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脑门轰得一下炸了,嗡嗡直响,而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她没法思考。唇上似乎留着软绵绵的触感,她伸手擦了擦,却怎么都擦不掉。像是一种耻辱的烙印,她害怕又恶心,不禁皱眉,想吐。

那人靠得很近,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只有她。简单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她连忙推开那人,卷起自己东西,平静地下了车,居然还不忘说“今天麻烦了,谢谢”。

路遥追了下去。前面那人脚步匆匆,边走边穿外套,可围巾手套掉了一地,也不知道捡。他一边捡起来,一边拉住简单不停道歉。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勉强的人,可今天,就是鬼迷心窍。

简单还是直直往前,路遥手中劲道不得不大了些,逼得她停住步子。他刚要开口,简单正好回过头来,目光愤愤,杀气腾腾,他一下子就忘了要说什么。

手上稍稍一松,她就挣脱开,径自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回到车里,那罐牛奶简单还没喝完。路遥拿起来,就着喝了一口。罐子明明已经凉了,但他觉得,上面还是残留着她的热度。他忍不住,又啄了一口。

这一回,他才发现,那里真得凉了,不像她的唇,温软又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简单的心情很不好,一闭上眼就是磨刀霍霍的重口味场面。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个无礼的家伙。这可是她的初吻,哎,好像也不是…

感情方面,简单开窍很晚,恋爱记录至今维持着个鸭蛋。虽然,那些标榜爱情的小说,她已经阅历无数了。

在别的女生春心萌动,偷偷开始暗恋时,她却在疯狂地追星,号称两岸三地所有八卦一网打尽,对男生就没正眼看过。别人一提谁谁谁比较帅时,简单会想一想,然后认真地评价:“他没有梁朝伟帅。”

直到与别人联合捉弄杨舒之后,她才存了些异样。那颗豆子,在她心田慢慢发了芽,生了根。

那个时候,他们俩一个班。开玩笑之后的第二天,简单跨进教室,就不自在地往杨舒位置上瞟,结果他还没来。他们两个之间,简单永远比杨舒到得晚,今天还真奇怪了。

第一节课铃声响,那个位置仍空着。杨舒从来都不是个会迟到的人,简单开始有些担心,以至于连老师的点名都忘了答到。整整一个上午,杨舒都没来,简单心里已经很不安了。她只要一想到昨天杨舒留给她的那个眼神,就坐立难安,愧疚得不行。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简单赶紧踩着自行车,往杨舒家去。

结果,她没想到,昨天夜里杨伯伯被车撞倒,当场不省人事,送去医院,还没来得及抢救,就去世了。

杨家人进进出出的,简单在门口探了探脑袋,并没看到杨舒,却看到了杨舒的母亲——孙阿姨,她已经哭得瘫软在地,哀嚎不出声。简单眼眶一红,抓了个人,就问杨舒去哪儿了。杨伯伯的死,他肯定很伤心,她现在只想赶紧见到杨舒。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电话,简单联系不上他,只能骑车冲去医院。也算凑巧,她刚到,杨舒正好也从里面出来。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校服,那几个脚印还在,特别扎眼。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怔怔对望。那一刻,仿若这个世界的喧嚣都不在了,只剩他们二人。

简单不敢动,她怕一动,就会哭出来。杨舒远远地,扯出个微笑,却比哭还难看。简单终于忍不住,蹲在医院门口,嚎啕大哭。这样的场景,每日都会在医院里上演,没有人侧目,没有人驻足,没有人关心。

简单一直哭。杨舒蹲在她旁边,词不达意地安慰道:“别哭了,我爸去世,你这么伤心做什么?”怎么能不哭呢?可以说,在简单缺失父亲存在的童年,她与杨舒共享着父爱。

“你怎么不哭啊?”简单擦了擦泪。杨舒又扯出个惨笑,他叹气道:“还有挺多事的,我是个男人,得替我妈撑着。”说这话的男孩子,起身靠在栏杆上,太阳从他背后照来,是个最落寞的身影。

那一刻,简单觉得杨舒不一样了。好像,他真得变成了个大男人,能替孙阿姨挡去一片风雨,说不定,还能替她挡去风雨。

杨伯伯去世后,有很多事堆在一起,杨舒里里外外忙碌,他跟学校请了小半个月的假。简单白天上课,晚上就去他家给杨舒补课,两个脑袋凑在台灯下,只有细细沙沙的写字声,还有偶尔交流的声音。

