清买了套公寓,这样的人她不喜欢。

本想拒绝,但身体毕竟是不能控制的,搭了崔韦钊的手,谈雁雁忍着痛挪坐到车后座。

俩人不再说话,崔韦钊要去医院,谈雁雁坚持不去,无非是身上青了一块,紫了一块,至于腰,也不过闪了一下,热敷一下就好了。崔韦钊说带她到一家诊所,是个华人开的,有一些治跌打损伤的功夫。老大夫看看谈雁雁的情况,开了些止血散瘀的药剂,在崔韦钊扶她出门的时候,那个老医生说了一句话,让谈雁雁和崔韦钊红了脸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腰得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就不要行房事了,否则以后会落了病根。

谈雁雁抓着车座,窘得半天不敢抬头,好长时间才敢偷眼看推着车的崔韦钊,好像脸的侧面也隐隐泛了粉色。心里一下子就对崔韦钊有了好感,哦,原来他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谈雁雁本身就是那种一旦认可了某个事物就会越看越觉得什么好的人,比如她不喜欢吃一种香肠,后来偶尔吃了一次和青菜一起炒的菜式就喜欢上了,再到后来简直无所不用其及,换了各种青菜来配着香肠炒,而且成了她的保留招牌菜。

崔韦钊被华人老医生的谆谆劝告弄得也颇为不好意思,虽说对女孩子的追求看得开,镇定从容很少被她们的花样整得乱了方寸,但是刚才老医生一一本正经的话还是让他心有余悸。谈雁雁始终低了头,他个子高看不到她的脸,但粉红的耳朵说明和自己差不多。看样子还是个小姑娘。似乎也不能怪老医生,周围的同学看对眼儿的或纯粹游戏的都同居了。本了神情故作冷静自若,如果他不自在可能那女孩子更加不好意思了吧。

崔韦钊把谈雁雁送回公寓,公寓是四层高的楼,没有电梯,谈雁雁刚踏了一个台阶腰就痛得厉害,扶了墙直喘气。

崔韦钊看谈雁雁吃力地半天挪一个台阶,这样下去爬到三楼天黑了都回不去,心一横,“你别动。”直接单手穿过谈雁雁的肋下挟抱了她噔噔几步上楼。

谈雁雁的腰多少还有点痛,但比刚才要好很多。

平躺在床上,看崔韦钊出出进进放东西倒水什么的,谈雁雁眼睛变得润润的。其实他可以不这样做。谈雁雁的心底某处变得柔软,心里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这是他们相识的最初。

我们都是好孩子

谈雁雁嘴角露出一丝笑,摸了摸身边的Oscar,那时她和Oscar的感觉是一样的,后来呢,后来就是谈雁雁喜欢上了崔韦钊。

谈雁雁在公寓里躺了一天,基本上可以艰难地活动,室友兴高采烈地要和朋友去度假扔了她一个人在,谈雁雁不忍扫别人的兴致,搪塞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不用担心。可是毕竟身体不听话,为了避免大幅度地活动,她只好夜夜靠着床垫睡觉,伙食也是所谓的速食面和速冻的快食。给家里打电话,忍了疼告诉妈妈过得很好,放了电话哭半天。谈雁雁一点儿都没想到埋怨谁,就觉得自己怎么像纸糊的似的,不就是摔跤吗,怎么会这样。

在谈雁雁百无聊赖、艰难度日的时候崔韦钊来了。

当崔韦钊拎了一大堆食物出现在谈雁雁公寓的门口时,谈雁雁一手托着腰,一手扶着门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想她的白马王子一定是这样的,虽然不是骑着白马,披着斗篷,甚至单手抱着面包的样子会有点傻气,可是她觉得是解救她于水火,来的恰到好处,恰如其分,来到她的公寓,来到她的心里。

崔韦钊抱歉地讲他这几天没在学校,所以想着她这里不方便,顺便带了些东西过来。崔韦钊很有礼貌地把东西放到了厨房,看谈雁雁不方便又帮她放到冰箱。

谈雁雁就靠着门看崔韦钊放东西,一样一样,条理分明。谈雁雁想自己的父亲是从来不去厨房的,所谓的“君子远庖厨”,她在帮妈妈的过程中学得一手好烧菜功夫,也不认为男人不进厨房有什么不好,可是看着崔韦钊,原来男人在厨房做事情都会如此优雅如此好看。

