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看她这样,还是笑。他走上前,替她从上到下一一扣好,举止之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和宠溺。简单很不争气地脸红了,幸好闷在头盔里,没被那人发现。

飙车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路遥的那双手。指尖瘦削修长,真得像水灵灵的青葱,很好看。可再一想到他那双手曾做过那些淫~秽不堪的事,简单又皱眉了。一种吃了苍蝇似的恶心,盘亘在喉头,隐隐想要作呕。她怎么能忘了,这人是个种马男!

等到屋之后,再接到路遥电话,问她是否平安时,简单就没什么好气了。

路遥奇怪:“怎么,谁惹你生气啦?”

简单干脆答道:“你!”

路遥反问:“我怎么了?”

简单哼哼了两声,说:“哎,算了,不想搭理你。”

路遥哈哈大笑:“好,那你别搭理我,我搭理你就行。”

简单愤愤挂了电话。可转眼之间,她又有些懊悔。这人和符菱的绯闻,且不论真真假假,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那么值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干嘛要得罪他啊?

下次,下次一定得挖点料出来!可不能再这么冲动,错过绝佳的八卦时机。

一想到工作上的事情,简单整个人兴奋起来,结果,一晚没睡踏实。睁眼的时候,外头刚刚泛起鱼肚白。她心里哀嚎,难得有个休息时间,居然睡不着,真是坑爹!正准备再眯愣一会时,她接到了杨舒的短信:“简单,我刚下夜班,先回去补觉。晚上你过来吃饭么?我亲自下厨。”

简单一乐,赶紧回复了一个字:吃!

刚发过去,杨舒的电话就来了。“你怎么醒着呢?”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但也掩饰不住他疲倦至极的声音。简单听着心疼不已,她连忙道:“你赶紧睡会吧。今天我去买菜,然后等你做饭。”这是他俩之间的习惯,已经约定俗成。

杨舒回说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于是,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些无关紧要、不着边际的话题。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可简单还是哧哧直乐,惹得杨舒疑惑不已。其实,对她而言,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能够和他聊天,就是件极其快乐的事。

可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心,一点点,慢慢地,就沉了下去。因为,在结束前,杨舒终于问:“你姐今天有空吗?”只这一句话,让她像是坠入了深海,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简单咧开的嘴角,直直耷拉下去,苦涩无言。

她很想吼他一通,将简溪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可是,她不愿看着杨舒伤心。所以,简单只说:“我问问吧,最近姐挺忙的,一直相亲呢。”

电话那头的人,低低“哦”了一声,没再说其他,就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不留给她。

简单气馁,恶狠狠地想,晚上不去了,饿死他!结果,她终究是舍不得。

在得知简溪晚上还有个相亲饭局时,简单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没主动约姐姐一起,但她也算是问过了,好歹能给杨舒一个交代。

她去了市场,买完两人爱吃的菜,又去超市购入足足两大袋的生活用品,才乐滋滋地往杨舒家去。简单有他家的备用钥匙,她非常顺利地摸了进去。

客厅很安静,估计杨舒还在补眠。简单放下东西,环顾四周,不得不感慨,这家里实在是太干净了,被杨舒收拾得井井有条,连她难得想要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她只好先去阳台,替那儿的几株番茄幼苗浇水。

秧苗清脆,水滴晶莹。简单看在眼里,心情愉悦。她做完这些,拍了拍手,才往卧室探去。

卧室房门虚掩着,吱呀一声,简单轻轻推开,然后就乐了。这里面才真正显出一点凌乱的痕迹,也许杨舒回来实在是太困了,衣服什么的,被他随意丢在地上。

简单蹑手蹑脚拾起来,抱在怀里。这一瞬间,她傻傻笑了,恍惚生出一种家庭主妇的幸福感觉,很是心满意足。她踮着脚,走到床边坐下。杨舒平躺着,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让她百看不厌。

他盖着上下两床被褥,被套上印着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在冬日的暖阳下,仿佛活了起来,熠熠生辉。简单心念一动,伸手抚了上去。她的指尖沿着花瓣的边缘,一点点婆娑前进,有些重叠交叉的,她就跳到另外一朵,到最后,她终于摸到了那人的下颌。