这一切,让简单觉得心里踏实。

杨伯伯下葬那一日,简妈带着简单去了,站在稍后的位置。孙阿姨还是哭得不能自已,早早就被人扶去休息。只剩杨舒一人站在最前头,身姿笔挺,像棵苍柏。

等人散了,杨舒还是静静立着,盯着前面,一言不发。简单走上前,她抬头,看着他消瘦的侧脸,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杨舒的手,用力地攥成一团,骨节分明,还有些微微颤抖。此刻,包裹在简单不大的手掌之间,温热一点点传来,他心底对于未来的恐慌,慢慢被安抚下来。杨舒的手掌终于松开,两人柔软的指尖,轻轻扣在一起。

你哭了吗?

…嗯

那日,两人在墓地待到了天黑,直到要关门了,才依依不舍离开。

离开前,杨舒郑重抱住简单。他说:“简单,这回谢谢你,以后好兄弟两肋插刀,什么都不在话下。”简单也拥着他,靠在他温暖的颈窝处,哧哧地笑。她有点不舍得放手了。

静静拥抱了会,身为女孩子的矜持,终于开始起作用,她抬起头,杨舒以为简单要说什么,忙松开手,低头去看她。

这么一瞬间,唇就擦了过去,很软,很软,是种前所未有的酥麻之意,像道电流袭过全身,让人动弹不得。两人皆怔住了。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傻傻看着对方。脸靠得很近,都能看到对方的眸子,也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那天具体是怎么样结束的,简单已经记不清了。可那一日唇上的触感,却一直被她铭记在心里,美好又甜蜜。

不像路遥带给她的,她只觉得脏,又想吐!

第二天上班,简单耷拉着脑袋,黑眼圈极重,面色惨白,精神困顿,而“不开心”和“生人勿进”这几个字,就只差贴在脑门上了。

老那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他见到简单,忙问有没有从路遥那儿套到什么消息。一听到路遥这个名字,简单就又开始恶心,酸水直冒。她这一夜不停难受,到最后,连那点牛奶都被吐了出来…

简单摇头,将包掼到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桌上多了束满天星,她想都没想,直接给扔进了垃圾篓里。电脑旁边的那盆水仙,不过几天,几株绿苗就抽得更高了,生机盎然。她呆呆看了会,伸手端起来,往垃圾篓去。

老那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好奇道:“怎么,你们俩掰了啊?”简单斜了他一眼。老那呵呵笑说:“昨天你不在,我签收的时候,看了下签名。”

他将那盆水仙挪到自己办公桌上,又返回来,像个过来人一样,劝道:“不就是失恋嘛,别放在心上,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虽然老那打心底认为,再也没有这么好条件的人会看上简单了,除非脑门发热,或者抽了。

简单彻底无语,不得不说一句:“老大,根本没恋好么?别把我和那个人渣相提并论!。”

“呦,前几天还是混蛋,今天已经升级成人渣,他对你做什么了?”老那迅速捉到重点,发挥起职业的敏锐,开始刨根问底。

被老那一提,昨天那个场景又冒了出来。简单似乎又看到他的眼睛,还有那略带戏谑的神情。她一时没忍住,直接干呕起来。

老那的眼睛瞪得浑圆,他“啊啊啊”惊叫了半天,不敢相信地说:“简单,你有了?”正好汪洋进门,他刚好听到这句,就问:“简单有什么了?”

简单翻了个白眼,正想出门透气,老那拍了拍她的肩膀,万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又绕回正题上:“那他和符菱的绯闻,怎么说,有没有探听出什么消息?”

“人渣说,可以和他的秘书预约采访。”简单转达了下路遥的意思,不过也提了昨天自己碰一鼻子灰的事。老那的小眼瞬间放出光芒,嗖嗖地朝她飞来。简单忙摆手,斩钉截铁道:“老大,这事我肯定不会再跟了,交给汪洋吧。”

汪洋问明情况,自然求之不得,可以名正言顺地迟到和早退,谁不乐意呢?他二话没说,就去了路遥公司。到了他们前台,刚报上自家网址的名号,前台一位漂亮的妹子,就对他笑眯眯地说:“好的,请稍等。”

汪洋只不过坐了一分钟,就被那位妹子领进了电梯间,一路毕恭毕敬,态度好得没话说。简单还说什么昨天被晾了一个多小时,汪洋不禁怀疑,是不是她走错地方了?