有人敲门,谈雁雁开了门,是室友的同学,用英语和谈雁雁招呼了,问那个热情的美国女孩儿在不在,谈雁雁告诉她出去度假已经两天了,过几天再来吧。关了门回过身看崔韦钊站在身后。

崔韦钊听到谈雁雁自己在如此不方便的状态下过了两天,心里不免愧疚。谈雁雁似乎读懂了崔韦钊的心思,笑着说,我很好啊,你不用这样子看我。

崔韦钊还是坚持了一天来一次,带一些吃的,并不久留。直到谈雁雁的室友回来。

崔韦钊扶着她回公寓的事情不久就在同乡会的圈子里传了开来,有的人并不知道是谈雁雁的腰闪了,很暧昧地问谈雁雁怎么就和崔韦钊好上了。也有几个女生一直暗恋崔韦钊,半带着嫉妒半是羡慕地揶揄谈雁雁,说她不是很看不上崔韦钊吗,私下里还说他的鼻孔是朝天的,怎么转眼之间就被收服了,是不是故意耍什么欲擒故纵的花招。

谈雁雁没法子解释,她喜欢上了崔韦钊是真的,看崔韦钊一副仍然以前的样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影没有刻在对方的心里,可是那又算什么,她记得他的好啊。

“Echo,你们可真能装,崔韦钊表面还那个样子,谁知道他都去过你的公寓了呢。”小美八卦地问谈雁雁。

“都说不上了,你们怎么还那样想。”谈雁雁想自己就此成了绯闻女主角。

“骗谁?骗别人还可以,骗我这种专家怎么可能,你看他的眼神,不以为然中藏了爱恋,他呢,貌似平静的表情实则是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唉,快看,那边不是崔韦钊吗?”小美突然停止了讲话,话剧式的抒情大叫起来。

谈雁雁顺着看过去,崔韦钊正和几个同乡会的人说话,谈雁雁拉了哇啦哇啦叫的小美从侧面走过去。崔韦钊只是余光扫了一下他们仍然以平稳的声调说话。

小美激动地,“瞧瞧,瞧瞧他看你的眼光,什么叫一眼万年,什么叫饱含深情,什么万语千言,我算是明白了。”

谈雁雁敲敲小美的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都告诉你没有你们说的那种事情了。”

“你就不承认吧,反正你有那种想法。”

谈雁雁不予评论。她和崔韦钊的沉默就那样维持着。

谈雁雁后来也想了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和崔韦钊从那样的暧昧不言变得透明公开的,好像是某一天骑着脚踏车又遇到了崔韦钊,崔韦钊似乎故意避了开去,谈雁雁的倔强一下子就冲到脑门,横了自行车站在小道,就那么看着崔韦钊。

崔韦钊停顿了脚步,接着又继续了先前的节奏,直视了谈雁雁的眼睛,平静无波。

谈雁雁突然之间没了话,就在崔韦钊要绕路走开的时候,情急之下抓了他的袖子,“你不能走。”

崔韦钊停下欲迈出的脚,“有事?”

“我…我觉得…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谈雁雁鼓足了勇气。

“你觉得我们不是吗,同乡会的同学都是朋友啊。”崔韦钊只看到谈雁雁的头顶,发质很好,乌油油闪着光。

“可是你在躲避我,我可以感觉出来,你是因为大家的传言吗?”谈雁雁抬起眼。

崔韦钊的眼光转向前方,“是你想错了。”

谈雁雁的手松开了崔韦钊的衣袖,勇敢地说,“我觉得你人很好,我喜欢你。”

崔韦钊对谈雁雁的告白猝不及防,眼神慌乱地看过来又慌乱地移走,“是我欠你的,你并不需要…需要以身相许。”说完了,刚才还故作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微微的红。

谈雁雁觉得这个男生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心意已决,不管他怎样,她就是喜欢定他了。

现在想起来谈雁雁都觉得自己真是年少莽撞,女孩子的骄矜和羞涩就那样统统抛掉了,前一秒钟对其他追求自己的男生冷言冷语,后一秒钟又对崔韦钊生出憧憬。妈妈说她认准的事情别人从来就不能撼动半分,骨子里总有股莽劲儿。换作是现在谈雁雁想她早已失去勇气,如同现在再怎么不舍和难过也只能擦肩而过。

崔韦钊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香烟。崔韦钊不怎么抽烟,只是偶尔闷的时候拿出一支驱散混乱的思维。