上面有刚冒出的青茬,扎在她指尖,有些微痛,可若是来回摩挲,就成了挠痒痒。还挺舒服的。简单无声偷笑,有种小时候恶作剧的感觉。那个时候,他俩一块午睡。她就喜欢揪他的脸玩儿,还常常变成各种造型,杨舒龇牙咧嘴疼醒时,她又故作不知,赶紧闭眼装睡。

简单还沉浸在自己回忆中时,躺着的那人一把扣住她正在作恶的那只手腕,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奈叹道:“就知道是你。”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连声音都带着睡觉时特有的呢喃,沙沙的,与他平时清朗的音质相去甚远。而他的眼睛里,还有些迷蒙的神色,又有些血丝。

“你自己去玩会儿,我再睡一会。”杨舒像是在哄个小孩子,偏偏简单从来都吃极了这一套。可她今天却一反常态,赖在床边不走了。她说:“我跟你一起睡吧,我昨晚上也没睡好。”

这张双人床的地方很大。杨舒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捂热的那块留给她,没说其他的,又极累地闭上眼睛。

其实自从十三岁之后,他俩就再也没有躺在一张床上。因为那个时候,简单来例假了,还被这人看到床单上的鲜红,真是丢脸至极!这段已经被简单自动归位黑历史了,是她想用橡皮擦涂抹去的往事。

她脱去外套,钻进被子。里面极其暖和,她嘿嘿嘿偷笑,再偏头看杨舒。他的眉目在眼前放大,更为鲜明,也更加帅气。简单无声傻乐。

她闭上眼睛,被褥上面是杨舒特有的气息,如同薄荷一样清爽,很好闻,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特别温暖。

不像昨天那个男人的外套,虽然也是温暖,但清冽,又让人害怕…

这个念头一起,简单愣住了,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她索性数起羊来,到最后,终于昏昏沉沉睡着,补了个午觉。

再次醒来时,床畔空荡荡的,杨舒已经起了,她也连忙爬起来。

沿着走廊往外,北边的厨房里,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很有节奏,一听就是高手,简单~情不自禁笑了。

她走到厨房的玻璃窗前,就见杨舒戴了条围裙,正低着头,对付砧板上的菜肴,极为专注。这条围裙是他俩一起买的,图案是红太郎举着个平底锅,穿在他高大的身上挺滑稽的。杨舒低下头的姿势,正好能够看见微微上翘的睫毛。其实长在男人脸上,真有些暴殄天物了。

简单沿着玻璃窗前缓缓走过,她抄手倚在门框边上,目光却未从他身上移开片刻。她静静看着,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涌起了一阵熟悉的异样。那是一道灼热的情绪,迅速之间窜遍了全身各处。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能不令人心动眷恋?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不令人疯狂?有个人,在她耳边诱惑道。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她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简单开始拼命压制,就像以往有过的所有瞬间一样,对着爱恋的人,压制着自己的冲动。她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个暗恋,与他无关。

克制又克制,可那道感情被压抑的太久,一时间来得太过汹涌,她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情感四处宣泄,任其控制着她的肢体。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搏斗,谁输谁赢?

眼眶中泛起潮湿之意,简单快步上前,碎发摇曳之间,她从后头死死拥住了那人。杨舒一滞,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他慢慢直起身来。

男人宽阔的后背让简单很安心,她靠在上头,落下滚烫的泪。“杨舒,我一直挺…喜欢你的。是死是活,给我句话吧。”带着卑微,含着决绝。

简单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种直白又大胆的表达方式,并不是她所擅长的,可她似乎沾染上了某人的习惯。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过就想求个结果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来改去,不满意,哎,就这样吧。。。

、第 10 章

世上最无语的事是什么?答案众说纷纭,可对现在的简单而言,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却被当成开玩笑!

听完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杨舒脸色一会白一会红,开始微微发热。他呆呆愣了一会,噗嗤笑了。笑的声音很大,连带胸腔阵阵共鸣。简单靠在他背后,都能听到嗡嗡作响。

他回过身,一手捻着两根碧绿小葱,另一手却举着那把菜刀,很是吓人。简单只得往后退了两步,避让开点距离。杨舒一脸了然,说:“简单,你又在逗我玩吧?”