电梯一路往上,到这座大楼的顶层才停。汪洋跟着美女一道出了电梯,沿着走廊,往深处走去,径直到了最里面的办公室前。

外头的隔间,坐着个戴眼镜的女人,正是葛越越。她见到汪洋,笑道:“路总已经交代过了,请你直接进去。”说着,她朝门边比了比,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洋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站在那道棕色木门前,浑身上下又反复整理了多次,才敲了敲门。里头迅速响起声音,“请进”,声音朗朗,很稳重,汪洋默默给了个很好的评价。

他手落在把守上,咔嚓一声,推门而入,然后…迅速地被请了出来。

今天路遥到公司,经过前台时,特意交代,若有人再自报家门,说是“挖隐私不偿命”网站的,就直接将人带到他办公室来。虽然他潜意识里觉得简单不会再来,但心里总还是抱着些希望。谁料到,前台很快就打电话来,说这家网站的人到了…路遥根本没想过,来得会是简单的同事,而不是她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汪洋铩羽而归,老那和简单便知道这事被人给耍着玩了。这虽然是常有的事,可依然泄气。他们这个行当,本就不大被人看得起,如今,别人这种高大上,根本无意搭理他们这种小网站,何苦还要往上头撞,尽去丢脸?

就算平时神经再大条,老那这时也终于有了一丝心酸。到下班的时候,他难得没再逼着那俩人加班,而是很爽快地说了句“走,今晚上我请客”。简单和汪洋乐颠颠地,跟着他下了楼。

寻常的麻辣锅,再加一打啤酒,是冬日绝佳的搭配,这个晚上也不例外。

喝第一口酒时,简单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块儿,凉意透心,顺着喉头滑下,冻得她直打哆嗦。可渐渐地,热气上涌,就熏得人微醉。

这儿挨着大学,馆子里都是年轻人,或三五成群,或小情侣约会。身处其间,熙熙攘攘,简单感觉好像回到了大学。那个时候,最大的纠结,不过是要不要逃课,没什么烦恼,又有着使不完的劲头,对未来、对生活无限憧憬。

吃完饭,老那和汪洋直接拦车回家,简单却要回公司取车,三个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已经入冬了,这样的夜里,真心很冷。简单搓手,呼出几口热气。她情不自禁皱眉,酒味很重,不止是微醺,恐怕得是酒驾了。简单无声地笑了笑,明眸皓齿。她双手插在棉衣兜里,快步往回去。

街上一盏盏的路灯高高亮起,她的身前身后,都落下影子。整条街上没有其他行人,连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一个人,两个影子,孤单,寂寥。

被风一吹,酒意上头,简单心里闷闷的,有点想给杨舒打电话了。自从上次表白事件后,他们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有意避着。她的手在衣兜里摩挲,冰凉的手机都快被捂热了,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最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害怕杨舒一开口,又是和她说姐姐的事。

杨舒具体是何时喜欢上姐姐的,简单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他俩高考完,说是要去旅游,商量来商量去,就投奔了千里之外的简溪。也不知谁提议的,非要穷游。结果两人买了坐票,干巴巴坐了一整个晚上。脚臭味,汗味,还有泡面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两人直恶心。逼得简单发誓,再也不遭这种罪。这简直就是自虐!

一夜劳顿,他们下了车,跟随人群一点点往出站口挪动。杨舒虽然才高中毕业,可当时他的个子在一般人中已经很高了。他牵着简单,生怕她被挤丢了,又背着两个大包。“简单,你和小溪姐说了吗,我怎么没看见?这么早,就别麻烦她跑来跑去的,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指尖被他攥在手里,简单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他手心里有汗,不是很舒服,可她却还是体会到了甜蜜,有种小言所谓的怦然心动。听见杨舒问话,她回道:“我让姐别来的,可她担心啊。你仔细瞧着点,姐好像变长发了…”

简单还在独自巴拉巴拉,杨舒忽然就不走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简单觉得奇怪,她摇了摇他的手,不满道:“喂,看见哪个大美女,把魂给丢了?”