去帮助舒雅他想自己做得没错,舒雅的伤心和失态任是哪个朋友都会怜惜地照顾她,作为朋友,崔韦钊也不例外。可就是没想到会在舒雅家里遇到谈雁雁,在谈雁雁的眼里他和舒雅的关系一定会变得暧昧不清,想到这里,崔韦钊又笑了,或者这与谈雁雁已经无关,或者她根本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自己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近十年。

最想不到的是那个孩子,像精灵一样的小男孩,八九岁的模样,稚气的脸上有一双和谈雁雁如出一辙的眼睛,明亮有神,有情有义。他还真是喜欢那个孩子,除了小孩子本身可爱招人喜欢外,或者更多的原因是那是谈雁雁的孩子,她的一切他都会关注,都会忍不住疼惜。

吸一口烟,崔韦钊心里的苦涩泛出来,孩子的年龄似乎说明了什么,就是说谈雁雁离开他不久以后就嫁人生子了,是什么样的人让谈雁雁急于离开他,又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怀孕生子。

谈雁雁当年追自己追得那么辛苦,他看在眼里并不是没有反应的。

从开始的回避冷处理到后来的确证明谈雁雁不是故意接近他的,就像是一个突然走错了轨迹的莽撞小孩撞进了他的生活,让他的心变得有点混乱有点与平时不同。

最开始只是一时的心波荡漾而已,但是崔韦钊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情形,也知道谈雁雁的情况,念头只在闪着火星的一瞬便熄灭。

可是谈雁雁就是谈雁雁,她那样的人和执着的心毕竟是扰乱了崔韦钊的心思,只能任着心随着谈雁雁一步一步沦陷。崔韦钊还是有一点点的担心,毕竟谈雁雁还不到十九岁,他觉得二十二岁的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可是谈雁雁还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娇小的,甚至是稚气的,他怕她后悔,他怕伤害她。

事实证明谈雁雁是个好妻子,崔韦钊那时候还在学校里帮教授干活,为的是有一份家庭的补贴,虽然他的账户上的钱足够他和谈雁雁过着平实无忧的生活。谈雁雁像所有体贴的妻子会在他回家的时候烹煮出像样的饭菜,会在他累倦的时候给他松松骨头。那个时候谈雁雁不是学院里颇有计算机天赋的天才美少女,而是他崔韦钊的小妻子,绝对称职合格。

幸福的时光像幻觉一样。谈雁雁也会为别的其他事情疯狂地和自己分手,这是崔韦钊没有预料到的,但是崔韦钊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谈雁雁和他结婚的时候年龄那么小,她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世上只有妈妈好

谈雁雁晚上去接Oscar回家。其他的学生都差不多早被接走了,Oscar一个人在校门前的花坛上坐着,手里握了一个乒乓球拍,一下一下地把球抛起来再接住。这是他最近喜欢的游戏。

谈雁雁过去的时候,Oscar嘴里数到了501下,似乎有感应,看见谈雁雁跨进古香古色的校门,收了乒乓球背了书包跑过来,“妈咪,下班了,我们可以走了。”

谈雁雁的心里不是不酸涩的,正常来说,Oscar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了,而谈雁雁最早也只能在五点半前赶过来接他回家,所以Oscar必须自己在学校里再待差不多一小时。为了安全,谈雁雁一再告诫Oscar如果不是她或者王伦勤,Oscar一定不能跟别人走,也跟学校打了招呼。为此,谈雁雁给Oscar买了一个手机,功能只在于随时电话联络。Oscar是让人放心的孩子,从来不觉得手机怎么样,也不沉醉于玩电子游戏,只装在书包一侧的小袋子里,在他潜意识里,手机不响那是说明妈咪下班后就能来接他,而手机响就意味着妈咪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对于手机,Oscar并不喜欢,也倒省了谈雁雁担心儿子有手机的不良行为了。

谈雁雁拿了Oscar的书包,两人上了出租车。谈雁雁搓着Oscar冰凉的小手,眼泪要流出来,天渐渐冷了起来,让Oscar这样等在学校终究不是事情,当初为了和Oscar多见面,拒绝了王伦勤推荐的另一个可以全托的学校,可是如今每天接Oscar,自己倒不辛苦,毕竟是孩子在受罪。

Oscar手里玩着乒乓球,“妈咪,我不冷,总想要抓到球所以比较紧张,手心就出冷汗了。你看,我不玩了,手就暖和了。”

谈雁雁搂住儿子,“如果妈咪送你到全托,每个星期五下午接你,那样你就不用每天一个人等妈咪来接了,好不好…”