他俩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起上学。因为杨舒长得好看,学校里很多女孩子给他写过情书,可都被他无视了。直到有一次,简单突然像神经病一样缠着他,亲昵地说什么喜欢他之类的话,然后又约他放学后在楼顶见。

那天放学,杨舒鬼使神差地,就去了。当然,他不止见到了简单,还等来一堆看笑话的同学。

十六七岁的男孩,穿着雪白的校服打架。最后,校服上留下几个脚印,嘴角也出了血。他离开时,不忘捡起书包。身后有人叫嚣:“开个玩笑而已,下手可真够狠的。杨舒,你不会真喜欢简单吧?要不然,你干嘛生气?”

杨舒并不搭话,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老式的自行车停在楼下,他跨上车,才抬头向楼顶望了一眼。简单正好倚在栏杆边。隔着三层楼高,两人视线,撞在一起。他抿着唇,低下头,骑车走了。男孩的校服被风鼓起,雪白的伸展在身体两侧,将他衬托得像只高贵又骄傲的白天鹅。

那一刻,简单忽然有些动心了。这股不一样的情愫,像颗豆子,在她的心上发芽,直到现在,变成了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

经杨舒这么一提,简单也想到了这个年代久远的恶作剧,不禁郁闷至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报应来了不是?

她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是是是,逗你呢。”表白被人直接无视,比被人拒绝,更令她挫败。简单躲去了阳台。

杨舒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父母过世后留下的。阳台是老式的那种,很大,被大玻璃窗围起来,形成独立的空间。里头搁了张藤椅,早就被磨得光亮,连根刺都找不到。简单蜷缩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那几株小番茄。叶子边缘的小锯齿,轻微地割着她的指尖。一种钝痛感,开始蔓延。

人生第一次的主动告白,无疾而终,还是间接葬送在自己手里,简单心头滴血。可她忽然又有些顿悟,也许十六七岁时,杨舒曾经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点懵懂的情愫,而当时的她毫不自知。等到现在,简单真正喜欢上了他,而他也只会以为她在开玩笑。时机不对,难道,错过了,就真的永远错过了?

简单不明。她回家后,浑浑噩噩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简溪大喇喇地在她房里,气得她直抗议。

简溪翻了个白眼,拿话噎她:“这事你干得还少吗?”说着,又笑嘻嘻地拿起一件男人的大衣,在简单面前晃了晃,故意问她:“简单,你这儿怎么有件男人的衣服?”翻了翻衣服的牌子,简溪倒吸一口气:“不便宜啊!老实交代,谁的?”

简单刚从浴室出来,两颊本来就被蒸得粉红。听了这话,她的脸就更红了些,只是简溪没发现而已。她一把夺回来,抱在怀里,又将看好戏的姐姐推搡出去,胡乱扯道:“一个客户的。”

简溪“嘁”了一声,满脸狐疑,说:“谁信呐?”

“爱信不信!”简单砰的关上门,静静站了会,她才发现,自己还特别可笑地紧搂着那件男人的衣服。就像是个赃物,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

想到这儿,这衣服立刻又变成了个烫手山芋。简单慌不择路,将它扔到地上,恨不得再踩上几脚。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捡起来,认真叠好,放进纸袋里。

做完这一切,这衣服主人的电话就到了。简单刚经历过表白失败,自然更加没心思对付他,哪儿还能想到这人是大八卦新闻的主角了?

电话那头说一句,她就哼一声,气得路遥都笑了,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你怎么了?”他问。

简单正要哼哼,那边又说:“不会是失恋了吧?你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呢?”路遥喜滋滋地说:“我这个备胎是不是能转正了?”

简单吐血,她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她回道:“路公子,你那些…女朋友们呢?”说着,还特意加重了下“们”字。

“我哪儿来的女朋友?不是眼巴巴地等着你召唤呢嘛!”电话那头惊呼。

简单咬牙切齿:“符菱啊。你忘了,这可是你在我面前亲口承认的!”果然是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

得,挖坑给自己跳了。路遥刚要解释,就听那边连珠炮似地,一下子抛过来好几个问题。他生生憋着一口气,直到听完,才舒出来。

“路先生,你和符小姐,到底怎么关系?”

“她公司的声明是你让发的么?”

“是不是因为符小姐的身份,所以,你们家对她有所顾虑?