杨舒满脸通红,他指了指前头,问道:“那是小溪姐吗?怎么感觉不太一样了?”简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盛夏光景里,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偏偏有个人抄手站在太阳底下,面无表情,浑身清冷。让人侧目,也许还令人心动。

人潮拥挤的出站口,杨舒偷偷说:“简单,我好像喜欢上小溪姐了。心动,对,心动的感觉。”这是男孩悸动的岁月,亦是女孩晦涩的青葱。

简单后来想,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万千人中,你一眼就能看到她,也只看到了她,所谓的不早不晚,一见钟情罢了。张爱玲大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觉得用在此无比贴切。

回忆到了这儿,简单忍不住叹气。冷风吹过,她也就回了神。这条空荡的街道上,出现了几个人,来来往往,有了些喧嚣。而她的目光,越过这些人潮,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一件黑色大衣,很是合贴,衬得身姿修长又笔挺。他一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上夹了根烟。

隔的很远,可简单有种错觉,好像能看到那簇微弱光芒上的袅袅轻烟。

昨天刚被这个人轻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单很想无视,可他就站在自己的车边上,让她不得不看他。简单极不甘愿地,慢慢挪过去。她也不理他,只掏出钥匙,准备走人。

路遥下班,直接来了这儿。看到简单的车还在,他就在这儿等了。谁知,这一等,便是好几个小时。这好像是他等过最长的一次。路遥不喜欢等人,可这一回,他的耐心满满。

见简单对他不理不睬,只当他不存在,路遥摁灭了香烟,没话找话地问她:“喝酒去了?”简单身上的酒味恼人,被风一吹,愈加浓烈,好像每根发丝都叫嚣着醉意,连他都被熏到了一些。

简单没有回答,她默然地跨了上去,然后,就被路遥给揪了下来,还是像小鸡仔一样。简单瞪他,路遥理直气壮地生气,道:“你喝酒了,不能骑车。”

简单这才有了点反应。她厌恶地瞥了一眼,一把拂开他的手,又掸了掸被他揪过的地方,反唇相讥道:“脏死了,别碰我。”

路遥脸色惨白,他顿了顿,认命地点头:“是,我脏。但你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你这样,还能骑车吗?”

简单又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和他较劲。她收起钥匙,往街头走去。路遥快步追上前,问:“你干嘛去啊?”简单翻了个白眼,意思不言而喻。

“哎,我送你吧。”路遥拦住她面前,非常肯定地说:“今天不会有车过来的,我送你。”简单自然不听他的。结果,两人在寒风中,干等了大半个小时,也不见一辆车经过。她心下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处处跟她作对!

路遥看她暗自郁闷的模样,笑道:“今天有人来视察,前头都封路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你等不到的,我送你。”

“那你怎么过来了?”简单问完就后悔了。他顶着这张皮相和身份,想要去哪儿,还会有人拦吗?她不禁气馁,恶狠狠骂道:“特权阶级,就知道祸害百姓。”

路遥哈哈大笑,很是开怀,逗她道:“听说简伯伯也在视察的队伍里头。”简单横了一眼,越发觉得他不要脸。

路遥扯了扯她的衣角,生怕又被她嫌弃。“姑奶奶,走吧,别愣着了,你是酒足饭饱,我可是挨饿受冻。”简单跟在他身后,奚落道:“又没让你等着。”

他今天开得还是昨晚那辆。每走近一步,昨天的场景,就在脑海里回放一遍,简单心里头就又不大愿意了。路遥很绅士地打开副驾的车门,她蹭蹭蹭地,绕到后头,钻进了后排。

看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路遥忍俊不禁。上了车,他脱去外套,露出里头的白色衬衫和灰色开衫。偏过身,路遥问道:“你家在哪儿?”

“你不是都查过了么?”简单没好气地回他。

路遥浅浅笑了:“简伯伯的家庭住址,可不是随便能查到的。”

简单吐血,便让他找个没封路的地方,放她下来。路遥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怎么可能?我是这么没风度的人么?”简单彻底败给他的不要脸上,于是报出个地址。路遥想了想,评价道:“地段不错,都是别墅。你是自己住,还是和伯父伯母一起?”

简单没搭理他,路遥也不再逗她,只专心开车。

车里暖意融融,简单喝了酒,此时,再被暖气一熏,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支撑不住。逼仄的空间里,那个男人的气息越发的浓,她只好打开车窗。

到了小区门口,她跳下车,路遥也跟着下来。他说:“不请我进去坐坐么?我还没吃饭呢。”

简单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径自往里去。路遥追上来,凑到她耳边,诱惑道:“你请我进去坐坐,我给你个独家头条。”

简单一愣,脚步果然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什么头条?”简单颇为狐疑。这人的不要脸,她领教得一清二楚,现在,她担心又被他诓了。

路遥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笑:“你请我进去,我再告诉你。”他一笑,薄唇翘得又像是秋日里熟透的菱角,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简单仰头瞪他,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和踌躇。她是需要头条新闻,可打心眼里,她也害怕这个男人。两难之下,她问:“你不骗我?”