没等谈雁雁说完,Oscar 突然挣扎了怀抱出来,圆圆的眼睛用力看了谈雁雁,“妈咪,我不喜欢全托,这样就很好,我可以自己玩,还可以和看门的爷爷玩象棋。”

谈雁雁感觉到Oscar的小手紧张地握着,心里疼得厉害,母子俩的聚少离多对于Oscar 已经形成了心理的伤害,“妈咪只是跟你商量,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会去。妈咪怕冬天来了,又冷又黑,你一个人害怕。”

“妈咪,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会等你的,妈咪,真的。” Oscar的眼里流露出惊慌和伤害。

“好,那还是妈咪来接你,我们周末去买厚厚的暖和的衣服,你可以穿得像个小熊一样等妈咪。”谈雁雁故作轻松的拍拍儿子的脸。

Oscar明显松了口气,也不计较谈雁雁的行为是否有辱他男子汉的身份,想不出自己穿得向个熊是什么样子,一定像小毛,圆圆的,皮球一样,“我才不当小熊呢,我不怕冷,现在就可以。”说着像大力水手一样弓起胳膊。

谈雁雁佯装乐弯了腰用手指戳Oscar小小的肌肉,然后Oscar笑得叽哩咕噜地趴到她的腿上。

谈雁雁和儿子一样笑着,其实心已经疼得抽搐到一起,以前的阿姨跟她讲过这样带孩子会不好的,为什么不给孩子找个爸爸,加之谈雁雁总是跑来跑去,孩子心里会没有安全感的。那个时候谈雁雁并没有太当回事儿,Oscar 那么可爱,那么体贴她,小小的时候就不哭,到长大了,男孩子对于性别的概念逐渐确立以后,对于她的依赖似乎更少了,可她怎么知道那只是Oscar 心理上的自我保护,他还是个孩子,需要人爱,需要人陪。

谈雁雁想到那个时候崔韦钊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她想他一定要陪他,给他她能给的幸福,可是最后她还是不得不离开他,如今她不也像崔韦钊的妈妈一样,不能给儿子充分的爱。似乎在这个时候她能理解当年的余亚南的所作所为了。

谈雁雁心里决定答应舒家妈妈的提议,让舒爷爷来接Oscar放学。

舒家妈妈为了女儿的幸福,说干就干,物色了一套房子,正好就在Oscar的小学附近,因是二手房,所以也不用怎么装修,正让家政公司打扫了置办一些家具就可以了。舒妈妈是真的喜欢谈雁雁和Oscar,所以说让舒爷爷来接Oscar下学就好了,正好Oscar还可以多学中文呢。

谈雁雁自然觉得好,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她怎么敢奢求更多呢,如今为了Oscar,也不得不麻烦两位老人了。

舒妈妈自是十分高兴,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小孩子转着,当然觉得晚年生活有意思。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谈雁雁想到了崔韦钊和舒雅的关系,最终还是为了Oscar眼前的利益忽略了,他和她早已没了关系,再说舒雅也是个好女孩,她会保守一切秘密,为他们祝福。

这天晚上睡觉前,Oscar喝完一杯牛奶,踌躇了半天不肯闭眼,谈雁雁看他半天不上床,知道有事要说,这孩子臭脾气老要她去猜,“有事就说,要么睡觉。”

“妈咪,你最近见过崔叔叔吗?” Oscar小心翼翼地问。

谈雁雁眉毛一动,正收拾画册的手顿一下,“有事?”

“我答应给崔叔叔查他的名字的,可是我都查到好久了还没给他,他会想我不守信用的。” Oscar眨了眼睛皱着鼻头。

“他肯定不会的,最近妈咪也没见过崔叔叔。”

“妈咪,如果你见了崔叔叔就告诉他我查了,如果他要我会给他的。” Oscar明显有点儿失望,声音变得恹恹的。

从王伦勤那里知道崔韦钊因为学校公干的缘故最近一个月在国外,谈雁雁也避免了和崔韦钊在公司见面的尴尬,说实话谈雁雁的是怕在舒雅家见面的尴尬再次出现。不过好在现在舒妈妈不和舒雅住一块儿了,谈雁雁的心里安宁了不少。

崔韦钊一个月后回国,时间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不是很冷,一直没有下雪,崔韦钊的鼻子干燥得厉害,已经流了几次鼻血。