“明年五月,你们真得结婚么?婚礼地点能稍稍透露下么?婚后,符小姐会息影么?”

隔着电波,路遥笑意弥漫,他逗她:“你要采访我?”

简单一愣,她横道:“不行吗?”

“行啊。”那边答得爽快。简单心头大喜,莫非歪打正着了?她正想着要恭维几句,就听路遥说:“正式采访,请与我秘书约时间。”一派的公事公办。停了停,他终于问出心中疑惑:“我和符菱的绯闻,不是你炒的?”

简单吐血:“拜托,我做这事有什么好处?替符菱炒作,还是替你炒,还是替TY炒啊?我自己发帖,肯定也是在自家网站,何必要给别人拉流量呢?亏你还是搞互联网的,这点都想不明白…”

路遥愣住。这事到现在,彻底成了个罗生门。可他打心底里,相信简单。他呐呐说了句“对不起”,又道:“不该误会你的,抱歉。”

简单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态度一软,又陪着这人,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基本上都是他在说,然后她哼哼。

周一,日头阴沉,北风一夜之间侵袭全城,街边的梧桐叶掉得更多,踩在上头,咯吱咯吱地响。

那个花店的小伙子倒是尽职,熟门熟路地,又按时到了。这次是束淡淡的满天星,白色的小花,密密缀在大片绿色之间,像是层抹不开的雾,很符合简单对于小资情调的需求。可简单这时不在办公室,只得老那替她收了。

做他们这行的,怎么可能按捺住八卦的好奇心?尤其,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环境下?老那小心翼翼抽出花间的签名,看到上面潇洒的两个字时,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原来,传说中的土豪就是这位啊?!

嘿,没想到简单是真人不露相,居然能搞定他。

这一大早,简单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路遥公司。她极其敬业地去预约采访时间,省得徒生变数,或被人捷足先登。其实,除了“挖隐私不偿命”这种急需曝光率的小网站,还真没有人赶登这座峰…

这是路遥亲口应承下的,所以简单踌躇满志。

他们公司位于这座城市的CBD,高楼林立,鳞次栉比,行走其间,人显得格外渺小。她到前台,报上自家网站的名号,然后说希望能见一见路总的秘书,结果——就被晾着了。现在都是广告费为王的时代,记者哪儿还吃香了?尤其小门小户的娱乐八卦记者,俗称狗仔的,一般公司连正眼都不愿意瞧。

简单熬啊熬,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毫无结果,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又去前台打听。其中一个漂亮的妹子,笑容可掬,声音甜美回道:“简小姐,周一早上是公司例会,由路总亲自主持,葛秘也一道参会。而且,你没有预约,所以,抱歉…”

无懈可击的回复,简单只好舔着脸,再问道:“贵公司有没有专门负责媒体的事业部?”那个女孩笑着点头:“有得,请稍等,我联系一下。”简单稍微松了口气,等了一会,就随着她走进一间会议室,里头是个年轻的男人。

简单刚自爆家门,还未提及来意,那个男人直接起身,婉拒道:“简小姐,贵网站与我们公司形象不符,所以,抱歉…”说罢,就将她送出门去。

简单忙说:“我不是来拉广告赞助的,我是想采访路先生。”她这话说得极大。听到谈及BOSS,众人从格子间里探出头来,好奇打量。

那个男人更加气愤。在他眼里,这无疑是癞□□想吃天鹅肉,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他言辞犀利道:“你们这种八卦小网站,格调实在太…,不仅不符合我们公司形象,与我们路总的形象也是相去甚远。如果小姐再纠缠,那我只能喊保安了。”

简单极度抓狂,又没法发作,只好讪讪退回到前台。临走前,她居然没忘记递上纸袋:“麻烦把这个交给路遥,替我好好谢谢他!”

谢他大爷!当然,这句话简单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

路遥散会,刚刚回到办公室,葛越越就提着那件深灰大衣出现了。简单已经来过了?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他脸上笑意满满,问道:“她人呢?”音调上扬,透着愉悦。

越越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淡地问:“路总,你指哪位?”她面上虽无表情,但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总裁的花边新闻,总是惹人关注的。老实说,越越不喜欢那个符菱,路总这么好的条件,配个女星,实在可惜了!