路遥“切”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笑道:“都是你在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嗯,LES小妖精?”他的声音格外挑逗,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戏谑。简单偏过头去,面颊有些发烫。

“本来就是,你还骗我说什么结婚了,老公是个交警…”路遥得寸进尺,开始认真数落起来。

被人当面戳穿谎言,就算脸皮再厚,简单也有些无地自容。她忙止住他,指了指外面晦暗的街道,说:“你饿了,我请你去吃东西。那个,我妈和我姐都在家,你去不大方便。”

路遥笑得越发开怀,接着她的话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到这儿了,不去拜访下,说不过去啊?”简单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索性不理他,自顾往回走。看她真动气了,路遥不再贫嘴。他在后头喊道:“那就去吃点东西吧,我是真饿。”声音沙沙的,有些哀求之意。

简单在心里偷笑。可不一会,她就败给了路遥对吃的无比挑剔上。她的好几个提议,被他毫不犹豫否决掉。如果可以,简单恨不得立马跳车走人。两人开着车,满城转悠。最后,停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前。只是因为路遥吵着要吃海鲜,而且他信誓旦旦推荐这家好吃,号称都是从各国空运来的。

早有负责泊车的服务生上前,先替简单开了后车门,又接过路遥递来的车钥匙,服务周到,彬彬有礼。

整条街上霓虹闪烁,精致的西食馆子和小资酒吧扎堆,是个过夜生活的好地方。简单抬手,看了眼时间,不禁咋舌。自己的夜生活不是在蹲点,就是在家里补眠,要不就是在赶稿子,还真是对不住所谓的年轻人这个称号…

她正在发呆,路遥轻轻揪了揪她的短发。“发什么呆呢,走吧。”他倒是轻车熟路,推门而入。简单却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头发,在后面直抗议。

这餐饭,最后花了她两千多。简单付钱时,路遥在一边看着,也替她心疼:“你这得蹲几个晚上才能挣回来?”简单斜了他一眼,哼道:“知道就好,中央都号称反腐了,你怎么还这么奢侈?”

路遥回得也快:“我这哪儿算腐败,顶多就是蹭劳动人民的饭。大不了,下次我请你一顿更好的。哎,你喜欢吃什么?”简单懒得再和他扯皮,直接问那头条是什么。路遥故弄玄虚了一个晚上,她快失去耐性了。

服务生又将车开过来,路遥款款有礼地替她打开副驾车门,笑道:“简单,上车吧,我告诉你。”路遥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每到这种时候,就带着极度的郑重,还伴随着志得意满。简单心里莫名发慌,她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往后头走。

路遥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干燥冰凉的指尖,不期然地掠过她的手背。简单一惊,偏头刚要嫌弃几句,路遥粲然一笑。他本就长得好看,这笑脸,落在五光十色的灯影之中,配上他挺拔的身姿,别有一股丰神俊朗。

简单怔忪。这一瞬间,她被路遥捞过去,一把塞进前面。手段暴戾,却极为有效。等反应过来,她不得不感慨:美人计,无论对男、女都有效,她刚刚就着了这个的道!

坐到前面,简单发现有个空的牛奶罐子被收在一旁,应该是她昨夜在车里喝的那罐。家教使然,她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待会扔掉”。

路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看她指着那个空罐子,他才恍然大悟。可一刹那,他的脸就红了。他这辈子到现在,欢场的事情经历不少,还从来没有遇过昨夜那样丢脸的时候,需要靠女人喝过的牛奶罐子幻想,聊以慰藉。

路遥目光游移回正前方,而眼角余光却还在偷瞟着身旁那人。她单手托腮,静静看着窗外,也不知发什么呆。他轻咳了一嗓子,不自在道:“车上的东西就放那儿吧,我晚上会处理。”

简单听他如此说,也不再争论,又拐到先前那个话题上。“你的独家呢?现在能说了么?”

路遥“嗯”了一声。正好是个红灯,他停稳车,转头看向简单。她目光盈盈,一脸殷切。他心头一热,说:“简单,昨晚的事我非常非常抱歉。但我是真得喜欢你,这算独家么?”他声音里,裹着特有的沙沙呢喃,又极度的诚挚恳切。

简单被他漆黑的眼眸盯住,一时间忘了生气。面颊烫的吓人,此刻,她只能低下头,小声回答“不算”。

“为什么啊?”那人问:“网友不是对我情感问题很好奇么?我现在主动承认,还不算啊?”