Oscar仰着头可怜地靠在椅背上,鼻子里塞了一小团纸巾,谈雁雁在水龙头下搓洗枕套上的血迹。这段时间Oscar每天早晨起来鼻子里总有血,今天早晨厉害了一些,居然流出的鼻血把枕头弄脏了。

“妈咪,我可以低头了吗?好像不流了耶。什么时候下雪啊,还想打雪仗呢。”

风雪就在大家的念叨中呼啸到来。

崔韦钊是给舒雅带了一套原装的书籍,舒雅知道他去美国特意给了崔韦钊一个书单让他帮着采买。

崔韦钊给舒雅打电话,没想到舒雅也在出差并不在本埠,让他留到父母家里就可以了。崔韦钊是有点不方便去,奈何余亚南也催了他去,据说他不在的日子两家老人又见面了。余亚南并不告诉崔韦钊他们商量了什么,反正还是以前的样子,所以崔韦钊刚回来,就责令让崔韦钊带了东西过去,说是自己前几天腰疼,人家舒妈妈拿了不少补品过来。

崔韦钊尽管认为这个事情未必是如此,但也不能拒绝,他是代母亲来还礼的,这礼仪是不能失的。

来的路上已经有阴霾沉沉,崔韦钊想这天气变得厉害,拎了东西上楼,小区还不错,关键是社区成熟,周围一应俱全,对于老两口来说,生活方便是最重要的。

舒妈妈喜出望外看到崔韦钊拎了两手的东西,心里已经自然认定了是女婿登门的好日子。

自然是家长里短地聊了半天。舒妈妈抬头看时间差不多就让舒爸爸去学校接孩子。

崔韦钊看雪已经飘了起来,问是干什么,然后说天气太坏,舒爸爸也不方便,他去接吧,那小学他也知道,舒妈妈也担心老伴,索性就应了崔韦钊,嘱咐了他路上小心。

崔韦钊在学校门口和一众家长引颈相望。Oscar穿一件灰绿色的防雪服背着书包慢慢地从里面走出来,和身边的同学告别了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欢呼地跑到家里人面前,小小的脸上有层不属于年龄的淡漠。崔韦钊的心用力地跳了几下,向前走了几步,正站在几步之外。Oscar似乎有感应,抬头向前看。崔韦钊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从疑惑到欣喜,从震惊到雀跃。

Oscar猛跑几步,仰着头,不可置信地,“崔叔叔,你来接我?”

“对啊,接你回家啊。”

Oscar信任地伸出手,颇为官方地,“我特别高兴你能来。”

崔韦钊搭了Oscar的肩膀,一大一小的身影隐没在风雪里。

有故事的人

风雪越来越大,崔韦钊给Oscar系了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路有点堵,车行缓慢,崔韦钊感觉到Oscar偷眼看自己,转过头冲他笑,Oscar倒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躲闪了目光。

“你都不问什么就跟我走?”崔韦钊取笑Oscar。

“我们是朋友啊,对朋友当然要相信了。你是从舒奶奶家来的吧,我知道。”Oscar不以为然地玩了手里的折纸,然后突然抬头,“崔叔叔,你觉得我折的是什么?”

崔韦钊看Oscar拿一张彩纸在腿上左压一下,又折一下,看了一会儿,“是只企鹅吧?”

Oscar的小脸猛然涨红了,眼睛熠熠放光,“崔叔叔,你折过吗?”

“没有。”崔韦钊老实的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折的是什么?他们都没看出来,包括妈咪。”

“我们是朋友,当然知道你在做什么了。”崔韦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反正觉得是只企鹅。

“崔叔叔你的手工肯定也不好,所以知道,他们都说我的手工不好。” Oscar突然之间一秒前还兴奋的脸一秒后又耷拉下来。

崔韦钊心里乐又不能表现出来,“你可以根据小动物的颜色选择纸啊,比如这个用那种黑色的,不就很像了吗?下次折纸的时候看老师在哪个位置折痕,折成什么样的角度,如果位置对了,角度保证了,基本就可以了。”

“真的吗?” Oscar认真地仰头问。

“当然,这也是我的秘密,也可以用尺子的。”

“其实,我觉得折纸是女生玩的,我喜欢其他的东西,现在我在打乒乓球,同学现在都打不过我。”Oscar很自豪地甩了甩头发,“是真的哦。”

“崔叔叔小时候也玩乒乓球,上初中的时候还拿过学区的单打冠军。”

“真的,那崔叔叔教我打吧,老师说可能会有比赛的,如果我参加一定能拿冠军。”Oscar简直用了崇拜的目光看了崔韦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