路遥只好亲自电话去前台,这才知道简单今天来,根本就是碰了一鼻子灰。空等一个多小时,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被赶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路遥哪儿是想真得接受采访,连高端财经杂志的专访,都被他推得一干二净,何况是“挖隐私不偿命”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娱乐网站?他不过是想逗一逗简单。谁让这女人总是满口胡言,而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一个货物,衡量的标准,就是是否有八卦价值。

所以,路遥心情愉悦了一整日。

简单却累个够呛。她快要下班时,接到一个相熟的经纪人电话,说是希望能给他带的那位小明星偷拍几张照片,造个新闻。做这一行的,经常会接到这样的要求。不红的明星想要上新闻,只有自己爆料。

结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半夜,还是一无所获。简单暗骂:“靠,连时间都说不准,真没信用,这不是浪费时间么?”她很想一走了之,可再想想那点钱,还有网站所需的新闻,只能又咬牙忍下来,还不敢随意走开。

她今天是帽子围巾全副武装,外加穿了件灰蓝大衣,可仍然抵不住凌晨的寒气——因为她不会开四个轮子的车,所以只能在外头冻得直跳脚。

接到路遥电话时,简单脑子已经不大灵光了,连“喂”字都说不利索,大团大团的白气呼出口,似乎能瞬间凝结成冰。

两人聊了几句,简单就要挂电话,她实在是太冷了。路遥忽然问:“你在哪儿啊?牙齿直打颤,像唱歌一样。”

“有么?”简单使劲跺了跺脚,疑道。

路遥嗤笑:“自己听听,你上下两排牙齿就没歇过,也不嫌累啊?”

经他这么一说,简单才发现自己居然冻得直哆嗦。她伸手稳住下巴,却还是管不住战栗的牙齿。

凌晨的天空只有几颗残星,北风似刀子一样,呼呼往她身上刮,时不时地还卷起几片枯叶。晕暗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打出个天地间最惨的影子。

简单不是没熬过这么晚,可确实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冷的时候。她只能呵呵傻笑:“在蹲点呢,实在太冷了。”

“你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呢?”电话那头似乎有些赌气的意思。

简单尴尬地哈哈大笑两声,说:“他啊,值班呢,挺忙的。”说这话时,她心里又开始滴血了。表白不成,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出恩爱有加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那边并没有接她的话。寂静的夜里,他清浅的呼吸,通过电波传了过来,和他这个人一样,都带着蛊惑之意。简单握着手机,贴在耳旁,不知怎的,耳根子莫名其妙就开始发烫。

沉默到最后,路遥问:“你在哪儿呢?”简单呆呆报出地点,像是着了他声音的魔。

路遥来得也快。他下车时穿了一件带帽卫衣,显得年轻有朝气许多,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以至于简单快没认出来。她坐在绿化带旁,路遥大步过来,灯光一照,两个身影交叠在一块儿,好像是撞进了他怀里一样。

路遥皱眉:“还要多久?”他抬手看了眼时间,狠狠嘶了口气:“都快一点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简单摊手,自嘲道:“知道我们这行当的辛苦了吧,我今天还在贵公司受了一上午气呢。”她带了个灰色绒帽,将头发全部包住,而底下同色系的围巾又裹住大半张脸,所以,此时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初冬的夜色中,眸子里的两簇光芒,很是扎眼。

路遥看得一愣,他笑了笑:“还杵着干嘛,上车坐啊,真笨。”简单也不跟他客气,谢了几句,溜须拍马地说了很多好话,才坐上车。

里面开着暖气,一扫外头的寒意,简单只觉得通体舒畅,她的脸瞬间被熏得红扑扑的,像个半熟透的苹果。摘下帽子围巾,脱下外套,她将偷拍设备一一摆好,这才疑惑起来:路遥去哪儿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简单纳闷不已,她下车来回张望,又被冻得不行,只好缩回车里。

过去好久,路遥才慢悠悠回来。见她坐在副驾,他忍不住嗤道:“你倒真不客气。”说着,递过来个袋子。简单顺手接过,笑眯眯地指了指前头横七竖八的那堆设备:“坐前面比较方便,后排我看不见啊。”

袋子里是几罐热的牛奶和咖啡,还有一大堆零食,薯片,坚果,巧克力。路遥解释说:“熬夜了,容易饿。”