简单闷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棉衣上。衣料上暗色的花纹,一圈又一圈,像是一道道涟漪,在她心上悠悠荡开。她心乱如麻,慌乱不堪,双手揣在兜里,死死握住,靠着指甲掐出的痛觉,来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混蛋,这个男人是混蛋…

过了许久,她才堪堪镇定下来。“你不是承认过符菱是你女朋友吗?”简单抬头,看向路遥,接着问道:“所以,你这是间接承认自己是个花花大少?喜欢玩弄别人感情,哦,或者连感情都谈不上,只是喜欢玩弄女人的身体?你不觉得很恶心么?”语气恶劣,咄咄逼人。

路遥这才发现简单对于情感的洁癖。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喜欢玩弄男人的身体,够劲爆吧。”简单配合地点头:“确实很劲爆,可惜我们不敢放。”若是发布路家儿子是Gay这种不实传闻,他们就等着人来查封吧。

“路遥,除了符菱,你和其他女明星有过关系吗?或者,你们有钱人,是不是经常开那种party?海天盛筵,你懂么?”简单迅速切回八卦记者身份,暂且忘了两人的插曲,从其他方面开始打探。她总不能白白耽误一晚上时间。

路遥觉得简单现在这样特别傻。他哧哧笑了,直接问她:“简单,你谈过恋爱吗?”简单脸一红,嘴硬道:“怎么没谈过?我现在也有男朋友。”

“是了,把你传说中的那位男朋友给忘了…”路遥嗤笑。他又看向她,耐心解释道:“我和那些人的相处与交往,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就像谈恋爱一样,合则来,不合则去,怎么能随便爆料他们的名字呢?”

简单没有接话、她只抓到了两个重点:那些人、他们。这么看来,果然不止符菱一个!想到这儿,她气鼓鼓的,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格外不舒服。她重新低下头,看回衣服上的暗纹。忽然,她觉得在犯傻。和这样一个种马男谈论感情,他懂什么是感情吗?他喜欢人,就跟喜欢白菜一样,这种喜欢有什么价值?

简单越发愤愤!

路遥看她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情绪不高,正要说个圈内秘闻哄简单开心,他的车就被拦了下来。一人上前敬礼,道:“你好,查酒驾,请配合。”

听见这道再熟不过的声音,简单缓缓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刚好是杨舒!杨舒也愣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有些探究和疑惑,最后,还是落在驾驶员身上。也不说别的,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你好,查酒驾,请配合,谢谢。”

看杨舒这样,简单心里有些着急,忙伸手去解安全带,急匆匆要下车。

路遥先前只是觉得这个交警的眼神有些古怪,再见到简单的着急忙慌,他就已经明白过来。这一瞬间,他心里很不高兴,自己就像是侧室遇到了正房,毫无底气可言,偏偏简单还要逃。路遥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他扣住她的手,说:“还没到呢,你别走。”

杨舒的目光又落在简单被扣住的手腕上,也没催这个男人,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简单一把甩开路遥的手,她要赶紧撇清关系,于是,胡诌道:“路总,今天谢谢你送我一程。我男朋友在这儿,后面不用麻烦了。”她还不忘鞠了个躬,才窜下车去。然后,拘谨地站在一旁,活像个真正被捉奸的场景。

路遥冷冷看她,可简单的眼神只定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叹了一声,才回头看向一旁的那个交警。上次离得远,他看不见长相,现在距离近了,路遥才将这人看得一清二楚。正好,杨舒也在打量他。

查完之后,路遥重新看向那个逃跑之人。目光愤然,能够杀人。可简单始终没有搭理他,她只盯着脚尖,一蹭一蹭的,当他不存在。路遥的心便有些疼了。他收回目光,漠然地呼啸而过。

直到那人走了,简单才敢抬起头。她三两步跳到杨舒身边,拍着胸口,装出庆幸的样子:“幸亏遇上你了,不然,那个色胚还不知道想怎么样呢。”

杨舒疑惑:“怎么了?”

“一个广告客户,专爱对女的动手动脚,今天陪吃了个晚饭,就非要送我回去。我正发愁呢,这不,正好遇到你了嘛…”简单胡乱解释。她心里默默地对路遥说了声抱歉,实在是形势所迫,他就委屈一下吧。不然,她在杨舒面前,真就说不清楚了。

杨舒“哦”了一声,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没有戳破简单的谎言。男人之间的眼神,他懂,可简单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他就不太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