简单心头一热,她拿出罐牛奶,递给路遥,问道:“你去买的?”这个所谓的高档小区,没有24小时便利店,要走出很远,才有一个。路遥白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简单也觉得自己智商直线下降,问出个很蠢的问题,她讪讪一笑。

路遥接过牛奶,打开后,又递了回去:“我不爱吃这些。”

简单不好意思了。这无心的举动,倒像是专门要差遣他做事一样。她谢了又谢,这才接过来,抿了一小口。牛奶黏稠又温热,从喉头滑过,包裹住饥饿的胃,也微微熨帖着寒冷的心,留下一股弥久醇香。她闷下头,浅浅一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公寓楼下。简单正昏昏欲睡,单手支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打盹,路遥就有些不忍心推醒她了。可旁边这人不愧有八卦记者的高度敏感,她听见汽车声,精神突然一震,有条不紊地举起相机,调整好焦距,静待后续。

她身子微微弓着,其实不像个狗仔,更像只猫。这是路遥心里的感受。

车里的一男一女告别,女人搂住男人的脖子,亲了上去。这个吻起初是浅尝辄止的,再接着,进入缠绵的阶段,难舍难分,情深意长。

路遥的车正好停在他们斜对面,简单想要拍清楚那两人的脸,但实际上,并不理想。到这种关键时候,她又不能下车,免得惊动对面这对鸳鸯。所以,她不得不将身子越来越往路遥那边抻过去。

简单举着个相机,身体尽量歪在一侧。可这个姿势取到的景,她还不是很满意,不经意地,又往那边挪了挪。

毛茸茸的齐耳短发扫过路遥的脸庞,他相当自觉地往后避了避。可简单还是一直往他这儿挤,浑然不觉整个人已经倒在他怀里。路遥不得不扶住她,免得这人压在自己腿上,发生什么尴尬的事。

盯着前面那一对干柴烈火的男女,双手轻轻摁在女人瘦削的肩上,指尖的触感变得异常敏锐。

这种情形很奇怪,这是他头一回偷窥别人,还是这么激烈的场景…路遥尴尬之余,喉头微动,有些燥热。他很想知道,简单到底偷窥过多少人隐私,又围观过多少激情场面,才能让她处变不惊到这种地步。

路遥低头,目光正好扫到白皙的脖子,是个很美的弧度,而女人身上的味道很清爽,像她这个人一样,也许还裹着一种牛奶的醇香。路遥心里痒痒的,那股燥意更甚。他很想不管不顾,俯身啄上一口。

这种折磨,直到对面那个女明星下了车,才结束。

简单直起身,低头检查今晚的收获,毫不在意身旁那人的诡异。等一一确认完,她才啧啧摇头:“这年头没个车震,真不吸引大众眼球。”

听到这样直白的胡言乱语,路遥有些不自然。他哼道:“你们这种职业,真是开放。别人再open,也都是闷着讨论,你倒是能谈笑风生。”简单这才抬头看他,毫不客气地回答了十个字:思想上开放,行为上保守。

路遥“嘁”了一声,说:“谁信啊?男人的裸体你都能面不改色地盯着,只怕看过不少吧?”说这话时,他都没注意自己语气酸溜溜的。

简单想了想,回道:“还真看过好几个。”

路遥睨了一眼,满脸不悦。简单连忙恭维道:“路总,请放心,你身材是我见过最好的。”

“那——技术呢?”

简单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无耻地追问,她脸色瞬间通红,那颗苹果就直接熟透了,让人想要咬上一口。她不愿意得罪这位,于是,脸皮也不要了,溜须拍马道:“也是最好的。”

路遥又切了一声,淡淡地说:“还说什么最好的,你试过啊?不是又胡编乱造么?真没有记者的节操。”

简单点点头,堆出一脸的恭敬之色,忙说“受教了”。

她的眼睛清澈水灵灵的,是种别样的美好,吸引着路遥的蠢蠢欲动。车内暖气开得太足,而他心底的燥热也一并到了极致。没有多想其他,只循着本能,路遥俯身,在她唇畔亲啄了一口。这样的接触,才抚平下来一丝丝难耐,完了,他流连着蹭了蹭,呢喃道:“是你说要接受教诲的。”